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谁叫娘亲疼我呢。”
王氏将身边得利的人都给了四姑娘和留哥儿带到京中,平日里自己便要多费心不少,六姑娘看王氏常常面露疲惫,便孝顺地提出替王氏分担忧愁。
比起减负,王氏想到的是六姑娘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要学管家的时候,立刻大加赞赏六姑娘的提议,每日里又特意抽出些时间教她些管家的细则。
然而,六姑娘总是能让王氏喜出望外,前两天她是个额外的负担,可是到第三天上六姑娘就能上手算账了,虽不会摆弄算盘,但是在纸上一算,立刻分毫不差,比起积年的账房都不差,着着实实替她减轻了负担。
面对王氏像是挖到天才一般的震惊,六姑娘谦逊地表示这一点儿都不得什么,姐在千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学的很好,算个日常开支什么的是个小case。
前辈子死时还没有上班,平时小市民的日子也过得糊涂,所以除了算账,别的管人管事之类的事,六姑娘就是个渣渣,须得打起精神从零学起。虽然一心愧疚帮人不成反添麻烦,六姑娘还是提出了个小要求,“娘,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两只也是放,不如让七妹妹八妹妹跟我一起学吧。”
王氏沉默了一下,这个她是从未想过的,七姑娘八姑娘两个有自己的娘,按说轮不到她这个伯母来教的,只是郑氏人□□务似乎也不是十分通畅,怕是也教不好。只是,她若越俎代庖,郑氏会高兴吗?
六姑娘看王氏的犹疑,立刻意识到自己给王氏出了个难题。每日八姑娘看她下完闺学就来上房,就用闪亮亮期盼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六姑娘心里发软。现在家中就她们几个,八姑娘年纪大了些也能沟通交流,六姑娘跟她亲近了不少,现在十分喜欢这个有些小傲娇又积极向上的小姑娘,忍不住要满足她的要求。不过再亲亲不过娘亲,不能为了别人坑爹娘,六姑娘立刻表示:“娘还是等等吧,说不定过几日五婶母要亲自上门求娘亲帮忙呢。”
六姑娘算是cosplay了一下神棍,不过三日郑氏便在一个安静悠闲的午后来到四房来王氏,表达了想要让王氏教七姑娘八姑娘的心愿。她面容哀愁,细声慢气说道:“劳烦四嫂了,我自己将日子过得糊涂,也不想误了她们。若是她们两个学了四嫂半成本事,怕是也比我过得好些。”
六姑娘躲在屏风后面,听着郑氏用这种云淡风轻的声调说着自己的遭遇,似乎有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心中有些难受。她对姚家的关注力主要集中在四房和老太太的上房,对她来说二房、三房和五房多像是打酱油的,尤其是少有接触的郑氏和周氏,完全就是背景布幕。凭着她寡淡的记忆,郑氏这个嫡出显然过得比周氏还不如。二老爷读书是个渣,但是很会赚钱,而且相当热衷于赚钱,一年里大半时间在外面赚银子,周氏拿着他的银子管着他的小妾和庶子,然后两个儿子又管着五老爷手里的产业,日子越活越滋润。而五房呢?五老爷中了个秀才,连个酸诗都打不好,却自诩风流才子,成日里无所事事,也就是偶尔帮忙管管家中的产业,老太太和老太爷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治疗。不仅无用,五老爷还相当有害,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这个姚家别的四房加起来都不如五房花团锦簇,郑氏没有在眼泪中憋屈死,大概是因为她已经抽离出五老爷妻子的身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三章
