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很没出息地改了口,抓了王妃的手,轻轻揉着。
王妃哼了一声:“想要那威武侯的支持,王爷大可以杀妻再娶啊……”
“不敢不敢,本王岂是那种人?有王妃就够了,有王妃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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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这才满意了些,打了个呵欠,沉沉睡去。
但是信王却没了睡意,偏生耳中听着王妃均匀的呼吸声,他又不敢翻身,只能睁大眼睛,兀自强撑着。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里却杂七杂八上演着大戏。他甚至还勾勒出了一张不大清晰的人物事件关系图来。
父皇近来大约是养生有道,精神甚好,满面红光,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听宫里相熟的内侍说,父皇进入内宫的次数渐多,有几个年轻貌美的宫妃争相承宠,皇贵妃心里不大好呢。
虽说如此一来,或许父皇会多给他们添一两个弟妹,但是信王对此却并无丝毫不满。他的母妃地位虽高,却不得宠,心中对皇贵妃颇有怨怼。如今见皇贵妃吃瘪,他们母子自也快意。
老四自从在太平山受挫归来后,父皇就没再给他派要紧的差事。老四倒还镇定,可皇贵妃的心思只差没写到脸上了,给儿子找个儿媳,也想添个助力吧?——祁玥身后可是拥兵四十万的威武侯。
皇贵妃母子不怕父皇猜忌,他可不愿意教他们这般顺遂!信王脑海里灵光一闪,瞬间有了主意。
王妃的呼吸声均匀而沉重,信王心头放下一桩事情,他的眼睛也快要睁不开了,终于慢慢睡了过去。
……
又两日,天气晴朗,信王夫妇邀请众兄弟姐妹到马场赛马。
——众人皆知,信王妃好骑术。信王每年都会邀请几个弟兄或是姐妹来赛马,来讨王妃开心。有时皇帝有空,还会下场跑马。
太子、英王夫妇、景王、含山公主等人都很给面子如约前来。连含山公主的小姑子祁玥也跟着过来了。
——她在西北长大,骑术高明,与信王妃甚是投契。她收到帖子后,欣喜万分,焉有不来之理?至少也得教这些皇室贵胄们见识一下西北女儿的骑术!
众人面上一片和睦,谈笑风生,越发显得手足情深。
英王生平最爱美女与权势,见到娇俏可爱又英姿飒爽的祁玥,眼神微闪,目光便有些不受控制。
他心中无比惋惜,可惜他已经有了正妃,以祁玥的身份万不可能给他做小。英王看看自己的妻子,更加嫌恶。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鲁莽却又沉闷,真是扫兴!若不是她不善妒,能积极主动给她纳小,他才不会给她半分好脸色。
英王妃扯了扯嘴角,瞥了一眼不远处夫妻相偕的信王夫妇,自嘲一笑。
人各有命。
信王妃热情地招呼众人去选马,信王只在一边含笑看着,心中充满了期待。
大家谦让一番,各自选马。
祁玥她原本想选一匹枣红色马,却听信王低声说道:“哎唷,真巧,王妃也喜欢小枣红……”
信王说着掩了唇,自悔失言。
祁玥闻言心中一动,自然不能选了信王妃的心头好,便改选了旁边威风凛凛的白马。
信王点点头,连声道谢,眼角堆满了笑意。
祁玥笑了一笑,心说,信王夫妇的感情可真好。若她也能遇上一个疼惜她,尊重她的夫婿,那可真难得了。
原本一切安好,不料信王忽然异常诚恳地对太子拱了拱手:“大哥,今日难得咱们大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这儿没琴师,大哥何不给咱们兄弟来一曲,乐呵乐呵……”
话音未落,众人已齐齐变了脸色。他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把太子比作了琴师。信王偶尔有点不着调,大家心里都有数,含山公主便想着含糊过去,低声道:“二弟!”
信王续道:“听说大哥琴艺出色,天下无双,比之最优秀的琴师还要好。大哥……”
信王妃扶额,颇感无力,她在丈夫臂上狠狠拧了一把。她看向太子,一脸歉然之色,微笑道:“殿下,王爷他是说笑呢,殿下莫往心里去。”她给了丈夫一记眼刀,小声道:“你给我等着……”
姬央只笑了一笑:“弟妹放心,孤知道。”
信王“啊唷”一声,捂着胳膊不说话。
因为有这么一个小插曲,赛马的事情稍微延迟了一些。
信王这次特地安排了许多新花样,他声称务必要王妃满意。众人抽签选择了比赛的对象。
太子对含山公主,信王对信王妃,英王对祁玥,景王对信王妃。
对这个结果,景王第一个表示不满。怎么都是男子跟女人比赛?这不是胜之不武么?
