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树奇一剑刺倒张向祥,生怕他的同党来救,反手一剑,向围攻道士的壮汉扫去。
他这一招迅如电射,但见毫光一闪,就听到一声惨叫,八段尸同时倒地,敢情其中有三人竟连惨叫也来不及。
剩下两名相距较远,瞥见同党死得太快,竟惊得呆在当场,被那道士一剑一个,登时了账。
在这时候,四周的惨叫迭起。惨叫声中,但是一条织影带着两道碧绿光华在人丛里穿插,每到一处,必定有几人倒地。余树奇解了这名道士的围,也就向横里杀去。
群贼见新来这对少年男女猛若天神,以为他是哪咤再世,魔女临凡,惊哗一声,即向四面逃散。
方士哲取出一面小锣,“当当当……”一阵急敲,大喝一声:
“不许走!”同时扑进扬中,对准余树奇一剑劈下。
余树奇心说:
“好哇!正要看你有多少能为!”奋力一剑搪去,“当”一声搪个正着,方士哲身子被震得一阵颠簸,歪歪倒倒连迟七八步远。
万里飘风头一个赶到,大喝:
“小子敢狠?”双臂一伸,打出两股狂飙似的掌风,挡在余树奇前面。
余树奇因为姑姑的情面上,本来就不能对方士哲下辣手,见万里飘风掌心一到,也突发一掌挡退来势,骂一声道:
“徐老儿再不自量,休怪我余树奇下手不留情!”
谭妒非娇呼一声:
“奇哥哥!你留什么情,尽杀就是!”
话声甫落,花树上一声厉啸,接着骂一声:
“贱婢好狠!”烟霞啸客已飞纵过来,锯齿薄双刀即迫身前。
谭妒非哼了一声,碧萝剑已迎了上去。
要知由碧萝绦截成这种怪兵刃,在内家高手用起来,无论点、削、搪、劈,都与钢铁制成的刀剑获得同等效力,当年玄女就曾用树枝为剑,与猿公搏刺,并还得过胜利。
伹那碧萝绦的外套,是编织而成,总不能像刀剑那样平滑,与锯齿刀这一类多刺兵刃对敌就难免吃亏。
谭妒非一时失算,居然刀来剑挡,那知一剑上去,立觉掌心一紧,原来碧萝剑已被锋利的锯齿钩住。
烟霞啸客喜得喝一声:
“贱婢还小撒手!”
谭妒非碧萝剑被钩,虽是一惊,但她手上还有一枝,身上还有两枝,而且是不花钱的东西,也不十分着急。用力将被钩住的碧萝剑向后一扯,立即一送,同时喝一声:
“连这枝也给你!”将另外一枝向烟霞啸客掷去。
烟霞啸客以为对方定要争夺兵器,不妨有此突变,以致用力过猛,身躯向后一仰,眼见一剑当胸飞来,急得往侧里翻身,那知谭妒非早有不一定要回碧萝剑的打算,抢身上前,双掌下击,一腿飞去,娇叱一声:
“滚!”
此时,烟霞啸客身已将倒,仅避得开致命的双掌,被谭妒非一脚踢中尻尾骨,痛得惨叫一声,身子滚出丈余,登时晕死过去。
谭妒非一招将烟霞啸客踢个半死,南岳四老尽皆骇然,山左樵夫毛川的鬼头刀,湘水渔人的长钓竿,丧门吊客的哭丧棒,都同时向谭妒非进招。谭妒非一俯身躯,捡回跌落地上两枝碧萝剑,一招“回风卷叶”,双剑一上一下向三老扫去。
烟霞啸客一柄锯刀尚钩在碧萝剑上,被谭妒非这样一扫,竟脱而出,疾射丧门吊客身前。
丧门吊客骇得一个纵步,让那锯齿刀飞去,却被谭妒非跟着一剑扫到,恰将他一只鞋底削落。
这是南岳三老为了紧急救人,以致被谭妒非乘机弄巧。丧门吊客吃了小亏,长了见识,他在五老中排名第二,艺业岂能太弱?一招失利,定下心神,哭丧棒挥出两团异光,与湘水渔人,山左樵夫将谭妒非围在核心。
谭妒非因三老结成阵势,星眸一瞟,见心上人也被几位老人围起来打,瞥见其中一位老人手中一枝长剑几与心上人的一般,忙叫道:
“奇哥哥!那使剑的糟老儿可是方士哲?”
