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委实想不明白,梅娉婷怎么就这么难嫁呢?”
东方闲看着东方潜,没有说话,心中却同样有着疑虑。
东方潜继续道:“如果说梅迦逽出嫁被人破坏我一点不意外,但梅娉婷这样,真让人想不明白。”
“不明白就先不要想了。到底是一桩喜事,能成就好。”
东方潜诧异的看着东方闲,他这话说得总感觉带了个人感情的味道,似乎颇为满意的看到梅家和柳家结成亲家。
但没有人料到,一场喜事,在几天之后竟成了梅家和柳家的丧事。
-
梅府。
梅迦逽在书房里摸着自己的排兵布阵地图,涅槃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冲到了她的面前,气喘吁吁。
“迦逽。”
“什么事这么急?”
涅槃看着梅迦逽平静的面容,一时不知道要不要对她说实话,但若不说,她迟早也是要知道的。可若说出来,真担心她接受不了。
“迦逽,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
“你说。”
涅槃捏着佩剑在原地打了两个转儿,真是万分难以开口,到底要怎么告诉迦逽呢?这事真就不是件好说出口的坏事。
梅迦逽轻轻笑了下,“瞧把你为难的,到底什么事儿,你说吧。这么多年,我听到的坏消息还少吗,没事,你只管说,我都接受的了。”
“迦逽,这次不一样,这不是什么战场上传来的消息,这是……”
梅迦逽直起身子,表情依旧平静,“涅槃,别急,你说。”
涅槃将佩剑放到一旁,双手抓着梅迦逽,吞了口唾沫,声音悲恸不已,“迦逽,我可真说了,不管你听了之后多么伤心都要挺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涅槃努力再努力,终于讲出来,“大姐,死了。”
梅迦逽一瞬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大姐死了?”
“迦逽。”涅槃用力抓着梅迦逽,眼睛泛红,“是真的。柳家刚来人送信了。柳明阳在府中遭人刺杀,大姐进屋刚好撞见,为了替他挡刀,被刺客……”
梅迦逽一个不稳,整个人朝地上跌去。
“迦逽!”
涅槃用力抱住梅迦逽的腰肢,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来人啊。”
几个婢女从书房外面跑了进来,和涅槃一起将梅迦逽扶到了椅子上坐着,担心不已的看着梅迦逽。
忽然,梅迦逽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门外走,涅槃用力拉住梅迦逽,不让她出去。
“涅槃,放手!”
涅槃攥得更紧了,“迦逽,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但你现在去干什么呢?柳明阳也死了。现在柳家上上下下都在悲痛之中,官府已经在调查了,你现在过去没用。”
“我不是去柳府。”
涅槃道:“你想见老爷,我带你去。”
朝前厅走的时候,涅槃诧异的发现,迦逽的步子竟然比她更快,虽然是她牵着她,但不管她走的多块,迦逽总能在她前面一步的距离,仿佛更像是她拖着她在走。
“迦逽,你慢点,别摔着。”
梅迦逽完全听不进涅槃的话,眉心紧蹙,她不信长姐出了事,她刚嫁去柳家才几天,怎么可能就出了意外。还没有走进厅堂,一片泣声传来。
“爹~”
坐在厅中主位上的梅仁杰听到梅迦逽的声音,转头看着她,“四儿。”
涅槃将梅迦逽牵到梅仁杰的面前,还没说什么,梅迦逽就伸手抓住梅仁杰的衣袖,“爹,柳家来的信,是不是真的?”
梅仁杰老泪纵横,“嗯。”
梅迦逽指尖轻抖,眼眶一下湿润,两颗眼泪滑过脸庞,怎么会……长姐怎么会就这么……去了。
“四儿~”
梅仁杰扶着自己的女儿,悲痛得什么话都讲不出,他本以为将自己的大女儿送出嫁就可以了却一桩心事,没想到才几日,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心里还没高兴多久,为何就要听到这般痛苦的消息。二儿子被流放到北荒,现在大女儿又离他而去,难道梅府从此就要噩运连连吗?
“爹~”
梅迦逽拉着梅仁杰,心痛得眼泪愈来愈多。
-
辰阳宫。
重洄快步走到正在假寐的东方闲身边,“皇上,俊王爷求见,说是有急事。”
“宣。”
“是。”
东方潜很快走了进来,“微臣参见皇上。”
东方闲慢慢睁开眼睛,从东方潜的声音里听出些不寻常,看着他,问:“何事让你如此急着见朕?”
“柳如挥长子柳明阳被刺杀。”东方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梅娉婷也死了。”
倏地,东方闲眼睛完全睁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东方潜,甚为不可思议。
“何时发生的事情?”
