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任凭挥手叫住欲起身请辞的诸人,义正言辞:“我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惧被人听见?你有话便说,休要损我名声!”
使者无奈地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据说……某一日,任大人曾将葵小姐拉入营帐中,葵小姐很久之后才出来,彼时……发丝凌乱。”
他点到为止,却足以令人想入非非。
任凭颦眉回忆,半晌才想起当时浅井葵探过头来看他故意铺好的假地图,他为了达到逼真效果,特意摁了她的额头,指甲意外勾到她头顶的发髻,后来见她整理了一下,哪知是越整越乱,最后变成了……发丝凌乱!
未及任凭解释,使者又道:“据说……后来有人发现,葵小姐的内衫是被撕得破烂。”
任凭错愕,表情颇是无辜。
众人却信以为真地鄙视了他一眼,仿佛在谴责他动作禽兽乱撕美人内衫。
风乔却猛地恍然大悟,低声道:“原来那是她的内衫。”
“什么?”任凭回过头来低声问道。
“就是被拦截下来的那份假地图,应当是她撕了自己的内衫用炭笔画上去的。”风乔解释。
“……”任凭却难以向众人解释,沉吟片刻,脑中忽然闪过一念——为何阳书岛的人会对晏军内部之事知晓得如此清楚?
难道……有内奸?
***
京城任府内,林果儿仰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舒服地晒着太阳。
陈管家从门口领了物事,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双手递上,“夫人,有给您的信件。”
林果儿一听有信,“倏——”地从椅子上坐起,乐颠颠地拆开,满脸灿烂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失落渐渐爬了上来。
陈管家一见便知不是自家大人的,安慰道:“夫人,您前几日才收了信,哪有那么快……对了,这是谁家来的信?”
“江南山庄。”林果儿无精打采地将信纸随手摊在桌上,身子一仰腻在椅子上,“庄主邀请我与任凭去参加画尊大赛。”
“这是好事啊。”陈管家端着笑容安抚,“江南山庄向来门槛甚高,画尊大赛多半得自己报名参加。少爷和夫人能得庄主惦记着亲自发信函邀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是……”
“再去……然后再拿第二么……”林果儿无力地望着陈管家,目中无神,“而且,就算拿了第一,没有任凭在,我还是会觉得自己其实是第二。”
“夫人……”
“我要等他回来。然后……明年再一起,堂堂正正比一把!”林果儿握拳,斗志满满道。
“呃……”面对着这等斗志,陈管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难道等少爷回来,就为了跟他比一场而已么?
就在此时,那头听雨连滚带爬冲进来,边跑边喊:“小姐,不好了小姐!”
陈管家与林果儿面色皆是一白,显然是想到了同一件“不好了”的事。
难道是……任凭出事了?
“怎么了?慢点说。”陈管家走上前,扶住刹不住的听雨。
“我刚刚、刚在外面听说,”听雨大口大口喘着气,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说姑爷赢了……水寇输了。”
“那是好事啊。”陈管家疑惑。
“不是不是……他们在和谈。外面都传遍了,说姑爷要跟对方的公主和亲!”
和……亲?!
林果儿猛地,傻眼了。
作者有话要说:葡桃的海神马的……名字来源是波罗的海……
某小苹果是不恶搞名字不舒服星人……(捂脸打滚)
、(四十三)二下江南
寒风凛凛的夜色中,惊闻马蹄嘶鸣。
紧接着;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传来。船坞守夜的侍卫揉了揉惺忪的睡颜;从暖暖的被窝里钻出来,不情不愿提着灯走向大门,“谁啊。”
门初一打开,双眼便被一道厉光所惊;侍卫下意识地后跳一步;拔出门边准备好的刀子护在身前;站定之后才定睛一瞧——只见一身穿暗色狐裘;带白狐毛镶边的风帽女子立于门前;后背一把关刀;气喘吁吁;娇颜冻得通红;令人心生怜惜。
侍卫不由得放柔了语气问道:“这位姑娘,深夜到访可有事?”此地乃是林家专用的船坞,停靠着几十艘大大小小林家的船只。平日里来此都是些商人劳力,甚少有如此美的女子来访。
夜色寒风中,这一切好像梦境一般。
侍卫甚至在想,若面对的丽人只是狐妖所幻,他也甘心认了。
“船……千里舟。”女子上气不接下气,“我要千里舟!”
侍卫一愣,不曾料到对方开口便指明索要林家最快的“千里舟”。
千里舟,以精巧的设计与快速为名,顾名思义,若顺风顺水便可日行千里。
“姑娘这……”侍卫面露为难,“我只是个守船坞的,你开口便提这等要求,实在让在下难以从命。”
“管事的……”女子上前慌张扯住他的衣袖,“管事的在哪里?”
