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天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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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天弓-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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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四强抑悲伤,缓缓点头:“舌灿莲花在我派《神兽异器录》中属土性一类,只是巧拙如何得知此物能恰恰落在物老手上,又刚刚被我要了过来?”一直不发一言的许漠洋突然接道:“也许巧拙大师并未算到此点,但冥冥之中正有天意,由不得明将军得逞。”众人细细想来,不由都产生一种难以释怀的宿命感。

杨霜儿向容笑风问道:“不知五行中的水又是指什么?”容笑风对杨霜儿眨了下眼睛:“你可知道这渡劫谷中有一种杀人树吗?”杨霜儿惊呼一声,素手抚胸:“容庄主可别吓我。”容笑风哈哈一笑:“渡劫谷中的杀人树名唤锁禹寒香,实是一种千年橡树,其液汁乳白似奶,诱人食之,却是含有剧毒,人畜不慎服后,一个时辰内必死。”杨霜儿笑道:“那也没什么可怕嘛,听起来倒像是这树会主动来杀人一样,原来只要不蠢得去吃树汁,便没事了。”物由心呵呵笑道:“那必是容庄主想出来吓唬人的计策,不然这地方如此好的风景,要是人人都来笑望一番,只怕容庄主只好学杜老儿开酒店了。”大家听二人说得有趣,俱都大笑起来。

容笑风却蓦然停下,用仅有几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锁禹寒香的液汁正是胶合弓弦的上等配料,此正是五行之水!”言罢却眼望周围看似毫无异样的树丛花草间,提高声音冷然道,“何人伏在路边,连我笑望山庄的人也敢跟踪?”

静。无声!

事实上武功高明如物由心、杜四等早就发觉有种被人窥伺在旁的感觉,但细细察看四周,却无丝毫异状。此刻听容笑风喝问,均是心中起疑。

容笑风低声道:“敌人应是先伏于远处,借着树木的掩护慢慢朝我们移来,理应听不到我们刚才的对话。”杜四一声长啸:“既已泄露痕迹,为何还不现身,明将军手下就只有这样鬼鬼祟祟的人吗?”

一阵山风吹来,树草花木簌簌作响。

一个拖得长长的声音从草丛间传来:“夕阳红——”

花间传来声音:“花浅粉——”

岩石后一个声音接道:“大漠黄——”

身后一人接着吟道:“草原绿——”

右边树丛中又传来一句:“淡紫蓝——”

最后是左首一人续道:“清涟白——”

六人像是配合了千百次一样吟道:“六——色——春——秋——”

敌人竟有六个之多,而这六人能无声无息地潜来,直到近处才被大家发现,无疑都是高手。

明将军带兵来攻塞外,身边高手无数,来者到底是谁?容笑风一向沉稳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六章 六色春秋

 其时正是早春三月,春意料峭,晨风尚寒,吹得渡劫谷中草木乱摇,更送来阵阵花香草气,让人身心舒畅。可一片大好春光中,竟是杀机四伏,气氛亦随之骤然紧张起来。那六人在发完话后就再无动静,便似已凭空消失了一般。

物由心耐不住叫道:“六色春秋是什么鬼东西?”身后一个声音傲然传来:“六色春秋不是鬼,更不是东西,是六个人。”容笑风和杜四都是老江湖,闻声都不禁大皱眉头。

原来此时在身后发声的人已不是刚才在身后的声音,而是起初从草丛间传来的语音。以如此情形推测,要么是敌人能在自己毫无察觉下移形换位,要么就是深谙传音大法,用气鼓音让人猜不到他的真实位置。不论是哪一种情况,看来这六个都是让人非常头疼的对手。

杜四按捺下心中惊异,悠然立定淡淡道:“物老你可懂画吗?”物由心一呆,不知杜四怎么会在这时问出这样的问题,下意识地答道:“怎么不懂,入我门中必须要精通机关土木,光是我手绘的图画就有百幅之多呢。”

容笑风虽是长居塞外,却对中原武林颇多了解,听了杜四的话,心中已然明了来者是何方神圣。他亦知道杜四好整以暇只是惑敌之计,虽然己方不知对方实力如何,可对方亦同样不知己方的虚实,如此莫测高深正合攻心之道。当下容笑风接道:“物老你有所不知,杜老所说的可不是你那些让人看得生闷的素描机关图。”

许漠洋亦是对容笑风与杜四的战术心领神会,此时必须要装作对当前大敌若无其事的样子,如此才能将敌人激出来。否则敌暗我明,对战起来势必束手束脚,在此谷道险地自将落于下风。当下许漠洋笑道:“想必杜老指的是那些枯湿浓淡、层次分明的水彩画和西洋画。”物由心不好意思地老老实实承认道:“我虽对素描线条知道一些,对水彩却真是一个门外汉,光是那些花花颜色便让我眼晕了。”

