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古怪。
但秀婉还是点了点头，脸色一点点收回，“你们先回家去，等我拿到报酬把私塾修好再回来。”
年长些的男孩伸手过来小大人般地拉住了她的手，嘱咐道，“请一定要把秀丽老师救出来啊。”
秀婉点点头，冲他微微一笑，男孩子耳根一红，猛地松开她的手扭头跑开，柳晋嫌弃地看着他的背影，没出息看见好看的姑娘就害羞。等他再回头，秀婉已经同静兰离开了。
城东的染布坊，早在几年前就已废了，没想到却成了坏人钟爱的场所。光线渐渐变红，这一天就快结束了，秀婉伸手抚上了额头，她怎么觉得有点头晕。静兰一心担心着秀丽，长手长脚的走得十分的快，即便她想开口叫他慢些，也不敢说出来。
天快黑了。
城东的染布坊又有些远，他怕来不及，秀丽还在他们手里，担心着她的安危，他越发地懊恼自己为什么没陪在她身边，此时她在遭遇着什么，会不会担惊受怕，他害怕去想。
秀婉猛地拧了把自己的胳膊，这时候犯困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即便找到秀丽那也是一场苦战，她还要需要大把的力气去救下姐姐。
从前她就没有保护好她，才害得家里落魄成这样，如今再因为她受伤，她更无法去原谅。
夕阳缓缓落下，两人看着眼前破败的染布坊，稍稍松了口气，还好赶上了。
静兰将她挡在身后，率先踏入了大门，果然齐刷刷地飞射来三只银光闪闪的飞箭，还好静兰反应够快一把将身后的人推开，秀婉头晕得更加厉害，静兰这一推让她重心不稳踉跄了几步，最后还是摔倒在地。静兰也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永远生机勃勃的秀婉，此时这副光景又是因何。“怎么了？”
她抚着额头，“……我自问为足够小心谨慎，却没想到还是中计了，真是无孔不入。”香铃的茶珠翠的南瓜饼，可惜到现在她还分不清到底是谁，亦或许是她二人都是。
静兰双眼一暗，连秀婉都中了毒，他一个人能不能救下秀丽是问题，对方目标是秀婉，她又这样，更是问题。
双手拽住了他衣领，秀婉勉强爬起身来，靠在他身上看向了黑暗中的人影，“你们想要的我们已经送来了，我姐姐呢？”
“放心，只有娘娘好生配合，自然是不会伤了秀丽小姐的。”
“要我怎么配合？”
“一物换一物，很公平。”
可恶，竟然将她和姐姐比作是物，秀婉咬牙，费了极大的劲才克制住节节飙升的怒火，静兰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靠在她耳边小声道，“你若是没有中毒，我原本也是不怕的，但现在，别过去了。”
她摇摇头，“难道就因为我中了毒，便放弃姐姐吗？”
这问题一说出口，静兰也愣住了，他怎么可能放弃秀丽，难道就真的要置秀婉不顾吗？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
“没事，即使我现在没什么力气，你以为我就是好欺负的么？”推开他放在肩上的手，她一步步往黑暗中去，蒙面的男人往身后挥了挥手，秀婉便停了下来，“喂。”
“做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么？”
“什么？”
“我自动走进你的陷阱里？”
“你想说什么？臭丫头！”
“我已经站在这里了，你叫人把我姐姐送过来。”
“……”原来也不是个花瓶。
“你们自己下的手自己清楚，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力气同你们打，我说话算数，只要你们放了我姐姐，我就自然会乖乖配合你们，我也知道你们的目标是陛下，困住了我姐姐，我身后的那人可是会生气的哦，他功夫好不好你们也清楚，不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哼，嘴巴倒还挺厉害，反正这个女人也没什么用。”那人说着，身后的帮手已经扛着秀丽隐约出现在她的视线，秀婉张了张嘴，没有开口，努力想让自己站在主动的位置。
扛着秀丽的那人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走到在秀婉身边看向了不远处的静兰，然后双手抱着秀丽扔了过去，静兰手疾眼快一跃而起伸手将她接入怀里，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确定没有受伤，才稍微送了口气，再抬头时，一支锋利的飞箭落在了他面前，微微陷入面前的泥地，秀婉终于还是支撑不住，整个人坐在了地上，黑衣蒙面的侍卫不为所动地站在她身边举着弓箭凶狠地对准了他。
“带姐姐走。”
“秀婉……”
“找个大夫。”她如今昏迷不醒，谁知道是下了剧毒还是蒙汗药。静兰抱秀丽起身，迟迟不肯离去，她深吸了口气，“相信我，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他们的目标是刘辉，在那之前还不可能把她怎样，而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她会想办法恢复自己的体力。
