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没出声。
孙茗淞料想她不会报上真名,也不说破,心里却想:她们主仆就这样闯荡江湖可危险的紧。若再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不如好人做到底,且送她们一程。于是道:“不知楚兄意欲前往何地?”玉奴微一犹豫,说道:“我有事要找柳元康……”孙茗淞微感好奇,说道:“楚兄有仇人要杀?”玉奴忙摆手道:“不不,我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件事。”孙茗淞想了想道:“傲气堂有分舵在这一带,如果楚兄信得过在下,不如随在下先去傲气堂分舵,待在下令人打听到柳元康下落时,楚兄再去找他岂不省事?也免得楚兄毫无目的,四处奔波了。”玉奴又有些犹豫了,她回头看看雅歌和妙歌,她二人均轻轻点了点头。玉奴低声道:“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倒要叨扰孙兄了。”孙茗淞微微一笑道:“楚兄客气。请。”
玉奴主仆在孙茗淞的陪同护送下到了傲气堂的分舵住了下来。这一路之上,孙茗淞对她们主仆照顾有加,关怀备至。她们不比楚连城从小扮男装惯了,言谈举止少不了露出女儿家的痕迹,孙茗淞只装做未见,妙歌等尚自以为自己扮得很象。孙茗淞心底揣测几人的身份,他见她们主仆全无一点江湖经验,想必是世家之女贪玩跑了出来。幸好她们遇见的是他,尚若遇上歹人岂不糟糕。
不一日,四人已到了傲气堂的分舵。孙茗淞对玉奴心生好感,令人设宴为三人洗尘,又给她三人安排了舒适的住处,玉奴见他办事周到,十分妥贴,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妙歌私下里和雅歌道:“姐姐,我看这个孙茗淞比咱们表少爷可体贴多了。”雅歌道:“你这丫头又要胡说。表少爷对小姐也很好啊!”妙歌道:“好是好,可我就觉得孙茗淞比表少爷好。”雅歌笑道:“那你嫁给他好了。还嚼什么舌头。”妙歌急道:“你才胡说呢。人家是为了咱们小姐。”雅歌悠然道:“小姐的事咱们就不用操心了,她自己会处理的。”妙歌追问:“什么意思?”雅歌笑而不答。
那柳元康行踪飘乎不定,今日有人来报说他在川中一带,明天又有人来报,说他已去了两湖。这样一来,玉奴等人在傲气堂的分舵一住就是数月,孙茗淞劝她稍安勿燥,早晚会有他的消息。他当然不知道,在玉奴心中还有一个人的消息她也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当然就是长孙郁风。她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没有在找她?他和楚连城在一起吗?他可知道她们的情况?他,他还记着她吗?还会象从一样的喜欢她,呵护她吗?
每当她想起长孙郁风时,她都会一个人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梅花由一树的繁花变成一片绿荫。孙茗淞也在默默的观察着她,他常有意无意的出现在玉奴的视线里,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却是南海浮鹰岛主百合夫人的女儿。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悄悄的喜欢她了。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在玉奴的心中已经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矛盾,这种矛盾已让她开始感到痛苦。
直到有一天孙茗淞身受重伤,挣扎着回到分舵,从玉奴惊慌中带着一丝心痛的眼神中,他忽然觉得幸福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这天,孙茗淞从外面回来,可是这次不同以往,这次他受了重伤。过后他回想起来,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再见到玉奴一面,也许他已死在外面了。
看见孙茗淞满身是血的给人抬进来,玉奴吓了一跳,急道:“孙公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见到玉奴,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有什么奇怪?谁让我是孙茗淞呢。”他的声音虚弱,样子十分狼狈。玉奴没来由的一阵心痛,迟疑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孙茗淞的手腕上。
这可大大出乎孙茗淞的意料,他说道:“原来楚兄还精通医术?”玉为他把了把脉皱眉道:“你怎么会和鬼域的高手结下梁子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中的是鬼域第十位护法鬼斧的掌力,你身上伤也一定是鬼斧的杰作了?”
孙茗淞眼中居然闪过一丝赞赏,道:“不错。”玉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孙茗淞问道:“谁?你说的人是谁?”玉奴轻轻摇摇头道:“就算她在,也未必会出手救你的。唉。孙公子如果信得过我,我开出个方子,你且吃了看看如何?”
