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日便知。”
东方闲自觉自己忍了梅苍云太久,当日若非他大业未成,必定早就对他下手了。
“你打算将他怎么办?”
“如果我要他的性命,你会恨我吗?”
梅迦逽很快回答:“会。”
“你原谅他当日对你做的吗?”
梅迦逽想了想,点头,“嗯。”
“但是我容不下!”
东方闲很快回答,得知那事后,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梅苍云’三个字,他非常想干脆的了断那个人,若不是她的兄长,他真会毫不犹豫。
“都过去了。”梅迦逽道。“过不了。”
听着东方闲一点不退让的口气,梅迦逽就急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取三哥的性命易如反掌,她不希望他的手里沾上梅家人的鲜血。
“我并没有被他怎么样,何况,他该知错了。”
“他不知!”
东方闲气愤着,梅苍云到现在还在惦记她,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我都能放下的事,为何你不能?”
“因为你是我的!”
东方闲快得不可思议的接了梅迦逽的话,让她怔愣住了。
看着梅迦逽的脸,东方闲下一瞬伸出手将她搂进怀中,很紧很紧,仿佛害怕再也抱不到她。
“小七……”
“逽儿,就一会。”
梅迦逽不知道是自己贪恋了那份温暖,还是他话中的无力感打动了她,就那么任他抱紧,不推开他,但也没有伸出手去拥抱他。
宫女们都不敢发出声音,静静的低下头去。
“逽儿。”
东方闲喊了一声梅迦逽,隔了很久之后才说话。
“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没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我现在,一个人,真的很累,这一切来的太快,快得我有些承受不住,太多的事,完全超出我的预计,我怕自己做不好,我不想对不起百姓,我更不想对不起你,你可能明白此刻的我?你可能明白?”
梅迦逽细细想着东方闲话,她想,她能明白现在他要面对的朝堂和天下,他感到累也是必然的。可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说的‘一切来的快’竟是真的太快,而那个‘太快’的出发点,居然是因为……
许久许久后的一天,当她知道真相的一刻,她心中的想法只剩下一个:七郎,请等等我!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4;
东方闲拥着梅迦逽坐在床上,许久许久……
于他而言,她是能让他变得勇敢的源泉,她能给他无限的展望,他想守住这份可贵的依赖,心的倚靠,无法言语,却是最强大的力量,让他有希望迎接每一天清晨的钟声,让他无惧那些朝廷上并不真心的目光。他知,她在他的宫中,她还没远去,她还在支撑着他的心。
于她而言,他此时的疲惫是太多阴差阳错造成的,而且这些交错还不是天定,是人为。曾经以为是他自己的贪婪,现知,他不过亦是个被亲人摆弄的可怜人,那份先前对他的漠视都变得模糊,隐隐的心疼和不舍。她生活在温暖的家庭,她无法体会他遭受的一切,却明白亲情对一个人有着太重要的分量,可惜他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这份遗憾,将终生陪伴着他,哪怕他成了君王,也改变不了历史。
“小七。”
梅迦逽轻轻推开东方闲,一阵冷风忽然钻进她的衣襟,让她停了下面要说的话。发觉,原来,不爱他时,亦能从他的身上得到温暖。只是拥抱,只是彼此的依靠,就能挡住钻进心口的寒风。或许,两人不爱,也能携手一起面对事情滟。
相伴,只为责任,无关爱情。
“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东方闲静了片刻,道:“你说。他”
“不要伤害恪他们。”
东方闲陷入了一段长久的沉默里……
“好!我答应你!”
梅迦逽有些担心起来,“韩莲和东方渟都在宫中,现在你的母妃回来了,她们大约有些麻烦了。”
“你更担心的应该是东方恪和他的父皇吧。”
梅迦逽点头,既然他说了出来,她也不装。虞文回宫,她一心想扶自己的儿子上位,潜伏这么多年终于如愿,她怎会不把握这次的机会,定会把可能给她带来隐患的人全部除去。首要目标就是东方烨一家,尤其东方恪和东方渟,如果有前朝的死忠之臣要复夺大业,太子和长公主是最好的拥护主子。从虞文的行事手段看,她必不会放过东方烨一家。
“我知道这个要求对当政之人很难,但……”
东方闲握住梅迦逽的手,“我懂。”
“麻烦你了。”
“我会派人尽快找到他们,你帮我想想,如何安置他们最为妥当。”
梅迦逽点头。
她知,他这样要求不算过分,既是她要保恪,自然就要帮他分担可能出现的问题。不然,他那把椅子坐的也太不安稳了。他将话挑明不过是想提醒她,他可以答应她,还有一个人可就没有他这么好说话,她得想法子让他有足够的底气去说服那个人,那个虽然欺骗了他,却是按她的方式对他用尽心思的人。
随后,梅迦逽在宫女的服侍下起床,待她吃完饭,东方闲才起身去御书房。
“小七。”
梅迦逽叫住了东方闲。
“嗯?”
