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生辰庆典这天,天光明媚,吹着阵阵小风,带着初夏的舒爽,归和园里迎来了成批的王公大臣极其家眷。
阳书岛派来的使臣是女子,大晏国这方若全是大臣接待,倒显得有些不协调。于是女皇陛下下令,太子生辰典上,各大臣可带女眷随行。
任凭因官位低微,开典时站的位置离园子中心有好长一截距离。林果儿顶着头上被听雨捣鼓了一早上的重重头饰,撑着因昨晚折腾某事而微酸的腰。很远很远之外传来女皇陛下的致辞,传在耳里尽皆成了嗡嗡声,让她昏昏欲睡。
“这种时候别添乱。”任凭掐了掐她腰间的肉,低声道:“醒醒。”
“嗯……”林果儿将头抵在他的背脊上,迷迷糊糊应着。
“据说一会儿有琴棋书画的才艺竞赛,人人皆可参加。”任凭低声与她说着话,试图引起她的兴趣,“最后的奖赏甚是丰厚,你要参加吗?”
林果儿一听有比赛,来了劲,敛神仰脸看向任凭:“什么奖赏?”
“不知。”任凭诚实给了回答,“据说女皇陛下为了让阳书岛的人见识大晏的文化底蕴,也为了缓和庆典的气氛,特意安排的。”
“那你要参加么?”林果儿扯了扯他的衣袖,可怜巴巴撅着嘴道:“你参加我就不参加了。”
她的确想与他再堂堂正正比一把,哪怕深知实力上她并不如他。可那也是明年江南山庄画尊大赛的事了,一家人窝里斗这种戏,实在不宜在这种场合上演。
“你怎么不想想,我们可以……一起参加。”任凭如是道。
“诶?”林果儿错愕,“什么意思?”
“以你之笔,融之我画。”任凭短短解释,“你我皆清楚对方的笔触与风格不是么?”
林果儿摸着下巴仔细丝毫了片刻他的建议,沉吟:“会不会不太协调?风格的话。”
“那要看你我的本事了。”任凭眯眼一笑,“迎合对手,发挥自己的所长,也是能力之一。我已在你送给你母亲的画卷上证明了我可以,现在该你了。”
被他如此一激,林果儿立刻斗志满满地握拳,“我绝不会输给你的!”
“那便如此说定了。”
那一头,女皇说完该说的套话,开始接见使臣。
使臣中为首的端庄女子朝女皇陛下礼了礼,抬起头来时,一侧的林果儿看清了她的模样,低呼了一声:“相公,她、她……”
“几个月不见,倒是蜕变了啊。”任凭看着远处那女子,悠悠道,“应当是回去被兄长狠狠教训了一道吧。”
那头,浅井葵巧笑嫣然,一回身看见了人群中的两个人,眉眼一数,龇牙吐了吐舌头。
瞥见这一幕的大臣们一片抽息。
“呃……”任凭抽了抽嘴角,扶额,“不好意思,评论下早了。”
与浅井葵之战的第二回合,要拉开序幕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坐等2果2任联手。。
我家百里镜息的女儿养成计划,还有同情太子滴站出来!
、(五十一)二二联手
“相公……”林果儿深情款款看向任凭侧脸。
任凭头也不抬应道:“什么?”
“我一定要提前知会你一声,”林果儿绞着衣摆;楚楚可怜。“对不起你。”
“不用。”任凭垂眸;专注于手头的事。
“那你说我们要不要放……”
“必须放。”任凭终于直起身子看向她,一针见血道:“虽然我觉得即使放了水,跟着你一道也一定会是第二。”他家妻子就是有这等神奇的力量,能够将腐朽化为神奇;将第一变成第二。
林果儿委屈地吐了吐舌头;跑过去狗腿地替他研磨;“那我们怎么放呢?”
任凭微微别过头;扫了一圈周围凑热闹参加琴棋书画才艺比赛的诸臣;“在座没有绝对的行家;放水太过无痕不容易被觉察出。太过;却会被一眼看出。”
“那该如何做?”林果儿偷偷摸摸四下瞧了一眼;确认没有人偷听到他们的“勾当”后,才低声抱怨:“我真的不想再拿第二了。”明明知道自己有吸引第二的体质,却仍旧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摩拳擦掌参加比赛,然后一次又一次败在了第二的位置上。
“不如何。”任凭重新垂眸摊平渲纸,平静道:“这场活动不比江南山庄的画尊之赛,其本身并没有绝对的公平性。”琴棋书画糅杂在一起,各揽风骚,如何比较?难道我下棋力压群穷,就一定比你神来之笔的画者更高明?更何况,其中还夹杂了微妙的官阶等级关系。“就好比,一品大臣来参加,评官便绝对不会让同样参加的九品小官的名次窜到他前头。”
林果儿经他一提点,便明白过来。这场比赛,与其说是竞技,不如说是趁着这欢喜的当儿,当权者想让大家热闹热闹,顺便向阳书岛的使臣炫耀大晏国的渊源文化,令其心悦诚服。而大臣们,个个家有珍宝,却为了给君王面子,讨好上位者,一个个装作很积极参加为夺头名的模样。
“没有闪光点,想拿前三不太容易。”任凭瞥了一眼身边恍然大悟的女子。
“我明白了。”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平凡”而已。“只是……画什么才算没有闪光点呢?”平日里总爱揪住自己最拿手的画,这会儿想刻意平凡,倒是为难了。
“随你喜欢。”任凭说到此,颇是自信地抬了抬下巴,“你能画的,我都能配合你画出最美的风景。”
林果儿身子一震,顿觉心头一股暖流溢开。
所谓的“夫复何求”,便是如此了吧?
