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贼!留下命来再走!”身形一晃,扑到近前,脚下尚未站实,双掌已交替发出两招。
萧老者眼见对方一掌猛胜一掌,那里还敢接招?未待余树奇掌劲到达,立即飘过一侧,避实就虚,展出数十年钻研的掌法,寻瑕抵隙,一味游斗。
余树奇心想:
“好啊!那怕不把你累个半死?”
他自知盈虚功能在激战中返本还原,补换真力,久战起来,对他本身更加有利,而且方才几招,已打得对方连连闪避,这时怕他作甚?
那知萧老者已经发觉难以力敌,他所以不即时逃走,乃是另有奸谋,余树奇初出茅庐,惟知争强好胜,竟然坠入毂中。萧老者见他气定身闲,知他中计,犹恐奸谋一时难逞,又喝一声:
“小贼!敢往树林外面,老夫一掌毙你!”
余树奇气往上冲,冷笑一声道:
“你今夜不说飞龙寨在那里,就休想捡命回去,你想死在那里都可以,树林外面也不见得比这里好些!”
萧老者横行几十年,被一个初出道的小子奚落,直气得须眉俱张,但这不是斗气的时候,只怒喝一声:
“往这边来!”立即飞身退走。
余树奇朋笑一声,展起绝顶轻功,只消一纵,已抢过老者身侧。
本来他这时要击毙那老者,不过是反掌之劳,但既说往林外相搏,途中当然不便翻悔。
萧老者也就利用余树奇这一份英雄思想,泰然举步。
两人的轻功都十分神速,眨眨眼走尽树林,登上竹林,又走进树林,到达一块百来丈广阔的谷地。
余树奇以为萧老者到达谷地,定停步下来分个胜负。那知出乎意料之外:萧老者不但步法未缓,反而加紧急奔。余树奇不由得冷笑一声道:
“你是想跑?”呼地一声,一掌拍去。
萧老者横里一闪,回头骂道:
“你说谁想跑?”。
余树奇道:
“你不想跑,为何不停下来打?”
萧老者喋喋一阵怪笑道:
“你这娃儿懂得甚么?这块地底统统是坚石,你死了也埋不下去……”
余树奇冷“哼”一声,身随掌走,正待发招,萧老者忽又跃出数丈。余树奇怒道:
“老贼!看你也是有名有姓的贼魁,难道只有逃走的份儿么?”
萧老者一声不响,眨眼间又逃出十丈开外。
余树奇怒喝一声,一提真气,立将距离缩短了一半,只要再提一口气,便可赶上姓萧的老人。
就在这个时候,小岗上忽有人哈哈笑道:
“小伙子!你上了老贼的当了,他是半夜回家不点灯的老乌龟,专会缩头缩尾,你追他作甚?你先回头看看来路是啥样子?”
余树奇本已提气在胸,即将脱弦而出,忽闻另一个苍老发话,又缓下气来,与萧老者保持原有距离,及至听完后面一句,忽一回头,已见山寨那方向火舌冒起,猛醒这姓萧的老贼原是用调虎离山之计,诱自己离群独战,好待他同伴渗入山寨,放火杀人。
他早知昌景昭和他的手下喽罗俱是携家带眷上山落草,所以在远离山寨的险地设伏待敌,免得眷口遭受波累。这时山寨起火,上千眷口那还有幸?余树奇心里一急,也顾不得与萧老者瞎缠,也无暇谢那暗中提醒他的隐形人物,长啸一声,反身飞奔,眨眼间已走出老远。
这时,余树奇心急如焚,身去如箭,每一起落总在二十丈左右,不消半盏茶时已赶到原先厮杀的树林。
但是这一座树林已经静悄悄地,没有半个人影,相反地,在火光烛天的山寨那边,惨呼与厮杀的声音不绝于耳。
余树奇暗叫一声:
“糟透!”由树顶上越过树林,高叫一声:
“休得惊慌,余树奇来了!”奋力纵跃,像电闪一般落往人丛,一招“龙卷风涛”打向曹天凡身前。
原来那曹天凡狡猾异常,早时余树奇尚未打到他身上,他已沉身坠进树林,立即与藏在树林里面的吕景昭诸人交手。
要知吕景昭单独一人固然不是曹天凡的对手,但仗着人多势众,又有林木蔽身,一时也不至于落败。
俟那姓萧的老者引走余树奇,贼党看出便宜,当下即有一人高呼:
“我们先毁他的狗窝去!”
