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这里有个马场?我们想去跑跑马。”
“这个简单,一会儿就派人领您们过去。”管家点头,又问卫治道:“卫老先生呢,可要一同去马场?”
“都一把老骨头了还跑什么马,你们不必管我,我就在屋内看书。”
“是,那午饭会送到您屋内。”
万事荣海管家都安排的周到细心,根本不需要操心。
卫瑜与东陵依依回去换过装束,随着引路的家仆来到了马场。
山上的马场不同于一般地方,草地上的积雪都被清理掉了,虽开阔却坡度起伏,一眼望不见尽头。
几匹骏马悠闲地在远处啃着草皮,见来人了只是抬头朝这边看了眼,复又低头专心地吃了起来。
“马厩就在前面。”
又走了一段距离,才看到两排木房子整齐地出现在视野中,隐约可听见嘶鸣声从里面穿了出来。
“这几匹都是温顺的老马,可以挑选。”掌管马场的马倌介绍道,“再往里是西边刚送来的烈马,爷还没来得及驯服,依小姐和郡主最好不要靠近,小心被伤到。”
“烈马啊,我们去远远的瞧一眼,不靠近可好?”东陵依依眼睛一亮,跃跃欲试道。
“这…爷有命令,那里没有吩咐不得进入…”马倌显得有些为难。
看见东陵依依有些遗憾,卫瑜劝道:“算了依姐姐,我们还是听人家的规矩吧。”
“嗯…那我们就在这里选马吗?”
“是的,这里的马您随意挑选。”
东陵依依显然对这些温顺的老马有些兴趣缺缺,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
卫瑜摸了摸最近的一匹看起来很普通的棕色马,忽见它右后腿有一处疤痕从腿根一直延到小腿,不禁有些奇怪,问到:“这匹马为何会有伤?”
“回郡主,这里的好些马都是从战场上退下的,爷不忍它们被食掉,便把它们养在了这里。”马倌揉了揉棕马的鬃毛,马儿亲昵地拱了拱他的胳膊,“这匹马当初被人用刀刮倒,一条腿差点就救不回了,还是爷回来后亲自照料给养了回来。”
听后,卫瑜心里一暖,看待这些老马的眼光都不一样了。原来它们曾经都是西北军奋勇的一员,有着光辉的过去,值得被人好好照料过完余生。
“世子爷仁心…”卫瑜真心感叹道。
赫连墨启的东南军中,为了不拖累部队,对于这些老弱的伤马都是杀掉慰补士兵的。
“嘿,这些都是我们的战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愿舍弃它们的。”马倌憨憨一笑。
“战友?你也是…”
“小的也是从西北军退下的,回到家乡一看亲人们都不在了,又留了一身旧伤难以维持生计,爷便收留小的在这里养养马。”
卫瑜向他认真地微福礼道:“大瀛有劳你们了。”
“不敢!郡主不敢!”马倌噗通跪下,磕头道,“当兵的就该上战场杀敌,这都是小的该做的!郡主这真是折煞小的了!”
“请起吧。”卫瑜道,“我也进过军营,知晓将士们的艰苦。”
一句话,竟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红了眼眶。
“哎!”马倌起身,继续为卫瑜引路,“郡主您选着,选好了小的替您牵出来。”
“我的骑术不精,你就帮我选一匹最温顺的吧。”
“好叻!”
最终,马倌为她选了一匹身体健康却脾气极好的白马,牵到了外面的马场上。东陵依依也选了一匹模样健硕的棕红色马。
卫瑜上了马,慢慢地四处走了走适应下。
“郡主,可要小的为您牵马?”马倌担心卫瑜文文弱弱的,连最温顺的马都驾驭不好。
未等卫瑜开口,东陵依依就抢着道:“不用不用,我会教阿瑜骑马!”
卫瑜也笑着道:“没关系,你去忙吧,我的骑术还没那么差。”
马倌脸一红,哎了一声退下了。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马场中小跑了起来,冷风微微灌入鼻腔,让人神清气爽。四周无人,只有身边偶尔跑过出来放风的马群,好似远离了京城的喧嚣,整个世界都生动了起来。
“阿瑜!我们来赛马啊,让我看看你的骑术究竟如何!”东陵依依在马上回头喊道。
卫瑜心情大好,也笑着高声回道:“好!”
说完一拍马股,马儿放开了腿奔了起来。
东陵依依见状也不甘示弱,“驾!”打马追去。
风吹起发丝,身子颠簸却肆意快活,不去想别的,只管一下下地催促马儿快跑。
两侧的景物节节后退,前方天地相接,好似可以一直这么跑下去。
两人这样奔了好一会儿,东陵依依渐渐放下马速,等待卫瑜追来。
见到她后,不留情地笑道:“阿瑜啊,你这技术还真不怎么样!我还没彻底放开呢就快要找不到你的影子了…”
卫瑜脸色绯红,喘着气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是真的不行!”
