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郁风只觉胸好似给大锤重重的一击,一颗心直沉了下去,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他颤声道:“你说她……她要你这样告诉我?”柳元康点头。他的声音更加颤抖:“她……她……”那个“死”字他竟然不敢说出口。他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没事,你告诉我,她没事。”柳元康表情古怪,说道:“我本来也没说她有事。”长孙郁风一听,瞪大眼睛反问:“你说她没事?”柳元康道:“她活得好好的……”长孙郁风的心一下子从地底又飘到了天上,他简直想把柳元康抱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喜上眉稍,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的。”柳元康冷冷道:“这次是她运气好,得人相救,下次她若再找人拼命不知还有没有这么走运。”柳元康虽然冷口冷面,但见长孙郁风如此的真情流露,心里也不禁为楚连城高兴。
长孙郁风心情好极了,但心中着实挂念楚连城,又问道:“她为什么找人拼命?受伤了吗?伤的厉害吗?她现在又在哪里?”柳元康道:“你怎么不去问她?”说罢撇下长孙郁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长孙郁风几人直奔少室山而去,既已知楚连城无恙,长孙郁风也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转眼离少室山也越来越近了。玉奴心中甚是不解,虽不知他与柳元康说了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楚连城的关心好有些过头了。他急着为他洗脱嫌疑,和陆昭话里话外躲躲闪闪的,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和令狐玄黎一样,也喜欢……喜欢那种调调了吧!想到这她不觉脸上发热,低下头去。长孙郁风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了?”玉奴抬眼看看他,正要说话,便听雅歌低声道:“表少爷,前面有人拦住路了。”
长孙郁风和玉奴相视看了一眼,只听妙歌道:“喂,这位朋友,请闪开路好吗?”外面却无人应声。又听雅歌道:“这位前辈,您请让路好吗?”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东西?叫你主子下来见我。”妙歌便想发做,长孙郁风已然从车上下来,走到马前,只见马前立了一个白衣人,这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胡须好似一根根钢丝一般,面目生的甚是丑陋,好象一个凶神恶刹站在路中间。长孙郁风道:“前辈有事?”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天,表情十分奇特,道:“你就是浮鹰公子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含笑道:“不敢,正是在下。”话音刚落,那白衣人已轻飘飘的一掌打了过来。长孙郁风吃了一惊,忙不迭的躲过,叫道:“喂喂,你这人搞什么鬼?想干什么?”那人面目狰狞道:“干什么?小子,爷爷要你的命。”说话时,手下却不停,轻飘飘的又是一掌。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又慢又轻,可长孙郁风却偏偏躲不开,只得伸手相迎,不料这一掌的力道十足,长孙郁风险些震了出去。
雅歌妙歌忙跳下车来助他,长孙郁风急道:“雅歌,照顾玉奴。”雅歌闻言退在车旁,妙歌从身上摸出一柄短剑直刺那人。玉奴听得情形不对,也从车中窜出,双手一抖,几件暗器射向那人。那人袖子一摆,竟将暗器打落,玉奴雅歌一同扑了上去。想那长孙郁风和玉奴的武功均是得百合夫人亲授,原不可小瞧,雅歌二人也俱是好手,这当口已各自手拿刀剑全力对敌,那人武功着实了得,以一敌四居然还占上风。只是他意在长孙郁风,旁人倒不想伤害,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手法,这四人手中兵器已到了他的手中。长孙郁风恐玉奴有失,挥掌去阻他来路。那人手指轻弹,只听兹兹几声,已将玉奴主仆的穴道封住,又是一掌打向长孙郁风。
这一掌带着风声向长孙郁风袭来,长孙郁风只觉劲风扑面,一团真气将他包围,压得他几乎抬不起手臂,他虽勉力抵挡,但那人的一掌还是正中他心口,将他打出数米远,玉奴主仆齐声惊叫。长孙郁风心口一阵烦恶,一口血到了嗓子眼,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他想向前走上一步,却重重的倒在地上。玉奴叫道:“郁风,你怎么样?”长孙郁风张张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恶贼,咱们无冤无仇,你,你干么下此毒手?”那人冷冷道:“三天之后你去问阎王爷,他老人家会告诉你。”说话时手指又是一弹,兹的一声,已解开玉奴穴道。然后身子晃,纵身跃入路边的草丛不见了踪影。
