捷,使人不敢生出对粗汉那种疏忽之心。
赤扎力道:“小将奉皇爷之命,曾对惊雁宫作了各方面的调查,包括查问投降於我的汉室皇族,搜罗历代主人及曾参与建筑者的後人资料、询问附近的居民,以至建筑材料、图则等等,调查的结果,却是令人沮丧之极,几乎和调查以前没有甚麽两样。”
众人都不禁大为惊异,在赤孔方这极无孔不入的侦查下,居然查不到任何资料,那只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有人蓄意隐瞒起任何有关惊雁宫的秘密,而且应是长时期以来就有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朝代里,进行这种保密的工作。
赤孔方续道:“自宋高宗以来,惊雁宫虽然有人打理和维修,却从没有人长住在此,甚至不准任何皇族以外的人来此采访。更奇怪的是,这留马平原区,还是近五十年才有人居住,整个千里岗和留马平原在此之前乃蛮荒不毛之地。我曾经调查过附近居民的族谱、县志、墓碑上的铭文等等,最多也只可追溯到四代以前。这确是奇怪之极。”
众人这时愈来愈多疑团,就赤扎力所说,显然惊雁宫藏有某些秘密,是以宋朝皇室将有关资料保密。而更奇怪的是,惊雁宫建造的时代,必定早於附近居民的迁来此地,当时这里一片荒原,为甚麽和凭甚麽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建造这等耗费人力时间的建设?
思汉飞望往大将博尔忽,这个蒙古著名的猛将,似乎在有意无意间回避自己的眼光,心中一动道:“尔忽你对这问题必有独立见解,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参考。”语气间流露出些许不高兴,像是在怪博尔忽不主动说出心中的推论,显然另有私心。
原来蒙古人起自大漠,讲求强者为王,立国以後,派系斗争,还是无时或已,即使大汗忽必烈,亦难以干涉。思汉飞虽然掌管宿卫,权倾当代,博尔忽却属镇戍兵的系统,一内一外,互相制衡,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今天博尔忽跟来,正是不欲思汉飞的宿卫系统专美,其中当然牵涉到错综复杂的人事斗争。
博尔忽换上必恭必敬的神态道:“本镇对此其实百思不得其解,我看倒是崔先生成竹在胸,兼且其术数易学造诣,在我朝上下不作第二人想,要解开疑团,还是要劳顿他。”博尔忽措辞优雅,说话攻守兼备,非常厉害。
崔山镜见矛头指向自己,心中一栗,退後一步,拱手道:“博将军过誉,愧不敢当,博将军良贾深藏,使我等不能得聆教益,才是令人扼腕。”这几句也极为厉害,点出博尔忽满肚密圈。这班人在官场打滚多年,无一不是滑不溜手的厉害人物。
另一个汉人高手毕夜惊插口道:“博大帅所言非虚,崔兄乃土木之学的一代大师,还是请崔兄费点神吧!”
崔山镜对毕夜惊这个邪道顶尖的高手,实在不敢怠慢,知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其师弟烈日炎,亦是一等一的高手,凶残狠毒。至於他们的师兄血手厉工,虽退隐多年,仍隐为中原黑道第一强手,与白道的无上宗师今东来,各领风骚,这样的强敌自不宜树立,连忙道:“刚才说的,确是在下心中之言,在来此之前,我崔山镜原是目空一切。但这驾雁宫的布置令我眼界大开,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人的识见,比之设计此宫者,实在微不足道。”
说到最後,语气透露出一种强烈心悦诚服的味道。众人至此无不凛然。要知这崔山镜武功虽不弱,但还未能进窥上乘之道,此之毕夜惊这成名多年的魔头,仍然有一段距离,可是他在术数五行上的造谐,却是黑道上百年来罕见的人才,已可列入宗匠的境界,故甚为思汉飞所器重,若果他也要自愧不如,那这惊雁宙的布置,岂非远远超出当代的水平。
毕夜惊阴沉的面容,闪过一丝惊异道:“愿闻其详!”
崔山镜道:“惊雁宫的布局,和天上的三垣二十八宿、五星日月的运转行度,有一种玄妙的契合,故而可以万古常存,本人推论其建筑年代,可能上溯至三皇五帝的时期。”
众人除了思汉飞,包括博尔忽在内,一齐哗然。
崔山镜不理众人的反应道:“宫中一草一木,均按某一超越在下理解的神秘序列加以安排,并非是现今流传的河洛理数,又成先後天八卦等。在下经过多日殚思竭智:终於推论得这里的一切操作:均按天地人之道来运作,不假人手。天是天上的星宿,人是我们现在肉眼所见的宫殿,地据我推论便应是我们脚踏之下,另有玄虚。此三者相辅相成,秘异莫测。”
颜烈射亦忍不住发言道:“崔先生是否指地下密室?”