信王妃轻哂:“四弟此言差矣。女子就不如男人么?你问问你二哥,他能不能胜得了我?”
她甩一甩手里的鞭子,信王目光一闪,不着痕迹后退半步,大力点头,极力佐证妻子的话。
景王笑笑,见他们执意如此,也就不再强求。不过是一家人消遣的玩意儿,又不是非要分出个胜负来。
英王妃柔柔一笑,轻声说道:“四弟手下留情,莫要让嫂嫂输得太难堪。”
景王尴尬,连称不敢。
……
这边景王同意了,那厢祁玥却有了意见。她倒不是对自己的骑术不自信,而是单纯不喜欢英王。
她才来京城几个月,就已听闻英王好色的名声。听说英王的女人他的王府都塞不下了。
她不愿与他为伍。到底是年轻,祁玥把情绪都摆在了脸上。
含山公主暗叹一声,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柔声道:“别急,嫂嫂跟你比就是了。”
“我不!”祁玥挣脱开来,指向姬央:“我选他。”她拉拉公主的衣袖:“嫂嫂,我选他!”她上前一步,在姬央面前站定,笑容明媚:“太子殿下,我要和你比。”
姬央垂眸,却不答话,而是看向了英王。
被美人儿瞧不上,英王微怒,待要拂袖离去,却听含山公主说道:“玥儿年纪小,被宠坏了,不大懂事,三弟莫怪。三弟若不嫌弃,与本宫下场比试一番,可好?”
含山公主是长姐,在皇帝面前又颇有脸面,英王纵使心中不快,却也不便再表露在脸上。
至此,含山公主与祁玥做了交换。
一切顺遂。
信王妃毫无悬念赢了丈夫。景王有意放慢了速度,被英王妃领先。
妻子获胜,英王脸色愈发难看。他对比赛,也没了兴致,竟输给了含山公主。
虽说是一家人的玩闹消遣,可他仍觉得自己失了面子,面色黑沉,一言不发。
信王输了比赛,兴致不减,他摩拳擦掌,眼睛微眯,甚是期待太子和祁玥这一赛。
他所料的分毫不差,祁玥的马行到途中,突然发疯了一样,癫狂暴躁,大力将她掀翻在地。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含山公主大惊,脸色苍白,高声惊呼:“来人!”
侍卫不在左近,自然不能立时赶来。
信王妃翻身上马,待要上前相助。却见那受惊了的马抬起了腿,碗口大的马蹄上有马蹄铁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狠狠地对准祁玥的脑袋踩了下去。
英王心说不好,跌足叹息。哎呀,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莫不是要丧生在马蹄下。真是可惜啊可惜,还不如跟了他做小。
这一幕到底是没有发生。
姬央从马上飞速跃下,抱了祁玥,护着她,也顾不得许多,在地上滚了几滚,从马蹄下逃脱。
匆忙赶至的侍卫密密麻麻的箭羽铺天盖地,发狂了马身上多处中箭,倒在地上。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没了声息。
众人皆松了口气,还好无人出事。这几位,个个身份尊贵。若有个好歹,不知要连累多少人去。
风平浪静,这时大家才注意到,祁玥还倚在姬央的怀里,脸色煞白,眼神慌乱,眼角隐约挂着一串泪珠。
姬央温声道:“祁姑娘,祁姑娘……”
祁玥惊魂未定,她自幼骑马,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状况。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把抱住姬央的脖子,“哇”的哭出声来。
含山公主和信王妃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信王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忽然开口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咦,大哥和祁家小妹妹,这,这岂不是有了肌肤之亲……啊呀,也好,男未婚,女未嫁,也是一桩好姻缘……”
“这哪里算肌肤之亲?你胡说八道什么?”信王妃打断了他的话。在他们家的马场,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想着补救也就罢了,他居然还有脸说这种话!
这不是事出有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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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嘉梦当夜就知道了在马场发生的事情。
小七站在她面前,委婉告诉了她太子与祁玥抱了个满怀。小七小心翼翼观察着顾嘉梦的神色,努力替太子解释。这是事出有因,危急关头,情非得已……
顾嘉梦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殿下和祁玥?梦里可不是这样的。
她隐约记得,在景王与顾九九成婚后,景王曾因为救过祁玥而跟她有了肢体接触。但是那时景王已有妻室,又发誓与顾九九一生一世一双人。而以祁玥的身份,也不可能给人做小。
此事最终不了了之,祁玥很快回了西北,再也没进京。
那么这一次呢?太子尚未婚配,祁玥又是云英未嫁。皇帝不会顺势给他们指婚吧?
