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勿急,阿瑜不会有事的。”安平公夫人微微一笑,模样亲切。
朝容长公主心里一动,总觉得她的模样话中有话,一时又琢磨不清,只得道先颔首道谢。
安平公夫人笑着不语,与朝容长公主一同走去。
来到桃花林中心,见到醉倒一片的姑娘们,各位夫人面色都不甚好看,寻到自家的姑娘照拂起来。
崔孝荷与崔孝芙低着头来到老夫人崔岳氏面前,小声认错道:“祖母…是孙女的不是…”
崔岳氏板着脸,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怒声道:“谁让你们到这里喝酒来的,可还有一点待客之道?简直丢我余平侯府的人!”
“回祖母…今日,今日四哥哥不在,便想着与姐妹们一道来赏桃花…”崔孝荷硬着头皮道,“后来三妹妹与瞳表妹找到了一坛桃花酿,心想度数也不高,不如让姐妹们都尝一尝…我们每人只喝了一杯,却不知为何会这样…”
“胡闹!”崔岳氏斥道,“谁说你四哥哥不在?他今日身体不适,就歇息在桃林木屋中,昨晚就向我禀告过的!你们不但扰兄长不得休息,还让客人醉在外面,成何体统?!”
☆、第五十五章 种恶自食果
“什么?四哥哥在桃林木屋…”崔氏姐妹互看一眼,有些慌张。不为别的,单就她们几人没跟他说一声就带一群人踏进桃花林,若扰了这位兄长清净,几日冷脸是少不了的了。
再者,男女之防不得不重视,姑娘嬉闹间有男子突然出现,传出去也是她们主人家的礼数不周。
“阿瑜在何处?”此时,一边传来朝容长公主冷淡的声音,凤眸透着威仪。
老夫人崔岳氏不敢得罪这位长公主,也转头问自己的孙女们:“郡主呢?”
“郡主…她身上被泼了茶水…呀!”崔孝芙突然捂着嘴,支吾道,“阿瞳扶着她去木屋那里了…”
岳瞳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模样焦急道:“茹表姐可回来了,我见瑜姐姐醉的迷糊,怕睡过去着凉,想着回来接你一程!”
朝容长公主周身气温骤降,似笑非笑地开口:“今日余平侯府的待客之道本宫算是长了见识,姑娘们醉倒一片不说,连起码得男女之防都做不到!若我女儿有个不妥,定要向贵府讨个说法。”
老夫人崔岳氏闻言心中也是不悦,瞪了不争气的孙女一眼,微仰下颌板着脸道:“我那孙儿极是懂礼,长公主过滤了。”
“好啊…”朝容长公主被气笑,“那您就最好祈祷那懂礼的好孙儿不要冒面吧!”说完一挥衣袖,气势威严地向桃林深处走去。
杜氏听的红了眼眶,直暗骂自己没有跟着来,若她来了,此刻一定是陪在阿瑜身边的。
“我来带路!”岳瞳一副自己也很后悔的模样,追了上去。
这酒劲来势汹汹,用过解酒药后缓过来的也快。杜珂与东陵依依强忍不适,在婢女的搀扶下也要跟着去,其他不少夫人和姑娘见镇国公府和余平侯府生了间隙,也想要跟去看个究竟,一时队伍变的长了起来。
没喝酒的秦楚歌与常沫对视一眼,眉头轻皱了起来。
因心中有气,朝容长公主脚步迈的较快,让后面刚醒酒姑娘们赶的很急。一行人不久便到了木屋前。
岳瞳看了看朝容长公主的神色,上前去推开木门,轻声唤道:“瑜姐姐?”目光移走,忽然失声叫了一声,立马将门又掩上。
看到岳瞳的反应,众人心里也七上八下,都齐齐看着那扇门。
“为何慌乱?”朝容长公主心里怒气到了一定程度,语气不善。
岳瞳被吓到,原本想好的说辞在嘴边被卡住,脑子乱乱道:“瑜…瑜姐姐在里面…还有个男…”
众人哗然,面面相觑。
朝容长公主身子微抖,挡在门前缓缓转过身,站的依旧笔直:“屋内狭小,诸位就不必挤在这里了。”
有人动了动,但仍是左右顾盼,不愿当第一个离开的。
“呵,醉酒而已,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还嫌自己身上的酒味不够重?”秦楚歌幽幽地开了口,涂了丹蔻的红甲轻掩琼鼻,丹凤眼带着嘲笑般地扫过被扶着的姑娘们。说罢,自己首先窈窈走到一边,里木门有一段距离,不会看到里面的情景。
常沫自然跟在她身后,杜珂和东陵依依虽不放心,但此时还是随着秦楚歌一同站开来。
被点到的姑娘们面上绯红,也纷纷让了道。见此情景,夫人们更是不好自己站在前面去凑热闹,木门前总算是空开了一片空地。
朝容长公主深吸一口气,重新推开门走了进去,杜氏紧随其后。
塌上横卧着一个女子,衣襟散乱,可以看见部分露·在外面的雪白激肤。
过了片刻,从屋内传来朝容长公主的一声冷笑,只见她走了出来,昂首道:“屋内有一不守规矩的贱婢,是谁家的,请进去认领下吧。”
议论声起。
岳瞳一愣,张口道:“怎…怎么可能?我明明见…”
“你见什么?”朝容长公主目光严厉地盯向她,“我还没问你为何胡乱指认里面之人是阿瑜?还有男人…哪里来的男人?!”
