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他身边,难道是她太凶打击到他的自尊心了?想了想昏君个性再随和也毕竟是个皇帝,这点脸面还是需要的。伸腿轻轻踹了踹他的腰,“你生气了?”
他推了枕头跟着她坐起身来,卷起被子将她裹了个严实,叹气道,“因为你这腰伤了半个月,我都差点以为你转性不暴力了,看来是我想多了。”
秀婉挑了挑眉。“嫌我暴力你就去找那些柔软的侍官哦~”
“那我可爱吗?”
“这话题跳跃得未免太大了?”她和他果然还是有代沟的。
“你说,那些小乞丐可爱,因为他们喜欢你,那你觉得我可爱吗?”
伸手顺了顺炸毛的昏君,“你很可爱啊,像我养的那条大黄狗,旺旺!”
“……你才是狗!”
“你是。”
说着这些话不知不觉又躺回了被窝里,秀婉有些困,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扯到那鬼哭狼嚎的声音,“你为什么会怕黑呢?”
“因为小时候被母妃关在黑漆漆的地窖里。”
秀婉就被惊醒了,抬头愣愣的看着他低垂的眼,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了一层灰色的暗影,恩,突然觉得,他还挺好看的。勉强和师父打个平手吧。“你不是皇子吗?”以他如今的所作所为来看,她以为从前他就应当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主,还会被关在地窖里?
“你一定觉得我从前是被宠坏了吧?”
秀婉老实的点点头,事实上她刚刚就想那么反问了,只是觉得他说得这般伤感,她这么逗比的一问就破坏气氛了。
“民间不是有句俗话么,百姓爱幺儿,皇帝爱长子,我是最小的皇子,按照那句俗语排下来,我得到的爱也是最少的,母妃常常怨我,说得不到他的疼爱,不知道生我下来做什么,虽然从小听到大,但每一次依然会难过,别人说,虎毒不食子,但这世上最应该爱我的两个人,都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最后将头埋入她的怀里,秀婉没有勉强他,他有自己的骄傲,不希望这样难看的表情被她看到,她都明白。
“有好几次,她都因为不耐烦,将我关在地窖里,我那时还小,只好一个人无助的缩在黑暗的地窖里哭,一关就是好几天。”
秀婉拍了拍他的背,她不需要多问,也不需要回答,他想说的这些话,憋了这么久的这些话,他都会告诉她。
“后来我再长大了一点,大概三,四岁的时候吧。比我年纪大些的皇兄也开始来欺负我,因为我年纪小,打不过,又不被父皇母妃关注,哪怕被欺负,也没有人可以倾诉。”
拍在他背上的手渐渐用力,“你就该来找我,师父告诉我,谁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要十倍欺负回去,我揍死他们!”
刘辉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傻啊,我三四岁,你都还没有出生呢。”
也是,她那时候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想想又觉得懊恼,“我们现在就去把他们欺负回来!”
他无奈的笑,“欺负我的人都不在了。”即使这样,偶尔也会想起,那些虽然被欺负,但至少他们还活着的日子。
“恩,不过还有个被流放的二皇子?”
“清苑皇兄……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教会我写字和剑术,会在我被人欺负的时候抱着我温柔抚摸着我的人,清苑皇兄啊……”
兄弟吗?不要太萌了好不好?!秀婉娘娘默默的又脑补了一番。见她双眼发亮,不知道又神游到了哪儿,伸手拍了她的脑袋,秀婉捂着头,小声嘟囔,“我听说清苑皇子十三年前被流放了,你那时才六岁。”掰着手指算了算,“恩,我才一岁呢,后来,清苑皇子离开后,你又被他们欺负了吗?”
刘辉点点头,“皇兄被外戚谋反拖累,他是无辜的,那时我还小,还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以为皇兄也不在喜欢我了,所以才不肯来见我,为此我整整难过一年,也哭了一整年。”
清苑离开后,他独自一个人找遍了清苑曾经呆过的地方,可是都没有找到他,他们约定在大树下等他,他会回来教他练习剑术,保护自己。可是春花开了,夏日烈了,秋叶落了,冬雪下了,他都没有再来,一年又一年,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在皇宫里面无目的的等着那个人,等到身边的一个个都相继离去。
等到这世上再没有他的消息。
“后来,我遇见了邵可。”
“我爹?”说到自己的父亲,秀婉回神凝气看了过去。
“所以我常常去府库,哪怕挨着着府库的桃花园也很喜欢。我只是很怕黑,怕夜晚的安静,像无数次被关进地窖的岁月,呆在那样的黑暗里,也常常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所以你晚上都会叫人陪着你睡?”
刘辉点点头,“所以不要怕,不要躲着我,就好好陪着我好不好?”
