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树奇无可奈何,只好将匕首回鞘,翻一翻那皮袋,发现有一本薄薄的册子,伹已被水渍透,再试搬弄那条软鞭,不料无意中触动它的机括,“锵——”一声清吟,鞭柄这一端居然自动跃出几寸,霎时一缕寒光射人眉目。
原来那并不是软鞭,而是一枝宽仅一指,具有剑形的怪兵刃。余树奇将那枝怪兵刃一拔离鞘,又是一声清脆的长鸣,立见毫光四射;看它宽约一指,长有六尺,其薄如纸的剑身滟滟生辉,已知是一枝稀世的奇宝。再则这枝奇形宝刃,连鞘带刃都是柔软如绵,以致当初误认作软鞭。
余树奇无意中获此宝刃,禁不住喜得跳了起来,运起内力,一抖剑身,那软绵绵的宝刃登时笔直。
他本有家传武艺作根基,这时高兴起来,即在涧边一阵施展,只舞得呼呼风响,闪闪寒光,乍看起来恰像两个极大的水晶球在岸上和水中跳跃。
余树奇施展了一会,自觉得意非常,招式一收,跃往崖石旁边,一剑劈下,只闻“刷”
一声响,那高与人齐的石崖,即被劈成两半。伹因双锋太利之故,那石崖虽被劈开,而石星儿都未溅射,即像切豆腐一般,被直切到底。
余树奇骤然遇上这一意外,竟是楞了半晌,才又笑吟吟地收刃归鞘,把它当作一条带子束在腰间,携了小皮袋奔回山寨。
吕景昭诸人自从余树奇飞走,各知艺业不逮,无法随行,只好医伤、葬死,然后聚在议事的大厅,待他回转。
就在各人七口八舌议论厮杀情形的时候,只听得外间格格的笑声,一条人影已挟着风声入厅。
各人虽知除了余树奇便无别个,仍然免不了惊得一跳才围拢他的身旁。
余树奇将经过向各人说明,直令各人听得张口结舌。
吕景昭思索多时,忽然面露喜容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萧老贼那条赤蛇应该是毒蛇里面的珍品,通常叫做化血龙的便是!”
余树奇道:
“怎生叫做化血龙,有无方法试试看?”
吕景昭道:
“这个容易!”立即吩咐捕来一只小鸡,要余树奇将匕首划破一点鸡皮,那小鸡叫了一声,应手死去。吕景昭不禁叹道:
“果然是见血封喉!厉害厉害!”说罢,急将死了的小鸡放落地上,顷刻间,那小鸡即化成一滩血水,羽毛全脱。
余树奇惊道:
“这把刀要是伤在人身上,那还了得?”
吕景昭笑道:
“这是小侠心肠太好,才有这种想法,若是江湖上的恶魔,还恨不得有这样一柄好的化血刀哩!”
余树奇蓦地联想到那异人死状,又是一懔道:
“毒蛇的名字给你知道了,但那萧老贼到底是谁?”
一名喽卒抢着道:
“那老贼定是萧开文的远房叔叔萧恭霖,但一向来没听说他养有这种毒物。”
余树奇忆起厮杀时的情形,点点头道:
“你说的对了,化血龙也许是新近才找到的东西,以致那无名异人也不知道,因而死在它的毒牙下……”他再记起该烘干那小册子,好待知道那异人的事历,急吩咐一声:
“拿个火炉来!”
少顷,火炉送上,余树奇将那本册子就火上蒸烘,一页一页地揭开,面容上显出奇异之色。
吕景昭看那本册子起头几页,尽是无数的线条,到了末后几页,才每一页绘有一个像,有坐、有卧、有站、有走,就是没有半个字迹。他明知这册子是一本练功的秘笈,无奈自己所学相去太远,再看也不会明白,只好索性不看,问一声:
“小侠!那些图画有什么作用?”
余树奇恰已揭到末后一页,仍没看到只字,顺口答道:
“我也仅知是一种练功用的册子,至于叫做什么功,我也不知道。”说罢即将册子交给吕景昭自看。
吕景昭摇头苦笑道:
“小侠不必给我!我更加看不懂!”
余树奇学过“太阴图诀”,承受仇残子传授的“盈虚功”,对于小册子这些图案,已知是一套神奇的剑法和练功的程序,只因纵使告诉吕景昭,也徒费力气,当下微微一笑,便收进皮袋里面,贴身带好。
次日清晨,余树奇问明往迷云谷的方向,收拾起程。
吕景昭本来还想留他多住几天,但因余树奇来到山寨的头一天,曾经声明只要和萧开文一伙贼党见过真章,立即离开。此时他既坚决辞行,只好率众相送,指出龙虎关方向,教他到龙虎关之后,再向当地土著询问。
余树奇独自登程,已非一日,沿途问路,知相距龙虎关不远,但这一带山形险恶,山径狭窄,仅能容得两人侧身相让而过。他虽然有一身艺业,因恐惊骇路人,不便施展,只一步一步踏在实地,走在山径上。
好容易登上坳顶,却见一道长长的石梁恍若一座石桥架在两峰之间,石梁下面怪石嶙峋,若是跌了下去,那怕不粉身碎骨?但余树奇身怀绝艺,那将这条石梁放在心上?毫不犹豫地向石梁踱去。
那知将要踏上石梁的时候,忽听身后一阵蹄声传来,接着一个甜脆的声音高叫道:
“呔!那小子快点站住!”