四姑娘和留哥儿已经在京城带了两个多月了,每月里都要捎封信回家,心中表达了对家中的父母和六姑娘的无尽想念以及对京中的生活的些微不适。四姑娘在侯府学着京中贵族的吃喝穿着,努力让自己做一个优雅地享用民脂民膏的贵族,留哥儿则跟在不爱说话连饭都不爱吃整理日只知道作画的先生身边学会在纸上挥洒人生。
而宜城里,六姑娘早适应了家中没有萌姐萌弟的日子。跟着八姑娘小吵小闹,然后由七姑娘劝和,上闺学,学管家,然后便是参加各类聚会。原先六姑娘觉得生活很丰富,并不愿意对外发展友谊,不过八姑娘领着去去闺阁少女办的诗社花社什么,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六姑娘眼前,让她找到了人生的新乐趣。没有兄弟姐妹的日子,日子过得也相当滋润。六姑娘为自己的没心没肺小小愧疚,不过却仍然像花蝴蝶一样打扮地□□亮亮,长长流翠玉步摇,苹果绿的小朵精致玉雕牡丹花,小水滴一般坠在流苏上的青绿珠子,配上长长的鱼尾裙,简直美番了,为了拔高13岁坑爹身高,六姑娘特意穿上了古代版的高跟鞋,木质的长圆底跟,有前世穿细高跟的基础,不过练习两三个下午,她便能踩着高跟鞋平稳行走了。
凭着这条跨时代的裙子,六姑娘又一次引领风骚,被众位众位少女围观。原先不知道,其实她的朋友不少,她家中的姐妹,楚家几位姑娘一向跟她要好,要有新盟友张明珠,便是原先瞧过她不顺眼的柳穆柔跟她关系都不错了。
被好友包围着,六姑娘有种人生圆满的感觉,当有人惊讶地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有趣的点子,六姑娘立刻大方地分享了创作灵感:“我就是喜欢想东想西。上次你们不是觉得那个枫叶、蚌壳、荷花和莲蓬形状的陶瓷果盆很好看,其实那是我坐在家里的荷花亭里吃水果,看到这些东西便想着若是将那么拿来做果盆也不错。”
事实是她看家中的果盆很丑,想到前世在超市的超级靓的玻璃果盘,然后出钱让制陶瓷的人特意烧制,不过制陶瓷的人看东西精致,想必能卖个好价钱(确实卖的不错,现在宜城许多人家都有一套,据说还远销京城了),便让小厮将钱拿回来了,还多送了几套。六姑娘看着成品其实很是很满意,到底没有透明的玻璃那中美感,不好陶瓷上的雕花很美,也算弥补了不少。
“原来这样啊。”众人恍然大悟的样子,然后又问她这么想到了这样好看的裙子。
“我给湖中的鱼儿喂食时看到一条大鲤鱼跳出来透气,在阳光下一闪而过,曲线美极了,我便想着若是有这样一条层层叠起的裙子,肯定也会很美。只可惜只有笨重的高脚鞋,走起路来需格外正经。若是再配上一双细细的高脚鞋,便如鱼儿在水中轻游,姿势妙曼生花。”
众人纷纷觉得六姑娘十分会想,她们看着荷花最多只能想到荷叶饭。六姑娘拔了头筹,别人却也有了不得的地方,于是三三两两散开,相互说着话。柳穆柔将六姑娘拉到一边,细细问着她鱼尾裙的做法,六姑娘便一一给她说了,因为她们年纪还小,穿这种太女人味的裙子有点儿撑不起来,可是蛋糕裙都是短款的,不适合现在的天气和保守的风气,所以六姑娘的裙子其实是鱼尾裙和蛋糕裙的结合,一层层裙摆波浪起伏,然后下摆放开成鱼尾状,活泼甜美又很有风情。柳穆柔听得惊叹连连,夸赞道:“想不到你有这许多奇思妙想,又热心肠,一点儿都不像面相上的样子。”
“我面相上是什么样子?”
“弱柳扶风,貌美清纯,可是街边流言说你工于心计时,却又十分可信。”说着柳穆柔红着脸,显得十分歉意,“上次是我不对,听信流言重伤姚妹妹,还请姚妹妹原谅。”
“那你怎么知道流言说的不是真的呢?”
