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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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锦-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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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芳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
一想到祈王殿下将会成为董如眉的入幕之宾,再看这位的样子,应芳芳心里多少舒坦了些,笑容也不再僵硬,“咱们淮安虽然不如苏杭的名声大,可胭脂湖的一湖胭脂却是别地儿都没有的,坐在画舫上一边听曲儿一边剥莲子,还有烤胭脂鱼,可都是别地儿尝不到的。”
应芳芳说得有些夸张,而阿雾又惧水,她着实没什么兴趣去游湖。而应芳芳何等眼色之人,见阿雾不为所动,又观这位的做派,虽沦落为妾,只怕也是大家出身,便又道:“夫人不知道咱们淮安有一绝,这就是咱们淮安的女人不输男人。”
“漕帮里头好几个女儿身的大当家,她们经常说男人能做的她们也能做,男人享受的为何她们不能享受,所以咱们淮安湖上那些点美人灯笼的画舫里的姑娘,咱们女子一样可以叫来乐一乐,听一听她们的吴侬软语。”应芳芳道。
应芳芳的这话让阿雾心里头一动,果真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雾从没想过这世上还有这等事。
“那就有劳应夫人了,我来淮安这么久还没出过门呢。”阿雾淡笑道。
应芳芳手里头有王永成的“尚方剑”,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她和阿雾借用的是王永成游湖的那艘画舫,豪华精致,船头的灯笼上写着一个“王”字,在淮安这片水上完全可以横着走。
胭脂湖因为落日余晖将湖水晕成了胭脂而得名,景致也说不上特别。阿雾惧水之疾日前已经好了许多,望着满湖金鳞,至少在人前已经可以装得若无其事,不叫人看出弱点来了。
淮安的小曲因受漕运的影响,俚俗之词颇多,这样那些漕工才听得懂,可听在阿雾的耳朵里,就难免粗俗了些,抬手遣退了那两个小姑娘。
夜幕降临,湖面上画舫来往如织,宴客人家的灯笼是别致的美人灯,也写着名号,阿雾的耳朵尖,听见一老一少的声音传来,少见的清雅入韵,她从窗户往外看了看,只见对面那艘画舫的美人灯笼上写着一个“董”字。
“夫人好眼力,那董眉儿号称董如眉第二,是这片湖上的花魁人物,每日里应酬不暇,她的曲子唱得极好,一手琵琶更是出神入化,不如我们叫她过来唱一曲?”应芳芳笑道,今日顶着王永成的皮,正好会一会老王的新欢。
阿雾点了点头,她只觉得新奇,居然妇人也能叫牌子。
应芳芳吩咐了一声,艄公便将船靠近了董家画舫,一个小厮见船靠近,灵敏地跳了过去,不多久就又回了船上,而董家画舫里就有了动静,两条船的艄公已经开始搭桥,
再然后,阿雾便见着对面船上,一个身姿袅娜的女子由着侍女扶了出来,提着裙脚,缓缓地行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老一少,还有一个侍女手里抱着琵琶。
董眉儿撩了帘子进来,看到应芳芳时,眉毛一抬,有些许吃惊,再抬眼便看到了阿雾,而四周却不见王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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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眉儿定了定神;冲阿雾和应芳芳一福,“不知二位夫人想点什么曲目?”
