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当两人走进大堂,自然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可以一眼判断出什么样的人是高手,什么样的人是草包。在大多数人眼中,连城璧看起来更像是哪家的贵公子,手中的长剑也是装饰门面而已,白飞飞虽然容颜气质绝佳,却弱不禁风,所以他们很快又转移了视线,开始谈论不久之后将要进行的剑道对决。
两人来到靠窗的角落边落座,没过多久,便见到一袭紫衣的陆小凤从后堂走出,来到桌边。当初被西门吹雪剃掉的胡子早就长了出来,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笑嘻嘻地道:“你们可真慢啊,乌龟也爬得比你们快。”
连城璧摇头:“反正不会错过紫禁之巅的决战,你说要劝架,劝过了吗?”
陆小凤一听这话,笑脸便垮了下来:“一个都没见到,据说西门吹雪失踪了,还据说,叶孤城中了唐门大公子的毒砂,京城的地下赌坊纷纷开了赌局,赌谁会赢得这场决战。我的朋友李燕北押了西门吹雪,而他的死对头杜桐轩则押了叶孤城,我有些担心……”
“你不必担心,我们在路上还遇见了西门吹雪,他正被峨眉四秀纠缠,摆脱了她们便离开了,如无意外,应该到得比我们更早。”白飞飞提起茶壶,倒了几杯水,递了一杯给连城璧。
连城璧含笑接过瓷杯,问陆小凤:“赌局?你更看好谁?”
陆小凤皱起了眉头:“不好说。西门的剑道是无情之道,赤诚于剑,了悟剑之精意,而叶孤城,我曾有幸见过他的天外飞仙,一剑贯七星,堪称超凡入圣。”
“你这句话已经说明,你更看好叶孤城,我没有见过他们出剑,所以无法论断,但我还是希望西门吹雪可以赢,因为如果他赢了,我们便可一战。”连城璧的眼神中带着淡淡的憧憬,但凡剑道高手,总是渴望可以与强大的对手一战,高处不胜寒,因无敌而倍觉寂寞,他已经很久不曾遇见过如此强大的对手,鞘中龙渊已经铮鸣已久。
陆小凤闻言一惊,“你也要和西门决斗?”旋即看着白飞飞,希望听到她出言阻止,谁知白飞飞很平静,也给他倒了一杯水:“说了这么久,喝杯水润润喉吧。”
陆小凤受宠若惊地接过,一饮而尽,却被烫到了舌头,惨叫一声匆忙去寻凉水。
“啊,我忘了说,水有些烫。”白飞飞的笑容有些俏皮。
连城璧见状,不解地问白飞飞:“你似乎总是喜欢捉弄陆小凤,这是为何?”
白飞飞眨了眨眼睛:“因为他十分花心。”
“何以见得?”
“每一次见他,他的身上便有一种香味,而且皆不相同,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吗?”
“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身边经常出现不同的姑娘,证明他很风流多情……我不喜欢男人花心。”
连城璧笑了笑,道:“你不用喜欢他,你只要喜欢我就可以了,而我,绝对不花心。”白飞飞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摇了摇,“不要急着表忠心,我会慢慢看……”
连城璧没有接话,虽然他知道白飞飞心细如尘,但没想到她会因为这样一个微小的细节便发现陆小凤的问题,不过,真金不怕火炼,时间会证明他的专一。其实,陆小凤也未必就不会专一,多情之人往往最是痴情,当他遇见真心所爱,或许会比任何人都要执着……
就在这时,客栈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连城璧和白飞飞同时侧目向外面看去,只见宽阔的大街上铺满了一地鲜花,有十多名美貌的侍女立在接道两旁,手执花篮,不停地撒着缤纷的花瓣,恍如一场花雨纷扬而下,美不胜收。
有一白衣剑客凌空而来,身姿潇洒,足尖轻轻在侍女们伸出的手掌上点过,如同蜻蜓点水,不染半点尘埃,然后穿过花幕,轻飘飘地落在了试剑阁的外廊之中。
他走进大堂,人们顿觉寒气压人,陷入一片沉默。
剑光闪过,人们还未看清,便有一人喉管破裂倒在了桌上,大堂之中愈发安静。一般人看不清,不代表没有人能看清,连城璧和白飞飞都看到了这一剑的轨迹,连城璧的指尖拂过放在手边的长剑,微微一笑。
给自己灌了一壶冷水的陆小凤见状轻叹一声,走上前来:“叶城主,好久不见。”
原来此人就是白云城主叶孤城,连城璧想到方才所见的架势,眸光微动,这样的排场,似乎比他认识的某位公子还要张扬,叶孤城,是向来如此还是有意为之呢。
一匹驮着一具尸体的白马打断了陆小凤和叶孤城的对话,陆小凤查看了尸体,发现那人竟然是李燕北的死对头杜桐轩,人们怀疑是西门吹雪所为,听到议论之声的叶孤城冷笑出声:“一群没有见过西门吹雪拔剑的人,也敢乱下断言,真是可笑!”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世界上最了解西门吹雪的人或许就是叶孤城,陆小凤知道,他说不是就必然不是,可惜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出现,陆小凤耸了耸肩,回到了楼上。
第二天一早,陆小凤便拿着一把长长的锦缎来到了连城璧和白飞飞面前。白飞飞拿起一条缎带看了看,不解地问:“你拿这个做什么?”