其时中国国画多重水墨,讲究秀逸平和,明洁幽雅,不重色彩。而西洋油画更是传入中原不久,除了京师,其余地方难有所见,就连自幼学过画技的杨霜儿对此也不甚了解。而许漠洋身为冬归城城守,天南海北的奇人奇事奇物俱有所闻,是以反而要更清楚些。

杜四缓缓道:“西洋画的色彩调和与我中原细笔勾勒的水墨国画大不相同,画法也是大相径庭。两种艺业绝不相通,但在京师中却有一人对国画与西洋画都有极深的造诣。”物由心自小便对各种奇功异术有心,此时早忘了身侧还有敌人威胁,连忙追问。

容笑风又是四声大笑,先于杜四答道:“那自是京师八方名动中号称一手画技天下无双的泼墨王美景了。”许漠洋眼见容笑风大笑时衣角鼓涨,这才明白过来为何他每每大笑,想必是运功的一种方法。

杜四点点头:“泼墨王排名八方名动第二,为人谦和稳重,风度翩翩,有极好的口碑。又以七十二路夺魂惊魄笔法笑傲京师,却总是自诩为武功三流,气度二流,画艺才是第一流。其人嗜画如命,就连传下的六个弟子也是以画色为名、秀拙相生,分别便是夕阳红、大漠黄、淡紫蓝、草原绿、清涟白和花浅粉,这六人便称作六色春秋。”

(一时只见到一白一绿在空中电光石火般交汇而过,然后以快打快,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许漠洋这才知道如此形迹诡秘的六人是什么来路。眼见明将军先后派出季全山、齐追城、毒来无恙和千难等人追杀自己,加上在幽冥谷碰见的机关王白石与牢狱王黑山,如今再有这泼墨王美景,连八方名动也出动了三人之多,尚不知以后还有什么高手,可见明将军对自己实已是志在必得。

他为人豪勇,此刻压力越增,反更是放开手脚,长剑出鞘,遥指草丛,大声喝道:“八方名动这么大的名头,手下弟子却全是缩手藏足之辈吗?”

许漠洋话音才落,面前便是一片异样的绿色,就似有许多野草从两边向自己卷来,清芬草气袭到眼前蓦然散开,中间却夹杂着一道强劲的白光。对方终于沉不住气,忍不住出手了。

物由心反应极快,大袖一展已帮许漠洋接下了对方的攻势,一时只见一白一绿在空中电光石火般交汇而过,然后以快打快,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容笑风再大笑四声,四笑神功运至顶点,眼露精光,一时将双方对敌情形看得真真切切。出手的想必是六色春秋中的草原绿,但见他身材短小,一衣绿装,在空中辗转激荡,武功也是极为飞扬跳脱,加上身上绿衣与周围的草色相同,如不细察几乎疑为林精树魅之类。推想其他几人必也各有与周围环境相似的掩护色,加上善于藏匿,形体矮小,是以走近众人身边方始觉察。

“砰”的一声大震,草原绿终是抵不住物由心几十年的功力,迫得硬拼一记,闷哼一声,歪歪斜斜地落入山谷边的草丛中,想是吃了暗亏。物由心哈哈大笑:“你这身装扮倒是好玩,像唱戏的一般,可惜武功还差我老大一截呢。”

杨霜儿见之也是手痒意动,双针在手,跃跃欲试。许漠洋功力未复,退在一边掠阵。容笑风与杜四却是不敢大意。泼墨王的一个弟子也能和物由心硬拼了十几招,其师更应是深不可测。

草原绿刚刚踉跄退入草丛间,却发现已被容笑风目光锁定。他眼力还算高明,知道如果自己再稍有动作,对方蓄势已久的一击便将即刻施展出来,当下凝住身形,再不敢动。六色春秋的其余几人也是毫无动静,此时大家均是寻隙出手,动一发而牵全身,形势处于胶着状态。

物由心一脸得意,嘴里犹自不依不饶地嘀咕:“怎么一点也不讲同门道义,就连帮手的都没有。”

奇变突生,左首间六尺处一方赤色大石后突然便冒起一人,直让杨霜儿吓了一跳:敌人原来离自己这么近!

那人一身大红彩衣,身材亦是矮小。本来藏在那赤色岩石后还不觉什么,露出身形后一身红衣却是异常醒目,也不知他是用什么法子躲在石后。

杜四一个箭步掠到杨霜儿身边,拦住来人,却见对方并未提聚功力,当下也是凝劲不发,静观其变。

来人彬彬有礼,先鞠一躬:“六色春秋大弟子夕阳红见过各位前辈。”他的言语轻柔,态度和缓,虽是身材矮小,举手投足间却是衣袂飘扬,神情从容,果是深得自诩二流风度的泼墨王真传。

物由心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免礼,免礼,你那师弟也没什么事。嘿嘿,念在你们也和我一样个子不高,我刚才也只用了七成功力。”容笑风放声大笑:“泼墨王放情画技,以画比人,亦应是清隽雅逸、融通练达之士,而观其座下弟子如此形迹诡秘,似乎对令师的风范有所削减……”

