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什么明确的誓言,却比任何话都让人动容。东陵殊渐渐笑开,尾调轻扬撩人:“这可不行,已比他多活了这么些年,还带个媳妇去刺激他,半夜他非来找我的。”
“噗…”卫瑜被他逗笑,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又想到了什么,面容重新认真道,“从前你多么冒险我不管,以后定要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我做鬼也得去找你!”
“放心吧。要做鬼也是我去做,还轮不到你。”
“东陵殊!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啦?”
“不说了,我们打猎去。”
预定的时间到了,记录每人战果的小倌侯在出发地,桌上摆着纸笔。
卫瑢焦灼地在他身前骑着马转来转去,杜晟被他绕的一个头两个大。
“我说卫阿瑢,你能不能停下来了?哥哥脑袋都被你给转晕了!”
“你滚!都是你,哥哥我说就在那树林边等阿瑜,偏你说她可能已经回来了,这人呢?人呢?!”
“你冷静些!阿瑜不是那等没分寸的人,不会一个人乱跑的。”
“可这等了许久了,人一个个的都回来了,我妹妹还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卫瑢暴躁,“不行,我得进去寻她…”
杜珂、东陵依依等人也十分不安,焦急地伸着脖子看着树林方向。
就在卫瑢要提马回去时,宝蓝色的身影骑着马,从树林中缓缓而来。
“阿瑜!”杜珂先失声叫了出来。
众人齐齐看去,身影纤瘦却风采熠熠,确是卫瑜回来了。
只见她冲他们招招手,下马走到了小倌面前。
“不是吧…阿瑜还真猎到了东西?”
卫瑢不理杜晟,蹭到卫瑜身边问到:“阿瑜你跑哪儿去了,没事吧?”
“我没事二哥…让你着急啦…”
“没事就好…”卫瑢方才还火大,对着她却一点也发不出来,又小声在她耳边道,“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我帮你猎的可能不太好拿出来啊…”
卫瑜脸一红,小声道:“没…没事…我也有…”
卫瑢惊讶地瞪大眼,招呼其他人道:“你们听见没?我妹妹自己也猎到了!”
这一嗓子不打紧,不止杜晟、杜珂他们,周围回来的人都纷纷往这里侧目。本身卫瑜从林中回来时就很惹眼了,如今更是吸引了不少人过来围观。
“阿瑜,你猎到了什么?快拿出来看看呀!”东陵依依迫不及待道。
卫瑜窘迫极了,心里一边暗骂东陵殊让她一个人来,一边从怀里摸索出了一团白色的东西,递给了小倌。
小倌接过来一抖,见是一只一动不动的绒毛兔子。像是死了,仔细一看却不见丝毫箭伤。
“郡…郡主好身手,这只兔子毛皮完整,一点都没有损坏!”
众人听后哗然,神色不一。
“小妹…这该不会是你徒手抓的吧?”
卫瑜恨不得头埋进地里再不理会他们,鼓着脸摇摇头:“箭插在它身旁,被吓晕过去了…”
这一箭自然是东陵殊射的了,捡回来就塞给了卫瑜抱着。
小倌有些为难,这一看就是小姑娘抱来当宠物玩儿的,不知该不该录入。录入吧…怕她不舍的交出来,不录入吧…可能就没别的东西了,名字下方空空的也是不太好看。
“郡主,您看这兔子…”
“这兔子我不上交。”卫瑜抱出了感情,又把它从小倌手里取了回来。
“那小的…”
“我…我还有一个…”卫瑜嫌弃地指了指颖风身侧挂着的一个东西,讷讷道。
众人看过去,只见上面确实还有!卫瑢大步上前将它取下,拿了过来。
这当然也是东陵殊猎的。他教给她,若不愿交出兔子,就把这个拿去充数就好。
“好叻,小的给您记上。明曜郡主,猎狍子一只!”登记完毕,小倌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卫瑜胡乱地点点头,逃也似的钻出人群,拉着杜珂和东陵依依躲去了一边。
小倌刚搁下笔,抬眼见树林里又出来一人,仔细一看,不由肃穆。
安平公世子爷回来了,那记录必然是极大的任务量啊!
“容廷哥哥!”卫瑢唤道。他今日是大丰收,已是迫不及待想跟东陵殊比一比了!
东陵殊也是不急不慌地来到近前,马也不下,似乎准备直接绕过小倌回驻地休息。
小倌急了,忙站起来提醒道:“世子爷!登记在这边!”
东陵殊回眸:“我知。”
“那您…”
“我没有猎物。”
小倌的下巴掉下来,卫瑢的下巴掉下来,所有人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每次排名从不出前三名的东陵少将军,竟然一只猎物都没有?!这谁能相信呀,连明曜郡主都能带回一活一死两只呢!
“世子爷说笑了…”小倌结巴道。
东陵殊却不再理会他,竟直走了过去。
卫瑢、杜晟他们回过神来,追了上去问到:“容廷哥哥,你真一只都没有?”