静兰点点头，抱着秀丽转身，他对她不仅是保护，还要信任，她说会保护好自己，他相信她。将秀丽送去医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仅是为了秀婉，这世上还有一个他必须要守护的人。
刘辉。
、第22章 身中软骨君不知
彼时，刘辉协同绛攸楸瑛三人正急忙赶去太医院同香铃询问情况，香铃额头山缠着一层薄薄的白纱，见刘辉到了又挣扎要从床榻上爬起来行礼，刘辉退向身后的椅子，年轻的太医反应也快，急忙将椅子推了过来，匆匆看了眼那白衣的医官，从容不迫的端正坐下，珠翠扶着香铃忍不住跪下身来，那人此刻威严的模样倒让人有些惧怕了。
“说吧，秀婉去哪儿了？”
“娘娘原本是说困了，不想门外有人喧哗，吩咐奴婢去打开房门静兰就冲了进来，拦都拦不住。陛下也请不要怪娘娘，静兰说宫外有人假传娘娘旨意将秀丽小姐接走了，哪里有过这样的旨意，娘娘又那般喜欢秀丽小姐，自然就要同静兰出宫，奴婢原本也想拦，但娘娘力气大，怎么都拦不住……”
“朕明白了，你俩起来吧。”
珠翠扶她起身。刘辉淡淡看向了窗外，她俩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窗外什么也没有，也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绛攸同楸瑛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好半天刘辉才将脸转了回来，“也就是说，她只是去救秀丽，而不是离开了，对吗？”
香铃愣了愣，反复咀嚼了他的话，难道陛下就从未怀疑过秀婉娘娘会背叛他？即使到了现在，他所担心的，不过是怕她离开？香铃不能理解。
“她既然答应了朕，就不会轻易离开的对不对？”他低着头也不知道问的是香铃还是问的他自己。
他握不住她，也拦不住她，她要走，就是天塌下来也阻止不了。
但他们说她只是去救秀丽了，她不会走的。
珠翠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了合适的话，“陛下现在担心的不应该是娘娘会不会离开，而是娘娘的安危吧？”
“这世上没有可以伤到她的人。”小心翼翼对所有人都防范的样子，说好听了是警惕性高了，到底不过是不信任人，对珠翠是，对他也是。即使她表现得再没心没肺，再天真无忧，她一个女孩子，跟着容苏漂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会轻易去相信一个人。
师父说谁若敢欺负你，你就要不断的变强大，将那些侮辱加倍还回去。我也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单纯，我杀过人，那个男人，是我杀死的。到现在，再没有人能欺负我了。
那时他就明白，她不会相信他的，她相信的只有秀丽。
“可是……”可是了半天，珠翠紧握着手拳头，指甲险些陷入皮肉，有点疼，但还是没能将可是后面的话说出口。
最后，吩咐太医好生照顾香铃，药挑最贵的使，秀婉回来后自会让她来向香铃赔礼，躺在病榻上的香铃抖了抖，侧身闭上了眼睛。
天渐渐快黑下来，刘辉一个人缓缓往她的寝宫而去。绛攸上了个茅房回来楸瑛已经不在了，侍郎大人望着长长的走廊抓着头发一跺脚，靠，说了叫他等等的啊，这还怎么回家去！
为什么这个皇宫要修得这么大，就住着昏君一人未免太浪费。李侍郎泪流满面，我真的很讨厌皇宫啊啊啊。
没了地图被困得团团转的侍郎大人越发的郁闷，走了这么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宫里的这些人都白拿俸禄不干活吗？他得上奏参他们一本，裁员裁员，浪费国家的钱财，刚刚抱怨奢华庞大的皇宫太过浪费资源，此刻更恨宫中人员拿钱不干活，忧国忧民的侍郎大人怒气飙升，正要仰天长啸，就突然听见了断断续续微弱的声音。
终于有人了！几乎要喜极而泣的绛攸侧耳细听声音的来源，然后怔住了。
“你为什么要给解药！？”女人尖锐的叫骂声传来，降攸皱了皱眉，所以他才讨厌女人，太吵。
“全赖……大人……把你收容下……”
虽然很讨厌这尖锐的声音，但绛攸觉得这音色似乎在哪里听过，便顺着声源更靠近了些。
听来应该是两个人在对话，但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听见另一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要阻止我！”声音继续拔高，渐渐要转哭的语调。“这是大人的希望不是吗！？我也想帮大人……只要是为了大人……我什么都……”
他靠在门口，许久终于听见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人开口，“我不能让你伤害她，那个人会哭的。”
“你……难道说是……邵可大人……”
听见邵可的名字，他心提到嗓子眼，明显不能伤害的这个人便是秀婉了。那么这两个人难道是……
“呵呵，其实开始的那杯茶里根本没有毒，你递了南瓜饼过去，她噎住了，第二杯茶里面才是……毒……”
“什么！”那人拔高声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明知她为了秀丽小姐一定会答应交换人质，那些人又是什么角色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下的毒又不会要她的命，她的功夫那么好，不化了她的力气，谁也控制不了她。”