“便捡咱们老爷平日里最爱听的小曲儿来一支吧。”应芳芳代阿雾这位客人回答。
董眉儿颔首;撩了裙摆坐下;接过侍儿手里的琵琶,试了试音;慢起檀口道:“娇滴滴玉人儿,我十分在意;恨不得一碗水吞你在肚里。日日想,日日捱,终须不济。大着胆;上前亲个嘴儿;他也不推辞;早知你不推辞;何待今日方如此。”
应芳芳的脸越听越白,阿雾多少也瞧出了眉目,想来王永成也是这位董眉儿的入幕之宾,应芳芳这拈酸吃醋地借着自己却来会她的情敌。而她的这位情敌也可爱,摆明了是要气死应芳芳的节奏,将她和王永成的调、情之词都唱了出来。
一曲刚落,就有那董家船上的侍儿过来请董眉儿回去。
应芳芳眉头一挑,“怎么,董小姐连我们老爷的面子也不给了?你可知座上的这位客人是谁?”应芳芳冷哼两声,也不再出声挽留董眉儿。
那董眉儿却是十分会看眉高眼低的,以应芳芳的地位哪里用得动这艘船,再看船上这位女客,衣衫、首饰虽然简单,可那布料上暗暗流着光华,绝非等闲人用得起,可是先才应芳芳越过她点曲子,想来也不是多尊贵的人。
不过董眉儿终究没有挪动,只回头对那侍儿吩咐了几句,又请阿雾点曲目。
曲未开口,阿雾只觉船身重重一荡,如果不是她身边的冰霜扶着,阿雾只怕得丢人了,再看应芳芳,已经跌坐在了地上,她浓丽的眉眼一瞪,显出嫉刻来,“谁这么大胆,居然敢动我王家的船?”
回答应芳芳的是杂乱的脚步声,少时,便见一行华衣丽人走了进来,香风扑鼻,端的是上好香料。
“是我,你说我动得动不得?”说话人,一口清脆如鹂的声音,顺着声音看去,人长得也十分整齐,是个瞧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站在小姑娘身后的是两个微胖妇人,看穿着打扮,端庄而不失雅致,该是某家官眷。
“贱人,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敢动我爹的船?”那小姑娘瞪着应氏道。
“卉娘。”王卉娘身后的妇人皱着眉头阻止自己女儿继续说这样没教养的话,她正是黄氏,和她一同上船的是淮安知府的夫人赵氏。
王卉娘这才放过应芳芳,转头望向阿雾,顿了顿,眼睛骨溜溜地在阿雾身上转了转,极其的无礼。阿雾秉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态度,并不搭理她。
“你就是祈王殿下的那位如夫人?”王卉娘从鼻子里喷气道:“长得的确不错,不过也就只配应芳芳这种贱人来应酬你。”
阿雾的脸一沉,旁边的紫宜开口道:“这是哪家教出来的姑娘,对着自己的庶母,一口一个贱人的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破落户呢。”
“说什么呢你?”王卉娘炸毛似地瞪着紫宜,“呵,又是一个自以为长得不错就不懂礼数的贱人。跟应芳芳一样,就会脱光了爬男人的床。”
王卉娘转身不屑地指着阿雾道:“瞧瞧你这双眼睛,跟你主子一样,也是想爬祈王殿下的床吧?”
阿雾的眼睛眯了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这王卉娘也是个奇葩,不知道王夫人是怎么教出来这么个闺女儿的。阿雾本来想着自己目前身份尴尬,不愿多惹事端,可是也不能任人这样踩脸。
阿雾是不屑于同王卉娘翻嘴皮子的,“紫锦,掌嘴。”这一声掌嘴,让正准备开口训饬王卉娘的黄氏顿时闭口不言。
紫锦立即应了下来,上前一把揪住了王卉娘。
“你要干什么,贱婢,这是要反了天了。”王卉娘尖叫道。而一旁跟着黄氏一行上来的丫头、婆子立即想上来厮打紫锦,可惜紫锦身手了得,冰霜则用桌子上的花生对着她们的手一弹一个准。
不过须臾间,王卉娘已经挨了七、八个嘴巴,一张脸肿得猪头似的,可见紫锦下手之狠。
“卉娘。”被阻拦在一边看着的黄氏和赵氏,大惊失色地叫道。
“可以了。”阿雾出声道,“今日不过是薄施小惩。”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王卉娘跟疯了似的吼着。
阿雾懒得看她,只拿眼去看黄氏。
黄 氏可比她女儿聪明多了,她一眼就看出了阿雾定然出身不凡。和应芳芳那种半吊子不同,黄氏出身世家,阿雾那一举一动间流露出的规矩,根本不是寻常家的姑娘能 有的。应芳芳分辨不出这其中的差别,是因为她本就不懂这种规矩。黄氏却看得出阿雾那出身尊贵而带流露出的傲气。
而黄氏却在心里掂量出了阿雾的身份,大约应该是祈王的侧妃之一。能成为亲王侧妃的,出身都绝不会低,只是黄氏猜不透这位是姓何还是姓陶。她心里只怨王永成话说不清楚,如果是祈王侧妃,自然当得起她黄氏来小心应酬的。
不过眼前这一局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善了不了,黄氏不得不大着胆子,来个假作不识,否则这时候认输就是既得罪了人又自打脸面。
“娘。”王卉娘眼泪汪汪地望着黄氏。
黄氏抬了抬上,阻止王卉娘说话,转而对阿雾和应芳芳道:“卉娘即便是有什么不是,两位是她的长辈,训饬一番便是。未出阁的女儿家颜面最是尊贵,夫人这样做就是丝毫不将我家老爷看在眼里啰?”