余贼一被提醒,立即呼应,纷纷冲向山寨。
吕景昭这边的人数虽多,但尽是武艺寻常,那能挡得住曹天凡等几名高手?急得衔尾直追,此曹天凡一干贼人晚了几步,到达山寨的睁候,火舌已冒上茅草搭盖的屋顶。
曹天凡诸贼见火舌冒起,吕景昭已带了喽卒赶到,也顾不得杀害眷口,立即展开一场舍死忘生的剧斗。
九疑山这边各人见曹天凡一行竟是恁地恶毒,人人舍死,个个争先,正好比百余只老虎向敌方猛扑。曹天凡几人虽是武艺高强,在这种情形之下,一时也难以尽杀,彼此厮杀多时,九疑山的好汉看看落败,余树奇已电掣风驰般赶到。他蓄怒已久,那一招“龙卷风涛”岂同小可?
曹天凡在厮杀间遥闻余树奇在远处呼叫,也知若被他赶到,则除了烧燃几间茅屋之外可说是毫无所获。因此连声催促同伴快施毒手,那知他喝话未完,一股强烈的掌风已当胸袭到。
他做梦也想不到余树奇来得恁般神速,百忙间,单掌一封,急忙斜身换步,仍被掌风扫得他的身子像落地陀螺转了几转。吕景昭看出良机难得,手中刀挥起一片寒光,扫向曹天凡的下盘,一招“老树盘根”把他斩成两段。
余树奇见曹贼已死,又跃往另一名贼党身旁,还未进招,那贼党已先发制人,一条软鞭巳挟着劲风打来。余树奇不避不躲,俟那鞭梢来近,反而抢上一步,一掌拍出。
那贼党一鞭打在余树奇身上,却是如中败革,余树奇浑如不觉。但余树奇一掌拍在那贼党前胸,接着卷起一股狂飙,把那贼党打得惨叫一声,落在十几丈外。
余贼见状,惊叫一声:
“扯活!”即待转身逃走。
余树奇不懂得江湖黑语和切口,但由于贼急呼的口气里也听出他们立意逃走,大喝一声:
“扯了也不活!”身形一晃,奔向一位甫出两步的敌党,起手一掌,即时教他了账。
九疑山这边众人已恨极这伙恶贼,那肯轻易放走?一见余树奇及时赶回,登时勇气百倍,死命缠着。余树奇身形恍若一道长虹,穿插在人丛之间,不清多时,已把几名贼党打得肠流脑裂,没有半个活的。吕景昭望着那几具尸体,喟然叹道:
“若非小侠赶回,我们都死无噍类了!”
余树奇苦笑道:
“我的识见太少,竟给那萧老贼引走,害得死伤不少弟兄,已是我的罪过了!”
吕景昭蓦地记起前情,惊问道:
“那老儿被杀了?”