“我娘说人说话做事穿衣打扮都能伪装,可是笑声装不了,眼睛装不了,姚妹妹笑声爽朗,眼神清亮,是心思坦荡,值得深交之人。”
好吧,虽然你心直口快,看起来智商又不是很高,不过有个好娘拿到了好攻略,这辈子估计能过得不错。六姑娘大方一笑,表示既往不咎。
“我便知道姚妹妹是大肚不拘小节的人。只是姚妹妹还是让家中派人查一查,上次那谣言像是有预谋般,不过一夜之间便传遍大街小巷。可是家中赶出去的下人胡言乱语报复,又或者得罪了哪家散步谣言?女儿家的名节最是事大,虽如今风平浪静了,到底有个不好的印象,又怕有人再生事。”
六姑娘挽着柳穆柔的手,亲亲热热说道:“多谢柳姐姐。柳姐姐这样善良、可爱,也不知道未来姐夫知不知道。”
柳穆柔刚定亲不久,还属于十分羞涩的阶段,一听过分一点的话就要做鹌鹑状:“我怎样关他什么事?”
“当然关他的事了。都说男人前世修了什么果今生才能娶什么妻。姐姐这样聪明美艳又大度仁慈,未来姐夫一看便知道自己修了上千年才能娶上,可不得好好爱护着。”
“不跟你说了。”柳穆柔娇羞地捶着六姑娘的胳膊,可是嘴角抹不去的笑容泄露六姑娘说的话深得她的心。
从聚会回来,六姑娘坐着马车里思索柳穆柔的话。她到底得罪了谁,或者四房得罪了谁,才招惹上是非?只是她一贯口尖舌利,惹人不快是常有的事,可是却也没有到费尽心力毁坏她名誉的地方吧?六姑娘心虚地自问。
她正想的出神,春芽忽然拉着她衣袖说道:“楚公子在马车外跟你打招呼,姑娘要不要跟他说句话?”
自是要的,六姑娘走下马车,还准备跟楚毅之好好聊聊。自上次在承恩庵一别后,一直未见。许久没看到能够楚毅之耍宝,六姑娘觉得十分想念。
大街上人来人往,也有少男少女一起同行,他们两个夹在人群间到并不显得十分突出。楚毅之摸着脑袋咧着嘴笑得傻兮兮的,从在大街上姚家驾马车的王六到六姑娘走出马车跟他并肩行走,楚毅之整体还处在被天上的馅饼砸中的眩晕感中,莫非是老天看他最近做了好事要奖赏他一番?
六姑娘没楚毅之那么多旖旎的心思,不过语气熟稔放松:“傻笑什么呢,怎么几日不见,你比灶膛里的炭还要黑了?”
“什么几日不见,足足七十天呢。我爹把我逮去军营操练,所以才黑了点,很难看吗?”
其实不难看,原本老实憨厚的面孔,黑了后很有男人味。不过六姑娘喜欢逗他,说道:“反正不好看。”
“男人不怕长得难看,有能耐就行。”
“好看不好看倒是其次,我就怕冬天到了,你怕当做炭劈了烧火取暖。”
结果楚毅之很雷很不懂冷幽默地来了一句:“我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眼睁睁看人动作不说话吗?”
