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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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残天-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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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梅淡如提柴回来,笑道:“师弟已无性命之虞,我们这趟不必回嵩山了。不如折回洛阳休养罢?”
“也罢!”北宫千帆远远走开,微微顿首,自去车厢收拾。此时她已恢复女装,仍是黑衫黑裙、白纱束腰、白巾束发,便不再去弄柴生火,等两个男子自己去动手。
一抬头,与梅淡如下巴撞个正着,这才发现他也进了车厢,正盯着她看。
北宫千帆奇道:“杵在这里干什么?”
“刚才杨师弟……”梅淡如注视着她,脸越来越红,额上渗出汗来,也不敢伸手去抹。注视了她许久,他轻轻地道:“杨师弟对你说的话,他都告诉我了。”
“哦,看你们交头接耳,我已知道了。”北宫千帆俯下身去继续整理,淡淡地道:“他有些误会。”
“我想说的是——”梅淡如见她秀发洒落、如烟如柳,衬着洁白的脖颈、半垂的星眸,既妩媚又淡雅。一时间只觉得喉头越来越涩,似乎连自己心跳也听得到,顿了一顿,终于横下心来低声道:“杨师弟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说的。”
“荒唐!”北宫千帆暗地一咬唇,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冷冷道:“我算什么?你喜我欺负你、讽刺你、偷袭暗算你?你又算什么?”
“我不太懂,不要这样说你自己好么?临风,就当我没说过好不好?”他心里忽地一怯。
“你本来就没说过什么,我也没打算让你懂什么!”北宫千帆横他一眼道:“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好兄弟对不对,梅兄?”
梅淡如轻轻拭去汗水,微笑道:“不错,没说什么!”
北宫千帆心中既恼怒,又有说不出的辛酸,暗暗道:“哼,失意了,想找个滑稽人物来逗趣开怀,也不该这么残忍,找到我啊!”再不多说,跃下车去,道:“火生好了么?该烤鱼啦!”
说罢,丹田蓄气。
杨天如笑道:“老天嫌鱼不够,想多送几条过来。”说罢,暗握剑柄。
梅淡如也轻描淡写地道:“鱼儿太多,撑了肚子怎么办?”手中已暗扣了几粒石子。
北宫千帆笑道:“吃不完兜着走好啦。人家好客,我们怎好意思——”长鞭出袖,反手一挥,“啪”地一声,一人痛呼,她才续道:“——不领情!照单全收就是啦!”第二鞭再挥,人已跃出,剑已出鞘。
杨、梅二人同时窜出,林间来攻的十数人或中石子,或被长剑削去面巾、衣袖。
北宫千帆瞧了其中一人,皱眉道:“早就看到你们了,正奇怪是哪条线上的。又是你石波,前两年没被我耍够么,还要自己送上门?”
那人一听,挺枪便刺。梅淡如伸手一卷,低喝道:“断!”枪头“喀喇”应声而断,正是少林绝技“拨云推月”。
北宫千帆神色顽皮地嬉笑道:“有没有见过不必自己动手,就宽衣解带的?”
杨天如笑道:“精不精彩?”顺手一剑刺出,乃是少林达摩剑法,将对方衣袖齐肩削下,总算他手下留情,并未伤及对方肌肤。
梅淡如微微皱眉道:“临风不方便,这招我来使!”闪开两人的攻击,反手去拔佩剑。
北宫千帆瞪眼道:“有什么不方便?嗯,这里十二个人,我用大姐的‘恶贯满盈’,二姐的‘烟云过眼’,三姐的‘永永无穷’,四姐的‘若有若无’,我的‘万劫不复’,传心姐姐的‘迷离扑朔’六招,你看如何?”
梅淡如点头应道:“好倒是好,不过……”佩剑出鞘,便要动手。
北宫千帆一鞭挥去,恼道:“多事!”挺出属鹿宝剑迎了上去。
梅淡如淡淡一笑,退到一边。杨天如也跳出圈子,奇道:“怎么打自己人!”