“没有。”
“……”
此事传到了靖嘉帝的耳朵中时,他正与安平公东陵尚说着话。闻言哈哈大笑不止,指着安平公道:“老狐狸啊老狐狸,今日你儿子可连朕的外甥女都没比过,今晚开猎宴他的酒可有的灌了!”
安平公轻轻笑了笑,摇摇头道:“今日这酒,小儿怕是趋之若饮了。”
☆、第六十七章 夜宴兔风波
开猎宴,卫瑜抱着兔子,有些不忍地看着东陵殊先是被人一杯杯地灌酒,而后干脆抛开了酒杯直接上了坛子,大有不倒不休之势。
其中属今日狩猎第一的武状元卫瑢灌的最凶,老远还能听见他的劝酒声。
赫连墨启夺得第二,兵部尚书家的三公子赵椽第三,都被人围着喝酒喧闹。靖嘉帝并不在乎被这些年轻人抢了风头,成绩好的纷纷有奖以示鼓励。
君臣同来彭谷狩猎,本就图个轻松痛快,是以男女之防不似在盛京那般看中。在夜宴上穿梭其中,说上几句话并不会被人在意,是以姑娘们也放开了许多,饮了些酒助兴。
杜珂坐在卫瑜身边,好奇地逗弄着小兔子,开心道:“阿瑜,咱们给它取个名字吧?也不知道是公是母…”
卫瑜听后,不带犹豫地将兔子翻了个个儿,肚皮朝上一顿拨弄,然后淡定地答道:“是母的。”
一套动作麻利的如行云流水,直看的杜珂呆住,半晌才推了推她嗔道:“呀,你怎能…怎能…”
“一只兔子嘛!我又没有…”
“好啦好啦,说你还上瘾了!”杜珂急忙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抱过兔子思索道,“叫它什么好叻?”
“小白?”
“…不要,太普通了吧?”
“我知道了!”卫瑜忽然道,“就叫它奶糖吧!”
“奶糖?…”杜珂不解,“那是什么糖?为何要叫这个名字呀?”
“唔…就是牛乳做的一种糖,白白的,跟它长的好像。”卫瑜支吾道。她才不会说是因为想起来了大白兔奶糖呐…
“听起来好好吃的样子啊!阿瑜你在哪里吃到的?”
“小时候祖父外出回来带给我一次,因为时间太久了,我也不记得是哪里的了…”
“这样啊,好可惜…”
杜珂也不再纠结,举起兔子唤道:“奶糖,小奶糖~”
两人玩儿的开心,还专门让下人到外面拔了些草回来喂它。
正说着话,身后有人道:“郡主,这等山野之物,身上也不知有没有不干净的,莫要一直抱着了。”
卫瑜与杜珂回头,眉头忍不住轻蹙了起来,说话的正是余平侯府的崔大姑娘,她的身后跟着的是崔二和崔三姑娘。
“崔大姑娘觉得不喜,勿近过来便是了。”卫瑜不愿与她多纠缠,淡淡地回道。
“郡主既不领情,孝荷也就不多言了。”这位崔大姑娘脾气也是硬的,贴了冷屁股脸色就沉了下去,转身离去。
隐隐还能听到她向崔二姑娘抱怨道:“本觉得上回她在府中险些受了冲撞,想去看顾下,谁知竟是不识好人心!祖母说的真对,这人不能光看门第,还得看礼数…”
杜珂听到了,气的不行,想站起来去跟她理论理论,到底是谁不识礼数?却见崔三姑娘还站在一边没有跟着离开,两人差点撞在一处。
“我…”崔孝芙见她们二人看过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犹豫一会儿才小声道“上次在府上时,谢谢你没说出是我让你喝的酒…”
卫瑜倒没想到她是为这个来的,心里虽仍不悦,但见她既已道谢,也不愿与一个小姑娘置气,点点头道:“都过去了,崔三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到底是年纪还小,崔孝芙对杜珂怀中的兔子十分感兴趣。见卫瑜态度还算柔和,以为是不生她气了,眨眨眼道:“郡主,我可以抱抱它吗?”
卫瑜对杜珂去了眼神,杜珂会意,虽不太情愿,还是将奶糖递给了她。
“好软!好可爱啊!”崔孝芙惊喜地叫道,简直爱不释手了。
“你不要拦住它的腰,直接将它环在臂弯里便好。”见她抱兔子的姿势不对,卫瑜忍不住指点道。
“…这样?”
“嗯。”
“它好乖啊!太可爱了!”崔孝芙小心翼翼地拨了拨兔耳朵,笑着道,“郡主,我可以把她抱给别人看看吗?”
