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妞儿活不耐烦了,老夫先迭你终便是!”膝盖徽动,已斜里飘出,挡在徐概面前。
谭妒非抖腕一指,一缕劲风自“碧萝剑”尖发出,疾射丧门吊客鸠尾穴,同时叱一声:
“亮兵刃再来!”
丧门吊客身形才定,忽感劲风临身,急挪开两尺,吊鬼眉一皱,横目向谭妒非一瞥,又嘿嘿两声道:
“妞儿真还有一手,怪不得狂妄……”忽然猛喝一声:
“接招!”一晃身躯,即达谭妒非面前,右臂一伸,五指透出五缕劲风扑奔谭妒非面门,左臂却由右肘下突发一掌。
谭妒非不防对方忽然大喝,吓得后跃一步,回到余树奇身边,立见对方拳形一动,掌风即到,急一挥“碧萝剑”,但闻一连串的爆音,剑上虽已充实内力,仍被震得来回弹晃,不由得怔了一怔。
但那丧门吊客更加骇异——他这一招“暗渡陈仓”,原是万无一失,那知被对方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轻摇“罗带”,掌劲即全被化解,这一来,使他不得不重对敌人估价。只听他哈哈一笑道:
“妞儿再来两招!”身法一变,掌动如轮,霎时闾,一阵阵劲风卷到。
谭妒非哼了一声,将一对以碧萝绦制成没有锋口的剑舞得一片青光,向掌风卷进,但闻“噼噼啪啪”一阵爆音响处,青光已直迫丧门吊客身前。
丧门吊客真料不到这少女仅用两段“罗带”作兵刃,即有恁般凌厉,一下子被攻得连连倒退。
烟霞啸客见势不好,一声厉啸,震得邻近的铁瓦飞跃,接着又冷笑一声道:
“古老二!别忘了用家伙!”
谭妒非知他提醒丧门吊客古熙以兵刃对招,也就冷笑道:
“朱老儿连你算上!”话声中,双剑一卷,右挡古熙,左取朱枫,居然未把南岳五老放在眼底。
余树奇暗惊道:
“这妹妹也未免太过,一个还未分胜败,偏要多惹一个。”他生怕谭妒非有失,也将那枝六尺来长的“碧萝剑”在手中抖了两抖,暗蓄真力以应突变。
烟霞啸客听谭妒非一语未毕,一股锐风已朝丹田重穴冲来,骛得向上一拔,喝一声:
“你找死!”一个“云里翻身”头向下,脚向上,双掌一挥,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罩向谭妒非头上。
谭妒非若是剑掌并用,对于这种内家掌劲不见得不能抵御,无奈她一时好奇,把两根截下来的碧萝绦,当作两枝软剑来用,虽得真力运入“剑身”,但也只是一条直线,所以锐于攻,拙于防,一见烟霞啸客凌空下击,知他这一掌非同小可,便打定不接招的主意。
烟霞啸客这一掌已尽全力,不伹其余四老认为谭妒非无法幸免,他自己也认为那狂傲少女难逃一掌之危。
那知正在暗喜的时候,余树奇一声暴喝,一股狂飙向谭妒非头顶上一卷,烟霞啸客即觉掌劲被横力一冲,整个散去,眼底一闪,那少女已无影无踪,同时听到山左樵夫一声大喝。
原来谭妒非也恰在余树奇发掌的同时,一扭纤腰,电闪般到了山左樵夫身前,分心就是一剑。
山左樵夫与厮杀中的三人相距五丈开外,那会想到这姑娘会找到他头上?犹幸全神注视谭妒非如何应付烟霞啸客一招“寒月笼沙”,才瞥见一条纤影向他冲来。
起先还以为谭妒非为了闪避,才有此一闪,及至看到纤影一射而到,这才惊觉人家故意找他交手。因为发觉过迟,而且对方又以“罗带”作为前导,封掌发招全已落了后着,只得一闪数尺。
由得双方来去均疾如奔电,但山左樵夫到底迟了一着,被谭妒非“唰”地一剑过去,将他左边衣袖划破一道长有尺许的裂口。
谭妒非一招得势,却笑呼一声:
“哥哥!你怎地还不打?”