“管事的恐怕已经睡下了。姑娘请明日再来吧。”侍卫抱歉道。
“不行,你带我去找管事的,我有急事。”女子心急如焚扯着他不放,美眸中隐有泪光闪过。
“好吧。”侍卫心软,拗不过她,“我带你去试一试。”
他将她带到张管事的宅子前,家丁开门后抱歉道:“二位,老爷已经睡下了。请明日再来吧。”
女子咬唇恳求:“我有急事,需借千里舟一用!能否让我见一下管事的。”
家丁脸一板:“姑娘,先甭说你深夜扰人清静,说不得老爷发一通火气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了。就算是白日,递上拜帖见我家老爷,他也不可能把千里舟随随便便就借给你一介女流之辈。所以姑娘还请回吧。”
女子委屈地缩了缩脖子,低头在怀中翻了翻,摸出一物握在手心,像是在天人作战。
家丁摇了摇头,只以为这女子脑子不清醒,倒退一步关门。
“等等。”女子在他阖上门的一瞬间开口了,递上她一直掌在手心的牌子,“你将这个交给你家老爷过目。”
家丁不以为然地接过牌子,借着门前的灯笼微光瞟了一眼,待见得牌子上那林家家徽的烙印后,腿忽然软了软,如临大敌开门,毕恭毕敬迎上去,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姑娘是林家的……”
“我姓林,”女子直言不讳,“我爹便是林森。”
此女正是听说自家夫君要去和亲,快马加鞭赶去淇州的林果儿!
于她来说,从焓郡走水路是最快捷的一条途径。她此番快马赶到焓郡,花了也不过三日的时间。
若非任凭那头音讯全无,她不会深夜赶来此地借船。
“原来是小姐。”家丁连忙福了一礼,让出道来,“小姐冻着了吧,先屋里请。小的立马替您去请老爷。”
林果儿一提裙角,大步走了进去。
侍卫目送二人进门,顿时在寒风中凌乱了……
管事被吵醒,一肚子火气,家丁连滚带爬地将牌子递上,立在一边察言观色。
管事的揉了揉眼,仔细瞧了瞧,又揉了揉眼,盯着牌子目瞪口呆。
“老爷……?”家丁在一旁小声提醒,“那传说中的‘林小姐’正在客厅里候着呢。”
管事的脸色一变,站起身挥着手:“快,伺候我更衣!牌子是真的,客厅里面那位是货真价实的林家小姐。”也是他们的主子!
家丁连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替管事上衣,耳边传来自家老爷的碎念:“哎哟……这京城的小祖宗怎么赶这种地方来凑热闹,这可怎么伺候得来?”
出乎管事意料的是,林家小姐并没有什么架子,见他出现反而先起身朝他礼了礼,歉意道:“对不起,我把你们都吵醒了。可我……”
管事的躬着身赔笑打断她:“小姐的要求方才我已经听下人说了,千里舟和船夫我马上着人去准备。最快明日清晨便可出发。”
“明天?”林果儿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今晚走不行么?”
“恐怕……太危险了。”管事的极力地赔笑,“夜晚行船,因为前路不清晰,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船夫,船速也不会太快。小姐又何必急在这一时?若不嫌弃,不如在敝处歇息一晚,明早精神抖擞地走。”
林果儿低头,思考了片刻终是妥协:“好吧,打扰了。”
管事的连忙摆手,“不麻烦,能接待小姐,敝处蓬荜生辉。”说着他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望着林果儿。
林果儿收到他期许的眼神,顺从他的愿望道:“管事的如此周到,爹知道了一定也会很欣慰的。”
“哪里哪里。”管事的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答案,满意地摸了摸下巴,谦虚地笑。
客房很快便备好了。
林果儿大字型躺下,终于在三天连续奔波后,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
动身南下寻任凭源于听闻消息后的一股冲动。三日来,她不眠不休地赶路,什么也不敢多想。直到此时缓下来,她才开始慢慢地梳理整个事情的起末。
任凭曾许过一个唯一,她从未质疑过这个承诺。
想来任凭此时也与她一样的为难。
她知道,任凭谈的是国家大事,她在或者不在,都不会影响谈判的最后结果。
但她就是想待在他身边,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渡过。
夫妻之间,不应是如此么?
回想整件事,和亲实在突然,为何那么多的王公贵族,对方挑上的偏偏是无权无势无地位的任凭?
她一路行至此,多多少少亦听了别的传闻,捕风捉影地传着。
据说,任凭与那浅井大小姐早就认识了。
据说,任凭扣了那大小姐在军营当人质,二人成日打情骂俏……
据说,某一日任凭将大小姐带进营帐,大小姐出来时,衣衫不整……
林果儿咬唇,用枕头捂住耳朵,不敢再继续回想下去,心头疑思千万。
他们……是怎样认识的呢?