她当然是什么都没看清,方才因被朝容长公主的气势所慑,脑子乱了分寸,一切全凭预计情形就胡乱开了口。
此时岳瞳又被她的气势震的一缩,浑身紧张地抖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在人群中搜寻沁华公主的身影,却哪里还能找得到。
众人目光集中到岳瞳身上,眼中带着鄙夷。这般不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张口闭口编造男人的行为,本就不是闺中贵女该有的;再者就算是真的,她所做不是为好友掩饰,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语点透,丝毫不给姐妹留情面,也被许多姑娘所不齿。
老夫人崔岳氏担心是自己府上的婢女不守规矩,连忙招呼家仆道:“去把里面的人拖出来!”
很快,家仆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拖了出来,展现在众人眼前。
女子身上衣服的颜色虽跟卫瑜一样是暖色调的,但无论从款式还是布料,无疑是婢女的打扮。
受到冷风一吹,女子嘤·咛一声,还未醒来。酒气弥散开,显然是喝了不少。
“呀!瞳表姐,这…这不是你的大婢女红柚吗…”崔孝芙瞪大了眼睛,惊讶道。
“□□?”岳瞳才反应过来,蹲下身使劲摇晃女子的身体,不断道,“红柚,你为何会在这里?醒一醒,快醒一醒啊…”
见女子没反应,岳瞳心下烦躁,手中不由发狠,掐了她两下,狠狠道:“快醒醒!醒过来!”
几道紫青出现在雪白的肌肤上,姑娘们看着不忍,纷纷转过脸去。
“瞳…瞳表姐…”崔孝芙何时见过一向轻声细语德岳瞳这副模样,也被吓的不轻,躲到了姐姐们的身后。
“够了!”一声低喝打断岳瞳的行为,老夫人崔岳氏皱着眉道,“瞳姐儿,你为何会放任身边的婢女去勾引你表兄?”
岳瞳听了大惊,抛下地上的□□跪下道:“姑奶奶!这跟我无关啊,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阿瞳敬重表兄,如何会让婢女去勾引他?”
“瞳表妹,你为何要这么做?…”崔孝荷也难以置信,“今日提出游桃林的是你,寻到酒的也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就安排好的?把咱们姐妹也都算计了进去?”
“我没有!”岳瞳双眼发红,有苦说不出。这一切的确是她安排的,但与设计一个婢女去勾引余平侯府四公子又有何关?她此时格外地恨这位平日里爱装腔作势,实则脑子不甚灵光的荷表姐…这一层层套路被她说的明明没有什么因果关系,却也的的确确都反驳不出个什么…
正在对峙间,有人出声唤道:“是郡主和公主殿下!”
岳瞳撑目望去,只见桃花林下,卫瑜与沁华公主一前一后袅袅而来,嘴角还挂着赏景归来的喜悦笑意。
“阿瑜!你没事吧?”杜氏急着上前把她迎来,上下打量着,见并无大碍,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卫瑜笑盈盈地拉起嫂嫂的手嗔道:“我能有什么事,嫂嫂一惊一乍的做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卫瑜环顾四周,见众人表情不一,地上还躺着一个衣着·不整的女子,吓了一跳颦眉道:“嫂嫂,这是怎么了…”
“这是…岳姑娘的婢女…”
“阿瞳?”卫瑜抬眼,眼中带着关切,“阿瞳你为何跪在地上?这…这一切可有误会?”
此时此刻,岳瞳哪能还不知道自己是被反算计了。见卫瑜和沁华公主走在一起,还装作无辜的模样,心头气极,冷笑了出来,指着她二人怒骂道:“是你们!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的!你们害我!”
“阿瞳你…”卫瑜向后退了退,疾走两步扑到朝容长公主身边,一脸受伤。
“把她拉起来!”不再她的狡辩,老夫人直接为此事斩钉截铁地拍了案,肃声道,“这个勾引主子的贱婢直接拖出去杖毙了!另外,找好马车将岳小姐送回昌宁侯府,并把此事如实告知昌宁侯!”