玉奴拍开雅歌穴道,然后扑到长孙郁风身边道:“郁风,你怎么样?”长孙郁风低低道:“我、我心口难受。”雅歌已解开妙歌的穴道,三人将长孙郁风扶上车去,玉奴解开他的衣襟,只见长孙郁风的心口上赫然多了一个碧绿的手掌印。玉奴何时见过此等情形,登时慌了心神,眼泪淌了下来。倒是长孙郁风沉着,说道:“这一掌怕是有毒,雅歌,你给我拿一粒花语眠香丸来。”雅歌送上丸药,长孙郁风服下,然后盘膝坐好,提内力驱毒,不料丹田空空如也,竟然内力全无。
玉奴略定定神,道:“郁风,咱们这可该如何是好?”长孙郁风道:“你们内力不行,不能助我驱毒,咱们赶紧赶路,若能在县城里找到我二哥,或许他能助我。”妙歌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要和咱们过不去?小姐,他说三天后什么的是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微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他说我只有三天活的了。”妙歌忍不住也哭了起来,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倒是雅歌要略强于她二人,当下道:“走,先赶路要紧。”说着跳到车夫的位置上,打马扬鞭向少室山下的县城赶去。
当夜,几人露宿荒郊,便在车中过夜。这马车内饮食被褥一应俱全,虽说天气寒冷,好在几人均是练过武的,倒也无妨,只有长孙郁风给冻得瑟瑟发抖。玉奴心痛情郎,也不管那许多了,运功帮他驱毒,直用了一柱香的功夫才使长孙郁风心头烦恶稍减,睡了过去,玉奴反倒有些不适起来。
天亮时,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四个人匆匆吃了点点心便又上路了。长孙郁风愈发觉得心口疼痛难忍,一口血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简直难受到了顶点。下半晌时,离县城只有二十来里地了。那雅歌和妙歌轮流赶车,自是说不出的疲惫;玉奴也是满面愁容,一筹莫展。
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忽听一阵锣响,接着从林中窜出二三十人来,这些人手拿刀剑,将马车团团围住。雅歌妙歌吃了一惊,妙歌道:“喂,你们想做什么?”为首一人道:“做什么?嘿,我们跟了你们一天了,长孙郁风可是在车内?那日他和楚连城联手伤了我们十数个兄弟的性命,今日我们来索命了。”
玉奴道:“雅歌,你来照顾郁风。”说着跳下马车,向那人道:“你们相索命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为首那人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姑娘,胆子又大了几分,笑道:“兄弟们,看来长孙郁风受伤是真的了,合该他们今天倒霉,兄弟们上啊。”说着,这群人各挥刀剑一齐扑了上来。玉奴和妙歌拔出短剑,抖搂精神迎战众人。虽然以少敌众,倒也不见落败。雅歌武功较妙歌高些,因此护住马车,保护长孙郁风。
斗得正酣,却听一个人笑道:“哟,老杜,你看,这不是浮鹰岛的长孙郁风的相好吗?那小子怎么躲起来了?”却是令狐云起和杜钰。杜钰道:“象是寻仇的。”令狐云起点头道:“八成是了。啧啧,这几个小妞如果死了岂不可惜?喂喂,几位朋友且住。”说着,跳进圈内,将众人分开,说道:“诸位朋友,这几个小妞就交给在下好了,那小子我可没兴趣。”
有人认出令狐云起,在为首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为首那人笑道:“我等只想给兄弟报仇,别的嘛,兄台请便。”玉奴暗暗叫苦,令狐云起恶名在外,武功又好,偏偏长孙郁风受伤不能动弹,这会可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长孙郁风从车中下来,说道:“令狐云起,你想干什么?我劝你别趟这混水的好。”令狐云起笑道:“长孙兄真是小气,他们要杀你,这几个小妞不如送给小弟,只当你死前做个善事好了。”说着眉花眼笑的伸手向玉奴抓去,玉奴挥剑相迎。杜钰自不会袖手旁观,阻住妙歌。其余众人则撇了玉奴去围攻雅歌和长孙郁风。
玉奴武功和令狐云起相差甚远,他有意戏弄玉奴,但听兹的一声,玉奴一声惊叫,却是令狐云起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令狐云起笑道:“这小子果然有眼光,这小妞生得可漂亮的紧。”又听兹的一声,一只衣袖又给他撕了下来。接着便听玉奴尖叫一声,已被令狐云起抱住,纵身跃进林中。杜钰”哈哈”一笑,拂住妙歌穴道,抱起她追了过去。长孙郁风又急又气,手捂胸口,跌坐在地。那雅歌力敌众人,已是险象环生。
正在危急之时,长孙郁风听见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的声音说道:“要报仇,为什么不算我一份?”一团大红的物事从天而降,却是楚连城身穿了大红披风落在众人中间。看见楚连城,雅歌和长孙郁风好似夜行的人见到了一盏明灯,雅歌喜道:“楚公子,你来的正好。”楚连城转头微笑道:“看来你们运气不坏,你去救你们姑娘,这里交给我。”雅歌点头道:“多谢公子。”说着追赶下去。