那浅井大小姐……美么?
若当真迫不得已,任凭……会娶浅井大小姐么?
两国联姻,浅井大小姐自然不可能作为妾进门。那么……任凭会又明媒正娶一位妻子进门吗?
那她呢……她又算什么了呢?
听闻长姐嫁了晋平王后,怀孕期间,自家夫君与庶妹爬了床,林果儿便一直在庆幸,自己嫁的是任凭,许过一个唯一的任凭。
但如今,这一切却可能变成一场笑话。
她的夫君,将她明媒正娶进门的夫君,很可能为了国家又娶一位妻子了啊。
再往糟糕的方向想,任凭很可能从此离开晏国,离开她……
林果儿使劲用头蹭了蹭枕头,裹着被子滚来滚去,迫使自己不再深入下去。
终是一夜无眠。
千里舟不负盛名,顶着顺风顺水的条件,载着林果儿一路南下,十天便至淇州。
靠近密阳时,船终于无法再前进。驻守的士兵将他们的船拦了下来,提示前方有战事,不可前进。
林果儿只好下了船,再三谢过船夫一行后,提着裙子背着外面裹着布的关刀,左瞧瞧右看看,不知从何处入手,方可进入兵营找到任凭。
就在她四处张望时,不远处两个拉拉扯扯的男子映入眼帘,恰巧,其中一个还是熟人。
“晴光,别去了,很危险。”乐正辕一改奸商算计脸,此时心急如焚地拉着前面少年的手腕,苦口婆心劝道:“他们已经警觉了,再次潜入的话……”
他话未完,前头的少年忽然回身,就着二人纠缠的手腕,反手一个擒拿,将乐正辕扣在地上,低声道:“我的事,你少管。”
他这一回身,林果儿才看清他的容貌,端的是眉清目秀,没半分的男子英气,乍看打扮抬手顿足皆与男子一般不二,但身骨纤瘦,倒与女子有些相似。
少年又在乐正辕身上补了一脚,一甩手大摇大摆离去。
乐正辕捂着肚子,跌跌撞撞站起身,失魂落魄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然后像是察觉到什么,敛神转过头来,看向将这一幕全程观摩下来的林果儿。
“……好久不见啊。”林果儿尴尬地挥了挥手,笑了笑。
“……好久不见。”乐正辕放下捂着肚子的手,直了直身子。
“你为何在这里?”从前她仅仅觉得乐正辕是阴魂不散,如今倒觉得他是满天下地无处不在。
“你呢?”乐正辕不答反问。
“找人。”林果儿简单地回答,“你呢?”
“我也是。”乐正辕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少年消失的地方。
林果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随口问道:“你找到了么?”
“找到了,”乐正辕垂眸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又给溜走了。”
林果儿立即意会过来,然后自顾自答:“我还没找到。军营守备甚严,我进不去呢。”
乐正辕何尝猜不出她为任凭而来,忽然眼眸一亮,指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大声道:“快去拦住他!他能带你找到风乔!”
作者有话要说:又一对JQ的CP产生了……某小苹果就是配角控。。。。
千里舟的原型是明朝的“三桅船”,这种船几乎集中了各种船的优点,装有艉柱绞链舵,方帆与三角帆并用,能利用各个方向的风,并把帆分悬在三到四根桅杆上,操纵更加灵活,主桅及前桅上有二至三张方帆。帆面积增大,船速就加快,船的体积也可增大。
三桅船必须要有风才能动。所以现在很少见;常见于中世纪的荷兰;西班牙。三桅船的体积不大,船长为25—30米。
、(四十四)二任为何
小鸦扑扇着翅膀,轻快地停在了窗台上;仰首一声长鸣。
“辛苦了。”风乔轻柔地摸了摸它;从它脚上取下捆好的字条,一目扫过,低叹了口气。
“如何?”任凭立于她身后,等着她的答复。
风乔背对着它;将纸条紧紧握于掌心;踌躇着转过头来;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任凭的眼底闪过一抹失望。
“你二人双双深情对望;置我于何地?”一直抱胸靠在桌边的叶泊闲闲地开口;“小乔这个表情呢;大约是在说……任大人;很抱歉;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风大小姐,是吗?”任凭出声确认。
风乔咬唇,僵硬地点点头,“大多数朝臣们的意见是,劳民伤财的事决计不做。如果能以一个人去平一方水土,那么便绝对不浪费一支军队去完成。偏偏这群固执的大臣在朝中占领了各个要职,监国的太子殿下……也很为难。”
“呵,”任凭冷笑,“自古只听说用公主去和亲,平定一个民族。如今世道到底是变了……女人做主天下,于是和亲的变成了男子。”
“任大人这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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