“昨晚。”
东方闲皱眉,兵部尚书是柳如挥,若刺客的杀害对象是他倒也有几分说的过去,可为何会是他的长子?柳明阳虽在朝中为官,官职却不大,且平时未有见他和谁有过节,怎得会连番有人要他的性命?甚至,还牵扯到了他的新婚妻子。
“朝中官员在府邸被刺杀,这事,一定要彻查。”
“是。”
东方潜走后,东方闲在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柳明阳若得罪了人,不该等到他成亲之后才遇害啊,他的杀身之祸只怕是被梅娉婷带来的。可梅娉婷常年住在梅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亦无什么出色的才能,理应不遭人嫉恨。为何偏偏她却屡出意外呢?
-
深夜的梅府。
梅迦逽坐在床上,脑海里挥之不去都是关于梅娉婷的回忆,一双红肿的眼睛让她看上去憔悴无比。
“长姐……”
一阵清幽的紫竹香气飘来,梅迦逽精神恍惚了一下,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再细细嗅之,发现真的是有紫竹香气萦绕在身边。
东方闲轻轻在梅迦逽床边坐下,抬起手,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暖的指腹覆在她的眼睑上,心疼不已。
慢慢的,东方闲将梅迦逽扶着靠到自己的怀中,将她轻轻拥着。
“逽儿,我来了。”
梅迦逽的眼泪再度涌出眼眶,泪滴全部沁透到东方闲白色的锦服里,“小七,长姐她……”
东方闲双臂收紧,他就是担心她太过悲伤才出宫来看她的,前几天见她开心的模样,他还曾想问她,想不想嫁人。岂料,世事无常。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39
柳府在短短几日内办了喜事后又办丧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帝京的人唏嘘不已,纷纷感叹人生的不确定。柳府的老爷柳如挥更是遭遇了巨大的打击,重病卧床,不少的事情都是他的二子在打点。
棺木下葬的前一天晚上。
深夜的风吹到脸上让人忍不住轻轻发颤,白烛的火苗在风中左右摇摆,为柳明阳和孟婆汤守灵的柳府下人们冷得缩了缩脖子,心中虽有怕意却不敢擅自离守,只盼着第二天能早一点到来。
一个守灵的家佣凑到另一个身边,小声道:“你先守着,我去下茅厕。”
“你不是不久前刚去过了吗?怎么又要去?濉”
“人有三急,这我哪里知道,要不然,你也一起去?”
两个家佣眼睛对视了一会儿,达成共识,一起走出灵堂。
一阵轻风吹过,灵堂的大门忽然关上,房间里无一活人。一双迈步异常轻盈的双脚不知从何处出现,一步步的走近灵堂中放着的两副棺木,绕着柳明阳的棺木走了一圈之后到了梅娉婷棺木的前面。哗的一声,装着梅娉婷尸身的棺木盖忽然被一道强劲的掌风扫开蠢。
棺木边,一个黑色劲装蒙着面的人在见到梅娉婷的容颜时,长长的睫毛颤抖一记,悲伤在眼底蔓延开,浓得怎么都隐藏不了。
前几日还鲜活靓丽的梅娉婷此时像是睡着了一般,心口的刺伤被完整的衣服遮盖,胭脂粉黛将她的五官描画得气色红润,若非身子冰冷,真叫人分辨不出她的生死。黑衣人快速的将梅娉婷检查一遍,发现她身上除了剑伤再无别的伤口,亦没有中毒的迹象。
黑衣人蹙眉,真是意外?
将梅娉婷的棺木盖合上之后,黑衣人又检查了柳明阳的尸体,除了发现他的几处致命伤之外,还在他的体内发现中毒的迹象。看着手中几根发黑的银针,黑衣人眉心紧紧拧起,喉咙和肚中都有中毒的痕迹,那便是在他活着时就给人下毒了。只是这毒并不重,没有要他的性命。
兵部尚书的长子,为人没有过分之处,怎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的想要他的命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柳府家丁的声音,“哎,这灵堂的门什么时候关上了?”
“不知道,赶紧进去看看。”
先前去茅厕的两个家丁推开门,见蜡烛燃着,房中没有出现奇怪的事情,各自在心底轻轻呼了口气,站到原本的位置,继续守灵。
-
柳家一案让朝中官员人人有点自危之感,似乎一夜之间让大家都开始自省,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平时得罪了人而不自知,每个人都担心自己忽然就成了第二个柳明阳。
见情况确实有些诡异,担心新到任的京兆府尹孙冰云无法担起大任,东方闲将调查柳明阳被杀一案的主权给了东方潜,让他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早朝之后,东方闲到了御书房中批阅奏折,大理寺卿袁正刚求见。
重洄将袁正刚带到东方闲的面前,站到一旁。
“大理寺卿袁正刚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闲停下挥毫的手,抬头看着座下伏地的袁正刚,道:“起来吧。”
“谢皇上。”
“这个时候来见朕,所为何事?”