南岳五老各有一身艺业,在江湖上大有名声,原无以多为胜的念头,却给谭妒非一阵乱攻,激得大发肝火。
烟霞啸客性子最烈,高呼一声:
“徐老大!对此狂妄的贱婢,还要讲什么道义?”铮一声响,首先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锯齿薄刃刀。
余树奇尚未答谭妒非的话,即见烟霞啸客拔刀,看他那刀形奇特,刀光浮动,知是一件罕有之物,恐怕谭妒非的碧萝剑会被锯齿刀拉断,急呼一声:
“妹妹!这个让我来对付!”也铮地一声抽出自己的金精剑。
前时南岳五老虽曾见余树奇用金精剑与萧恭雨交手,但因相隔尚远,看不清是什么剑,这时再见一枝软剑,徐概急喝一声:
“老四且慢!”一闪身躯,抢过烟霞啸客面前微微拱手道:
“请问小哥手上的是金精剑还是软晶剑?”
余树奇听他问得大有文章,怔了一怔,谭妒非已跃回心上人身旁,蛾眉微扬,抢着道:
“老儿问这个作甚?”余树奇怕她又和对方闹翻,忙道:
“我的是金精剑!”
湘水渔人微微一笑道:
“金精剑是独孤子的随身宝剑,怎会落在你手?休得在这里骗人!”
余树奇心里不悦,大声道:
“金精剑何以在我手中,你可管不着,软晶剑在方士哲手上,你们可自己看去!”
谭妒非接着“哼”一声道:
“他们一丘之貉,教他看甚么?往阎王殿再看罢!”
湘水渔人脸色微变,敢情他日常钓鱼之故,仍然能忍耐得下来,独行客徐概想是与金精剑有点渊源,微微作色道:
“是金精剑就好办了,老夫还要问一句,你是独孤子甚么人?”
他这一问,可教余树奇十分难答。——要说是独孤老人的门下,则独孤老人未教过他一招半式,要说与独孤老人并无渊源,则须将得剑经过从头讲起。
往事从头说也并不费多少力气,只怕被夹七缠八闹个不清,庄前厮杀的声音隐隐传来,可知格斗正烈。进攻碧芙山庄的是什么人,余树奇无从知道,伹他却替他们担忧。因此,略一沉吟,毅然道:“独孤老人是我再传师父,你问这个怎的?”
万里飘风独行客仰天大笑道:“端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好小子!你认命了罢,老夫可要你头血溅地了!”话声一落,双目凶光射出,一步步向余树奇捱近。
谭妒非娇叱一声,即待上前。余树奇急一拖她手腕,轻说一声:
“且慢!”接着昂首挺胸,面对独行客道:
“我余树奇决不是怕你,但我师早遭人毒手,我只是由他留下的宝剑与秘笈,而自承为它门下,师门恩怨,我一无所知,你老与我师何仇,不妨先说个明白!”
南岳五老听这少年人气概昂藏地说出这一番经过,不禁相顾愕然,独行客也微微一怔,随即道:
“不论你是否获得独孤老贼授艺,你既自承为它的门下,而且承受他的艺业和宝剑,也就该填我胞弟一家七口的命来……”
余树奇先说一声:
“那是当然!”接着又道:
“先师杀戮令弟一家,是你亲见?”
独行客面色一沉,喝道:
“虽非亲见,但他斗胆题壁留词,而且用的是独门暗器——碧磷沙——那还有假?”
余树奇摇摇头道:
“我虽未获先师面授一招半式,但曾搜尽遗物也未见什么碧磷沙,此事大有可疑!”