思汉飞插口道:“我也曾和崔先生反覆推敲,地下应是有庞大的空间布置,便如秦王政的巨大陵墓一样,神秘莫测。”
还末发过言的散班卫统领牙木温道:“这确是骇人听闻之至,不过今次我等西来,不外在乎战神图录和岳册,纵使惊雁宫为鬼神建於远古时代,於我等何妨。”说完转头望向崔山镜。
原来崔山镜为人心高气傲,除了对思汉飞、国师八师巴、魔宗蒙赤行又或毕夜惊等有限几人外,其他人并不放在眼内,一向与其他蒙古将领不大和睦,所以牙木温出言挑剔。
崔山镜傲然一笑,不置可否,又似乎在讥笑他的无知。
牙木温面上一红。赤扎力与他多年出生入死,连忙解围道:“崔大人智深如海,岂是我等所能测度,还望说出高见,以开茅塞。”明显地站在牙木温一方。
赤扎力也是思汉飞的心腹,思汉飞一听便知究竟,当然不想各人斗僵,尤其在敌对派系博尔忽之前,连忙说道:“尔忽,你对此必有高见,由你来说。”这下极为高明,又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博尔忽身上。
博尔忽暗骂一声,这趟不便推辞,道:“根据现存资料所得,惊雁宫充满不解之秘。我们来此,主要是为了要取得传说中的战神图录和可供汉人垂死挣扎希望的岳册。这两件珍宝,藏於此地,必然有其前因後果,而惊雁宫亦必然有其特别的地方和形式,提供安全的藏宝地方,使人难以找到。证诸我们现在以上万人手,第七日七夜之力加以搜索,依然徒劳无功。可见惊雁宫的布置一日不能识破,战神图录和岳册便应一日不能找到,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这人条理分明,说理严谨,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
思汉飞一边听,一边来回踱方步,博尔忽说完,他便停下来,乾咳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道:“惊雁宫的确是难解之谜,其实当日我初抵此地,登时知道这处实在不简单,即命赤扎力遗急使往请国师,看来他应该离此不远。”
众人听得国师之名,都露出既恭敬又害怕的神色,连崔山镜和毕夜惊也不例外。
思汉飞继续道:“国师学究天人,精研天人之道,法力深厚,抵此後事情必有定论。”转头望向毕夜惊道:“毕先生,令师弟未知有何消息?”
毕夜驾略一沉吟道:“敝师弟烈日炎正跟紧韩公度,若有蛛丝马迹,自有回报。”
思汉飞长笑一声道:“管他韩公度能邀来甚麽高手,以我方的实力,尽管国师未能及时赶来,他们落败身亡,殆无疑问。”
停了一停,思汉飞面上露出兴奋的神色,道:“这件事可被视为汉人馀孽与我大蒙一个最高层次的争雄决胜,今次汉人若失败,无论在精神意志和实力上的打击,将一败不可收拾,对我大蒙统治,有长远利益。”
众人至此恍然大悟,知道这才是这不世之雄来此的原因,不禁打心底佩服思汉飞的高瞻远瞩。
陷阱布置好了,猛虎在何方呢?
蒙古将领议事完毕时,太阳刚西沉下山,大地逐渐化入黑暗里,整个留马平原在太阳的馀晖下,一片荒茫,大地微微刮起一阵阵晚风,天气转为寒凉。雄据惊雁峰半山上的惊雁宫,君临整个留马平原,瑰丽无伦,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秘异。
这时在离蒙军驻扎处约三里的一个树林,一个灰衣人正在飞快的纵跃,他手中飞索不断飞出,搭勾上树木,身子呼的一声飞出,利用飞索的攀力,在高大的树林内像蝙蝠般自由飞翔。他的身法迅如鬼魅,又不断利用树形地势来掩藏身形,普通人就算睁大双目,谅也不见他在眼前掠过。
最後他跃上一株粗可合抱的槐树树桠上,俯伏不动,了无半点声息。在树前约六丈处有一条清澈见底、蜿蜒地在树林内川流的小溪,溪水有时撞在石上,发出淙淙的流水声,悦耳动听。一名大汉背对灰衣人,正蹲伏溪边,把嘴凑下溪流,就那样大口大口地喝水,状极痛快。
大汉背插双拐,动作间给人豪迈不羁的感觉,正是那种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英雄烈士。喝完水,又用水洗脸,丝毫不理溪水把他的衣襟和前胸的衣服全弄湿了。
俯伏树上的灰衣人动也不敢动,呼吸调节到若有若无,甚至连毛孔也运功收缩起来,更不敢张眼凝视,因为他知道眼前这高手实在非同小可,任何对常人毫无意义的讯息,例如体温的散发、生命的磁尝凝视所产生的眼光力,都能引起这类特级高手的反应,那就後果难测了。尽管以他烈日炎的自负,身为当今黑道泰斗毕夜惊的师弟,能否逃得性命,也尚在未知之数,更遑论杀敌取胜。
这大汉的出现,大出烈日炎意料之外,韩公度侠名虽着,但竟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引出这类属於江湖神话的高手,尽管烈日炎如此老谋深算,也有点乱了阵脚。如果他知道凌渡虚也曾在附近出现,怕早夹着尾巴逃了。