傲气堂分舵中并没有几个女人,玉奴让人抓了药来,妙歌在厨房煎药,雅歌则帮着玉奴一道将孙茗淞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后,便借故躲了开来。孙茗淞双目微合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模样。玉奴轻叹一声,想要说些个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也退出了他的房间。
在孙茗淞半梦半醒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手下在照顾他之外,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常常出现在他的床边,是楚玉吗?她怎么不扮男装了?朦胧间,他看见这个女子有着令人心动的容貌,眼底眉稍带着淡淡的忧郁,在这忧郁中隐隐约约包含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柔情。他伸出手想去捉住她,可她却飞快的避了开来。
当孙茗淞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真得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窗前。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女子转过身来,是她。正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你……你醒了?”那女子轻轻的问。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是楚玉。“你……你是楚玉?”他低低的问。那女子点头,她正是玉奴。“你有没有好些?”玉奴问道。“啊,”孙茗淞挣扎着想要坐起,玉奴忙走过来扶起他。孙茗淞一把握住她的手:“楚姑娘,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玉奴眼中有掠过一丝忧郁。她轻轻抽出手来:“是我。”孙茗淞不依,重新将她小巧的,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握在手中:“我知道是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回来吗?因……”
“不。”玉奴已触电般从他身边跳了开来:“你不要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象一只受了惊的小兔,飞快的跑出了孙茗淞的房间。
此后的一段时间,孙茗淞在慢慢的恢复,他几次想要接近玉奴,但她总是故意的躲着他,甚至不敢和他的目光相触。终于有一天,孙茗淞忍不住将玉奴堵在了房中。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玉奴,玉奴当然看得出他眼中的爱情,但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于是她又想逃掉。孙茗淞已紧紧的将她抓住:“你告诉我,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玉奴一面挣扎,一面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不,你明白。”这次孙茗淞不会在让她逃走了:“你骗不了我。”玉奴眼中流下泪来:“你放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孙茗淞盯着她的双眼:“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你不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你现在知道了吗?”玉奴身子一颤,“哇”的一声哭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谁要你说出来的。”孙茗淞给她哭的手忙脚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你别哭,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求求你,你别哭了。”他越说玉奴哭的更凶,她想起了长孙郁风,为什么和这个疼她爱她的人在一起时,还要想那个负心人。
妙歌和雅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跑了过来,推门进来时,却见玉奴正在孙茗淞怀里大哭,孙茗淞在低着头软语哄她。妙歌便要着急,雅歌已将她拉出了房间。妙歌急道:“你干什么?他在欺负小姐,你干嘛不让我管?”雅歌微笑道:“你不是说孙公子比表少爷好吗?这会子,你去多什么事?”妙歌一时转不过来:“可是……”雅歌笑道:“可是什么?小姐都换了装束了,那自是想让他知道。你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动脑子?”
玉奴哭了半天,才慢慢缓了下来。孙茗淞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谢天谢地,你总算不哭了。”玉奴也不说话,兀自抽泣不止。孙茗淞无计可施,忽然深施一礼道:“我给姑娘陪礼了,是我说错了话,请姑娘原谅。”玉奴忍不住破泣为笑,可转而又想哭。孙茗淞忙道:“别哭。好姑娘,你可千万别再哭了。你一哭,我什么主意也没有了。”又过了一会儿玉奴方止住哭泣,她忽然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孙茗淞微怔,玉奴幽幽道:“我姓楚不假,不过我不叫楚玉,我叫楚梦玉,但江湖上的人是不能听见这个名字的。这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们都叫我玉奴。”孙茗淞轻轻重复:“玉奴?”玉奴道:“是不是有点熟悉?我是百合夫人的女儿。”“什么……”孙茗淞吃了一惊:“你是百合夫人的女儿?那……那你不是浮鹰公子身边的那个……”玉奴点头道:“不错。我们闹了些别扭,所以我就走了。”
孙茗淞的脑袋“嗡”的一下,变成一片空白。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别人的女人?而这个人还是和自己齐名的浮鹰公子?更不必说什么正邪之分。他转头,正看见玉奴那秀美的容颜,她那水漉漉的大眼睛里又升起那种忧郁,在这种忧郁中他看见一种矛盾,一种无奈,还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柔情。他简直想告诉她:离开他吧,我会比任何人都能爱护你,保护你。可他说不出来。因为他是君子,君子是不会夺人所爱的。而就算他会,玉奴也不会答应的,因为她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因为她已是长孙郁风的女人了,这样做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虽然是长孙郁风先对不住她的。
所以,她只有走。她发现两次出走的意义居然是完全不同的。她又在想楚连城了。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就从不需要被人保护,而自己却永远象屋檐下的燕子,经不起风吹雨打,总向往那种宁静淡薄的生活。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要报仇,要找她的母亲和哥哥妹妹。她当然想不到,她一心要找的妹妹,就是将她的长孙郁风从她身边抢走的楚连城。
她也不自觉的会想起孙茗淞,一想到这个人,她就会难过,为什么从他身上会感觉到一种和长孙郁风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是不一样?还是自己变了?
