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请我喝。”楚连城脸色微红,说道:“也许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又道:“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告诉那人,就说这个世上原本便没有楚连城,如果有,那是他在梦里见到的。”柳元康哼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居然不敢活着去见他。”楚连城淡淡道:“随你怎么说。你让我看看你。”
柳元康不解,楚连城道:“那老贼说你和我爹爹生的一模一样,我记住你的模样,便知道我爹爹的模样了。也许有一天你的脑子好了,想起从前时,就会发现你真的是我哥哥,那时别忘了给我报仇,我还有个名字叫麒麟。除了哥哥,我还有一个姐姐,小名应该是叫凤凰,如果你是我哥哥,那你的生母已经死在岳逐鹿手中,而我妈、我既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记得她的模样。柳元康,如果你真是我哥哥,找到她们之后给我报仇。”说完,她忽然掷下酒杯,用一种快似闪电的身法消失在夜色中。
柳元康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底沉处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他忽然开始后悔,后悔没能阻止她,更后悔为什么总是无法扑捉记忆中那些最关键的东西。现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将梅束青送回王府,然后在王府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楚连城。
楚连城果然去了王府,王府显然已加强了戒备,不过她可没有在意,轻易就巡夜的侍卫,又到了梅无痕的书房外面。梅无痕仍在书房中,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他手中端了一杯茶,站在一幅画的前面,口中低低呤诵着什么。楚连城径自推门而入,梅无痕吃了一惊,道:“又是你,你想做什么?”楚连城关上房门淡淡道:“我想问你几件事,第一,你和我爹爹怎么会是表兄弟。第二,害死我爹爹是不是也有你一份。第三,谢静涵在哪里。”
梅无痕终究是朝中大员,见过风浪,当即定神道:“你就是表弟的后人吗?唉,当年江遥走火入魔,杀妻诛子,我们原道已经没有生还者,想不到尚有一子。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你爹爹是走火入魔的和我有什么相干?至于……”这时他手中的茶杯忽然跌落在地上,楚连城一怔,恨恨道:“梅王爷果然不同常人,好手段。”果然梅府众侍卫叫道:“王爷书房有声音,快去护驾。”
梅无痕淡淡一笑道:“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谢掌门住在铜狮胡同的平安客栈。”楚连城听得王府侍卫已赶了过来,不敢多待,当即身子一晃,破窗而出。梅无痕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微笑,他轻轻说道:“真是个傻孩子,老夫难道能让你轻易近身吗?”
谢静涵正平躺在床上,他准备明天一早便起身赶往少林寺,好在楚连城之前到达。这个楚连城究竟是楚江遥的什么人?和梦凯兄妹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总和昆仑派做对?正想着,他忽然听见外面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叫道:“谢静涵,还我命来。我死不暝目啊!”谢静涵一惊,翻身坐起,只听门外那声音又道:“谢静涵,我来索命来了。谢静涵,还我命来。”那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远近来,也听不出男女,谢静涵索性推开窗子,外面弥漫着惨绿色的烟雾,透过烟雾看去,月光也惨淡的吓人,就在这绿色的烟雾中有一个淡淡的人影正向这边走过来,确切说是飘过来,因为谢静涵压根看不出那人是怎么走的,而且那人的双足离地得有三寸,谢静涵虽然见多视广,这会心里仍是一阵心悸。他深深吸了口气,喝道:“那个小子在老夫这里装神弄鬼?难道非要老夫将你打出原形来。”
那声音叹道:“谢静涵,你害死了我,我是来索命的,唉,我死的惨哪,你们翁婿做尽了坏事,我死不瞑目啊!”静涵“哼”的一声,从窗口跳了出来,冷冷道:“老夫一生惩恶除奸,死在老夫手上的奸佞小人不知有多少,你也不必装神弄鬼,你是想寻仇还索命只管上来,老夫不论人鬼,定让你有来无回。”那人咭咭直笑,说道:“好一个惩恶除奸的谢大掌门,我可是头一次见到。”说话时,谢静涵已看见这人身材并不高,略显瘦弱,脸上戴了一个青铜面具,做的十分狰狞,谢静涵心中一动,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鬼域公子:楚连城。”