黄氏看得极准,虽说自家老爷要奉承祈王,但是祈王到淮安来,难道就不是打着利用自家老爷的算盘,撕破了脸两边都不好看,她笃定阿雾要忍下这口气。
“亦或者,夫人万分有把握,祈王殿下能护着你?”黄氏冷笑道。
阿雾的确有些拿不准楚懋会不会护着自己,不过即使楚懋会,阿雾也不会去赌这一注,一个人所能给予的毕竟有限,阿雾可不想去消耗祈王殿下的恩情。
“正如夫人所说,卉娘是晚辈,我这个做长辈的出手教训她,为的也是她将来不用再被别人教训。”阿雾转而又道:“夫人放心,既然教训过了,这等小事我也不会挂在心上。”
这就是阿雾向黄氏表态,打人她是不悔的,但是事后双方可以假作没发生过这件事,她也不会向楚懋告状。
这件事本就是王卉娘错在先,如果不是她这个女儿知道应芳芳扯着她父亲的大皮来扬威,非要教训教训应芳芳,也不会出后头这件事。
“既这样,就不打扰夫人了。”黄氏转头给婆子使了眼色,叫她们带王卉娘走。
“我不走,凭什么这样放过那个贱人,不过是个小妾,指不定哪天就被祈王厌弃了,娘这样捧着她,踩女儿的脸做什么?”王卉娘尖叫道:“明天,明天就叫爹爹多送几个美人给祈王殿下,看着贱人还能不能嚣张。”
“卉娘,闭嘴。”黄氏拉拖带拉地将王卉娘弄了出去。
阿雾有些头疼,没想到出门逛逛,居然看了一出王家的狗血大戏,还被应芳芳利用来对付黄氏。
应芳芳这会儿总算敢出气了,“咱们这位王大小姐在淮安横行霸道,这回遇上夫人,可总算是吃了教训,真是大快人心,只是她说话也太难听了,夫人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越是叫人不放在心上,存的本就是提醒对方的意思。阿雾不接应芳芳的话,反而对董眉儿道:“董小姐的声音柔婉,唱这样的曲子可惜了,改日到寄余园来,我再聆听小姐的清曲。”
董眉儿点头应是,看着应芳芳眼波流转,不无挑衅。
应芳芳脸色僵硬,她也知道这是得罪了这位崔夫人,不过她和黄氏一样,都有些怀疑这位夫人对祈王的影响力,否则祈王也不会独自去上海了,这会儿指不定正搂着董如眉呢。
阿雾已经失了游湖的兴致,吩咐艄公往回走,哪知船行不久,却听见船娘尖叫道:“进水了,进水了。”
王家的画舫虽然精致奢华,但也只是一座小小画舫而已,一听见喊“进水”,阿雾就感觉脚下的锦垫已经湿润了。
此刻屋漏偏遇连夜雨,另一艘船狠狠地撞了过来,画舫瞬间倾斜,阿雾的脸色顿时苍白,“冰霜。”
冰霜是北地人,不善水,饶是她武功再高,也有一刹那的惊慌,她一把扶住阿雾的手臂,她的轻功再好,也达不到带这个大活人还能水上漂的地步。
彼时阿雾的鞋已经没在了水里,“紫锦、紫宜。”阿雾叫道。
船里头一片慌乱,应芳芳、董眉儿都吓白了脸,在船里尖叫乱串,使得船身下降得更是快速。
“夫人,得罪了。”有人破船而入,和冰霜一起,一人扶住阿雾的一只手臂,将她提起来,脚尖在湖里的船上一点,腾到空中,有人将船橹不停地射到空中,冰霜和贺春借力一点,顺利地将阿雾送到了岸边。
“冰霜,你护着夫人,我去救人。”贺春又飞身回了湖面。
紫宜和紫锦被救起时,都成了落汤鸡,虽然受了惊吓,但是好在没有性命之忧。阿雾一行匆匆回了寄余园。
