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醒目的红色唇印就那么印在朱见深的脸上,万贞儿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来,朱见深有些莫名其妙,万贞儿忙说:“没事,臣妾高兴!”
不多久,一周多岁的太子朱祐极被奶娘抱了过来,奶娘抱着太子行礼后,贤妃便迫不及待的要接过太子,万贞儿却对奶娘道:“快,把太子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贤妃才站起身,便定在了那里,奶娘看了看贤妃,又见皇上脸上并无异色,只好将太子抱给万贞儿。万贞儿小心的接过挣扎的孩子,用手指逗弄了一下,才看向贤妃:“太子活泼乱跳的,哪里就身子不适了?贤妃还真会睁眼说瞎话。”
贤妃一直提心吊胆的看着万贞儿的举动,听万贞儿这么一说,脸色一白,有些支吾的解释:“兴……兴许是知道要给母妃来祝寿,太子心里欢喜,病就好了呢!”
这样的解释有多勉强,大家都知道,万贞儿也不再咄咄逼人,专心的逗弄着孩子,当朱祐极露出第一个笑容时,万贞儿笑了,对朱见深说道:“皇上,你看,太子对臣妾笑了!”
朱见深也高兴:“嗯,说明他是喜欢你这个母妃的。”
万贞儿的笑僵了僵,又笑着吩咐林婉玉去给太子准备一份玫瑰露,并学着小孩的声音对朱祐极说道:“你父皇小时候最是喜欢那鲜甜的玫瑰露了,你喜欢不喜欢呀?”
太子刚会说几个简单的词,看着万贞儿的表情,咿呀着说道:“欢……欢……”
万贞儿高兴的笑了,又对朱见深说道:“看,太子和你一样,喜欢玫瑰露呢!”
玫瑰露,多么敏感的东西,当年万贵妃的第一个孩子,在太后那里饮了玫瑰露后,回去便呕吐不止,后来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当除了邵贵人和邵昭仪,在坐的人都是经历过那一幕的。虽然最后结果并不是那碗玫瑰露,但是,如今相同的场景,让人如何不想起当年?
贤妃脸色更是死灰,心中惴惴不安,难道她敢当众对自己的孩子下手?她竟敢……
“娘娘,太子肠胃不好,并,并不能吃那些甜腻的东西……”
“是吗?”万贞儿怎么会去理会贤妃的阻扰,只管逗弄着孩子:“太子可是对本宫说喜欢呢!”
林婉玉端来早准备好的玫瑰露,万贞儿就像当年的周太后一样,用银勺一点一点的喂着太子,贤妃心惊胆战的看着,往事一幕幕的回想在脑中,那个孩子痛苦的哭泣,面色潮红,到最后冰冷的毫无动静,难道就因为她失去了孩子,所以要用同样的方法让自己失去孩子吗?想着当年哭泣的万贞儿,贤妃险些晕厥过去,当年好歹是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却是要眼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眼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这个女人的手中吗?
万贞儿斜眼看着贤妃精彩的表情,终于不再逗弄她了,将太子交回给奶娘:“让太子回到自己母妃身边去吧,看把贤妃给想的。”
万贞儿的笑话并不好笑,众人却要干笑着,贤妃急不可耐的将孩子抱入自己的怀中,那神情,好像朱祐极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一副失而复得的样子,朱见深见了,就要发作,却被万贞儿拉住的手提醒了一下,是了,这是贞儿的寿宴呢,自己怎么能发火,只是,这贤妃也太不识趣了些!
万贞儿满意的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日月光华,心内却冰冷一片:柏若云,你也会怕么?
朱见深左边的皇后却是全程带笑的看着这一幕幕,看着贤妃的苍白脸色,看着万贞儿那眼中急不可察的恨意,看着朱见深面上的不悦,所有人,只有自己的笑意是直达心底呢!
132万氏狂妃
夏夜的虫鸣异常的欢快;喝多了的万贞儿只觉得头脑晕乎乎的,沐浴一番后,脸上的潮红依旧没有褪去,一双醉眼透着迷蒙,如羽扇般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一团阴影;为那扇心灵的窗户增添了神秘感。
朱见深喉结动了动;笑着搂住她往床榻而去;声音喑哑:“贞儿;我想……”
后面的话语被一阵嘈杂声打断;万贞儿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笑意;朱见深皱眉,为被人打断的气氛而不悦,声音便有了些不耐烦的问外面的人:“谁在外面吵闹?”
王喜应声而入:“皇上;贤妃娘娘在外面苦恼,说……说……”王喜吞吞吐吐,看了眼万贞儿又低下头去。
见王喜这个样子,本就不悦的心情更加的烦躁,朱见深不耐的喝道:“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被朱见深这么一喝,王喜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回道:“贤妃说,说贵妃娘娘想要毒害太子,求皇上做主!”
习惯性的皱了眉毛了,听出王喜话中的意思,朱见深不由问道:“太子怎么了?”
“长春宫的人说,太子刚才腹泻不止。”
“所以就说本宫要毒害太子?”万贞儿在一旁嗤笑,说着转头看向朱见深:“皇上可信?”