余树奇“哎呀!”一声道:
“还没有!待我再走一趟!”话声一落,立向山崖谷地那边飞去。
他原是这边敌人悉数打死,找不到人查询九宫剑客的死生确息,联想到那姓萧的老者既被曹贼等人尊为前辈,无论如何也该有干连,所以极须找到那萧老者。再则,他幸得别人提醒,才赶回山寨救援吕景昭等人,也应该去看看那人是怎样的人物?若果那人与萧老儿相持不下,他还得尽力帮助那人,将萧老者打败才是。
约莫盏茶时间,余树奇到达萧老者引他走到的谷地,却是静悄悄没有人声,也看不出有过厮打的迹象。
余树奇心想:“难道那糟老儿已被别人引走了!”他心里虽然起疑,却没有回寨的念头,反而登上高岗,纵目四望,要搜寻萧老者和那人的踪迹。
他跨过几座山岗,忽闻侧面一块谷地发出一声闷哼,那哼声虽是低沉,但余树奇耳力胜过常人,仍然清晰听到。
他决定那绝不是山禽野兽的声音,而是一种力竭将死的痛苦呻吟,乍听之下,免不了忽然一怔。旋而一个念头浮起,他略一犹豫,即向哼声来处奔去。
那块低洼的谷地里,静悄悄地躺着两具尸骸。一具是那姓萧的老者,另一具是瘦得像条竹竿的老人。
余树奇仗着目力敏锐,一瞥间,先认出姓萧的,但另外一人是谁?他首先怀疑是暗中提醒自己赶回山寨的异人,敢情因为姓萧的恨那异人泄了他的奸谋,两人竟相约到这谷地厮拚,以致两败俱伤,一同倒地。
他对于萧老者只有恨的份儿,自然不管萧老者是死是活,当下移步往那无名老者的身旁,蹲身下去,一探鼻息,竟是周身冰冷,死去多时。心想:“这就奇了,照理说,这位前辈既然敢挑*萧老贼,艺业总要较高才对,看这位前辈死去多时,方才的哼声又是什么人发的?”
余树奇到底吃了经验少的亏,竟未留意萧老者是否已经断气,尽在苦苦思索那异人的死因,最后又遍摸他身体,看是否中了暗器或受那一类毒掌所伤。
那知就在余树奇的手探进异人胸衣的时候,“丝——”一声由脑后传来。他虽然对于世事的练历不够,亦知被人暗袭,本能地拔起身形,反手一掌,“蓬!”一声响处,掌劲所到,萧老者的尸体竟被打成一块肉饼,陷进新形成的天然土坑。但这一瞬间,又见一道赤影一瞥而过。
余树奇猛见那赤影竟是活的一般,急又一掌拍去。
因为那道赤影掠过异人尸体的上面,余树奇这一掌竟将赤影和尸体一同扫飞。说起来也够奇怪,余树奇恁般雄猛的掌力,曾将地面打陷成坑,竟不能打散那道赤影,一闪又向余树奇脚下射到。
余树奇这时已看清那赤影是长不到一尺的小蛇,想是这小蛇十分恶毒,而且皮鳞坚滑,所以掌风打它不死。
俗话说:“打蛇不死恨三年。”越是毒蛇,越会记恨,敢情小赤蛇被掌风打得它发了急怒,那一射之势直如箭发。
余树奇吃了一惊,仗着“盈虚功”的神奇,凭空一折腰肢,反推一掌,身子飘出数丈,急拔出那柄精光闪闪的匕首,觑定赤蛇来势一掷。
他本来没有学过打暗器的手法,但艺业已臻化境的人,心意眼身手定是配合得天衣无缝,他这么一掷,果然掷个正着。匕首尖端由那蛇头择进,深达刀柄,才和那小赤蛇同时坠地,蛇尾犹将匕首盘缠不已。
余树奇走近前去,看那赤蛇虽是短小,但由头至尾赤红如火,知是一种毒物;见它不曾全死,若贸然拔那匕首,被它咬上一口,更值不得。因此,他便不急于拔刀,迳往那异人身旁,继续察看。那知在这时候。异人的头部已肿胀如斗,身上腥臭难闻。
仔细察看结果,发现异人衣服渗出不少尸水,这才猛然惊觉那异人乃是伤在一种化骨的暗器之下。
要知道一类化骨暗器,歹毒异常,化尸后的腐汁若沾上人身,仍能致人死命。余树奇初时不知不惊,这时见此情形,怎还敢去翻动?