“那边有条河,我们过去坐下歇歇吧。”
“好啊。”
河水冰寒,只是简单地洗了下手,并排坐到了岸边。放开缰绳,两匹马儿也不乱跑,就在周围活动。
东陵依依给卫瑜讲了些骑马的小技巧,虽不是什么成熟的方法,对于女子骑术来说却很受用。听的卫瑜有种可以立即上马去与秦楚歌一决高下的错觉。
“唉,我哥哥骑术可好了,要是他在就可以教你了…”
“无碍,有妹妹在这里也不差,都是东陵师父!”
“好啊阿瑜,你还笑话我!”东陵依依嗔道,“不过听说,族兄的骑术也是极好的。”
“看你三句不离你家哥哥和族兄的,好了我知道你们东陵家的公子哥们都英才济济!”
“哼,知道就好,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啊?我三哥哥还没娶亲呢,这样你嫁入我们河内本家,我们就能天天在一起了!”东陵依依拍手道,眼里满是兴奋。
“开什么玩笑呢!”卫瑜不好意思地推了她一下,“这哪是我们两个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再说,你可是要留在盛京的,如何能聚在河内?”
“我估计是留不下来了…不过,若在盛京城内选的话,你看看族兄啊!论家事、论样貌、论品行、论能力,族兄哪点配不上你?”
见东陵依依越说越离谱,卫瑜乐不可支地笑弯了腰,抿着嘴道:“你这鸳鸯谱点的,世子爷要是知道你在背后这么腹诽他,还不生你的气!”
“还笑呢…我可是认真的…”东陵依依不满地小声嘀咕着。
早已过了午膳的点儿,两人解下包袱里专门带的食盒用了些点心,也不觉得饿。
又坐了一会儿,东陵依依算了下时间道:“阿珂差不多也该到了,不如我们骑马去迎她,给她来个惊喜?”
“只我们两个去吗?”卫瑜有些担心,“依姐姐你可识路?”
“放心吧!跟着我走准没错。”
卫瑜只得重新上马,有些忐忑地随着东陵依依出了马场。
外面的路面可就不比马场中的好走了,积雪厚厚的一层,马蹄踏进去都没过了脚踝。两人不敢跑快,只是慢慢地踱着。
雪下的有些大了,风夹杂着雪粒直往脖子里塞,卫瑜罩上斗篷的大帽檐,系紧绳带。
走了许久,周围的景物十分的陌生,不像是从盛京方向来时的路。
“依姐姐,我们走的路可对?”卫瑜捂住抠鼻,冲前面喊道。
“你说什么?”东陵依依走的比较快,有些没有听清,回头道,“阿瑜!你在这里等着,我跑快些到前面的路口看一下!”说着打马加快了速度。
“依姐姐!”卫瑜想让她慢些,但两人已经拉开了些距离,说话听不到了。
骑马齐久了腿脚有些僵硬难耐,卫瑜小心翼翼地下了马,想在四周跺跺脚疏通下血液。谁知刚跳了一下,就觉得脚下突然一松,整个人“噗通”滑进了一个深坑里。
卫瑜摔的有些懵,坐在地上半晌才颤巍巍地爬起来,幸好穿的厚实,只感到左脚被崴到了。
抬头看了看洞顶,又环顾四周垂直的洞壁,瞬间放弃了爬上去的想法。
“依姐姐!依姐姐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卫瑜一边原地踱着脚保持热度,一边等着东陵依依探路回来,心里感叹着自己的倒霉,随便一蹦就能掉进坑里。
还好过了没一会儿,就听到马匹跑来的脚步声,伴随着东陵依依的惊叫声:“阿瑜!阿瑜你还好吗?!”
“我没事!”
“你等着啊,我拉你上来!”
东陵依依跪匐在地上,将手伸了下来,卫瑜努力去够,中间却还差了一大截。
试了各种姿势,都拉不到。正在着急的时候,东陵依依突然直起身子道:“太好了,有人来了!我去叫他们来帮忙!”
片刻,头顶传来成片的马蹄声,洞口接二连三地冒出了男子的脑袋,看帽子应该是西北军的将士,见到卫瑜都面容惊讶。
“发生了何事?”熟悉的声音传来。
一个将士扭过头去,嘿嘿一笑道:“爷,捕猎坑里捕到了一个美人儿!”
☆、第四十五章 雪坑惹得祸
东陵殊站在洞口,看着下面坐的端正面带微笑的卫瑜,好似不是丢人地掉进洞里,而是参加聚会般优雅自然。
俊眉拧成了疙瘩。
“爷,属下去把她背上来!”
“我去我去!爷,让我去!”
“就你那瘦猴样儿,下去自己都上不来了,快闪边儿去!这种事还得我上!”