“禁卫军统领魏子云给我的,让我分发给够资格进入紫禁城观战的人,只有五条,你们一人拿一条吧!”
连城璧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以他的武功安全可以悄无声息地进入紫禁城,不需要这样的通行信物,白飞飞也摇了摇头:“我不想看。”她对这场决战没有多大的兴趣。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叹了口气:“唉,外面的人抢破脑袋的缎带,到了你们俩面前怎么就这么一文不值了呢?”
他凑到白飞飞面前好奇地问道:“你真的不去,为什么?”
“不想去便不去,你们回来告诉我结果就是了。”或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近来白飞飞时常感到有些困乏,她轻轻揉了揉额头。连城璧敏锐地觉察到她的疲倦,“怎么了?”
“没事,只是近来有些嗜睡。”
“今夜要我陪你吗?”
“不必,你去观战吧。”
夜幕很快便降临了,今夜月圆,明亮皎洁的圆月,恰似一轮玉盘,高悬在天空中,仿佛触手可及。巍峨的紫禁城中却很不平静,因为这里有一场万众瞩目的决战将要进行。
连城璧随意地坐在铺满黄色琉璃瓦的宫殿顶上,怀中抱着一坛酒,背上负着一把剑,仰视着寂静的夜空。而陆小凤,则和一干江湖人士立在空旷的场院中,等待决战的到来。
禁卫军统领魏子云顺着陆小凤的目光看去,不经意之间看见了宫殿之上的身影,脸色立刻大变,刚要下令派人上去捉拿那人,却被陆小凤拦了下来:“魏兄,你省省吧,上面的那位兄台是我的朋友,是和西门还有老叶一个级别的高手,你派多少人上去也是白搭,放心,他不会乱来的。”
魏子云的脸色依旧很难看,此人悄然潜入没有惊动他手下一兵一卒,足以证明陆小凤所说的话,他冷冷道:“最好如你所说。”
“出了什么问题,你来负责!”陆小凤学着魏子云的口吻抢先说完,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满不在乎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忙去吧!”
临近约定的时间,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终于踏月而来,两人皆是一袭白衣,携着一把长剑,一个冷峻、一个孤傲,气质截然不同。相对而立,却给人以一种相似之感……
、87月圆人离散
连城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双眼微眯,看着屋檐上对峙的两人,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小凤看着两人拔剑对峙,忽然惊醒,对身边的魏子云道:“快回宫护驾!”魏子云一脸茫然,不明白陆小凤为何突然发出惊人之语。
此时,檐上两人终于动了,却并未动手,而是动了口,西门吹雪拒绝继续和叶孤城对战,追着陆小凤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在场的武林人士无不疑惑万分。
就在叶孤城落地之时,忽然遭唐门弟子暗算中毒烟而亡,魏子云看到人皮面具下的脸,联想到陆小凤和西门吹雪的动向,这才后知后觉地高喊着“回宫护驾”,向皇上的寝宫奔去。
以连城璧心机之深、思虑之密,再结合陆小凤所说的线索,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问题,他不由为叶孤城这样一位绝世剑客感到可惜,他到底为何要谋反呢?不过,以西门吹雪的性格,绝对会要求和叶孤城进行最后的决战,所以他没有离开,而是留在了原地,等待着最终的对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果然又回到了这里,而方才的那些看客都被禁卫军带走了,跟来的只有陆小凤一个人。叶孤城向来冰冷的眼神中此时透着一缕淡淡的惘然,还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悲凉。
陆小凤凌空而起,落在连城璧身边,对着连城璧微微一笑:“你倒会找地方,这里的视野果然很好,借光了。”
见连城璧默然不语,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发生了何事?”
“因为我知道就算我不问,以你的性子也必然会忍不住告诉我……”
陆小凤没有再开玩笑,而是涩然一笑,缓缓讲述了方才发生在皇帝寝宫的事。原来,大内总管张公公和南王世子密谋造反,而叶孤城也参与其中,南王世子与当今皇上乃是堂兄弟,并且相貌极其相似,因而他们想要借机行刺皇帝,让世子取而代之……
陆小凤这一番话,不光是说给连城璧听,也意在向叶孤城解释他是如何抽丝剥茧揭开了他们的密谋。叶孤城听他说完,沉默良久,心情终于平静下来,对西门吹雪道:“开始吧!”