但他对于这位异人抱有极大的好感,想知道有关异人的一点身世,好待将来寻到他的后人告知他们一点消息。
因此,他匆匆折来一条树枝,翻动异人的尸体,得到一个小皮袋和一条长约六尺的软鞭,但这两件遗物都已沾有尸水。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得先用掌力开了一个土坑,将异人就地埋葬,再搜那萧老者身上,见他并不携带兵刃,只有一个长约尺许的铜管,两端都有盖子,不知作何种用处。
余树奇心想:“这条铜管也可作为老贼的标帜。”但他将要由老者腰间解下那枝铜管的时候,却闻到一阵腥臭入鼻作呕,那股臭味几乎和腐尸烂肉的臭味没有多少分别。
因此,他急忙停手,一步跃开,再仔细端详一番。
他稍停片刻,见没有别的动静,铜管也没有别的异征,只是一阵阵的臭气仍然随风飘来。
他用手里的树枝将管盖闭上,果然觉得好了一些,这才悟出臭气是由铜管所发。
本来那铜管恁地腥臭,使他曾经放弃收取的念头,但好奇心又引动了欲念,他又决定必将那根臭铜管拿到手。
他想了又想,终于走往那条小赤蛇旁边,打算拔出匕首,并将它缚在树枝上的作割断铜管系绳之用。这时那小赤蛇已死,余树奇脚踏蛇尾,手握剑柄一拔,几乎被吓了一跳。
原来他那枝精光闪闪,寒光浮动的匕首,经过插进赤蛇身子,此时已是精光尽饮,通体黑油油如墨,那里还像一枝宝物?他曾记得幼时,他生父由北地带了这枝匕首回家,他因见匕首柄上嵌的明珠可爱,立即吵着想要。
那时他生父虽慈,但说什么也不肯给他这柄匕首,结果是哭了几天,全然无用。直到要与田叔叔远行的前几天,慈父忽然自动将匕首交他佩带,仍再三叮嘱不可轻率在人前亮出,在迷云谷也只亮过一次,后来只用它挖草根,削树皮,方觉它确是十分锋利,并不知它有什么妙用。
不料这回用来刺蛇,竟然变成废铁,那不使他惊慌?伹他立又闻到匕首带来异乎寻常的腐臭,与铜管同样地气息。
这一来,使余树奇更加明白地知道,方才一切腐尸腐臭,尽是那小赤蛇造成。敢情小赤蛇是萧老贼豢养在铜管里面,在对敌时候,放它出来伤人,所以那无名的异人,便丧生在小赤蛇毒牙之下。但萧老贼的艺业定与那无名异人相差太远,无名异人虽被赤蛇咬伤,仍及时击伤老贼。
他回忆萧老贼将他引来这一带谷地,倘若当初没有那异人点醒,使他先赶返山寨,则在不知敌情的拚杀之下,说不定此时已代替那异人而化为尸水。即以方才搜寻异人伤势的瞬间,若非耳力胜逾寻常,仍要被小赤蛇咬中。
余树奇想到当时的种种危险,自觉不寒而栗,震起周身疙瘩,默默地出神半晌,才将匕首把小赤蛇剁成肉泥。
奇怪的是,那柄匕首看来像是废铁,但仍锋利和原来一样。所以余树奇刹碎小赤蛇之后,又将匕首纳回刀鞘。
这时,他对于那位替死的异人,真是感激万分,对埋尸的土坑恭敬地拜了几拜,并且默默地祈祷一番。
然后,他掩埋了蛇尸和萧老者的尸首,将树枝挑着异人的遗物走往山涧,藉水冲洗沾满尸汁的皮袋和长鞭,并将自己的匕首也放在水中冲洗,希望它恢复原有的光辉。
但他洗刷好些时间,皮袋和长鞭已不带有任何臭气,而那柄匕首,仍然不能恢复它本来面目。
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好将匕首回鞘,翻一翻那皮袋,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伹已被水渍透,再试搬弄那条软鞭,不料无意中触动它的机括,“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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