很快贺春就带了贺水来复命,原来正是王卉娘心怀不忿,叫人偷偷凿沉了船,想一举了结了应芳芳和董眉儿,顺带还有敢打她的阿雾。
“好狠毒的小丫头。”阿雾喃喃地道,即使要对付应芳芳,也不用使这种自伤三千的招式,蠢。
今夜阿雾虽然受了惊吓,可大概是王家这几个女人的戏唱得太过好,阿雾的心思反而被她们分散了,夜里一夜好眠,连水也没梦见过。
大早晨的阿雾起身去院子里赏荷,露珠在荷叶上滚落的景色,是阿雾最喜欢的。
“阿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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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雾一回头;便见身着薄荷绸绣五彩八团五谷丰登纹圆领袍的楚懋站在晨光中的树下。她脑海里不由浮现“人淡如菊,气隽如竹”八个字,祈王殿下真真是得天独厚的一副好皮囊。
“殿下!”阿雾有些惊讶。从淮安到上海走水路要一天的路程;而这个时候楚懋能站在寄余园;只能说明他在上海只待了一日便回来了;这同他走时说的五、六天可相去甚远。
阿雾在心头算了算日子,如果胭脂湖的事情传到楚懋的耳里,那么楚懋站在这儿的时间就刚好凑得上。
“殿下怎么回来了?”阿雾往楚懋走去;及至近了;才闻到楚懋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连昨夜应酬的衣裳都没换,怕是连夜赶路奔回来的。
楚懋还没答话;阿雾就又道:“殿下知道前天晚上的事了?”
楚懋摸了摸阿雾细滑入脂的脸蛋;“吓着没?本来就怕水,做什么去游湖?”
“没吓着,有冰霜和贺春呢,不过是鞋袜打湿了一点儿。园子里待得闷了,所以想出去走走。”阿雾轻声道。
楚懋将阿雾拢入怀中,手掌在她的背脊上来回地抚摸,“忙过这阵子,就带你在江南一带好好玩一玩,行程都安排好了。要是这几日觉得闷,换一个园子住好不好?”
阿雾从楚懋的怀里抬起头来,笑道:“却也没有闷到那个地步。殿下在那边的事情谈妥了?”
“交给沈老和傅先生在谈。”楚懋淡淡地道。
楚懋说得随便,阿雾却知道不然,否则他也不至于将自己抛下几日而去上海了。“殿下其实不用回来的,我没事。”
楚懋捏了捏阿雾的鼻子道:“我还以为有人会向我哭鼻子告状。”
阿雾俏皮地皱了皱鼻子,“那殿下可会为我主持公道?”
“自然。”楚懋用鼻子抵住阿雾的额头道:“我就不该留你一个人在这儿,这才去了一天,就弄得我心惊肉跳的。”报信的人自然将阿雾的情况说得清清楚楚了,但是楚懋就是放心不下,如果不亲眼看着她,听她说话,他的心就一刻也静不下来。
阿雾斜睇了楚懋一眼,“听说王大人特地为殿下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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