长孙郁风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玉奴,他常想,对玉奴和楚连城来说,他是不是一个好男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年少冲动也好,是真心喜爱也好,他占有了玉奴,她的人和她的心。然后呢?然后他又爱上了楚连城。本来事情并不复杂,可偏偏楚连城不许他娶两个老婆,他必须对玉奴负责,不然他还是男人吗?可楚连城呢?和自己共渡春宵的人难道真的是她?那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不是也该给她个交代?这些问题将他折磨的焦头烂额。
他从天寒地冻找到了冰雪消融,可是玉奴就象随着冰雪一起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在担心她的同时,内心深处对楚连城的思念也在与日俱增,他甚至发现,他对玉奴和楚连城的思念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一种却是刻骨铭心的,无时或忘的。
好在楚连城是名人,又总是在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因此他总能听见她的消息。他知道她去了武当山,令狐不见要儿子去找灵音的悔气,可是他错误的估计了灵音,所以令狐玄黎在武当没占到什么光,如果没有楚连城的相助或许还会大大的出丑。
他漫无目的的在城镇之间穿梭,在山河之间经过,任凭踏雪带他去什么地方。春寒料峭,踏雪驮着他走在这个城镇中最宽的街道上,马蹄踏过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心却始终没在胸中。踏雪突然一声长嘶,发力向前奔去。长孙郁风悴不堤防,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忙拉住缰绳,向前望去,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影,那人骑在马上,已拐过街角,向城外的方向去了。他叹道:“踏雪,你看见是她吗?如果是,你就带我去找她好吗?”踏雪虽未发足狂奔,速度可也快了许多。
出了城,他发现已没了那人的踪影。他轻轻拍了拍踏雪道:“踏雪,你说咱们该去哪里?”踏雪当然不会回答。他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空,心里又在想念那个小妖精了:连城,你在哪里?茫茫人海,我会再见到你吗?踏雪沿着官道向下走去,长孙郁风又恢复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个时候,只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被人称为浮鹰公子的人,他忽然间了解了令狐玄黎,了解他的失魂落魄,了解他的无限相思。
踏雪见到的那个身影正是楚连城,她从武当山下来便和令狐玄黎及鬼域众人分开了,她一独自策马前往华山,路经此地时,遇见燕家兄弟。燕家兄弟正满世界的找她,既然相遇,少不得要她将燕雨尘一事说个清楚,于是几人相约城外十八里亭相会。楚连城既不能总背着这个黑锅,这件事自然要澄清的。
楚连城出得城来,打马扬鞭,不一刻便到了十八里亭。亭中只有燕氏兄妹,燕归来却不在。想必是不愿张扬,免得传了出去,令燕雨尘难堪。
楚连城到了亭前,跳下马来。燕双飞冷冷道:“楚兄来迟了。”楚连城微笑拱手道:“实在报歉,有劳几位久侯了。”楚连城见那燕雨尘小腹已高高隆起,多少也有些意外。燕雨尘更是羞的满面通红。燕双飞道:“楚连城,我雨尘妹子的事还请说个清楚,我燕家的人也不是能让你这样羞辱的。”楚连城摆手道:“燕兄请息怒,在下也想澄清此事。”
燕双飞冷冷道:“澄清?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你了?雨尘没事诬陷你?”楚连城微笑道:“诬陷倒说不上,或许燕姑娘认错了人,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也未可知。”
她见燕双飞又要说话,忙道:“在下听说此事是去年八月间的事了?”她见燕雨尘轻轻点点头,又道:“那时在下正在京城,八月十五就是在京城过的。之后在下受了伤,又在京城滞留两个月,待在下伤愈后,这件事便已传开,所以这件事和在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燕双飞哼了一声,显然不信。楚连城扬了扬眉道:“我犯不着骗你们。再说我好好的,迷奸她干什么?”燕双飞道:“你这淫贼,好需要理由吗?”楚连城听他说自己是淫贼不免啼笑皆非,笑道:“我是淫贼吗?哈,滑稽,再没有比这个评语更滑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