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回去,韩姐。”那人道。
织儿、阿弥和尼米娜心烦意乱的回到了揽月楼,进了门厅后,却发现韩羞已坐在厅中,正用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一个大汉狼吞虎咽。
那汉子背坐着,但这个熟悉的背影子立刻让尼米娜沉没在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以至于旁边织儿的惊喜,阿弥的欢呼,全部游离视野之外,并默然与耳。
“……”她的嘴吧颤动着张了又张,却没能够喊出什么。
她不能喊了,虽然她多想喊他。
眼泪却汹涌而出,流入了张开的嘴中,用一种酸涩换回了她的喉音。
“啊、啊、”她说。
他转过头,满面的胡须遮住了他的笑容,嘴里仍旧使劲咀嚼着,含混地说了一些谁也听不清的话。她傻傻的走了过来,坐在了他旁边。一头笑着,一头流泪。“你好瘦啊!”她摸了他好一会儿说。他嗯了一声,还是低个头大吃。“慢点,小心咽着。”她说。然后她摸索到了一只空袖。怔了一怔后,她左翻右找,但还是一只空袖。她呆滞了一会儿,终于放声大哭了。“你这混蛋!你这没良心的!”她哭着说,“你怎不早来找我啊,不早来啊!”尼米娜用手猛捶着伯木儿,没打几下,又心疼的拥扑在他背上,咽泣着:“木儿,呜——,木儿,你怎这么瘦哦,呜——,你的手怎没了呀……”伯木儿咽下了一口东西,闷闷地说:“你让我吃完好不!”韩羞上来扶持着泪流满面的尼米娜,好言安慰。
这日正是大唐贞观初年,十月初七。
(6)故旧
唐,京都长安。揽月楼。
一个衣裳破烂的人被人从揽月楼推了出来,有人骂道:“死叫化,快滚!”摩昂转头一看,不由得呆了。那人的背影是如此的熟悉,虽然他满面的污秽,瘦骨伶仃。这人是伯木儿,他没有死!只是这么一条雄伟的大汉,如今却落得不成人样,就象野狗被人厌弃。想起往日他们出入烟花酒楼的洒脱,摩昂的眼眶湿润了。
伯木儿从地上吃力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拄着竹棍,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木儿!……”他立刻怔住了。然后,他慢慢转身。他不相信的看着摩昂,直到摩昂又说了一句:“是我!木儿!”伯木儿张大了口,眼泪哗的流了下来。“大哥!……”怎能不叫他哭泣呢,他原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摩昂冲上几步,一把拉住了他的右手。但却拉了个空,伯木儿的右手已整个没了,只剩一只空袖。“你的手?……”“断了,不过不要紧,只要大哥你还在,咱啥都不怕!”“……好兄弟!……”摩昂的泪终究落了。
这时已是大唐贞观二年,街上风采日盛,冠盖满京华。
言情插花版(电影剧本行式) 第四回
(7)西域人摩昂
上
摩昂最初从军跟随的是敦煌统军宇文宪,自大隋分崩离析群雄割剧时,他进了关。
宇文宪兵败身死后,摩昂加入了当时最有前途最有可能坐天下的瓦岗军,却不料李密空有一个做皇帝的架子,在辉煌的顶峰跌落,瓦岗军飞速瓦解,部下各投明主,其中名将秦叔宝率军降了大唐,他是当中的一员。在接下来的东征西讨中,他凭着勇猛机警升任为高祖李渊第二子秦王世民的天策军近卫统领,在长安很是得意了一阵子。然而好景不长,在唐庭开始的权力争斗中,由于李渊畜意削弱世民,剥夺了天策府大半兵权,他被整编进太子建成的羽林军。因他是西域人,反而得到了信任,被任命为骠骑右卫的领队。这才没几个月的功夫,玄武门之变使他几乎死定。幸而他人缘极好,在天策军中很有威信,他的旧日弟兄又极讲义气,才算保全了他的性命。
玄武兵变后,天策军负责打扫战场的一个云骑尉发现了摩昂身中数箭居然还有气,他拔刀就想给他一个痛快。“慢些,这人我好象认得,让我看看。”旁边一个同伴拦住了他,府下身子查看了一下,“这人是秦王旧部,别杀他,我去问问统领。”
摩昂的运气不错,那统领正是昔日的一个弟兄,天策军云骑统带严腾。
下
摩昂拉着伯木儿走进附近的一家小店,叫了几个菜一壶酒。
“兄弟,这些日子你怎过的?”