又面向朝容长公主和卫瑜方向道歉道:“今日是我府照顾不周,让长公主和郡主受惊了。还望看在是个寿宴的面子上,不要往心里去。”
朝容长公主伸手为女儿仔细拨开两侧散发,神情高傲,并没有理会她的话。
卫瑜离的近,还能感觉到母亲还有些微颤的手,心里不由一酸,只道自己又让她担惊了。
“事情已经解决,诸位还请移步前堂吧。”老夫人崔岳氏移开目光,又向着其他人道。其余的夫人和姑娘们多少都要顾及这位老寿星的感受,并没有为难,纷纷点头开始随着仆役离去。
岳瞳见事情就这么被判定,心中不甘,出声喊道:“四公子呢?让四公子出来作证,我什么都没有做,红柚也没有勾引他!…”
老夫人崔岳氏一摆手,力大的婆子立即将岳氏瞳起来往外面拽。
“四公子必然是要叫来还个清白的,如何能单让一个小小婢女嚣张?”崔岳氏哼道,“去寻一寻四公子去了哪里,叫他到前堂见我。”
家仆应声退下,其余夫人姑娘们则随着老夫人崔岳氏回到了前堂。
不多时,下人来报说寻到了四公子,他正在书房与安平公世子爷在一起,两人正往这里来。
朝容长公主若有所思地看向安平公夫人,却见她眉目笑的和乐。
☆、第五十六章 桃花酒头客
“四公子来了!”婢女通报道。
卫瑜随着众人的目光向外看去,却被他身旁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那人身披黑色的大氅,肩部纹有绒羽,更显的身姿挺拔宽阔。明明公子如玉,却清冷的好似一块不可靠近的寒冰。
东陵殊的一照面,引起了在场姑娘们的窃窃私语,心里暗暗庆幸着今日情况特殊没有来得及设屏风,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面容。
“孙儿见过祖母,见过各位夫人。”余平侯府四公子行礼道。东陵殊简单地跟着他随了礼。
“拓哥儿不必多礼。”老夫人崔岳氏对这位孙儿很是溺爱,面容难得地柔和的不少,“身体可好些了?”
这位余平侯府的四公子单名一个拓,生的也是玉树俊朗。虽是家中在办寿宴,他仍是一身白衣儒装,素净的看不见一丝喜庆,倒像是一个温润安静的读书人。
“已觉好了许多,祖母不必挂怀。不知祖母唤孙儿前来有何事吩咐?”
崔岳氏设座让两人坐下,温声开口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在你常休憩的桃林木屋内,发现了瞳姐儿的婢女,叫你过来问问。”
“瞳姐儿的婢女?”崔拓俊眉皱起,微怒道,“我并不晓得什么婢女,她为何会随意进入我的桃林?”
崔岳氏将事情与他说后,崔拓脸色黑了下来,冷声道:“孙儿原本是在桃林木屋中休息,后小厮通报道容廷来了,我便去书房寻他,之后未曾离开过!那婢女为所做之事,孙儿全然不知,这点容廷可为我作证。”
“的确。今日离朝早了些来接家母,恐打扰到众夫人小姐,便先去寻了阿拓,他一直与我在书房闲谈,不曾去过别处。”东陵殊淡淡道。
崔岳氏点头,安抚道:“祖母知道,那婢女已被杖毙,你不要往心里去。今日是你几个妹妹不曾知晓你在桃林,你也不要怪罪她们。”
“是啊四哥哥,都是瞳表姐刚来的时候说见你出府了,我们才…还有带郡主去你那木屋的,也是瞳表姐!”崔孝芙极怕这位脾气不定的兄长变脸,急忙道。
卫瑜听见又扯到了自己,心里不由叹气,只得出声道:“只怪卫瑜酒量浅又贪了嘴,一杯桃花酿就有些头晕了,不巧身上被洒到茶水,阿瞳便扶我去那木屋避风。后来公主寻来叫醒了我,只觉房中气闷,便一同出去走走透透气,至于阿瞳去了哪里,我也不得而知。卫瑜并不知那木屋是四公子私地,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崔孝芙听卫瑜未说出是她出言逼她喝的酒,有些惊讶地抬了头。
崔拓向那说话的姑娘看去,见她容貌娇好,因饮酒的关系,腮上更添晕红,看的人心神一荡,心火降了不少,点头道:“不关姑娘的事,勿放在心上。”
见周围姑娘们都醉态未消,不由奇道:“不知姑娘饮的喝酒?桃花酿本是花酒,度数比寻常果酒还要淡,不应如此啊?”
卫瑜也不懂,摇了摇头。
崔孝芙喏喏地接话道:“是瞳表姐先发现的,找了两个婆子从地里给挖出来的…”
崔拓心里一紧,感到有些不妙,皱眉道:“可还有剩下?”
“有有有!…”崔孝芙点头如捣蒜,立马让自己的婢女去把酒坛子取了来。
从远远看见那个坛子时,崔拓面色就不好看了,等到了近前,轻轻闻了闻,又点了两滴一尝,气的背过了身去,两手直抖。
东陵殊上前一把稳住他的胳膊,沉声道:“阿拓,冷静。”
“来人啊!叫大夫,快叫大夫!”老夫人崔岳氏慌张地起身,焦急地喊道。
她这个宝贝孙儿是早产,还患有喘喝之症,一直被全家捧在手里,不敢不顺着。
余平侯夫人也过来擦着儿子额际的冷汗,眼眶都红了,不停喃喃道:“拓儿…拓儿你怎么样?别吓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