万贞儿脸上带着笑,眼中却分明是不信任的眼神,这样的贞儿,朱见深不喜欢,不喜欢不相信自己的贞儿。
轻轻的握住万贞儿的手,朱见深问道:“贞儿可信我?”
没想到朱见深会反问一句,眼中还带着无比的认真,万贞儿愣怔了一下才笑道:“信!”眼中亦是信任的光芒。
朱见深皱起的眉毛这才松开来,对王喜吩咐道:“把她叫进来吧!”
不一会儿,贤妃便披散着头发冲了进来,后面紧跟着林婉玉,梁芳以及长春宫的人,贤妃入眼看到朱见深便冲了过去并跪在他脚下哭道:“皇上,求您为太子做主啊!”说着又仰首看向万贞儿恨恨道:“万贞儿你好狠的心!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毒害太子,自己没了孩子,就要来害我的孩子吗?皇上,求您为臣妾,为太子做主!”
朱见深皱眉看着跪在脚下哭泣的女人,万贞儿不怒反笑:“进来就哭哭啼啼的指责,贤妃何不把说清楚了,就是要定本宫的罪名,也得把话说清楚了不是?”
贤妃没有答话,倒是贤妃身后的宫女哭道:“回皇上,太子殿下本来好好的,可是从贵妃娘娘的寿宴回来后便腹泻不止……”
“所以贤妃就认为是本宫毒害太子?知道皇上在昭阳殿,还故意跑到昭阳殿来闹事?”万贞儿打断小宫女的话厉声问道。
小宫女被吓得不敢出声,万贞儿看了眼贤妃,又看向小宫女:“本宫且问你,太子腹泻,可有请太医?”
“请了,太医院的张太医,王太医都来了。”
“那太医可有说是什么原因?”
“说是太子吃错了东西。”
“吃错了东西关本宫何事?怎么就说本宫要毒害太子了?”
“因为,因为太子殿下自寿宴回来后便没用过食,后来又腹泻了。”小宫女身子有些斗,却还是说完了。
贤妃本来低头哭泣着,正此时也哭着看向朱见深:“皇上,求您为太子做主啊!贵妃娘娘这是想让太子向大皇子当年那样没了,贵妃居心叵测!”
“呵,不过一个腹泻,便说本宫要毒杀太子,且不说问题是否出在本宫的玫瑰露,贤妃不再长春宫好好照看太子,却还有闲工夫来昭阳殿污蔑本宫,看来太子也并无大碍!”
被万贞儿的话激怒,贤妃一时忘了哭泣,愤怒的看向万贞儿:“太子明明就是用了贵妃的玫瑰露才会腹泻不止,贵妃竟还说是臣妾污蔑,贵妃敢对天发誓,绝没有存半分毒害太子的心么?”
字字逼人,万贞儿看着如今恨得几乎能咬碎压根的贤妃,只觉心中畅快,看着那双愤怒的明眸,万贞儿轻启皓齿,缓缓吐出两个字:“不——敢!”
贤妃到没想到万贞儿会这么答,愣了一下才向朱见深哭道:“皇上,您听听贵妃都说什么了,贵妃她存了毒害太子的心啊!”
万贞儿却在旁边凉凉的补充道:“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你凭什么让本宫对天发誓?”说着,又看向朱见深:“倘若皇上要我发誓,我便发,否则,谁也没有资格让我发毒誓!”
朱见深面色动容,握着万贞儿的手更是紧了紧,再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贤妃,眼中半分怜惜也无:“你闹够了没?”
“皇上……”素来知道皇上对自己无情,可是,想到正在经受折磨的儿子,心中还是痛得不行,那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不过是在寿宴吃了些玫瑰露,你便怀疑贵妃,难道也怀疑太后吗?”
“臣妾没有!”贤妃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又扯到了太后身上,只本能的反驳。
“还说没有?”朱见深眼中一痛:“当年大皇子的事你也是经历过的,他也是吃了太后的玫瑰露后没了的,如今你这般质疑,是想说当年大皇子是太后毒害的吗?”
“臣妾不敢!”贤妃战战兢兢:“可是,太子确实腹泻不止!”
“呵,要不要把昭阳殿的人都交给长春宫一一审问?”万贞儿在旁轻笑。
贤妃哪里还敢说话,朱见深听了马上拒绝道:“此事与爱妃无关,何须交什么人!”见贤妃还跪在那里,又喝道:“还不退下!”
贤妃被吓了一跳,不甘的看了眼万贞儿,才带着人退下。林婉玉等人也识趣的纷纷退下。
寝殿内又只剩下了朱见深和万贞儿两人,万贞儿沉默不语,朱见深也静默了许久,才拉着万贞儿往床边走去:“时候不早了,睡吧!”
万贞儿由着朱见深拉着,躺倒在床上时,朱见深依旧没有说话,许久,万贞儿终于忍不住了,幽幽的问道:“其实,浚儿是怀疑我的吧!”
“……”
“既然怀疑,为什么不叫人查清楚呢?”