突然间,烈日炎心中生起警兆,但已迟了步。那大汉全身向後急退,迅如闪电间,背脊撞上烈日炎俯伏的大树干上,却全无相撞後应有的声音,甚至连枝叶也不见晃动,但这一撞,几乎使在离地两丈多高处的烈日炎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烈日炎亦是罕见的高手,反应之快,惊人之极,在全无预兆下,大汉撞上树身一刹那,他已弹离树身,但大汉藉撞树所传来的那沉雄之极的内力,仍然将他震得几乎五脏离位。
当烈日炎弹上半空时,大汉暴喝一声,宛如平地焦雷,把半空中的烈日炎连耳膜也几乎震穿,烈日炎知道气功练到这样境界的高手,无论以物传力或用声音,均能伤人,自己虽和敌人未有任何正面接触,已接二连三受挫,伤上加伤,幸好自己精通天魔心法,换了一般的高手早七孔血流,魂游地府。
大汉大喝的同时,闪电般跃起,迎往在三丈高半空的烈日炎赶来。烈日炎暗呼不妙,当机立断,运起魔功,突然张口一喷,满天血雾,向从树下飞跃而上的大叹喷士。两只手同时各挥出一条飞索,疾射向相反方向的两株大树。
尽管大汉有惊人的身手,也不敢冒险闯入血雾里,血雾和敌人的真力浑为一体,沾者必伤。对方借喷出内伤积血来减轻了伤势的魔功心法,确是了得。虽然攻其不备,占了先机,但敌人依然能挣扎顽抗,亦令他感到骇然。
就在血雾要罩下来之时,大汉把身子硬向横移,扑附在另一株树干上。同一时间,烈日炎呼的一声,藉飞索之力,夜鹰般扑向树林的深处,其速度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大汉并不追赶,暗赞一声,因为如果烈日炎不利用飞索来加速,绝难逃离他的掌心,又假如烈日炎只是抛出一条飞索,他就可估计其落点加以拦截,但烈日炎利用了两条飞索,使他不能捉摸他的逃路,极尽诡变之能事。敌人先被己伤,仍能作出如此反应,确是一等一的高手。
大汉扳扳背後双拐,心想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必当追踪前去,这样的敌手,也是难得,但如此一耽误,必然累事,略沉吟便离去。
黄易《破碎虚空》1卷
第二章 年青高手
今晚天气极佳,留马平原覆盖在一夜的星空底下.宇宙神秘浩瀚,无边无际。惊雁宫前的蒙古营地,火把通明,照亮了半边天空,背後巍然耸立的惊雁宫躲进黑夜的阴暗里,诡异难测,像一个建筑出来的谜。
俯视着这壮丽的情景,韩公度心内一边飞快地盘算计画的每一个细节,尽量减少失败的可能性。他站在一个离惊雁宫的七里远的小山头。身後半里处的是虎君山庙,亦是约定聚集的地点。
突然一个意念浮上心头,事情失败与否,已非由他所操纵,最大的漏洞,就是敌我的势力,他也一无所知。敌人可以不论,但连己方今晚约来的六个人,有多少会应邀而来,仍是末知之数。
「阴柔手」田过客与「矛宗」直力行,与自己并列道门三大高手,一生过命的交情,同属忧国忧民之士,接到通知,必能共来赴义。
凌波虚名震天下,据说水火不侵,先天气功达到前无古人的领域,如能来助,必使成数大增,不过此人浮云野鹤,漂泊无定,是否能接到通知,纯属命数。
「双绝拐」碧空晴一身硬功,天生神力,冲杀於千军万马中,斩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更为绝大助力。
横刀头陀数十年来高踞佛门第一高手尊称,据称为无上宗师令东来之下的第一 人,如不能来,势使实力大幅削弱,其人多年来一直失去踪迹,来的机会更渺茫。
最後就是神秘莫测的「抗天手」厉灵,传说此人精研天人合一之道,连鬼神莫测的无上层次,不问世事,幸而师门与他渊源深厚,但能否前来,亦只是五五之数。可是事情却是势在必行了。
想到这里,心神一动,回转身来,十丈外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胖子,虽然随便的站在那里,却如高山峻岳,使人生出全无可乘之机的感觉。正是阴柔手田过客。
这两位并列道门三大高手的非凡人物四目交投,如电光相击,两人自四十年前相识以来,同由寂寂无名之辈,至跃登一流高手的宝座,多年来出生入死,人与人交往间无可避免的恩怨交织,突然在这一刹那水乳交融,提升到一个更超越的境界,进入一 种超乎的语言的了解。
韩公度说:「好!」
田过客答:「我来了!」
一对生死之交,在这关头立显出他们过命的交情来。
田过客道:「直力行也来了。」
韩公度和田过客两人抵达山君庙时,矛宗直力行标枪似地站在庙内的山君像前,乍看有如另一尊神像,背後插着一长一短两枝长矛,他的敌人都知道,这两枝矛装起上来,可成为一丈二尺的长矛,变幻已尽鬼神莫测之能事,挡者披靡,为使双头矛的古今第一宗匠。
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