杜四却不说话,只是留神周围情形。泼墨王排名八方名动之二,仅次于有捕道王美誉的追捕王梁辰之后,自有惊人艺业。只看其弟子不卑不亢、有恃无恐的样子,若是他本人也在附近,加上对方人数也占上风,到时动起手来,己方武功高明之辈如物由心、容笑风自可逸走,但身负重伤的许漠洋与武功略逊一筹的杨霜儿则未必能从容脱身。

夕阳红仍是不紧不慢、毫不动气的样子:“家师言道,做人当如作画,笔情恣肆处要淋漓洒脱,不拘小处瑕疵,几位前辈何苦如此追究?几位师弟妹这便出来与众位前辈打个招呼吧。”

一黄衣人从树上掠下:“在下大漠黄,排名六色春秋之二。”当下一指右首边:“这位是三师弟淡紫蓝,他不喜说话,便由我介绍给各位大侠。”右首现出一蓝衣人,面容冰冷,不苟言笑,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显得敌意甚浓。

草原绿方才缓过一口气来,暗地调匀呼吸:“草原绿见过各位前辈,这位老爷子好高明的武功。”此人一脸虬髯,豪气内生,更是直言不敌物由心,让众人大生好感。

左角闪出一名白衣人,不用说也必是六色春秋中的清涟白:“在下清涟白,家师昨夜才赶到附近,看到谷内放起天女散花,这才命我等前来查看。事起突然,我们亦不得不小心从事,决不是有意窥查诸位前辈行踪。”此人说话井井有条,当是六色春秋中最有智计谋略的人物。

一个粉衣女子从一片花丛中闪出,其衣宽大,仿若一只大大的蝴蝶,藏身在花间的确容易让人疏忽:“小女子花浅粉,乃是六色春秋的末弟子。前辈请听我一言,家师也不虞我们与众位冲突,临行前专门嘱咐大师兄谨慎从事,莫要弄出什么误会。”

众人给六色春秋一唱一和弄得不知说什么好,眼见对方彬彬有礼,倒像理亏的是自己。物由心讪然道:“嘿嘿,泼墨王名头太大,我们这样严阵以待才是最看得起他。”杜四笑道:“既然是误会,便请各位回复令师,我们之所以放出天女散花,乃是因为那时刚刚见了机关王与牢狱王,至于其中细节一问即知,各位这便请吧!”

容笑风也知对方实力决不在己方之下,泼墨王虽是谦恭有礼名传江湖,但此时出现在这里只怕也是来者不善,加上明将军的人马随时可能杀来,先回山庄凭险而立才是目前当务之急,当下也摆出送客的样子。

夕阳红的红衣在晨风下飘扬:“本来我们这样向师尊复命也无不可,只是三师弟伤在前辈手下,我身为六色春秋的大弟子,却不好向师尊交待。”容笑风沉声道:“你待如何?”夕阳红淡然一笑:“师尊马上就到。在下不才,只想留诸位一炷香时间,不知前辈意下如何?”夕阳红身为六色春秋的大弟子,虽是轻言细语毫不张扬,却也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自信与霸气。

杨霜儿道:“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再说你那绿衣师弟也没受什么伤,何苦如此咄咄逼人?”夕阳红深施一礼:“姑娘有所不知,六色春秋出道以来从未折过师尊的威风,若是就这般让诸位走了,我这大弟子实是面上无光。”

物由心大怒:“你们师父既然不在,你就有把握留住我们?来来来,你先接我一掌,若是我不能让你退开十步以上,便算我输了。”夕阳红也不动怒:“六色春秋同门数年,自有默契。前辈虽是武功高明,单打独斗我们无人能敌,但六人合力,想来一炷香的时间我们还撑得住。”

几人全变了脸色。夕阳红说话虽仍是和颜悦色,但语气中流露出的意思却是截然相反。这六人想必是有一种联合的阵法,所以才这般有恃无恐。

容笑风乃豪侠决断之人,虽然明知在此与明将军为敌之际,惹上八方名动绝非明智,但既然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目前的情况势必不能善了,不若速战速决,否则再让这个口才极好、风度又佳的夕阳红死缠硬磨下去,只怕明将军的人都要追到了。当下容笑风默运神功,一步步朝前踏去,嘴上犹是哈哈大笑:“泼墨王的弟子果然与众不同,不过我赌你肯定撑不了一炷香时间。”物由心见有热闹反而更是开心,跃到容笑风身边,并肩向六色春秋走去。白发迎风飘摇,更增威势。

杜四对敌经验何其丰富,不敢冒进,以防敌人有机可趁,刹那间身形稳立如山,站在许漠洋与杨霜儿身前。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六人,拊掌大笑:“若真是要赌这一注,我只好把棺材本都压在容庄主和物老身上了。”

夕阳红眼见容笑风与物由心一步步走近,却是丝毫不惧,稍退半步,让开对方挟面而来的气势,手腕轻抖,亮出一把三尺长短的大画笔,口中兀自笑道:“师尊教我等莫沾赌术,是以容庄主这一赌在下只好婉拒了。”

“当”的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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