秀婉静静的看着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总觉得看他这可怜的样子,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都摆在他面前似的。
当然,母性的光辉这种东西,二小姐是打死不会承认的。
“如果,婉儿不喜欢呆在这里,那我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不好?”她已经自由惯了,如果这是她可以离开的理由,他可以陪着她走,反正,这皇位他也从来不在乎,等了这么久不过都是在等那个人回来,那本该是他应得的东西,从前他没想过那人回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如今他觉得像她这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也挺好。
这皇宫,他从来没有喜欢过。
“你若走了,这个国家怎么办?”
“自然有比我更好的人来治理他。”
“……所以,你就假装昏庸吗?”
被发现了么?她不该是这么聪明的人啊,秀婉拍着脑袋一乐,“对唉!你从我那里把东西拿走我就觉得奇怪了,这么连起来一看,真是合情合理啊!”我怎么这么机智?!简直都想给自己跪下了好么!
细想一下,他都已不知不觉都说出来了,还真敢夸自己聪明。
“可是,我并不希望陛下离开。”
“为什么?”
“你看,我长得好看么?”
刘辉点点点,你长得好看是没错,也没必要天天自己说出来吧。
“你听说过白琉姝吗?”
“白……”对,他想起来了,那个艳冠天下的人,他曾经在哪里见过,是一幅画,画中人却是白琉姝,他那时还太小,现在想来,只有见画时的惊艳,却全然不记得是何时何地了。
“我曾游历到大周,坊间关于她的传闻许多,说她祸国殃民是一部分,说她为国下嫁也是一部分。对女子而已,长得太好,其实并不是件好事。陛下,若你不再是彩云国的皇上,那么,假使有一日,强权之人要将我霸占,你又该拿什么保护我呢?”
“婉儿……”
“陛下所受过的苦,我都能理解,秀婉三岁同师父外出游历,这十年来,摸爬打滚长这么大,我不是没有被人欺负过,你说我年纪小,想得却那么多,可是,我曾经遇见过,即使我还那么小,想要欺负我的人,我都遇见过。师父说谁若敢欺负你,你就要不断的变强大,将那些侮辱加倍还回去。我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单纯,我杀过人,那个男人,是我杀死的。到现在,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第一次杀人,似乎还不到七岁吧,那是个病态的男人,因为有着恋男童的倾向,侵犯过不少的小男孩,撕裂她的衣服发现她是个女孩,捏着她的脖子,几乎将她掐死。容苏将他绑起,刀就塞到了她的手心,冷冷的捏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挑断手筋脚筋,流血而死。
第一次,她有点怕他,第二次是她初葵时,冷着脸,眼都没眨的将那几个流氓杀死。
他说,对女子而言,长得太好,其实并不是件好事,她从小就明白。所以只有逼着自己变得坚强,变得冷心,变得没心没肺。
、第16章 昏君赠花表决心
这天,李侍郎的运气十分好,在迷路的途中刚好遇见了路过的蓝将军。这位年轻侍郎大人怒气腾腾的杀过来,揪着楸瑛的领子又是一阵暴跳如雷,“你怎么会在这里?”
“接你的。”蓝衣的将军答得也顺风顺水。
“你会这么好心?不要又给我错的地图就不错了。”
楸瑛耸耸肩,“你看,人太笨,怎么画地图都看不懂,不要怪我。”
“胡说,明明是你故意画错的!”
这样的执着楸瑛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好在无论对方来多少次,他都没有厌烦的意思,并乐此不疲的洗刷了他很多次,正欲再还口逗他,却也是在这时,身后的侍官端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托盘前来,降攸松开了楸瑛的衣领,错开身正要让道,那侍官却也准确无误的停在了他二人面前,“蓝将军好,李大人好。”
“何事?”理了理被绛攸拽得有些皱的衣领,楸瑛语气淡淡的问话。
侍官将托盘举上前来,“陛下让小的务必送给二位大人的。”
两人视线移去,却见木质的托盘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株紫色菖蒲,楸瑛勾起嘴角一笑,“菖蒲,还是紫色的。”
“看来,为了选这朵花,我们的昏君陛下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呢。”
菖蒲的花语是信任,代表着君对臣子的希冀,紫是最为高贵的皇家之色,紫色的菖蒲,他倒也想得出来。“那么你要接受么?”说着,绛攸将目光转向了蓝衣的青年,目光所及是那人伸出手来拿起了花茎,绛攸微微睁大了眼睛,“想好了?”
那人眯着眼,嘴角上扬着将花凑到跟前,嗅了嗅花香,“其实你和我一样,心里不早就有答案了吗?”