卫瑜与杜珂对视一眼,心里叹道这崔家的姑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知基本交往行则,她们关系不算友好,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求?还真不会看人眼色…
但对方既然提出了,直接拒绝未免小气,只得道:“好吧,一会儿席宴就要结束了,早些回来。”
“嗯!”崔孝芙匆匆应了一声,就抱着跑开了。
没了奶糖,卫瑜和杜珂只有聊些别的,倒也没有影响心情。
没过多久,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尖叫,刺的人耳膜一震,卫瑜这边不少人都向那边看去,连敬着酒的公子哥们都停了下来。
就见一下人慌张地跑来卫瑜跟前,颤声道:“郡…郡主…您的兔子恐怕…”
卫瑜心里一缩,急忙起身。那下人见状立即在前面带路,将她们引到事发之地。
一路上卫瑜抿着唇,当见到她刚取了名字的奶糖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终是难控情绪,推开下人来在它身边,伸出手却不敢触摸…
周围人围过来不少,都寂静着不敢出声。
“是谁做的?”卫瑜缓缓抬头,冷声道。
崔孝芙喏喏地站出来,解释道:“是…是我不知道箬夫人怕动物,将兔子拿给她看时吓到了她,这兔子被她摔在了地上,就…就不动了…”
卫瑜这才看见崔孝芙旁边的站着的箬娘。
被卫瑜眼神扫到,箬娘不禁一哆嗦,长期的地位疏遥,让她习惯性地对其产生畏惧。
箬娘怕带毛的动物,这卫瑜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此次春猎她也来了,崔孝芙带兔子去见的人,也是她。
当初将军府的车夫收养了一条流浪狗,无意中让箬娘看见了,惊吓的举府皆知,那狗也叫赫连墨启命人打杀了。自此将军府内再无动物。
“发生了何事?”赫连墨启见箬娘这里出了事,走了过来。他轻柔地将发抖的箬娘搂在怀里,刚想呵斥,低头却见卫瑜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妾身…妾身怕那兔子…”箬娘缩在他的怀中,娇弱的仿佛一吹便倒。
“一只兔子儿子,已经死了,不怕。”赫连墨启安慰道。
“那是我的兔子。”卫瑜冷笑道,“她将我的兔子摔死了。”
赫连墨启皱眉,似乎有些为难,开口道:“卫瑜,只是一只兔子。你若喜欢,我再赔你一只便是。”
“嗬,赔?一个赔字,就能轻易摔死别人的心爱之物?这只兔子对我意义重大,你要如何赔的起?”
赫连墨启叹口气道:“箬娘怕这些,你是知道的…事已至此,你想要如何?”
“她怕什么,与我何干?我倒还不至于费心去拿兔子吓她。”
“卫瑜,我知你心中不悦。但它只是一只兔子,还能为了它与人置气?”赫连墨启有些焦躁,刚要再开口,却愣住了。
他看见,面前的女子轻轻捧起地上的兔子,身形显的是那么脆弱和伤心。
她抬起头,泪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绝美的面容上眼眶通红,看着是那么让人心疼。最令人心碎的,就是无声的哭泣,正如卫瑜此时的模样。
她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垂着泪,好似断了线的珍珠,是那么的无助而孤寂。
众人看到这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分明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妾氏,伤了明曜郡主的兔子却还在扮可怜,着实让人厌恶。
唯一的特殊之处在于几人从前的关系,但明眼人都在对赫连墨启不分青红皂白的行为而反感,忽然觉得幸好郡主已跟他和离,不然真是识人不清,耽误一辈子。
“让我看一看。”萧澹声音如清泉般潺潺响起,俯下身蹲在卫瑜身边,接过兔子放于掌心,观察了片刻道,“它还活着,应是被摔晕了过去。”
“真的?”卫瑜哽咽难耐,红着眼睛看着他问到。
“我说的你还不信?”萧澹眼中满是心疼,温柔地安抚道。
听到萧澹的话,赫连墨启也是舒了一口气。他并非不顾卫瑜,只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罢了。
成亲两年,他几乎未看过她掉泪。如今见她哭的了,直觉只要她止住眼泪,就是让他去把全山的兔子都放在她面前,他也照办。
“我信…”卫瑜哑着嗓子道,点了点头。
杜珂也掉了泪,上前扶起卫瑜,伸手替她抹掉眼泪。
东陵依依方才应皇后的嘱托,一直陪在沁华公主身旁,听到动静后两人也寻了过来。此时她再也看不下去,不屑道:“兔子也是一条生命,有人竟能下如此重手,不知心肠该如何狠毒。”
卫瑢与东陵殊那边已醉倒好几人,常晔还算清醒,随着萧澹一起跑了过来。见心慕之人被这么欺负,早就一肚子的火,听到东陵依依的话后也冷哼一声,跟着鄙夷道:“尊卑贵贱,礼义廉耻。将军府若教育不好这八个字,以后还是莫要带人出来丢人现眼了罢!”
说理在将军府是说不通的,这一点卫瑜早在两年前就知道了。寻个对错,拼的不是在不在理,而是得不得人心。若你入了那人的心,就算逆到了天上,也会得到他全部的照拂。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