算了,六姑娘不理他。他们一边说着话,慢慢就走在人堆里。有一块堆积了很多人,不时传来阵阵叫好的声音,估计是有人在街头卖艺。这个还没看过,六姑娘相当好奇,拉着楚毅之就往里冲。楚毅之年纪不大,可是又高又壮,又有功夫底子,身手灵活,他们穿穿插插走到了最内层。
常见的招式,正中间有个大块头在胸口碎大石,有个类似于主持人的人拿着小锣四周走了一圈,然后按着小锣收声,用相当于男高音说道:“今日路过贵地,多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宜城山好水好人更好,今日里不虚此行。江湖人各处漂泊,走南闯北日子艰难,比不得乡亲们在家乡安居乐业,还请各位捧个钱场。”
然后便有一个瘸着腿的蓬头散发的妇人拿着草帽收钱。到了跟前,六姑娘掏了五个铜钱,只是奇怪的是那收钱的妇人却愣愣地停驻在她面前,满脸伤疤的脸从散落的头发中露出来,直愣愣盯着她的目光很是渗人,让六姑娘觉得鸡皮疙瘩直起。
楚毅之也察觉到妇人的异常,侧着身将六姑娘护着,举起拳头装作恶狠狠的样子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揍你的双眼。”
妇人像是被惊醒了,嘴里直说着“冒犯冒犯”,弓着身子往前走。六姑娘只当她认错了人,也没多放在心上,兴高采烈看演出。这伙街头艺人节目很多,接下来又有投掷、套圈,然后是喷火、吞火的绝活,因为这个节目视觉效果强,叫好声尤其多,掏钱的也不少。已经放了好几回钱的六姑娘逗忍不住又放了一角银子。
变故就发生在一瞬间,六姑娘正拍着手高兴的时候,只感觉到一股灼热的气息逼近,然后楚毅之背过身挡在了她的面前,人群里爆发出惊叫声,只听有人喊道“着火了,着火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四章
六姑娘感觉大脑一瞬间是停止运动的,四周的嘈杂声也像是背景她接收不到信号,就像一场静默的图画,她只看得到楚毅之后背冒起的火苗,一股强烈的意志就像是来自血液一样在她的身体流转,她欠他的债,这辈子都欠。
宜城人善良,围观的人群合力将楚毅之衣服上的火扑灭,将这伙江湖人押送到官府,更有不少热心的人去官府作证。众人东一句西一句,事情很快弄清楚了,是收钱的妇人用喷出的火点着了收钱的草帽扔向六姑娘。
姚家和楚家都是官宦人家,想要弄清事实很容易。这个收钱的妇人是春杏,曾经勾引四老爷被王氏让牙婆带走的人。不等用刑,春杏就将一切都招了。
当初牙婆将她卖给西域的商人做小妾,在路上就生了个儿子,也过了两年好日子,后来她儿子被害死了,容貌也被商人的大妇毁了,辗转买到这个杂耍班,每日子挨打,这次来宜城便是她提议的,为的是报仇。这个杂耍班在宜城呆了一个月,她一直都盯着姚家,也联系了往日里的亲友,上次的谣言也是她花了银子请人传的。
她吃不饱穿不好,挨打挨骂,遇到戏班子的男人也需要发泄又是免费的□□,全靠一股仇恨活下去。她存了死志,什么都不惧怕,说的都是心里的真心话。“哈哈哈,她毁了我一辈子,我也要毁了她女儿一辈子。她让我生不如死,我就要她偿命。哈哈哈,要她死。”
春杏的结局六姑娘不关心,她一颗心都挂在楚毅之的伤势上。前日子天干日燥,衣服要是最容易着火的,虽然扑灭的很及时,可是楚毅之的背上一大块就被烧伤了,六姑娘当时是闻到肉烧焦的味道。
街边正好有家医馆,六姑娘拽着楚毅之进去,正在坐诊的是个有经验的老大夫,立刻趴了楚毅之的衣服,让小徒弟拿了干净的毛巾敷在悲伤,往毛巾上泼冷水,以局部降温。
完全没有处理烧伤的经验,六姑娘红着眼眶站在一旁,听着楚毅之哇哇大叫,心中担忧极了。楚毅之是代她受过。
可惜老大夫没留出空间给六姑娘伤感,他冲着六姑娘吼道:“站在那里做什么?我还怎么给他脱裤子。”
背部烫伤为什么要脱裤子?六姑娘不好多问,囧囧地退出来,听着老大夫要凉水、药膏、纱布。小徒弟忙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