梅淡如“嘘”一声道:“有好戏看!”
只见那十二个围住北宫千帆的人,刀枪剑戟皆是刃头发黑,显是淬了毒。
北宫千帆甩鞭守,持剑攻,神情自若地一顿足,十二人便按捺不住,同时后退了一步。梅、杨二人相对一笑,知道她不出十招必定取胜。
北宫千帆一手扬鞭,属鹿剑从自己胁下向后反刺,脚尖半转,“嗤嗤嗤”三声,三人衣袖闪电间即被削去,只剩了一截光秃秃的手臂。
梅淡如脱口道:“好一招‘恶贯满盈’!”一语方出,只见她飞跃而起,长鞭护住下盘,短剑指南打北,“唰唰唰”三声,另有三人头顶被削下来一从头发。
杨天如也笑道:“这招‘烟云过眼’几天前还见二庄主使过,妙呵!”
北宫千帆娇叱一声:“这两招是‘永永无穷’、‘若有若无’!”短剑过去,虽无声响,却听得接连六声惊呼,待她重新站定,那六人已在原地不住发抖,胸前都被她以短剑划开了一道口子,三人胸上口子横开,三人胸上口子竖开,力度恰到好处,既见衣破而胸膛坦露,又未伤及肌肤分毫。
四招之间,十二人尽皆失色。
北宫千帆剑眉一竖,冷冷道:“第五招是我的‘万劫不复’!你们且瞧瞧是否感同身受?”
梅淡如脱口道:“不可!”
北宫千帆不理他,低头在剑尖轻轻一吹,似要吹去上面血迹。十二人相顾惊骇,胆大的两个趁她还未出手,先自偷袭了上来。北宫千帆头一偏肩一斜,躲过两招,嘿嘿冷笑,身子一矮,脚踏“千头万绪”,已在十二人跟前转了一圈。
“噹!”几乎是在同时,十二把兵刃脱手摔下,偷袭的两个更是一声痛呼。梅淡如却吁了一口气。原来北宫千帆是以剑柄击打十二人虎口,未用剑锋,故未见血。痛呼的两个,则是被她闪电之间将腕骨卸脱了臼。
十二人惊惧之下,尚不及四散逃去,北宫千帆又是一声低喝:“迷离扑朔、解带宽衣!”长鞭在头顶甩了一圈,众人向后仰头,正中了她下怀,再踏“千头万绪”,宝剑挥出,只听“呵哟”惊呼之中,十二人腰带齐断,长裤同时褪下,露出裤中的双腿来。
杨天如忍不住放声大笑。
梅淡如见她顽皮如昔,不禁暗自摇头,忽地又心道:“这帮人半路伏击,以多欺少、兵刃淬毒,必非正派人物。临风小小惩罚,又不见血,够心慈了!不过这一招也太……嘿嘿!”
十二人惊觉之下见自己没挂彩,提了裤子即作鸟兽散、落荒而去。北宫千帆却并不追赶。
梅淡如道:“抓一个查问来历!”
“不用!”北宫千帆一挥手,见他们逃远了,才一卷长鞭将两件事物带入手中。一件是块腰牌,她端详了一会儿,似有所悟,便揣入怀中。另有一个锦袋,取出锦袋中一幅白绢,展开看了,微微一笑,递给梅淡如——乃是她一身黑衫、两根发辫、执剑挥鞭的画像,画得十分生动。
杨天如道:“原来真是冲你而来,什么人?”
北宫千帆道:“你道我喜欢脱臭男人的裤子?不过一眼瞥见其中两人腰间系有事物,才动了念头下手。呸!”
梅淡如忍住笑道:“这群乌合之众怎会冲你而来?”
“自然有人出钱请他们!”
“为何不多花银子请些高手?”
“此人并非江湖中人,不熟门道。不过,银子想来花得不少。”
“如此说来,你已知道雇主是谁了?”