第十三章梅苑寒香
那人“哈哈”一笑,伸手摘下面具,果然是楚连城。楚连城道:“老贼果然有些门道,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谢静涵道:“既然如此你可怪不得老夫要为武林除害了。”楚连城哈的一声道:“你想杀人灭口又何必找这许多借口。”说着,便听呛的一声龙吟,剑光一闪,龙吟剑直刺谢静涵胸口。
谢静涵闪身躲过,他知那楚连城年纪虽青,武功也好,可自己也并不将她放在心上,但一心要取此人性命,因此出手皆是杀招。楚连城此番是豁上性命不要也要为父母报仇,所使招法也俱是两败俱伤的招法。说来楚连城的武功也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纵然是在江湖上众多的高手中也算得上是一流角色,然而终究年青,又是女子,内功修为有限,经验、气力,都较谢静涵相去甚远,能打斗百十余招已是不易,时间一长,便露败迹。莫说将谢静涵杀死,就是刺伤也没做到,所做的也仅仅是将他身上的衣裳刺破几处。谢静涵冷冷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找老夫寻仇,我看你是以卵投石,活的不耐烦了。”说着掌风愈加猛烈。楚连城给逼的连连后退,心想:这老贼功夫着实了得,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只能同归于尽了。
想罢,龙吟剑突的挽了个剑花,一招“神鬼同眠”长剑刺向谢静涵心口,这一招与之前的招式大不相同,出剑方式和方向完全相反,谢静涵吃了一惊,身形急转,不料这一剑还是将他的右臂刺伤,但他的手掌也重重拍打在楚连城心口。这一掌纵没有十分力道也得有八分,直将楚连城震出数米远,然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谢静涵追上前去又是一掌,楚连城心口气血翻涌,勉力挥剑去刺他掌心,谢静涵伸指在剑上一弹,龙吟剑险些脱手,然后一掌又打在她小腹上。楚连城给他打的转过身去,后心上又吃了一掌,登时仆倒在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谢静涵冷笑道:“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说着上前便欲结果她的性命。
楚连城以手支地勉强坐起,微微一笑道:“我是自不量力,可老贼你也忒托大了些。我不防告诉你,这绿色的烟雾叫做仙子绿,乃是鬼域秘传的迷药,我知你武功好的很,生怕不起作用,因此又加了些虎啸山庄的迷心散,我也知道要伤你性命不是易事,所以我拼死也要刺你一剑,那是因为我的剑上涂了含笑离魂丹,现在伤口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哈,谢静涵,今天是我的死期,明日你我可就又见面了。不仅如此,三个月后江湖上再没有我的消息,我义父便会将你昆仑派上下杀的鸡犬不留。我死的是不是也值啊?”谢静涵果然觉得伤口上麻痒难奈,不由大怒,说道:“好。那你瞧我让你怎么个死法,哼,老夫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便欲上前。楚连城暗自将内力聚于丹田伺机拼死一博。忽听有人长叹一声,吟道:“星云剑出惊天地,明珠闪处九魄无,幽谷花开阿修罗,笑看长天我逍遥。”谢静涵面色大变,喝道:“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那人又叹了口气道:“怎么?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楚连城见机,强提一口真气,纵身上房,与此同时甩出一枚暗器,那暗器落在谢静涵身前,腾起紫色的烟雾。谢静涵一边屏住呼吸,一边用衣袖挥打,但听那人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人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如今已过了十五年了,唉!孤魂渺渺无定处啊。谢……你一向可好?”谢静涵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耳熟极了。这一十五年中的无数夜晚,他常常被这个声音惊醒,虽然他确信这个人已死,可是这个声音却仍然存在,然而今天,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并且是在自已要杀楚连城的时候。难道说那人没死?不,不可能,无论是谁从那悬崖上掉下去都没有生还的道理,何况那时他还身受重伤。那么说这便是他的魂魄?那他为什么要救楚连城?难道说楚连城真是他的儿子?梦凯难道也活着?那么柳元康是谁?怎么会和他生的一模一样?