“我想出宫。”
东方闲面色有些为难,不是不想帮她,是他的身份让他有些不便。
“你怕我一去不回?”
“不尽然,也不是关键原因。”
“大军在城外,不管对时局还是粮草的供应,都是很大的问题。”梅迦逽站起身,有着自己十分坚持的考量结果,“我必须出宫一趟。”
东方闲沉思片刻,“我送你去。”
-
德景宫。
一名宫女打扮的女子快步走进宫门,在宫内的小花园中见到虞文。
“启禀太后娘娘。”
“说。”
“皇上带着梅迦逽出宫去了。”
虞文皱眉,松开手中的花枝,稍稍侧过脸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何时?”
“刚才。属下等他们出了朱雀门才回来的。”
“朱雀门?”
亦是一身宫女装扮的林诗乐轻声问道:“太后娘娘,需要……”
“不必了。等皇上回来,哀家问问他便是了。”
“可是……”
虞文看着脸色不悦的林诗乐,慢慢迈步朝屋内走。
“诗乐。”
“太后娘娘。”
“你跟哀家多久了?”
“七年。”
虞文笑了下,“是啊,七年,一个女人能有多少个七年,这七年,你除了功夫精进不少外,可还学到了什么?”
“太后娘娘教的一切,诗乐不敢忘记。”
“哀家先前教你的,是怎样帮闲儿登上皇位。现在,成功了。哀家要教你新的东西。”
林诗乐诧异的看着虞文,疑惑不解,略微走近一些。
“诗乐敬听娘娘教诲。”
“现在不比从前。从前我们生活的地方,叫江湖。龙翼里,所有的规矩都是我定的。你是我最得力的助手,你有任何不是我都可以网开一面。但现在,我们在皇宫,这里是后宫。宫中的规矩,很多不是由哀家说了算,是东淩祖宗们定下的。这么多年下来,那些规矩早就深入宫中人的心底,尤其后宫,规矩繁杂,错一步,可能就招来杀身之祸。”
林诗乐点头,“诗乐记住了。”
“哀家今日就告诉你一条最要警记的。”
林诗乐洗耳恭听,不敢有一丝的怠松。
“后宫女人,不得干政!”
林诗乐愣了愣,沉沉点头,“是。”
“你要记住,辰阳宫是我们东淩天子住的地方,没有他的宣召,任何人都不得擅闯。违者,杀无赦。”
“可是……”
“可是什么?”虞文瞪着林诗乐,“可是你这急性子到现在还没改半分。你是不是觉得梅迦逽住在辰阳宫不舒服?”
“哀家告诉你。虽然梅迦逽还没有认同闲儿这个皇帝,但她也绝对下不了狠心举兵反他,那姑娘对闲儿的感情不是假的,而且她悲悯苍生,不忍百姓受苦。对于她来说,东淩有个好皇帝是最重要的,她并不关心这个皇帝到底是谁。除掉一切私心感情,哀家很欣赏这个女子,她是个极难得的人才。若她是个男子,哀家会杀了她。但她是个女子,且是个对闲儿有感情的女子,哀家便能容她。”
“闲儿下不了狠心将她留住,哀家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可能影响他帝业的,哀家都要帮他避免。梅迦逽只要在帝京,哀家就不担心西线出问题。至于她住在哪儿,那不重要。住闲儿,哀家看倒是极好,让他们继续培养感情,说不定,将来她还能为我们所用。”
听到虞文对梅迦逽的评价,林诗乐心中越发不痛快起来。
“诗乐,我知道你喜欢闲儿,也知道你不喜欢梅迦逽。下面就是我要教你的第二条。身为后宫里的女人,一定要有容人的肚量,否则,你就很难在宫中生活的好。”
“可是太后娘娘……”
“闲儿是皇帝,皇帝哪里只能有一个女人?诗乐啊,你若容不得梅迦逽,将来怎么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天天找闲儿吵闹吗?”虞文看着林诗乐,“到时,别说闲儿,就是我也会烦你。”
“但是他现在一点都不待见我。”
说起此处,林诗乐眼中忍不住蕴起了湿意,她真心想和他好好说说话,七年来,她只能在暗处看着他,当初听到全天下的人知道他和梅迦逽的感情时,她差点就忍不住冲出来告诉他,她没有死,她是他的诗乐,永远只是他的诗乐,她不要把他让给梅迦逽,他是属于她的。
“呵呵……”虞文笑,“现在的情况都是暂时了。现在天下刚定,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我们又出现得太突然,他难免有些难以接受。等时间长些,他就会想明白的。此时,他需要依仗梅迦逽,就让他们好好的处处吧。”
“娘娘,你难道不觉得吗?他对梅迦逽,是真的很好,非常的用心。”
林诗乐觉得,女人的直觉很准,尤其她非常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闲对梅迦逽,太好了。
“那是因为他觉得亏欠了梅迦逽。”
林诗乐不敢争辩,却在心底怀疑东方闲对梅迦逽的感情,只是愧疚吗?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15;