“你们都别争了,谁跳的快谁背!”说着自己就要往下跳,却突然腰间一痛,自己先被踹到了一边。
接着“咣咣咣”身边又摔来了三人。
“还有谁要下去背的?”东陵殊活动了下脚踝,眯着眼一个个地看了一圈。
“不…不去了…”众将士都摇头往后缩了缩,再也没有起哄的。
东陵依依被眼神扫到,也淹了口唾沫,缩到了人群中。
“你们都是来做什么的?!”厉声问道。
“翻山竞跑!!”异口同声地昂着脖子吼道。卫瑜捂住脑袋,挡着被震到洞底的积雪,心里叫苦不迭。
“那还愣着干什么?都想脱光了挨罚是不是!”
众将士哀嚎一声,再不凑热闹,纷纷重新排好队形跑了起来,身后还有骑兵也上马跟去。
人群散尽,东陵殊再次低头看向卫瑜,像是开始算账般:“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卫瑜抚了抚头发,装作四顾支吾道:“就…就随便走走,随便看看啊…”
“翻过了半座山,几乎走到了我禺郊大营门前?”
“这里,这里景色不错…”
“洞底观天别有意境?”
“……”
“地上冰凉,快站起来!”声音倏而硬了起来。
卫瑜缓缓摸了起来,低着头不吭声。
她才不会承认刚刚是听到他的声音给吓的坐地上呐…
面前地面一动,抬眼间东陵殊已利索地跳了下来。
轻叹口气,转过身微微蹲下。
“上来吧,背你上去。”
卫瑜愣了一会儿,听到催促才哦了一声,攀上了他坚实的后背。
“那个…我今天穿的有点……重…”重字吐出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地面上,安然被放了下来。
东陵依依急忙凑过来给卫瑜拍打身上的积雪,不住地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阿瑜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是我自己不小心,就是左脚有一点崴到,没事的。”
“这可怎么办,还能骑马吗?”
“嗯…差不多吧…”
卫瑜向白马走去,脚下痛的一激灵,东陵依依立马扶住她:“小心些。”
走了两步,身子突然一重,脑袋也被裹了起来。
东陵殊将自己的厚斗篷罩在了卫瑜身上,吩咐道:“自己系好。”
说着自己走到了马前,牵起了缰绳。
卫瑜呆呆地看着这位闻名大瀛的世子爷、少年将军如今变成了自己的马倌,心里五味杂陈。
他只剩下了一套紧身的黑衣,更显的身姿挺拔修直,闲闲地走在前面,却让人感到那么的安心可靠。
是的,安心可靠。
这种感情从没在家人之外感受到过,却隐隐地又觉得和父亲哥哥们的不同…
这般滋味,卫瑜也说不清楚。
东陵依依嘴巴张的大大的,反应过来后才发现已经落了他们好一段,急忙翻身上马追上去。
“此处离别庄很远,先随我去军营暖暖身子再送你们回去。”
“哎!”东陵依依大声应道,却被淡淡扫了一眼,立马噤声乖乖跟在一旁。
东陵殊一路牵着马走往禺郊大营,不时遇到巡视的士兵们,惹得众人行礼后想看不敢看,想问更不敢问的,表情十分精彩。
卫瑜罩在宽大的黑皮斗篷下,被压的沉甸甸,愈加显的一张脸只有巴掌大,苍白娇怜。
她此时才真的意识到,她们真的几乎翻过了半座山,快要跑到了人家的军营跟前了!这与去盛京的路完全是两个方向,不由心里暗暗佩服东陵依依的认路本领。
来到营地大门前,围栏里偷偷冒出一群脑袋,都是听到先头回来的将士报告道他们将军从捕猎坑里捞出了个美人赶来围观的。
东陵殊看见了他们,但一时懒的修理,依旧脚下不停地直接牵马去了主帐。
到了地方,东陵依依麻利地自己先下了马,又主动地去把卫瑜扶了下来。
“先进去休息吧。”东陵殊落下一句,把马交给了身后的私兵,转身就要离开。
“哎,你去哪里?”卫瑜单脚站的还不稳,见他黑衣都湿了,急忙问到。
东陵殊没理她,脚下不停地直接走开。
卫瑜一噎,还挺有脾气的!
“姑…姑娘里面请…”十几岁大的小私兵有些害羞,小声道。
“嗯,谢谢。”
军营里何时进过姑娘,更何况是如此貌美的。小私兵红着脸嗖地跑开去给别人炫耀去了。
走进东陵殊的主帐,里面没有烧碳火,温度并不比外面暖和多少,好在挡住了风雪。
帐内整洁异常,宽大的桌案上笔架由大到小依次挂着毛笔,镇纸端正地压着一方信纸,砚台中还有余墨,一只笔搭在边上。
左侧有一个简易的小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几本书。挨着的有一处软塌,角落叠着一条薄被,似乎是临时休息时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