余树奇一剑震退方士哲,恰遇万里飘风独行客到来,方士哲,溪山客安臣、青云客张骥也同时扑到。他对于独行客、溪山客、青云客的三般兵器,仗着一身艺业尽能应付裕如,惟有方士哲那枝软晶剑与及左手的“百毒塞沙”却教他有所忌讳。
以致在厮杀的时候,仍得留神方士哲的左手,才被敌方四人有攻有守。这时听谭妒非尚能从容发话,心里一宽,笑说一声:
“正是!”
谭妒非道:
“你过这边来打,让我去夺它下来!”
方士哲听他两人一唱一和,竟是欲夺自己的宝剑,忿怒得几乎忘了进搭,却见一道纤影飞来,急向后一退。
余树奇瞥见谭妒非话声一落,即冲破三老包围,跃身过来,心里又喜又惊,又是好笑,忙道:
“当心老贼的百毒寒沙!”恰周丧门吊客三人追了过来,急挥金精剑一拦,左手一掌劈出。
丧门吊客冶笑一声道:
“小贼能接我六人半刻,就准你天下第一!”
余树奇才说得一句:
“这有何难?……”忽又闻一声惊呼,骇得叫一声:
“田叔叔!”虚撇一剑,即向声源来处扑去,瞥眼间,即见一位道装人物已是披头散发,左臂鲜血淋漓,也不问那道装人物是否田毓方,宝剑一挥,已横断两人,这才问这一句:
“道爷可是我田叔叔?”
要知碧芙山庄除了十几位老人武功卓绝之外,余下一班庄汉,个个也是强手。田毓方激战多时,先被敌人刺了一剑,由于那声厉呼才把余树奇召来。
余树奇到了厮杀的场所,见的尽是道士,一时想不到田毓方戴起黄冠,虽然自报姓名,好待田毓方先招呼他,那知田毓方神智半昏,只知奋力杀敌,再则天下同姓同名的人很多,他认为奇儿已十年前死去,纵使听到“余树奇”三字,也只道是同姓同名,怎敢相认?
及至第二次被敌人削落黄冠,再度惊呼,听到余树奇喊出“田叔叔”,又问他一句,这才悲喜半参,精神振奋,叫一声:
“你真是奇儿么?”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那处来?”十年不相见,莫说生离,早疑死别,这时忽尔相逢,那有不悲、不喜、不痛、不怜之理?但是强敌当前,无暇叙旧,余树奇只说一声:
“正是奇儿!”立又叫道:
“田叔叔!你们带伤者过独木桥,这边由我和谭妹妹来挡!”
田毓方见奇儿不但未死,十年竟学得那样俊的功夫,不禁喜极而泪,嘶声高呼道:
“韦师叔!我们退回去好么?”
余树奇正在迫杀敌人,忽听田毓方高呼师叔,纵目看去,郎见一位老道长啸一声,自己也忙叫:
“妹妹过来!”
谭妒非听得余树奇唤她,嘤了一声,立即纵步回头。
碧芙山庄的人已死伤不少,见敌人要走,那里肯放?
方士哲凛若天神般大喝一声:
“一个也休放走!”