闻言,绛攸点点头,伸手拿过了剩下的那朵菖蒲。
侍官收起托盘弯腰同他二人行礼,慢慢退出,剩下两人捏着菖蒲想了许多事,前脚侍官刚走,后脚便有一双胳膊搭在他二人肩上,秀婉的脑袋生生挤进他俩之间,“唉,在看什么?!”一边说着一边低头将视线转向了他二人的手,然后愣住了,你们俩大老爷们盯着一株花发呆,这这……这太违和了吧,她松了手退开两步来,楸瑛同绛攸转身看着她一脸嫌弃的表情很是不解。“秀婉娘娘的伤好了么?”
她点点头,指了指他俩的手,“这个……”在她看来,连昏君有时候都像个娘们似,绛攸除了路痴之外整个人也是很爷们的,楸瑛就更不用说了,这一年内唯一一个敢再挑战她的人,就冲这点,那也是汉子中的纯爷们好么?
这纯爷们的二人组居然对着一朵花发春!!简直不能直视!
绛攸还很天真烂漫的同她说明。“这个啊,是陛下送的。”
“你说陛下???!!”秀婉又退了两步,不得了,断袖的昏君竟然对这两纯爷们下手了!还一石二鸟!
楸瑛比绛攸要了解她多些,看她那张脸一时间兴奋惋惜的表情纠结不清,就已经明了,她又不知脑补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伸手想拽着她解释菖蒲的含义,秀婉已然听不进去,云袖一甩,捂着脸跑开了。徒留绛攸很莫名,抓了抓头发不懂她这捂脸的含义为何,难道对他和楸瑛也会不好意思起来?
她好像不是那种会不好意思的人啊……
扭头看向了伸手在半空的楸瑛,“秀婉娘娘她怎么了?”
“……大概想多了吧。”将手收回,默默的擦了把汗。
“不过,话说回来,近来,陛下同秀婉娘娘倒是亲近了不少。这,还得多亏蓝将军的计谋啊。”
楸瑛笑眯眯的迎上他的挪揄,“怎么陛下同秀婉亲近,你吃醋了。”
反应慢半拍的绛攸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吃醋所指为何了,突然也就明白刚刚秀婉捂脸的缘由了,俊秀的一张脸瞬间涨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害羞所至,眼看要动手,楸瑛也不傻,赶在他爆发前一步溜之大吉。
再说捂脸跑开的秀婉一路噔噔噔先一步跑到府库,邵可抱着一个篮子回来,就见秀婉盘腿坐在地上靠着墙面,将篮子放下,他蹲下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哪里不舒服吗?”
秀婉看着他摇摇头,她只是需要静一静,总觉得被昏君带坏了的感觉。
“那你怎么了?”
“爹。”
“有什么要对我的说的吗?”温柔的将她从地上拉起,秀婉顺从的坐了一旁的凳子上。“陛下说他怕黑。”
邵可搬来凳子坐在她身边,“看来陛下都对你说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和现在完全不同呢。”
秀婉凑了过去,“是什么样子的?”
“很惨,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时候唯一疼爱陛下的二皇子被流放,永远都在哭的样子呢,后来我便教他识字,给他读书来听,其实陛下他从前也是十分喜欢学习的人,只是登基后就不再看书了。所以,秀婉做得很好啊。”说着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真的做得很好吗?她低头认真反醒起自己这么久以来的所作所为,对刘辉也没怎么和颜悦色过,她虽说不怕任何人,但他身为一位君王,彩云国的皇帝,却没有对她发怒的时候,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呢,相反她却暴躁多了。“我觉得,我做得很不好,也没有好好照顾陛下,遇到事情也是逼他去做,从未像姐姐那样耐心的规劝过。”连上朝都是逼着他去的,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心酸,但摸了摸眼睛却还是干的。
“所以,秀婉也是在反醒了么?”
她点点头,抬头严肃的看着他,“我以后会好好陪着陛下,辅助陛下成为一代明君的。”
“恩,我相信我们秀婉一定会说到做到。”
我们秀婉,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许久她都未曾如此认认真真同他说过话了,那么年,她也曾如刘辉那般,埋怨过,为何要将她送走,又为何连母亲的死也不肯接她回家,但毕竟她还是爱着他们的,也那般渴望着回到这个家。
他说这样一句暖心的话,那所有的埋怨都随风而散。至少她还是有机会的,可是刘辉呢,到最后母妃都是怀抱着对他的埋怨而死的。
她只是突然有点想见他了。
“对了,篮子里是什么?”想了想,这气氛太过煽情,实在有点不适合她,再这么下去,保不齐昏君出现的时候她就扑过去了,那可就亏大了。于是她侧目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竹篮,经她这样一提醒,邵可才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竹篮,起身将竹篮提着递到她面前来,“昨晚的那场大风过后,桃花都被刮落了,想到你出门来见了可能会遗憾,就捡了些好的来,做成香囊也好。”
秀婉低头盯着一篮子桃花花瓣眼前一亮,“我可以酿桃花酒!师父教过我呢。”
“你还会酿酒?”身为父亲竟然不知她还有这一技能,看来以后也不会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