独行客还在沉吟,烟霞啸客已喝道:
“任你小子狡辩,还想图逃死命么?”
余树奇怒道:
“难道怕你么?”
烟霞啸客一声厉啸;招过独行客身前,锯齿刀一挥,已向余树奇拦腰削来。
余树奇不闪不避,觑定锯齿刀将临身侧,闪电般反手一剑,“当”一声响,烟霞啸客身不由己被震开几步。
南岳五老见状不禁骇然。
山左樵夫毛川大叫一声:
“大伙儿齐上!”一探腰后,取出一柄乌金鬼头刀就手中略为挥舞,即涌起一轮乌光,挟着劲风而到。
湘水渔人取出一个尺许长的小筒在手上一抖,伹闻“克嚓”一声,竟变成丈二长的钓竿,尖端锐利如锥,叫一声:
“让我先钓一尾大鱼!”也向余树奇的期门穴疾点。
丧门吊客使的是两节蓝白相间,像哭丧棒般的短棒,但因谭妒非紧靠余树奇身侧,挡在他进击的方向,所以才喝一声:
“贱婢!”双棒向她身前直捣。
独行客仍然是一双巨掌,透出两片赤光,分别劈向这对少年男女。
要知南岳五老艺冠群伦,而且同时出手,这份功劲那怕不比各自为战胜过十多倍?
谭妒非见丧门吊客一双哭丧棒势猛力沉,生怕不急出手迎战,便落后着,那知才娇叱一声,即听到心上人叫一声:
“休慌!”织腰一紧,身躯已被挟退十几丈,落在土岗上被爆炸过的坑沿,不禁又羞又恼,叱道:
“你怎么了?”
余树奇笑说一声:“请看!”
谭妒非一看原来站身所在,五老的掌风,兵刃,交击得“啪啪当当”怪响,不禁笑骂一声:
“你就会使坏!”
余树奇笑道:
“我们过那边救人去!”
谭妒非道:
“怎生走法?”
余树奇道:
“由芙蓉花上走没事!”
在余树奇的心意,认为南岳五老一口咬定独孤老人杀徐概家人,自己既无法证实,也无法解释,若再厮杀下去,定难免有所伤亡,岂不是没有仇也搞出有仇来?
照说南岳五老既与方士哲合伙,杀杀几个也不见得有何差错,但牵涉有师门恩怨,若不加以剖白,岂不教师门永远被别人误会,故使学过独孤老人绝学的后辈永远被人认为是邪魔外道?
因此种种顾虑,余树奇便想暂避其锋,让时间揭破这个秘密,到那时候南岳五老自然因真相已明,而有所悔悟。但他这种只是自己一人的玄想,不仅是南岳五老不明白的用意,连到紧傍在他身边的谭妒非也无法了解。
南岳五老当时因为敌人忽然飞走,以致收劲不及,自己乱碰一阵,已是又惊、又羞、又恼,再见他两人悠哉游哉站在沿坑谈笑,仿佛不将跟前的厮杀当做一回事,更加火上添油。
独行客冷笑一声道:
“小子倒是滑溜、腿快,但是,今天不死不散,你两人别打算逃得了!”回头向他四位同伴扫了一眼,准备有所吩咐,余树奇已大声叫道:
“徐老儿!我们不是怕你,不愿和你们打的原因,是要教你日后能查出真正的凶手,若果这时连你也打死,你也就要含冤地下,永不超生,反使真凶道遥法外……”
丧门吊客霹雳一声大喝,身子随即扑上,骂一声:
“你敢胡说!”双棒已卷了上前。
方才余树奇挟有一人,尚且能逃出五老兵刃掌风之下,此时两人计议已定,正是可战、可守、可走的形势在握,那还把一个丧门吊客放在眼里?俟他扑到相距不及一丈,左手猛劈出掌,要把他迫转回头,同时还大喝一声:
“只怕你就是冒名的独孤子?”