依旧是沉默,万贞儿以为朱见深已经睡着了时,朱见深沉郁的声音才低低的在耳边响起:“若是查清楚了,真是贞儿所为,我该怎么办?”
“……”万贞儿的心颤抖了一下。
“那样,我就不能再袒护贞儿了。不要生气,不是我要怀疑贞儿,而是今天的事情,和当年何其相似?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万贞儿只觉得,朱见深的话就如一个酸酸的柠檬嚼在了嘴里,既诱惑又酸涩,那诱惑直通胃部,那酸,又直通心里。
“如果,今天朱祐极像当年的安安那样没了呢?你也不查吗?”眼泪至眼角而出,笑自己何其的傻,始终不是全然的信任他,时时刻刻想着试探,这样的结果,该满意的不是吗?为什么心里还是酸酸的?
沉默了一会儿,又好像沉默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朱见深铿锵有力的话语徐徐而出:“贞儿,我说过,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包括……我!”
133万氏狂妃
贞儿;我说过,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能伤害你,包括……我!
浚儿;你可知,这个世界,伤我最深的人就是你?
狠狠的压住心中不该有的情绪,万贞儿解释:“玫瑰露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朱祐极的乳娘,不过这句话万贞儿没有说,本来是做好打算了的,毕竟是他唯一的血脉;是这个大明的皇位继承人,自己不会真的给人捉到把柄;所以,这件事若一直追查下去,只能查到是贤妃为了陷害自己而给太子吃了东西。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安安,所以才有此一举,不料事情竟真的如此凑巧,太子竟回去后就腹泻了。”
想到那个出生不过百日的孩子,朱见深心头也痛了一下,听万贞儿如此说,这件事不得不让人去猜想,既然自己因为今晚的情景觉得是贞儿给太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那别人又如何想不到?似乎想通了其中的缘由,朱见深眼中闪过愤怒,好,很好,虎毒还不食子,她竟为了陷害贞儿,不惜对太子下手。
“我去废了她!”朱见深说着就要起身去拟旨。
万贞儿反应快,急忙拉住朱见深:“那太子怎么办?”万贞儿淡淡的陈述:“不管怎样,她都是太子的生母,你废了她,叫太子今后如何立足?就算不为了太子,周太后才说不理事,就闹这么一出,你再把贤妃废了或是贬了,世人自然是不敢说你的不是的,可这些罪过却都会算在昭阳殿我的头上。”
朱见深也冷静下来,只是依旧有些愤怒:“那贞儿就这么任她陷害了?”
黑暗中,万贞儿展颜一笑:“这不是没成功吗?浚儿就算怀疑是我做的,不也还是维护着我的吗?只要浚儿一直如此护着我,谁又能诬陷得了我?”
听贞儿如此说,又想到若刚才自己也确实怀疑了贞儿,倘若不是自己对贞儿的偏爱,此刻那些女人可能已经在偷笑了,而贞儿,也必定会对自己心凉。
一系列的后果,惊得朱见深一身冷汗,还好,还好自己还没那么糊涂,眼中闪过惊魂未定的后怕,朱见深带着浓浓的歉意保证:“贞儿,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只信你。”
万贞儿沉默的倚在朱见深的怀中,双眼在黑暗中却明亮异常,贤妃,好好的和你儿子相处吧,时间不多了呢。
经此一事,贤妃彻底失宠,后宫所有人都明白,无论是清宁宫的太后还是皇上唯一的太子都不如万贵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要,想要在这个后宫活得自在,就算不讨好万贵妃,也绝不能得罪了她,后宫之人都明白了这一点,宫人们更是想尽办法的讨好昭阳殿的人,以致后妃流产却丝毫不敢有怨言,因其嚣张跋扈,处事只凭心情,贵妃万氏成为大明后宫实际上的皇后的同时,也成了世人口中的妖妃。
成化八年三月五日,太子患天花不治身亡,贤妃悲痛欲绝,不理世事的周太后也终于出了清宁宫亲自去看自己的皇孙最后一眼。
万贞儿静做昭阳殿,三月的紫荆城还带着冬日里为消散的寒气,窗外的寒梅却早已凋零,万贞儿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的转动着,咚咚的响声欢快的响在殿中,眼中的焦距渐渐扩散,思绪不由回到除夕那夜:
三岁的朱祐极倚在柏若云的怀中咯咯的笑着,并时不时冒出几句妙语逗得朱见深开怀大笑,犹记得那孩子的小脸白嫩中又带些酡红,显得异常可爱,当时的他还在朱见深怀中叫自己母妃呢!
可是……
捏着拨浪鼓的手不自觉的用力,骨节分明的显露自己愤怒与仇恨!再可爱又如何,他夺走了安安的一切!
——包括名字!
“皇上呢?”
念秋在一旁答道:“汪直说,皇上正从御书房赶过去。”
万贞儿皱眉,将手上的拨浪鼓扔了:“我们也过去吧,务必要把皇上拦在外面。”
东宫,万贞儿站在朱祐极的寝殿外面,柏若云声嘶力竭的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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