伯木儿把碰到尼米娜的事说了,未了他说:“没想到现今我要靠女人来养活我了,我真不是个男人。”他愤愤不平,“连揽月楼的狗腿子都瞧我不起,今天尼米娜出场便不让我进。”摩昂说:“这种闲气你生来干么,倒是尼米娜这么对你,你该接她出来才是。”“我那有钱赎她,她不比韩姐,韩姐是已熬出头了,就等嫁个好人家了,那金班主心又黑,明明是一千帛的,瞪着眼愣说五千,从前我就没这数,如今更不成了。”“这事你就别管了,有你大哥我呢,总不能看你不成家吧,先找个事做,然后咱再操办喜事。”伯木儿听了,红着眼说:“大哥哪来这许多钱?对了,大哥咋会没事啊?”“还记得严腾吧。”“是腾小子救了你!”摩昂点了点头,说:“要不是他,你大哥我早入土了。”“兄弟,你怎逃出来的?”“我,我是命大,那天他们以为我没气了,打算埋我,是老天可怜我,让我又醒了,我就从死人坑里爬了出来,别的伤都还好,就这手上的箭伤麻烦,怕他们逮我,我没敢医治,就用自个儿的金创药草草包了,拖了几天,别的伤都好了,这手却烂了,没办法只好去找以前的姚军医,把手剧了,他还算够义气,藏着我养了好几月,我是伤好后才走的,怕连累他。”摩昂听了,简直不能想象伯木儿这些日子所遭的罪,他不由哽咽道:“好兄弟,苦了你了,早知到这样,当初不该拉你去羽林。”“大哥这算啥话,你又不是神仙,能料到东宫会垮,是做兄弟的要跟你,咱不怨谁。”摩昂的眼眶湿润了,一时之间,气血翻涌,说不出话来。
他端起酒来,跟伯木儿碰了,随后俩人一饮而尽。
(8)长安夜色浓。醉酒
京都内坊。
禁军近卫都督厅。
御林近卫左云尉统领严腾大笑道:“这事请昂哥放心,伯木儿兄弟即是秦王旧部,料也没事,我去同长孙大人说一说,此公对前天策属下极能照拂,明后日就可有回复。”
长孙大人,即指国舅长孙无忌,唐庭第一功臣。
摩昂道:“此事就让四弟费心了。”严腾道:“这说的什么话,自家弟兄客气啥,太见外啦。”说着,他笑着对伯木儿说,“木儿兄弟,今晚就让我在揽月楼摆酒,为兄弟你贺喜,顺便就接木儿嫂回家。”伯木儿脸涮的红了,嘿嘿笑着,说:“难为你这小子还记得这事。”摩昂先错愕了一下,随后才想起这二人从前除了做过兄弟外还做过情敌,打过架,为这事摩昂没少操心,替他二个调解和好。想到这,他不由也笑了,问道:“你一提这,我倒是想起来了,金大班那儿要价五千帛,你这儿有没有这数,要有算哥哥借你的,要没有我上小六那儿凑去。”严腾道:“昂哥又来了,还借不借的,兄弟是这号吝啬人么,不过倒是没这数,我手头只有二千。不过不要紧,我这还有别的呢。”摩昂道:“四弟,有二千就二千吧,你就别再掏家底了。不够的我和小六凑合了。”“昂哥,不是兄弟吹嘘,我这样东西拿出来,就用不着凑合啦。”说着,他又笑着同伯木儿说,“木儿兄弟,便宜你啦,这遭算我出的聘金,事成之后你可别得了夫人忘了弟,让我做冤大头哦。”伯木儿红着脸笑着,道:“不会的,不会的。咱不是这人,咱不是这人。”摩昂笑道:“你别打趣了,倒底是什么啊?”严腾故做神秘,道:“这会儿不说,回头晚宴上我一拿出来,你们就知道了。”
当天晚上,在揽月楼中却没有找到尼米娜。这使得本来的一团喜气变成了满天的乌云,在摩昂和严腾的查问下,才得知是金班主将尼米娜转手,卖给了一个波斯胡商。来做贺的天策军旧日弟兄们大怒,大打出手,几乎没将揽月楼整个儿拆散。直到禁军巡逻来了,才算了事。
出了揽月楼,弟兄们为了安慰伯木儿,在海天一线重摆了一桌酒,席间摩昂和严腾都说一定要找到尼米娜,弟兄们哄然应诺,决定将长安城翻个底朝天。到席散时,伯木儿大醉,是由弟兄们抬回御林卫戍区宿营的。
他在被抬回的路上吐了,并在长安城寂静的街头放声大哭。
言情插花版(电影剧本行式) 第五回
(9)揽月识君。织儿
织儿在揽月楼第二次看见摩昂的时候,他和他的弟兄们正在打架。
那次她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这个她做梦都在想的人,这个她为之离家来长安的银甲龙骑士,仍然是如此的生气勃勃,英姿飒爽。而让她最欣喜的是他还好好的活着,并没有她所梦见的那样,可怕的死亡。