西门吹雪微微点头,两人同时抽出了长剑……
老子云,大巧若拙,大智若愚,大音希声,而大象无形……
真正的高手在对决之时绝对不会大战三百回合才击倒对手,他们之间的胜负,往往在转瞬之间便可以分出,所谓大道至简,亦是如此。
剑神与剑圣之战,挥剑的速度肉眼已经无法清晰地看见,纵然是陆小凤也未能看全,只有同为剑道高手的连城璧看清了每一剑,那短短刹那,两人分别挥出了十数道剑气,剑光交织,缭乱惊心。
然而,叶孤城还是败得太快了。
西门吹雪轻轻吹着剑尖上的热血,眼中流露一丝悲哀,不知道是再为叶孤城的离去而伤感,还是因为就此寂寞无敌而哀伤。叶孤城纤尘不染的白衣染上了殷红的血,脸上露出一个解脱的微笑……绝代剑圣,就此湮灭,实在令人扼腕。
见到这样的结局,连城璧轻叹一声,问陆小凤:“我还有一个问题未问。”
“什么问题?”陆小凤的情绪有些低落。
“叶孤城这样的人,为何要谋反?”
“据魏子云所说,叶孤城原是前朝皇帝的后裔,其族人得到南王府庇护,才存活下来……”
“那我就明白了,这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其实,你当初的判断并没有错,只是叶孤城已经心存死志,这场决战的结果从他决定参与谋反之时,便已经注定了。”连城璧饮尽了壶中最后一滴酒,扬手将酒壶抛开,站了起来。这件事其实还有一个疑点,就陆小凤所说,像南王世子那样庸碌的人,怎么可能光凭恩情就说服了叶孤城,南王世子的背后又站着什么人呢?
陆小凤躺下来,头枕着双臂问道:“你要回去了。我这有刚得的御酒,不喝一杯再走?”
连城璧微微摇头:“很晚了,而且,飞飞不喜欢我喝酒。”
陆小凤不解:“你方才喝的不是酒吗?”
连城璧笑而不答,悄然离开。其实,大多数时候,他是不会喝酒的,但是如果白飞飞不在身边,可以偷偷地喝一点,而且现在的飞飞还没有恢复记忆,此时不喝更待何时?不过,今夜喝得已经够多了。
月明如水,银白色的月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零零碎碎地洒在归途之上,连城璧的步伐快而不急,听见身后一深一浅的脚步声,便回过头来,见是陆小凤,含笑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我原以为你想在屋顶上待到天亮……”
“一个人喝酒,越喝越寂寞,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陆小凤脸上带着少有的怅惘之色。
连城璧点了点头,放慢了脚步,和陆小凤并肩而行。
待两人回到试剑阁,已近子时,连城璧经过白飞飞的房间,原本不想打扰她,却在不经意间瞥见地上一只柳叶状的耳坠,不由峰眉一蹙,他拾起耳坠,确定这正是白飞飞所有,轻轻推开了房门。
门并未拴上,屋中一片漆黑,且,空无一人。
这个时候,白飞飞绝不可能一个人出去,而且近日她变得十分嗜睡,连紫禁决战也懒得去看,如无意外,必然早早便睡了。如果不是这样便只有一个可能,想到这里,连城璧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陆小凤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很显然,白飞飞失踪了,而且极有可能被人劫持。
陆小凤认真检查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屋内也没有任何挣扎打斗的痕迹,可见犯案之人极为狡猾、手法也十分老练。而且以白飞飞的武功,怎么会这样轻易为人所擒呢?
“看蜡烛的长短便可知道,她应该是在戌时被人带走,酉时城门已闭,必然还在城内,我立刻找人帮忙封了城门,天亮时再进行搜查。”他顿了顿,轻轻拍了拍连城璧的肩膀:“不要着急,切莫自乱阵脚,定然可以很快找到她!”
连城璧僵硬地点了点头:“谢了。”
“不用客气。”陆小凤笑了笑,转身离开。
头顶的夜空中,明月如盘,本应是花好圆月之夜,此刻却让人感到分外冷寂,连城璧的脸色越来越冷,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指节用力得有些泛白。若是以前的白飞飞,连城璧绝不会这样担心,因为他相信她有足够的能力自保,定然可以安然脱身,可是,现在的白飞飞不仅失去了记忆,而且怀有身孕,她此刻到底怎样了呢?
白飞飞并不知道连城璧的担忧,因为她在天亮时分才堪堪醒来,这一觉睡得很沉,却让她感到不大寻常,因为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昨夜只是坐在床头小憩了一会儿,此时却仰躺在床上,而且她向来警醒,纵然再困再疲倦,也不可能睡得这样沉。
她想要起来,却发觉手足有些无力,而且内力被封。她的目光落在烛台上,烛台上的蜡烛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若她还在原来的房间,这蜡烛早就应该烧完了,虽然房间的陈设未变,但她明白,这里并非自己原本的房间。
白飞飞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