姬央委托小七递过来一张二指宽的纸条,熟悉的字体,很简单的两个字:“勿忧。”
顾嘉梦握着这纸条,渐渐放下心来。她最信任他,他要她勿忧,她就努力不担忧,也不让他为她担忧。
父亲顾尚书回府后,她去见了父亲,旁敲侧击询问此事,但是父亲似乎对此一无所知。顾嘉梦只得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焦灼不安地等待着。
——皇帝当然不愿意顺势给姬央指婚。他素来多疑,听人道明原委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设计。
谁设计的呢?哦,谁得力最多,那自然就是谁设计的了。威武侯拥兵四十万,是不可忽视的力量。皇贵妃请求他把祁玥指给姬然,他都尚在犹豫。更何况是姬央?
皇帝近来身体康健,自忖再活个二三十年不成问题。那么,这身后之事可以先不考虑。他首先要提防的反而是这几个已经成年了的儿子。
皇帝按按眉心,看着一众儿女小辈,只若无其事把这件事一笔带过,完全无视信王着重强调的“肌肤之亲。”他甚是慈爱说道,将心比心,威武侯疼爱幼女,怎么舍得把女儿远嫁京城?
他原本想着将祁玥收为义女,好堵了众人之口。但转念一想,如此一来,那老四跟她不也成了兄妹么?——他到底还是看重景王的。
正僵持着,接到姬央求助消息的太后匆忙赶了过来。老太太眼睛通红,连说这是天意不可违。央儿已经二十六岁了,连个可心的人都没有。既是天意如此,何不就此成了好事?
老太太絮絮叨叨,真情流露。旁人在姬央这个年纪,早就儿女绕膝,而姬央却还是孑然一身。他母亲不在,父亲不慈,也只有她这个做祖母的疼爱了。
皇帝无法,本来想用八字来推脱不好,却败给了自己的母亲。他也不好再拿八字说事,只能从威武侯下手。
他当即拍板,说要收祁玥为义女。哥哥救妹妹,身体上有一点接触,也与礼节无损。
老太太退了一步,表示那好,可以不是祁玥,但姬央的婚事必须定下来。她看看孙子,祖母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皇帝按着眉心,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不就是娶妻,那就给他娶!只要他有这个命!
……
圣旨降到公主府,祁玥面无表情接了圣旨,复又换衣跟着公主进宫谢恩。
这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众目睽睽之下,她与太子举止暧昧。她以为皇帝会顺势赐婚,她自己的容貌家世与东宫倒也般配。能嫁给那谪仙般高洁的男子,真是意外之喜。他抱着她,将她从危险的境地拉回来。她感激他,崇敬他,自然也想亲近他。
她做足了心理准备,甚至还想着该怎样才能说服父母高高兴兴同意这桩婚事……
然而这圣旨却如同一盆冷水,劈头盖脸浇在了她的身上。她浑身冰冷,脑袋发烫,脚底一软,几乎站立不稳。
她想,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不肯要她,皇帝也不愿意她嫁入皇家。他们宁愿给她一个公主的爵位封地,也不想她成为姬家妇。
祁玥是在父母跟前娇宠着长大的,何曾受过半点委屈?他们不喜欢她,当她就稀罕他们么?
她大大方方在皇帝太后面前谢恩,举止得体,进退有度。
皇帝心说,可惜了,这原是个不错的姑娘,跟老四倒也相配。若不是有姬央从中作梗,也不至于如此。
……
祁玥进宫谢恩的当日,顾嘉梦就知道了宫里新近发生的事情。小七告诉她,皇帝将祁玥正式收为义女,太子和祁玥成了异姓兄妹。
顾嘉梦悄然松了口气,终于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殿下叫她不要担忧。可说到底,她还是在意的。
她和殿下之间,距离太远。她不知道她该怎样,才能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
……
十二月初,皇帝正式收祁玥为义女,并昭告天下,还特意在宫中设宴,以示庆贺。
祁玥成了皇帝的义女,旁人犹可,皇贵妃最失落。景王姬然第一次的婚事,被莫名取消。好不容易又来了一个姑娘,样样出色,偏偏阴差阳错又成了然儿的妹妹。皇贵妃兴致缺缺,再一瞥眼,看见近来得宠的年轻妃嫔,心中更是烦闷。
皇帝用了闲云道长的养生法子,身子康健,如今竟又重视起女色来了。皇贵妃管理后宫,自然知道皇帝近来常常歇在何处。虽然在外人眼中,她恩宠不变。可她心里清楚,皇帝对她似乎不如当年。
皇贵妃轻轻摸摸自己的脸颊,帝王的恩宠,本就不长久,她能独宠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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