更令她意外的是韩羞认得他,并同他说过话,告知他尼米娜的不幸。而这消息正是金班主所封锁的,他在得知伯木儿重来后,便吃惊不浅,他原以为伯木儿已死掉了,而尼米娜已为此自杀过一次,他害怕她再试一次,因而在她伤好后赶紧安排了一个卖家,否则就要损失他很大一笔钱了,虽然尼米娜是舞姬中最好的一个,将她转手很可惜,但也只好这样了,总比完全失去要好。尼米娜和韩羞为伯木儿保密得很好,没有一个局外人知道常来的流浪汉是伯木儿,他的样子变得太厉害,又断了一只手,人们看他可怜才默许了韩羞的好心,每天给予他一些饮食而已。金班主更是不放这种事在心上,他正忙碌着做生意呢,而且他也管不了韩羞,韩羞并不是他的人,是他特聘来为揽月楼壮行色的,韩羞的名气太大,不知有多少人是冲她才到这的,在她还没到跳不动舞前他还不想若她不高兴。
然而尼米娜为伯木儿保密却带来了她自身的危险,这是韩羞和她所料不到的。在得知尼米娜回不来的消息后,韩羞曾为此同金班主争吵,但没有用,就在她束手无策不知怎样面对伯木儿时,摩昂来了。这也让织儿终于见到了她梦想中的情人,并知道了他的名字。在他和她的师傅说话时,她极力想靠近他,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惜他身边的弟兄太多了,他根本就没注意她这个瘦弱的女孩。
随后,有个御林军头头满面恼怒,骂了一句粗话,手一挥,说:“弟兄们,给金班主开开眼,砸!”顿时场面大乱,女人们知趣的尖叫着散开,保镖上前拦阻,但那是御林近卫的对手,数十个保镖加上伙计趴下了大半,剩下的见势不对,抱头鼠窜,逃之夭夭。至于金班主,自打摩昂他们一来,连照面都没敢,让副手招呼着,他却不知龟缩到那儿去了。
这晚是织儿无眠的一夜,到了第二天晚上韩羞就不见了她。
这丫头上哪儿了呢?韩羞好生纳闷与焦急。
(10)三百里月夜疾行
上。
美人恩重
这晚的月光不是很亮,摩昂在烛灯下看去刚才由营卫领来的人面容模糊,被阴影所笼照。
他带着兜帽,披风从头裹到脚,把他罩的很严实。这使人看不清他的身份和年龄,只知他身材瘦小。摩昂不由心下犯疑,不过一想这人是揽月楼来的,也许为了某种需要才如此保密吧,说不定是韩羞有了尼米娜的消息,派这人来送信。“这位小兄弟,是不是韩小姐叫你送信到此?”摩昂的声音充满了希望。“唔……是的,是吧,……”这人怯怯的说,有些慌乱和紧张。摩昂很诧异,这人的稚嫩出乎他的意料,不过也许是新进的小厮,韩羞用他也许是不得已。他又问:“有什么消息?”那人吱吱唔唔的又说不出了,摩昂心下不快,不过他不想吓着这孩子,耐着心又问:“什么呢?别慌,慢慢说。”啊呀呀,怎么说呢,怎能说呢?那人羞愧的想。这时又恨不得逃回揽月楼。摩昂见他抖得厉害,以为是冷的关系,便问:“你很冷?”说着,他向他靠近了一步。那人的身子一缩,似乎吃了惊吓。摩昂停了下来,心下好生奇怪,这小人真是够胆怯。他沉思着,一时拿他没法。就在这时,有人咕咙一下闯了进来,俩人吓了一跳。摩昂看去,原来是旧日弟兄洪六。“什么事?这么紧急。”“昂哥,有那个波斯胡商的消息啦!”“好!,他在那里?”“昨天正午从宣德门出城了。”“出城了?”摩昂吃了一惊。“是啊,是四哥从禁军守备那儿打听来的?”接着这一声,严腾从门外进来了,他说:“昂哥,怎么办?”摩昂略一思索,道:“四弟,你现在即刻去招集人手,并备好一批快马,记住要每个人有二匹。”严腾明白了,他道:“怎么,要大干了?”“你我月夜兜风,你看有没有禁忌呢?”摩昂微微一笑,说道。严腾笑道:“不怕,我会有出城令的。”说着,他急急出去布置。“小六,你认为是那个波斯人么?”摩昂想起什么,对洪六说道。“我没见过,不过那还有错,长安的胡商不是很多。”“虽然不是很多,但还是有几个的,倘若错了……不管他,错就错。”摩昂一脸的冷硬。“是啊,大不了白跑一趟。”洪六说。这时,有一个声音清脆的说:“我认识。”洪六一看,却是一个陌生人。摩昂见了,想起道:“对啦,这是揽月楼韩小姐派遣来的。”洪六大喜道:“那一定是见过那胡商的了,想必是韩姐得知了信息,所以叫他过来的。”这时门外人声噪杂,洪六道:“是弟兄们到啦,不知齐了没有,我去看看。”说着,他兴兴头头的出去了。摩昂向那小厮道:“小兄弟,会不会骑马?”“大唐人没有不能骑的。”那小个子脆脆的说。“好,好一句大唐没有不骑的人,小兄弟,跟我来。”摩昂说着,向外走去。
门外,已聚集了许多御林军龙骑兵,全副披挂,盔明甲亮。摩昂一露面,众人静了下来,看着他。“弟兄们,近来是不是闲得很,闷得慌!”这句话立马引来一阵粗豪的笑声,有人叫道:“昂哥,这话可不是么,咱都快生锈啦!”“今晚咱们做一个小小的行军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