“若猜得不错,应该是她!”北宫千帆皱眉道:“你们吃了烤鱼自去洛阳罢,我要先走一步。”
梅淡如心中一凉:“你此去何方?”
“自然有地方玩去!你们两个面目可憎,闷死啦!”北宫千帆提了自己包袱,在他肩上一拍,转身便走,施展轻功向西向去,项刻间只剩下小小一个黑影。
梅淡如呆呆望着夕阳下她越来越小的背影,只觉满心失落。
杨天如忽道:“咦,妙手空空好厉害!师兄,你腰上系了什么?”
梅淡如低头一看,刚才那个锦囊已系到了自己腰间,沉甸甸的颇有份量,心中奇怪,解下打开,见囊中画像已取走,却多了十几粒金豆子,另有一只药瓶,装了十数粒“地瞥紫金丹”,以备他们的不时之需。
杨天如叹道:“她还真有心,一直以为她只会胡闹,实在惭愧!”
梅淡如心潮起伏,望着夕阳久久不语。
立秋,华山。
窗前黑影一闪,陈抟微笑道:“等的就是你!窗户没关!”
窗户一推,北宫千帆跃入室中,笑道:“何事劳你牛鼻子恭候?”
“你且随我来静室!”
北宫千帆随陈抟入了静室,只见室中一人安卧,面色苍白、嘴唇却异常鲜艳,呼吸微弱、形容憔悴,不觉一惊——原来室中所卧,竟是失踪了一年的少林武尼智瑞。
陈抟缓缓道:“上个月去邻山少华山采药,在一条山涧发现了奄奄一息、不省人事的师太,带她回来,把脉探息、察看瞳孔,才知她在这十个月中,被灌服了大量导致兴奋的罂粟汁水,让她处于亢奋后便与人恶斗。如此反覆几十次致气力衰竭,就被人扔入了山涧。”
北宫千帆点头道:“难怪面色苍白,唇色却红得异常,原来被灌了罂粟汁。谁这么歹毒,一刀杀了不痛快,却要如此折磨一个方外之人?”
陈抟道:“强逼她打斗,不是折磨那么简单。智瑞师太尽得少林武学精髓,出家之前又另怀两家师门绝技,与她交手的绝非泛泛之辈。两大高手数番交手下来,此人必已尽窥三家武学。”
北宫千帆切齿道:“好深沉的心机!”
陈抟又道:“她第十五日醒来见了我,托我去一处取一件事物,我依她所说取了回来,是一方锁孔已坏的铁匣,与上次的‘迷离匣’颇为相似。因匣中是两本册子,若灌入水银,恐纸质有损,我无技可开,交给你罢!”说罢,递了一方铁匣给她。
“把这东西给我,方不方便?”
“你能想法子开了它最好,免得耽误正事。”
“福湖大师与智瑞师姐被伏击,难道与此物有关?”
“这伙人尚不知匣子已为师太所收藏,更不知锁孔已坏、钥匙无用。他们是为了抢夺福湖大师随身携带的钥匙,才下手伏击的。昨日我已手书令弟子火速送信去嵩山,不知师太能否捱得过少林寺来人。贫道已让她服下了第三粒‘九龙续命丹’。”
北宫千帆惊道:“三粒‘九龙续命丹’,难道也续不上这口气?”
陈抟黯然摇头:“她被扔入山涧以前,胸口中了一掌、肋骨尽断,琵琶骨被‘少林锁骨手’捏碎,手足关节亦已尽碎——便是生怕她死得不够快!”
北宫千帆听得目眦尽裂,切齿道:“何人如此毒辣?待我查出此人,宁可破誓,也要手刃于他,为师姐报仇!”
陈抟忽道:“你此来华山,可有要事?”
“本是去蓝田查些事情,再转临潼,顺路来此拜访,不料却见到这个惨况。”想到智瑞对自己的疼惜与劝诫,心中不胜酸楚,便问:“我能做些什么?”
“我要等你,便想请你打开这个铁匣,让此中秘密大白于天下。对了,你查的,还是那件事么?”