那些庄汉想是在淫威之下已久,被方士哲一喝,明知是死,也得向前冲来。田毓方和他的同伴刚将伤者扶起,见状又年迫放下,待与碧芙山庄的人再厮杀一场。
余树奇急喝一声:
“列位速退,这里有我兄妹便够了!”谭妒非听他当众叫唤得恁般甜蜜,也接口叫一声:
“杀!”双剑反卷敌阵。
原先发出啸声的老道敢情是田毓方的师叔,这时也气概昂藏地喝道:
“道通!道玄!你等率众先退,我和两位小侠断后!”长剑一挥,也反扑上去。
余树奇一看敌方除了方士哲和几位老人不算,单讲壮汉就有三四十人,方士哲先前敲锣之后,每一间的门户俱已洞开,各有三四十人小心翼翼由路上奔来,若果让那伙人到来,岂不愈杀愈乱?当即俯身抓起一把泥土,用重手法向敌阵一洒。
方士哲和南岳五老等一班高手对余树奇大有顾忌,所以余树奇一举一动尽落在他的眼中,一见沙石洒出,立即腾身而起,伹那些庄汉个个被沙石射得如同钢针刺体,在呼痛声中,登时四散。
余树奇三人趁机进击,又和方士哲几位高手打成一团。眼看田毓方一行负死扶伤,通过独木桥,忽又闻远处传来一位老妇的声音喋喋狂笑。
那人内力充沛,但双方听她嗓音十分陌生,全都为之一怔。
…………………………………
第十四章 嫁 祸
那笑声十分凄厉,恍若神号鬼哭,由得这时正是白日,听的人也不禁毛骨悚然。那笑声渐来渐近,但各人向声源方向看去,并未看到有人。
双方竟因那突然而来的笑声,暂停眼前的搏斗。
余树奇望了谭妒非一眼,见她骇得脸色有点苍白,再看敌人方面,方士哲脸色最是难看,身躯摇摇欲坠。
在这时候,倘若余树奇忽然进招,方士哲定被一剑刺个对穿。但他紧记到当面之敌乃是恩师方蓉的老父,决不可由他自己予以诛杀。
余树奇又回顾并肩御敌的老道一跟,只见他眼似铜铃,发直地瞪紧敌人,似已失去魂魄。
再转头向后,看田毓方诸人,则俱停下脚步,竟没一人想到应该趁机逃生。
那人使用的到底是“降魔神音”还是“夺魂魔音”?余树奇曾听他姑姑说过,这两种异音,均非常人禁受得起。此时他由敌我双方各人的神情看来,知已被那老妇发出的异音所夺,只因自己功力较深,才勉强保持心神平静,急运用丹田真气,春雷似暴喝一声:
“快走!”
他这一喝,竟将那凄厉的笑声压断,谭妒非惊得跳了起来,迷惘地喊一声:
“杀!”老道人也被余树奇这一声断喝惊醒,但他尚不明由何处来的喝声,竟惊得倒跃一步,敌方也同时一声惊呼,纷纷倒退。
余树奇志在掩护田毓方诸人远走,好询问有关的家事,见谭妒非喊杀,急一握她玉腕道:
“我们快走!”
谭妒非手腕被握,心胆陡壮,人也清醒,随口说一声:
“好!”正待举步,那知眼前一花,一位白发毵毵的老妇已飘落面前,问一声:
“方才是谁喝断我的神音?”
那老妇的口气居然十分和缓,任凭是谁,也不相信方才那凄厉的笑声,是由她发出。但她忽然现身,方士哲面色登时惨变,乘着她问话的时候,奋力一跃,竟倒退十余丈,脚尖才一着地,即刻拔步飞奔。
那老妇冷哼一声道:
“你还想跑!”话声一落,人已飘然而起,只见她像一缕轻烟扑向方士哲,立即听到一声惨呼,方士哲已伏到地上。
南岳五老见状,一声吆喝,同时扑向老妇,五般兵刃同时进招,刀光棒影,将老妇围在核心。但那老妇仅凭双臂频挥,一阵阵掌风竟迫使五老作风车般旋转,无法攻进身前。
余树奇看那老妇不但掌风凌厉,而且招式十分怪异,正在心里暗惊,忽闻远处娇呼一声“婆婆!”即见一条红影如风一般奔来。余树奇认得来人正是宋敏,心知一被她缠上,又是没个完的,急说一声:
“走!”挽着谭妒非飞奔过桥。
但那宋敏早就看到余树奇,又高呼一声:
“婆婆!你怎么和别人打起来了,该捉下那小子呀!”