余树奇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遍体红裳的少女,骑着一匹白马由山径疾驰而来,眨眼间已相距不及五丈。心想:“你这样骑马,怕不摔下石梁去?”也就急喊一声:
“你慢点来!”同时往旁边一闪,让开山径。
但那少女并不勒马停蹄,只听她格格几声娇笑,劲风红影,同时掠过身旁,那匹白马已驰上石梁大半。
余树奇暗叫一声:
“不好!别是一匹疯马!”急一展身形,尾追上去,打算那少女万一有失,也可救援一下。不料那姑娘头也不回地,纵辔疾驰,看看将到石梁尽头,忽然一条身影由崖后拐出,猛喝一声:
“打!”几点寒星已映日飞出。
余树奇虽与那少女不相认识,而且那少女还曾经叫他是“小子”,但他义侠天性,见对方恁般无耻,居然在这绝地对一位少女施以暗袭,那还按捺得下?大骂一声:
“不要脸!”身形一晃,由那少女身后跃起,同时一掌劈去。
那知红衣少女身手也十分迅速,在对方暗器出手的瞬间,倏然身子离鞍,向下一挂,一幅匹练般的红绫由马腹向上一卷,恰将几点寒星全部收去。又一个翻身,骑上马背,喝一声:
“老贼!拿回去!”红绫一抖,竟将所收来的暗器,全射向山崖,白马一声长嘶,已抢登崖畔。
这原是瞬间的事,余树奇掌力一发,忽见眼底人影一晃,猛醒觉那少女敢情还会武艺,若她跃起身形碰上自己那刚猛无俦的掌劲,岂不把她打落石梁下面?因此,急忙突发右掌,将前一掌的劲道打向一旁,及至看那少女施出“镫底藏身”的身法,挥抖红绫,收取暗器,不由得暗叫一声:“惭愧!”深怪自己看走了眼,几乎误伤别人,不料这一失神,身体坠下的时候竟偏了两尺,由石梁侧面笔直坠下,又惊得叫了一声,慌忙一横身子抓住石梁,勉强翻回梁上。
红衣少女原听到身后有人叱骂,一过石梁险地,立即回头一瞥,认得正是那不知名的“小子”正坠身下去,不由得又惊又愕,心想:“看不出你这楞小子还有这一套。”但以为余树奇也是敌人一黟,鼻里不自禁地冷“哼”一声。不料哼声甫毕,余树寄又翻回石梁,这才暗叫一声:“不好!”急一抖红绫,向前猛攻,边打边骂:
“老贼先报个名来,待我送你回老家去!”中间还夹着一串银铃的响声。
那老者约有五十来岁的年纪,身躯高大,目光炯炯,一双瘦长的手臂和手指恍若两条钢臂带着十个钢钩,挥动如风,向红绫抓拨。并还喋喋笑道:
“贱婢还逞什么强?这神驰桥就是你的……”一语未毕,瞥见一条身形由石梁一掠而到,急退后一步,喝一声:
“小子!可是找死?”
原来那后来的身形正是余树奇。他爬上石梁之后,又暗自好笑道:
“奇儿呀!你也枉学什么盈虚功了,有了提气升沉,已经摔你不死,兀自恁地胆小?”
猛见老者空掌与红衣少女的红绫厮杀,他不知怎的尽替那少女担心,不觉使了一个“风摇竹影”身法,绕过少女的身侧。
要知奇儿这时还不打算一定要帮谁,也许要劝他俩人停斗,问出一个是非,这时被老者不问青红皂白骂他找死,不禁面显愠容,冷冷道:“怎地白吃了几十岁,还是这样昏庸,也许还是我先送你的终呢?”
红衣少女原认为老少两人设伏以待,由前后两面夹击,所以虽向那老者猛攻,仍然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那少年突施暗袭。待听到他两人对答,心下大定,敢情少女另有一种自尊心在作祟,也对奇儿冷哼一声道:
“谁要你管?”抖起红绫“呼鎯呼鎯……”又向老者攻去。
余树奇心想:“敢情是今天时逢赤口,尽遇上这些不讲理的人物,谁耐烦管这闲事?”
耸一耸肩,举步便走,却因老者正挡在他要走的山径,又喝一声:
“快点让路,要不然,小爷就跨过你头上了!”
那老者冷笑一声,猛向衣底一探,只闻“锵——”一声响处,一条百节软钢挝已掣了出来。
红衣少女一见对方的兵刃,不禁娇呼一声:
“原来是你这老贼 ! ”
余树奇本待要走,及见那老者的兵刃古怪,又引动他心里好奇,停在一旁,侧身横视。
那老者兵刃在手,似乎更不将这少年男女放在心上,投给余树奇冷峻一眼,又对着红衣少女嘿嘿笑道:
“贱婢既认出老夫这蜈蚣刺,还不跳下石梁自戕,难道还待老夫动手?”