“这件事越来越复杂,千头万绪、层层迷雾。原本以为一年可成,可如今已近两年,头绪却越来越乱。不过,虽无实据,我却觉得所追查之事与师太被掳,以及这方铁匣都有点关系,是什么关系,却说不上来。”
“直觉?”
“不错,正是直觉!”
“也许你是对的,用你的直觉往下继续查罢。江湖事贫道不插手,故人的事却绝不袖手。若有我能做的,你随时上华山来找便是!你此去何处,意欲何为?”
“我先往金陵去拜访一位故人,此后再随机应变,尚无目标!”
陈抟送她出静室,不再相邀,只问:“随身药物可齐备了?”
“若不吝啬,赠我几粒‘九龙续命丹’就好,我身边只剩一粒啦!”
陈抟点头允下,又道:“你什么都不错,就只这嘴辣心酸,全天下人都道你朝秦暮楚、最是善变,岂知私底下最倔的就是你。行走江湖的人,应该学得洒脱一点,心情也会好些!”
“我的心情难道还不够好?”北宫千帆不屑地道:“实在不开心,把你的宝贝丹药全盗了去,再推了你的丹炉,哈,心情不好的那个,该轮到你啦!”
听她东拉西扯,陈抟微微一笑,再不多说。
“嘿嘿!”来者数声冷笑。
李煜一惊,便要大喊,抬起头来,只喊了句:“小……”便没了声息,只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道:“三年未见,你还是这样出入。让侍卫把你当作刺客怎么办?”来者正是北宫千帆。
她哼了一声,将一团白绢掷在案上。
李煜展开一看,“咦”地一声,抬头又看看墙上的画,奇道:“谁人如此大胆,敢描摹朕的画?”——墙上所挂丹青,乃是薄纱轻履、云鬓高耸的周娥皇,仪态万方的永嘉公主,黑裙双辫、一剑一鞭的北宫千帆。
北宫千帆又是一扬手,将一块腰牌掷到案上,李煜拿来一看,更是奇怪:“我宫中侍卫军指挥使的腰牌,怎会在你手上?”
北宫千帆冷冷看他一眼,将四个月前与梅淡如、杨天如与自己遭遇偷袭之事,简略说了一遍,才道:“有人为了专事内宠,不惜暗令侍卫军指挥使买通江湖人物来灭我。可惜不懂江湖状况的人,空费钱财,却雇了十来个不管用的乌合之众!”
李煜奇道:“你说娥英?仅凭此一幅画像,她便如此横生醋意?”
“你后宫之中的宫闱争斗、擅权专宠与我无关。可是折腾到头上来了,我惟有小惩大诫!”
李煜惊道:“你想做什么?娥英比你还要年幼无知,况且下个月朕……我便要立她为后了,万万不可……”
北宫千帆不屑地道:“江南大旱、百姓大饥,你的册后大典却如此侈靡。真到亡国……唉,你放心好了,我没把她怎样,不过是扮成娥皇姐姐的魂魄吓了吓她,想来日后她会厚道一点,才好母仪天下!”
“不可……”
“你阻拦也没用,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两个时辰以前,我已警告过她了,恐怕她受惊不小。你要和我算帐,只须大叫三声‘捉刺客’便好!”
李煜跌足叹道:“她快做我的皇后了,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该顾念娥皇,何必惊吓于她?”
北宫千帆淡淡地道:“另有事找你帮忙,你若点头,少不了你的好处!”
“有事相求,你还要惊吓我的皇后,这算是你的回礼么?”
北宫千帆不理他,简略地将李遇之事说了一遍,待他听明白了,才道:“姓李的小子一门心思报仇,可是我觉得实在无仇可报。何况当年不知此李遇非彼李玉,我去火烧托义帮,总算是帮他报过了仇。”
李煜道:“你向我要李承波的卷宗?”
“不错,吏部、刑部关于李承波,及相关冤狱、平反的所有卷宗,我都要副本。当年李承波一事是你上禀先父的,印象不会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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