这许多的念头在谢静涵心中飞快的旋转,以至于他连伤口的麻痒也觉不出来了。那人又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唉,你好生保重吧。”说着那声音已在数丈之外了。谢静涵怔怔的站在那里,耳边一个声音在大喊:“师叔,是你杀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声音已折磨的他快要疯掉了。
楚连城强自提气穿过几道屋脊,到了一处屋顶上,她略停了停想理顺气息,可五脏六腑刀割般的疼痛让她一下子跪倒在瓦片上,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借着月光她看清,这是一幢豪宅的花园,园中有一个凉亭,亭中隐约有个身影在晃动。她辨了辨方向重新提气想回客栈,可这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难重聚,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也从屋顶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直摔的楚连城眼冒金星,全身骨骼也散了一般,这一摔也惊动亭中那人,那人低喝一声:“什么人?”然后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楚连城这下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知怎得,她觉得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那人到了跟前四目相投,二人都吃了一惊,楚连城笑了,说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到了你的府上,附马爷,打扰了。”那人正是附马梅冠文。梅冠文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不知如何会伤重不支跌到自己园中,喜的是妹子束青的下落也快能得出结果了。他一伸手抓着楚连城前衣襟,厉声道:“恶贼,快说,你把我妹子怎么样了?!”楚连城伸手去拨他手掌,却没拨开,她笑道:“怎么样?你说我能把她怎么样?”梅冠文又是一惊,心中无数个念头在急转:这小贼夜闯王府挟持郡主定非良辈,难道说……再看楚连城脸上的笑容居然带了十足的戏谑,他一把掐住楚连城的脖子,怒道:“小贼,你快说,束青怎么样了?你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不然看我不要你的命。”可楚连城头一歪,已昏了过去。
梅冠文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抬脚便想在她身上踢上几脚,这时园外有一侍卫报道:“禀附马爷,王府来人送信,说道郡主娘娘已给人毫发无伤的送了回来,现在正在梅苑压惊呢。”梅冠文闻言,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出了口气,可也忍不住在楚连城身上踢了一脚道:“你这小贼害我着急。”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去给楚连城把脉,这下他又吃了一惊。
楚连城伤重昏迷脉象固然散乱,可他握着的这只手手指纤长,柔若无骨,肌肤细腻更不次于束青之流,难道这小贼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飞贼?他细细回想,刚才他抓他衣襟时,好象胸膛软软的,他还伸手去拨自己的手来着。月光下他无法仔细观察他的容貌,他伸手想去解楚连城的衣襟,可万一这人真是个女人又怎么办?正犹豫间,一个声音道:“不用猜了,她是个姑娘。”梅冠文长身而起,回身道:“师父,您回来了。”来人是一个身材颀长,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面无表情,肌肉僵硬,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那老者将楚连城抱在怀中,伸手擦擦她脸上的灰尘和嘴边的血迹,喃喃道:“真是傻孩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给你爹娘报仇吗?如果我再晚一会你的小命还有吗?”
这老者正是刚才那神秘客。他说话时看着楚连城的眼神又是慈爱又是心痛,他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轻轻唤道:“麒麟,麒麟。”那神情就象慈父在爱抚他的爱女。梅冠文被弄的满头雾水,不解道:“师父,她是……”那老者将楚连城抱起道:“这孩子受了重伤,就先在你书房里养伤吧。你该知道怎么做的。”梅冠文更加不解,那老者道:“让两个心腹丫头侍候她,她在你这里的事不许外传,也不许让王府那边知道。她的内功十分奇特,不要给她运功疗伤,否则你二人都会受伤。至于她,她是——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
且说楚连城走后,柳元康回到房中,窗前梅束青那点漆般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令他不敢直视。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送你回家。”梅束青不语。他又道:“我们虽然将你劫持到这里,可绝不想伤害你,那位楚、楚兄也不过是稍稍顽皮了些而已,你千万不要介意。”梅束青却道:“难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柳元康身子一震,二人对视良久,柳元康转过脸去。梅束青叹息道:“那你送我回去吧。”柳元康低低道:“得罪。”说着,伸臂将梅束青横抱在怀中,纵身向王府而去。
他忽然发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如果说楚连城的出现激发了他心底深处那种近乎亲情的东西,那么梅束青的出现则点燃了内心深处的那团火,他拼命在克制自己,他生怕那团火会燃烧起来,那会烧毁他的冷漠,烧毁他的孤独,也会将他和梅束青烧成灰烬。
梅束青被柳元康抱在怀中,她的双手抓紧他的衣袖,眼睛却注视着这个人。她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夜风在耳边掠过,可她一点也不冷,相反柳元康那宽厚的胸膛让她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一种前所未有安全,她甚至相信如果有前世,那前世他们一定相识,所以今生再见时,她才会有这种熟悉的如同旧识相逢般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将脸埋在他怀中,更希望这段路能更长些。
但很快便到了王府门口。柳元康将她放下低声道:“到了,你、你自己进去吧。”梅束青走上台阶迟疑了一下忽然回头道:“我们还能见面吗?”柳元康用他那特有的冰冷的声音道:“见面?见面做什么?”他仰头望了望天道:“你还是忘记这两天发生的事为妙,别忘了,你可是个郡主,而我、只是亡命江湖的杀手。”他的脸上居然带了一丝嘲弄。梅束青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柳元康甚至走上前为她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