红衣少女“噫嘻”一声道:
“王老儿!这话该在你投胎后再说!”一阵绫影铃声,又进了两招,并未将对方放在心上。
…………………………………
第 五 章 斗 蟒
“这姑娘兀也嘴贱,这种话都骂得出口?”不由得好奇地多看她几眼,觉得那姑娘长得十分美艳,眉宇间隐透煞气,一条长有两丈的红绫,前端系有五个小银铃,所以每一挥动,即带有一串“铃鎯”的铃声,似在招呼对方当心。她在这一条红绫上似已浸淫多年,只见她舞成一团极大的红球,在老者的长挝中,连人带马护得风雨不透。
再看那姓王的老者,一条软钢挝也极具功力,好几次将少女的红绫抓着,却不知如何又被红绫在一震之间脱去。
余树奇越看越奇,他既不知这老人和少女因何相斗,也看不出这两人是何宗何派,他虽怀着绝世的武学,然而知道的实在太少。
转眼间,双方已交换百招以上,敢情那少女因为兼顾马匹,打来也比较吃力,那条红绫已不像初时伸得笔直,“点”字诀也渐渐少用。王老者的蜈蚣刺荡起一团精光,渐渐向外扩张,并还喋喋怪笑,好像对别人自鸣得意。
也许青年男女较易投缘,余树奇只觉得那老人的笑声十分刺耳、难听,不由得暗打定帮助那少女的主意道:
“你这老贼且休得意,有小爷在此,决不让你得手!”
那老者想是知道少年人始终要助那少女,一面应战,一面还得防备突然的袭击。所以虽已胜券在握,仍不敢将招式发挥尽致;由其如此,但进招已是十分轻松。
红衣少女此时已打得额头见汗,心里也暗自发急,因为方才自恃太甚,说过不要别人来管,所以连正眼也不瞧站在旁边、从容观斗的少年人一眼,只见她一咬银牙,星目中爆出怒火,叱一声:
“着!”一招“长虹贯日”红绫势如奔电,透进蜈蚣刺的精光,疾点那老者的胸前。
这一招敢情红衣少女拚尽余力,要找一个两败俱伤,才有恁地惊险。但那老者何尝不察知对方心意?只见他在绫端将及的瞬间,身躯向上一拔,一招“银瀑飞花”蜈蚣刺朝下一扫,立将红绫卷实,腾出左掌,向少女兜头击落。
红衣少女虽猛然一掣红绫,但绫端五个银铃已被蜈蚣刺束紧,急切间扯不回来,只好左掌向上一挥,硬接对方的猛击。那知在这一瞬间,耳边有人轻喝一声:
“休慌!”立觉执绫的右手一松,失劲得几乎仰跌在马背上。
这突然而来的意外,使红衣少女惊疑不置,定睛一看,却见老者怒吼中,双掌向那少年劈去,蜈蚣刺不知何时已落在那少年手上,再看那少年见老者向他发掌,只嘻嘻一笑,便整个身子随掌风飘退。
红衣少女猛见少年身后正是石壁,生怕他被碰伤,惊得叫出一声:
“小子当心!”敢情“小子”两字是这少女的口头禅,所以人家对她有恩,她仍然不肯改一个称呼。
余树奇没有恁多心眼,不论“小子”“大子”同样地接受,笑说一声:
“不妨!”背脊已贴紧在石壁上面。
王老者当时正要一掌劈死红衣少女,忽然一股潜力由侧面推来,眼底一花,不但掌力被无形中卸去,连到自己一件成名兵刃也被那少年抓个结实,并且再被一掌打到,不得不放松兵刃,改用掌力还击。
这时双掌的猛劲分明拍在那少年身上,将他打得飞贴石壁,那知少年仍然无损。王老者大为惊疑,不禁脱口喝道:
“你这小子是谁?为何横来架梁,夺走我的蜈蚣刺?”
余树奇不知“蜈蚣刺”三字已足代表老者的身份,仍然嘻嘻笑道:
“蜈蚣刺有甚希奇,你舍不得就拿回去!”
红衣少女急呼道:
“不要给他!”
余树奇笑道:
“留下来有何用处?”竟不理会那少女的意思,顺手一撩,将蜈蚣刺向老者抛去。
红衣少女大为着急,娇叱一声,红绫向蜈蚣刺一卷。
王老者急奋身一跃,夺了蜈蚣刺回头便走,厉喝一声:
“少些得意,此仇终当有报?”话声未落,人已去远。
红衣少女狠狠地横了余树奇一眼,说一声:
你这人哪,还不快点替我把人追回来?”
余树奇笑道:
“追回来干吗?你又打他不赢。”
红衣少女恨得骂一声:
“你什么了不起!”小嘴一噘,一拎缰绳,白马长嘶一声,昂首疾驰而去。
余树奇暗道:
“好一个不讲理的姑娘。”待听不到马蹄敲在石径上的声昔,蓦地想到红衣少女所去的方向,也正是王老者所走的方向,不由得又暗叫一声:
“不好!”生怕他两人再度相遇,少女必定不敌,打定帮忙帮到底的主意,急忙拔步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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