众人齐声道:“鬼域公子!”楚连城点头,含笑道:“不错,在温州城杀你们兄弟的也有我,想报仇?就你们几个?只怕没这个本事。”为首那人咬咬牙道:“楚连城有什么好怕,弟兄们,上,咱们杀了这兔相公。”楚连城不禁大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满口胡言乱语,还不送上命来。”说着但听“呛”的一声龙吟,楚连城手中已多了柄龙吟宝剑,她一手腕一抖,那剑气暴长,剑身生出三四寸长的剑芒来,她挽了个剑花,剑尖斜斜挑那人的腹部。为首那人挥刀相迎,可楚连城忽然剑锋一转,好似在身前画了个圈一般,离她最近的五六人已死于非命,剑芒更将另外四五个人刺伤。余下之人吃了一惊,楚连城抖掉剑尖上的血,淡淡道:“谁还想报仇?”那几人给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后退,接着拔腿便跑。楚连城也不追赶,扶长孙郁风站起,二人四目相对,似有无数言语要说,张张嘴却都没说,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好吗?”然后又相视而笑。
忽听林中玉奴哭道:“不要,你不能这样,快放开我。”令狐云起哈哈笑道:“为什么不能?我偏不放你。”长孙郁风手捂胸口道:“连城,快,快去救她。”楚连城本来正想去相救,闻听此言,却又停步,秀眉一扬,噘嘴道:“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是你的人,我不杀她已是面子了,干么救她。”长孙郁风微急道:“这个时候你吃什么醋?”楚连城抿嘴笑道:“要我救她也不是不可,可我救她之后,你再也不许睬她。”说话时身如闪电,已窜入林中,叫道:“令狐云起,你快给我住手。”
只见玉奴衣衫已被令狐云起撕得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被点了穴道。雅歌和妙歌也被杜钰点倒在一边,杜钰正倚着株大树,笑吟吟地看着令狐云起,而那令狐云起衣衫不整,正欲行不轨,楚连城见他尚未得手,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杜钰伸手欲拦住她,楚连城手掌轻抬,龙吟剑指着他道:“姓杜的,你如不想我杀你,就趁早靠边,我还有账咱们另算。”杜钰已知楚连城乃是鬼域公子,又知她武功比自己要高,给她一说,竟没敢再动。
令狐云起一见楚连城,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舅哥来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大哥可挂念的紧。”楚连城见他赤身露体十分不堪,不由微微侧头皱眉道:“废话少说,这丫头我不许你碰她,你最好穿起衣服来,免得我恼了,哼。”她虽是扮了男人,可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令狐云起给她搅得兴致全无,当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眯眯道:“这丫头是那长孙郁风的相好,与你何干?你干么插手?你又何苦总坏我好事?”
楚连城话题一转,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大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什么?”令狐云起笑道:“我已知你是鬼域的人了,怎么说大家也是自己人……”楚连城打断他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那长孙郁风是什么人的儿子?他是剑魔陆博灵之子。”令狐云起吃了一惊,楚连城又道:“陆博灵最是护子,你若玩了他儿子的女人,嘿,想来便是和令尊破脸,他老人家也不会饶你!”
令狐云起惊出一身冷汗,心知楚连城所言不虚,陆博灵护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谁人若欺负了陆家兄妹,他决计不饶。楚连城又道:“那贼小子受了伤我也看出来了,可陆剑魔呢?姑且不说他剑法如何,单是陆昀陆昭兄弟便能要你的命,令尊所图之事也坏在你手中,令尊的脾气你可比我清楚,到时只怕……何况这丫头是百合夫人的女儿,你想百合夫人会放过你吗?”令狐云起心中暗想:这小子说得不错,我如当真玩了这丫头,那以后的麻烦可就大得去了,罢了,还是先算了吧。
想罢,笑嘻嘻道:“好啊,今日就依你,放过她们了,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老杜,咱们走吧。”说着和杜钰便欲离开。楚连城道:“慢走。”令狐云起道:“大舅哥还有什么指教啊?”楚连城道:“燕雨尘的案子是不是你做了栽赃给我的?”令狐云起笑道:“那小妞武功平常的很,我犯得着费那心思?大舅哥,你如真做了不敢承认,我替你背下也无不可。”楚连城给他气得哭笑不得,呸道:“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好色吗!——以后你再敢大舅哥大舅哥的乱叫,我便割下你的舌头来。”令狐云起也不答话,叫着杜钰就走。楚连城又道:“喂,姓杜的,你给我站住。”
杜钰一怔,停步回头。楚连城冷冷道:“那日在飞燕别居,你家二公子说得什么?什么叫‘原来大哥也有这种爱好,原本老杜相中了这小子,既是如此,少不得让出来了。’”杜钰和令狐云起“哎呀”一声,令狐云起道:“那原是我开玩笑的。”楚连城瞪了他们一眼道:“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有这些龌龊念头,我便告知令狐伯父,要他老人家作主。快滚你的吧。”令狐云起既知她是鬼域公子,也自然知道父亲正和鬼域魔王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