“哟,任大人跟任夫人也来啦。”路过的年轻官员忽然止步,看到二人惊叹感慨,“今年的画尊与二名联手,这头名想必非二位莫属了。”
虽不识来者何人,但从其官服可以看出官阶高于任凭,任凭颇是谦虚道:“大人抬举了。”
原是平平常常的寒暄,哪知这年轻官员声音响亮,硬是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画尊”一衔更使得众人的好奇心大增,纷纷想一睹画尊的技艺。
渲纸已铺平镇好,林果儿蘸了墨汁,挽袖悬笔停在纸的上方。任凭负手站在她身后,等着她落笔。林果儿抿了抿唇,感受到四周投过来热辣辣的目光,生平第一次,在画画之事上怯了场。
“相……相公。”林果儿犹豫着看向任凭,“好像忽然围过来的人多起来了。”因为时间有限,才艺比赛里面书与画都在一边同时进行,诸臣可随意走动观赏进度。
“画你自己的,这点小场面就镇不住了?”任凭故意冷哼。
“才不会呢!”林果儿敛神,聚精会神落笔!
任凭在她落笔的那一刻,终于动了。只见他慢悠悠走到她身侧,在不会妨碍她的地方仔细观察她所画的内容,感受她想表达的涵义。
“咦,任大人不画吗?”周围的官员小声问道。
旁边的官员立即替他回答:“任夫人是画尊第二名,想来技艺也是非凡的。”
“哎,这夫妻二人才真算是心意相通,志趣相投了。”某大臣夫人在一旁唏嘘。
“任夫人虽好,若能让我见识见识画尊的手笔,此生也无憾了。”一文官感慨。
任凭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的议论,一边目不转睛注视着林果儿越来越浮躁的笔触,终于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随手操起一支笔蘸了墨汁,从林果儿腋下穿过,点在纸上。
林果儿原已被周围的议论声惹得心神不宁,这突如其来的神来一笔吓了她一跳,微微回头,任凭已贴在了她背后,眼眸低垂,睫毛轻颤,面上却无波无澜,专心致志地在她画纸上挥洒着。如此近距离地看他作画时的模样还是第一次,林果儿不觉看呆,怦然心动。
“回神。”任凭盯着画纸淡淡提醒,“会被周围影响,说明你不够投入。”
林果儿咬唇,羞愧地将目光重新放回画纸上,这一瞧,她惊诧低呼:“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画画。”任凭给了简短的两个字。
“你不是画背景么?为何在我的仙鹤上动笔?”
任凭下笔的手一顿,伸出食指指了指那未干的仙鹤头上朱红,“鹤头是主,鹤腿是次,也就是背景。”
背景居然是这么定义的么?
林果儿气他抢了自己要画之物,鼓起腮帮子眯眼盯着他。
“有时间瞪我,不如去画下一个东西,别让我把背景铺完整张画纸。”任凭淡淡吩咐。
林果儿一口气呼出,无可奈何挪到一边,抬笔之前又瞧了瞧自己方才心烦之下所作的仙鹤。
太子生辰,以“仙鹤苍松,云深仙宫”为内容,意在祝贺。奈何那鹤虽有外形,却无神采,本算她的失败之作,却在任凭几笔勾勒出其跳跃的腿与扑扇的翅膀后,活了过来。
甚至,即便是内行的她,也瞧不出最开始的接合处在哪里,任凭就这样自然顺畅地从腿开始,一路画上去,天衣无缝地与她无精打采的鸟头衔接在了一起。
当真是若神一般的挥笔啊。
这个感慨一滑而过,润得她心头美滋滋的,一瞬间,周围的议论不再重要,画尊或者二名不再重要,甚至她技不如人也不再重要。
因为这个男子,让她败得心服口服的男子,是她夫君啊。
林果儿深吸一口气,心已完全沉寂下来,一抬手,淡墨山峦,飘渺若现,令人好似置身仙山。
任凭已画完仙鹤,见她这头进入了状态,稍稍放下心来,随即换了支笔,开始那在若隐若现的山峦处勾勒仙宫的踪迹。
这头,林果儿山峦画至纸的尽头,与任凭交换位置,重新回到仙鹤的那侧,继续画鹤头。夫妻二人就这般,默契十足地交替位置,不妨碍彼此,却又仿佛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填充着彼此的空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比一画,以这种绝无仅有的顺序将画面填充着。
不知不觉中,两个人忘记了原该有的“平凡”,配合得默契无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臣哗然,只道大开了眼界。
“好了么?”任凭垂眸画着天边仙鹤的轮廓,淡淡问道。
“差不多了。”林果儿没有抬头,致力于勾绘苍松的枝丫。
林果儿话音落了不多时,夫妻二人同时搁笔,直起身子看向对方,目中千言万语化作相视一笑,是如释重负,是祝贺,亦是心照神交。
“哇!”一直在一旁从头看到尾的浅井葵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星星眼跑过来,“好厉害!好漂亮的画!”