袁正刚拱手,看着龙章凤姿不怒而威的东方闲,清朗着声音道:“皇上日前命微臣彻查西宫东方烨韩莲与东方渟被杀一案,臣已有所进展,特地前来向皇上汇报。”
“噢?”东方闲挑眉,“你且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通过查验东方烨三人尸体,微臣发现,让他们毙命的刀法一致,致命伤都是心口剑伤七寸,且刀锋宽窄一模一样。据当时守卫西宫的禁卫军说,西宫出现刺客不是一人。由此可见,当日刺杀东方烨三人的是一个有着严密纪律的组织。其二,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方闲轻轻抬了抬手,“你且说无妨。”
“微臣在查案时,听到禁卫军中有人议论,说东方烨三人身上的伤口与当初前太子东方恪被残时的伤口有些近似。于是,臣在大理寺的卷宗里找出前太子回宫后的调查记录,发现卷宗里描述的前太子身上伤情与东方烨三人身体上的果然十分相似。恕臣斗胆,不知皇上可否让微臣到西宫走一趟,见见前太子东方恪。”
“你怀疑刺伤东方烨等人的组织和当初攻击东方恪的是同一个?”
袁正刚看着东方闲,“微臣不敢下定论,凡事得查证后方才敢给皇上回话。”
东方闲蹙眉,东方烨被杀一事他没什么可猜测的,但东方恪手脚被废怎么也会和她扯上关系?难道当初真的是她一手操控的?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准许臣去西宫一证前太子身上的伤口。”
看着地上跪着的袁正刚,东方闲微微皱了下眉头,让他去不难,难的是真让他这么查下去?若有一天真相出来,他又该如何处理?
“皇上。”袁正刚恳求着东方闲。
“嗯,准了。”
“谢皇上。”
袁正刚拜了一拜,直起腰身的时候,右手在左袖口里摸了摸,“皇上,微臣在西宫查案时还发现了一个东西,经过细细甄别,发现此物只在宫中才有。”
东方闲盯着袁正刚手中的东西,道:“呈上来。”
重洄从旁边走到袁正刚的面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送到东方闲的面前。是一个晶莹剔透做工精致的玉质环佩,粉色丝线编织成一个吉祥如意结,柔滑的丝绦根根紧蹙在一起。眼瞧着,着实是一块上好的玉。
“你如何确定这个东西只在宫中才有?”东方闲问。
“回皇上。一开始微臣也没多加注意,韩莲和东方渟都是前皇后娘娘和前长公主,吃穿用度自然都是宫中极好的,臣误以为是在她们被刺杀时掉下的。可经人提醒后方想到,宫中每一个娘娘或者公主皇子用的东西都会刻上她们的番铭亦或是宫殿铭牌,用以分辨她们各自的身份。”
东方闲目光落到玉佩上,这上面刻得是什么?重洄将环佩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的看着玉佩上的纹路,终于,在雕花内侧看到了两个很小很小的字,若不细看,几乎发现不了。辩出玉佩上的两字,他的手一抖,惊恐的看着东方闲。
“皇上……”
东方闲眼神示意重洄将东西拿到他的眼前。
“皇上,请看。”
看到玉佩上的两个字,东方闲心中咯噔的紧了下,真是两个不容人辩驳的字啊。
德景!
贞康帝在位期间,东淩皇宫里宫殿众多,但却没有一个叫德景宫的,现在的德景宫是新太后娘娘住进宫中之后才定名,宫里用品的刻铭也是制工局在娘娘进入之后赶制出来的,如此证据,德景宫想脱干系都无法。
袁正刚小心观察着东方闲的表情,刚才他提去西宫见东方恪的要求时便想好了,若皇上不许他去,这块环佩他便不拿出来。若皇上允了他,则表明他确实是想查清楚西宫一案,那这块将德景宫牵扯进来的玉佩他便可以拿出来一试。毕竟,德景宫里住着的人不是他这个大理寺卿能得罪起的,若没有皇上的支持,他是万万不可能在德景宫查出点什么。
“皇上。”袁正刚再次拱手行礼,“微臣去制工局查核过,这块玉佩确定是德景宫之物。由于德景宫乃太后娘娘所居,兹事体大,臣不敢私自贸然前去打扰太后娘娘,还望皇上定夺。”
是查?
还是不查?
看着重洄手上的东西,东方闲忽而为难了。
忽然,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进御书房,恭敬着声音道:“启禀皇上,俊王爷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
“是。”
袁正刚看着东方闲,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退下,在他以为,皇上既让他查,他必会一查到底,哪怕牵涉到了德景宫,切不可因为太后娘娘的关系就中断了查案。
无泪,是我挥遒的心疼;无言,是你隐忍的苦涩 40
东方潜走进御书房,向东方闲行礼后见大理寺卿袁正刚也在,欲言又止。
“袁爱卿,你先退下吧。”东方闲看着袁正刚,“有事朕再宣召你。”
“是。微臣告退。”
袁正刚走了之后,东方潜向东方闲走近几步,脸色十分凝重,“皇上,柳家一案有重大的发现。”
“噢?”东方闲的心被提了起来,“你说。澹”
东方潜看向重洄,颇为礼貌的道:“不知本王能否劳烦重公公带着旁人先暂避一下,待本王和皇上谈完再进来服侍皇上。”
重洄看着东方闲,获准之后领着小太监们退出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