丧门吊客早知这少年男女全不易与,一见余树奇掌形翻动,立即双棒一点地面,倒翻上空中数丈,余树奇一掌落空,竟卷起一路烟尘,远达十丈开外。丧门吊客急于闪避掌劲,没听清余树奇说什么东西;伹那独行客听进耳里,不由得又是一怔。
这种神情已被余树奇看在眼里,顺手向空中一挥掌,将丧门吊客迫落一旁,却闻庄内一声厉叫。
那厉叫的声音进入余树奇的耳里,惊得他心胆皆颤,一把拖着谭妒非接连几纵,已登上芙蓉花树。
谭妒非不知他何事恁地忽忙,羞急得连呼:
“放我自己走!”
原来余树奇听到那厉叫的声音绝像田毓方叔叔,所以来不及说明情由,拖得谭妒非,兀自忘了放手。这时听她娇呼,忙将手一松,说一声:
“快救人!”话声摇曳中,身形直如电光飞射,冲起破空的锐啸。
谭妒非见他恁般急迫飞走,情知事出非常,也展出平生绝艺,如流星赶月般笔直追。
徐概虽自命为“万里飘风”,伹他眼看二小脚不沾地,恍若电闪云驰的轻功身法,也不禁叹一口气道:
“老了—只好由他们年青人闹去罢!”
丧门吊客恨恨道:
“老大恁般丧气?你不追,我追!”话音落下,身形纵起。万里风独行客说一声:
“那有不追之理?”不消几个起落,已抢过丧门吊客的前头,但他心里一个疑团,终莫能解。
由庄后到达庄前的旷地,最少也有一里远近,但以余、谭两人轻功来说,还不是顷刻即到。
余树奇相距厮杀场地犹有二三十丈,即看出是十几名道士与碧芙山庄的人打得舍死忘生,道士那边已有好几人倒在地上,其余也人人显出招式凌乱,方士哲捧着一柄银光四射的宝剑站在一旁督战,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禁心头冒火,可就看不见田毓方在何处,当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大喝一声:
“方士哲!有种就敢接余树奇三招!”
方士哲早闻庄后地雷频响,所以请南岳五老赶去援助,认为以南岳五老那样艺业,定能堵住来敌,让这边结束厮拼,然后转往庄后,因此,频喝令手下人对来敌急攻。那知没有多少时候,即瞥见两条身形竟如流星换位般,先后飞掠而来,南岳五老竟零零星星落在敌人身后。
他略一凝视,即认出前面一个是余树奇,后面那少女定是萧恭雨回来报说的谭妒非,急吆喝手下人加紧歼敌。正在慌忙急乱的成败关头,余树奇已指名叫阵,方士哲记起那柄化骨的毒刃犹觉心寒,但当在手下人的面前,又不能示弱,硬起头皮喝一声:
“小杂种胆敢过来!”
余树奇一瞥间又见原先诱平阿姨入彀的张向祥,这时正与几名中年壮汉,包围一名道士,打得难解难分。暗道:
“要问平阿姨的消息,正要找这老贼!”心念方罢,谭妒非也恰来到身边,忙说一声:
“妹妹去帮那些牛鼻子,待我擒下那狗头!”大喝一声:
“余树奇来也!”即与谭妒非双双扑下。
张向祥分明听得余树奇与他庄主喝阵,那会想到人家竟找到他头上?犹在大显威风的时候,忽觉脑后风声,回头一看,即见两个指尖对正双目戳来,吓得叫出一声:
“嗳呀!”迅即仰身倒下。
但余树奇取双目的“二龙抢珠”本是虚招,右剑向下一落,把张向祥的胯骨刺个对穿,又痛得他一声惨叫,仰跌地上。
余树奇一剑刺倒张向祥,生怕他的同党来救,反手一剑,向围攻道士的壮汉扫去。
他这一招迅如电射,但见毫光一闪,就听到一声惨叫,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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