任凭眼眸一沉,拂开她的爪子,“别碰,这是送给殿下的。”
“不碰就不碰。”浅井葵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复又激动地握住林果儿双手:“任凭他脾气太坏了。你教我吧!”
任凭冷哼:“她用刀劈你之事,忘了?”
浅井葵一个激灵,退后三步防备地看着林果儿,脸一拉,可怜巴巴道:“要是你能教我,我让你砍。”
“砍你这样的事,费力不讨好,我为何要做?”林果儿表示无法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摇了摇头托起画纸吹了吹。
“呃……”一盆冷水淋下来,浅井葵一时语塞。
而另一头,大臣们爆出一阵细碎的低呼:“风大小姐来了!”
“哎,风大小姐筝音一绝,不想今日竟然能够听到。都不知该说是阳书岛的面子大,还是吾等有福。”
“太子殿下的生辰,风大小姐作为准太子妃,又怎能不来?”
“如此说来,风大小姐非今日的头名莫属了。”
林果儿听到“头名”二字,又听到“风乔”二字,不由自主想起了在她心中,与风乔相连在一起的公子叶泊,和公子叶泊一年前,临时弃头名于不顾的恶劣行为,于是莫名地颤抖了一下,狗腿地跑到风乔面前,小心翼翼问道:“风乔姐姐,你不会弃权吧?”
“呃?”面对忽然出现的林果儿,风乔微怔。
“你千万不能弃权哦!”林果儿咬重了弃权两个字,小拳头握紧,愤恨地在心里头唾弃着公子叶泊的弃权行为。
“好……”风乔莫名其妙地看着面前不知为何特别激动的林果儿,呆愣应下。待到林果儿走后,又仔细琢磨了一道——林果儿方才咬重了“弃权”二字,小眼神里仿佛凝着千言万语,暗示味十足。
再一联系林果儿那悲催的“宿命”,风乔似乎明白了什么……
好,自己就成全一把“第二”小姑娘吧。
于是,怀抱十五弦筝的风乔轻移莲步,端庄舒雅地走到百里镜息跟前,礼了礼。
“你来啦。”百里镜息笑意温和,“今日可准备献艺?”
却见风乔摇了摇头,“不了,前些日子在淇州奔波,好些时日不练,已然生疏了,乔怕出丑,还是就这样看着吧。”
“也好。”百里镜息没有多做表示,吩咐了宫人添来铺上软垫的椅子,示意风乔坐下。
风乔在他身侧坐下后,有些局促不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何时……宣布?”
“再等一会儿。”百里镜息指了指不远处的棋局,“等那头完了便宣布胜者。”
“乔是指……女皇陛下吩咐之事。”两天前,百里镜息告诉她,婚期将在庆典上公布,一时令她寝食难安。
“哦,”百里镜息回神,意识到两个人指的事不同,“那件事就到宣布了结果之后吧。”
“……好。”
不多时,那头棋局已毕。
百里镜息站起身来,经风乔的建议,临时决定将活动分为“琴棋书画”四个组,分别评出头名。
“怎么办?”林果儿抱头,“我好像做了很傻的事。”傻到去提醒跟自己不同组的风乔不要弃权。
说起来……风乔似乎并未抚琴?
林果儿没理清状况,便听任凭木声道:“你无时无刻不在做着傻事。”
“呃……”
百里镜息按照“琴棋书画”的顺序一一评选,最后终于轮到了画组头上,他正要出声宣布那毫无意外的结果时,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带着笑意的低喝:“且慢!”
风乔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出现的是谁呢~
、(五十二)终于不二
(上章已补全,亲们记得查看。此章有重要通知;见作者的话)
庆典那日最后结果出来的场景;有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林果儿不愿回想的噩梦。
要问及缘由,却不是那个“万年第二”的头衔。恰恰相反,她与任凭摘得画组头名。
比次名还要次的头名;充满了黑幕的头名;连林果儿自己都不愿意去接受的头名。
到底是弃权的画尊;叶泊一手画作惊艳全场;无论是画境还是画技;都不是自己那歪脖子仙鹤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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