东淩,帝京城外。
见到东方闲的车驾出现,驻扎城外的陈子进等人十分诧异,骑马迎立在军营之外,大有车马再靠近他们便会不客气的势头。
梅迦逽坐在东方闲的身边,心中难免有些忧虑,今日出城,按说,他不来更为好,只是没有他陪着,太后怕又会明里暗里做些什么动作。
“停吧。”梅迦逽道。
东方闲叫停了马车,伸手扶着梅迦逽,准备送她进军营滟。
“不必了。”
梅迦逽拒绝了东方闲,“你回城吧。”
东方闲微微一笑,“你是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害我?他”
“他们不是文臣,不会和你讲道理。你也不要寄希望于我,这些将士跟我多年,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热血战士,篡位一事在他们的心中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万一我拦不住他们的情绪,你不是没有回不了城的可能。”
“我可以不送你过去,但,会在这等你。”
-
重洄将梅迦逽送到了陈子进的面前。
“回去吧。”
梅迦逽对着重洄说,“我有话和众将军谈,你们且回城。”
“是。”
重洄也不笨,知道梅迦逽特意说了后面一句,是在强调让他劝说皇上回程,防不测。
陈子进等人见梅迦逽,立即下马,迎到她的面前,“梅将军。”
“梅将军,你可算来了。”
“梅将军,我等等你很久了。”
梅迦逽平声和众位将军打招呼,“让各位将军久等了。”
陈子进看着远处没有离去的黄色马车,眼中颇有不满道:“他怎么还不走?难道想等着我们举兵反了他吗?真是胆子够大,居然敢到这里来,也不怕自己有来无回。”
众将的情绪都被陈子进说得有些躁动了,连日来压抑在心头的怨气和不满开始膨胀。
“各位将军,大家的情绪先不要激动,”梅迦逽努力安抚,“有些事情,我想告诉大家。”
“梅将军,你请说。”
陈子进道:“外头风大,咱们到里面说。”
“是,是是是。”
一团人簇着梅迦逽走进中军指挥大帐。
“列为将军,我知大家的寂苦,常年出征在外,我们为家人做的太少,一心想国家强盛,而今江山易主,对于我们,是一件大事。可,对天下的百姓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大事。在此,迦逽恳请各位将军回到之前坚守的阵地去。尤其陈子进将军,你守卫的城郡是西线一道非常重要的关卡。在此时,西楚对东淩虎视眈眈,我们不能让敌国钻了这道空防。”
陈子进似乎不满梅迦逽这样的安排,和几个将军交换了一下眼色,没有动作。
过了会儿,终于有个人问了出来。
“梅将军,我们若都撤回到原地,你做何打算呢?”
一时,众人的焦点都落到了梅迦逽的身上。
“留在帝京。”
众人惊讶。
“留帝京?”
“梅将军难道不和我们一起撤离?”
“那怎么行!”
“梅将军留京城?”
陈子进道:“如果梅将军留帝京,我不撤离。”
见有人领了头,其他的将军也全部表态。
“我也不走。”
“我也不撤。”
“不撤。”
梅迦逽笑了下,“大家是不是觉得撤离就会陷入险境?”
众人沉默。
“我以为,这么多年来,你们是了解我梅迦逽的为人的,现在看来,是我高估大家了。”
“梅将军,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咱们都是武将,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爱那些文人***客的什么含蓄,有话直说,咱们也好理解。”
梅迦逽小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想着要怎样告诉这些人,撤军是目前对东淩和百姓最好的保护呢?这东淩的帝王并不是他们认同的,为他守江山,他们哪里会甘心呢?
“哎……”
叹息一记之后,梅迦逽慢慢道:“贞康帝下落不明,太子东方恪也失去踪迹,韩莲与东方渟目前被囚禁在皇宫里,新帝东方闲登基,如今城中的文官基本都被他拿下,许多重要的位置都放了他信任的人。另外,有一个消息你们可能还未听说。太贵妃娘娘,没有死。”
“啊?”
“什么太贵妃娘娘?”
梅迦逽道:“新帝的母妃。”
众人大惊。
“太文贵妃不是死了很多年吗?”
“是啊。”
“死而复生?”
“大家都听过一个组织吧,龙翼。主子就是太文贵妃。当年她诈死,潜伏在暗处帮助新帝。如今她进了宫,恢复了身份。贞康帝一家的未来,堪忧。”
陈子进道:“这与我们撤离有什么关系?”
“京畿南部驻军是新帝的人,南线东部的人马也是他的。我们驻扎在城外,居中心位置。北方归宗天和尉迟德尚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