“你错了，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角色，她长成那样，你明白会发生什么吗？”说到最后，那人连声音都颤抖起来。
然后便是噗通跪下的声音，“我下的只是软骨散，不会伤害到她的性命，你休想吓唬我……”
“……那是比丢掉性命更可怕的事情，你知道不知道？！”
她为什么会去保护那人，那时候邵可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袅袅烟雾之中他看着她失落的眉眼，叹了口气，她急忙抬头，生怕自己的无动于衷让他不高兴，“怎么了？”
“虽然别人说秀婉不够知书达理，连黎深都说，我不该把她送出去，不然也不会让她长成这样的个性，可我还是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脾气坏也好，暴力也好，都很好，唯一不好的，大约是她的容貌了吧，我没想到小时候看着其貌不扬的秀婉，长大了会变成这样，她只同秀丽说一路的奇闻异事，我也知道这些年她必定是吃过不少的苦，每每想到这里我又很自责，对她太过疏忽。”大约觉得自己话太多，邵可眯着眼笑了笑，抱歉的看着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同你说养儿育女的事，太过无聊？”毕竟对方还是单身的姑娘，对这些事应是不感兴趣的。
珠翠摇摇头，“不，您继续说吧，我喜欢……听您说话。”说完她微微红了脸，低头猛喝了口茶，苦得险些落泪。但好在对面的人继续同她说起了自己的骄傲，也没有注意到她眼角的泪。
“有次，她跟人打了架，回来得有些晚，秀丽同静兰去找她，天下起了雨，我举着伞打算给他们送去，看门就见她坐在门口，抱着膝盖盯着对面的屋檐发呆，她一向活泼好动，还以为她故意藏身在角落想要吓唬我们，于是偷偷靠了去，想要反吓她一把。”
说到这里珠翠抿嘴瞥了他一眼，您到底是多童真还准备反吓自己的闺女。
“珠翠……你知道吗？”他微微低了头，“我突然才明白过来，秀婉她是个女儿，我范了同容苏一样的错误，以为她张牙舞爪的样子就不会怕任何事，任何人。她被他我吓坏了，抱着头缩在角落里一直发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惶恐的看着我，那时候我有多难过，你日后做了母亲才能明白，看见自己的孩子那么害怕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
“娘娘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有说，最后还是我托秀丽问出来的，她小时候，被人欺负，差点被那人掐死，她说感觉黑白无常都快出现的样子，喘不上气，特别痛苦。后来容苏找到了她，险险救下半条命，但在她睁眼的一瞬间，容苏便塞了匕首在她手里，握着她的手硬生生挑断了坏人的手筋脚筋，她又吵又闹求容苏放开她，但他没有，坏人血流成河，哀嚎一片，终于还是死了，容苏松开她的那一瞬间她就趴在地上吐了，像跳疯狗一样冲着容苏犬吠，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不把我也杀了。”
其实那时候她还是有些恨他的，恨他逼着自己杀人，恨他要自己看着那么血腥暴力的场面，可是容苏没有理她，他说阿秀，你必须要残忍，能保护你的只有自己，我不会陪着你一辈子。
“她的弱点便是这事，弱点恐怕也只有我和秀丽知道，那样的举动会让她想起那晚的事，即使已经过去很久了，想起，还是会害怕。”那时他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脖子，她惊恐的看着他。
“秀婉娘娘的弱点吗？”
他说了太多话，有些渴，便喝了口茶，轻轻的皱起眉，想起秀婉说很香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但瞬间又成了苦笑，“我明白容苏的苦心，美人要美而强大，才能活下去，白琉姝就是太柔弱，才会落得那样的结局，他希望秀婉有颗强大的心，我能理解，但听说这件事后我很后悔，应该将秀婉留在我身边，由我亲自教导，虽然我比不上容苏强大，但我不会这样拔苗助长。”
珠翠点点头，秀婉的确很强了，虽然过分了些，目的却已达成，再不会有人能欺负她了。
“但最让我伤心的是，她不相信我，连我都不相信，秀婉相信的只有秀丽，有时候我也想她一个人习惯了，若是有一天她不再强大，谁能来保护她呢？”
“比拳头更厉害的是权力不是吗？”珠翠所指，自然是刘辉。也映衬了秀婉的那句话，若你不再是彩云国的皇上，那么，若有一日，强权之人要将我霸占去，你又该拿什么保护我呢？
“也许吧。”邵可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
若有一天，她不在强大，谁能来保护她呢。现在，没了力气的秀婉，又如何能保护自己呢。珠翠弯腰捂着了脸，特么难过，若是秀婉被欺负她又有什么脸面去见那人呢。
绛攸猛的踹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