余树奇见她居然恩将仇报,不禁暗怒,无奈那老妇确是太强,若与老妇对打起来,碧芙山庄诸贼未必不乘危出手,田毓方那伙人定难幸免,只好厉呼一声:
“田叔叔快走呀!”
田毓方与同来一伙道人连带他的师叔也被那老妇的奇技吸引得全神贯注,竟忘了那老妇是个厉害的人物,此时听余树奇一呼,才惊醒过来,他那师叔也急喝一声:
“快走!”一伙道士直如旋风卷叶般回头狂奔。
余树奇虽然喝叫别人逃生,知不是他断后,田毓方诸人也不能远遁,因此,与谭妒非落在众人后面,却听那老妇喋喋怪笑道:
“小妮子不必心急,是你的就依旧是你的,别人还能够抢去不成?待婆婆收拾这几个老儿,再帮你掳野郎便了!”她居然不理会宋敏,仍与南岳五老打个不休。
但她末后那一句话,被余树奇和谭妒非听起来,全觉不是味儿。即那宋敏也“呸”一声骂道:
“婆婆老不正经,他是谁的野郎了?”
谭妒非粉脸一红,对着余树奇恨恨道:
“这样一个淫贱,你怎会认得她?”
余树奇见田毓方一行走进树林,也随后进去,并将认得宋敏的经过对谭妒非说了,接着又道:
“在神驰桥第一次见面,我早知她嘴贱,只因欲往迷云谷,只得与她同行,不料她竟死缠不休!”
谭妒非说一声:
“下回遇上,我可要槌她一顿!”
余树奇好笑道:
“你又错了!”
谭妒非愕然道:
“我怎的错了?”
余树奇笑道:
“阿姨怎样替你取这个名字来?”
谭妒非登时又羞又恼,叱一声:
“你胡说!”不道这一声叱得过份大声,给走在前面的田毓方听到,以为是两口子吵架,也叫一声:
“奇儿!你怎敢欺负你妹妹了?”这一问,可把谭妒非臊得满脸通红,轻轻“呸”一声道:
“你这位田叔叔也是怪人,还没替我引见哩!”
田毓方敢情在这时记起尚未引见,并急于与余树奇叙叙别情,恰也退到后面,叫一声:
“奇儿!给你引见我师叔神剑子!”多少年来,他已认为这位谊侄粉身碎骨,所以回家摒挡一切之后,又束装就道,打算先由永州六贼找起,逐步追查替飞龙寨卖命的黑道人物到底多少,与及飞龙寨要惨杀故主义兄余立一家的主因。
那知永州六义平时期世盗名,被田毓方一阵杀了三义,伤了一义,惊得抱头鼠窜,不知田毓方是否已死,竟连躲数年,不敢露面。
田毓方寻他不着,只好再返汤阴凭吊通天笔余立的故居,但见好好一座大庄院,只剩下断墙颓井,若非久居当地,几乎不能辨认。
相距半里之遥,有一处破落的农村,田毓方进村探问,获知余家庄被贼人纵火,事后查看,只剩下几十具焦头烂额的尸首,也辨认不出谁是谁来。但该村居民还算懂事,造成几十个坟墓,将每一具尸首连同兵刃分别安葬在里面,以待余庄主的后人来发墓辨认。
田毓方听村民所说,发觉那些尸首的数目,比余立一家人还要多出一倍以上,想起自己并非余家后代,不便发墓辨认,只好请村民指引墓地,买了纸马香烛,每一座坟都拜了几拜,然后洒泪离去。
本来他已知对头的主脑人物是飞龙寨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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