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还是偶尔会觉得自己所做的,是君子所不齿的。
她知道,等有一天,这个爱美成癖的男人发现他曾经娶过一个一只眼的老奶奶,还差点和她圆了房,他一定……呵呵,他一定会在自戳双目之前先戳死她这个老妖妇。
可她没法子,她的时间不多了。
每每她愧疚得走不下去的时候,她就自我安慰,她一没骗他的钱,二没利用他的权力横行霸道,鱼肉乡里,就算有一天她跑了,凭傅汝玉这一杆美男大旗,还怕找不到媳妇?况且他现在只是迷恋自己的美人皮和小娇娇的姿态,并无真心,这样算起来,她也不算是欺骗他的感情吧?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佛祖饶恕,三清饶恕,师父老人家饶恕。
她迅速地扫视了一下男人的上…身,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一个穿衣服显瘦,脱衣服有肉的,咳咳,健壮的男人的上半身。
说是沙罗香的秘密就在他身上,但……没有啊?
莫非那人骗了她?
顾太乙眸光暗了暗,黛色长眉微蹙,并下意识地侧了侧脸。
对于她看见的,她很是失望。
她这一连串小动作落在傅汝玉眼里则完全跑偏了意思,垂眸,蹙眉,偏头,这分明就是欲拒还休,想热情又害羞的表现啊!
他勾住她的下巴,微微一转,让身下的人直视自己,傅大巫祝刚要说几句情意绵绵的情话,这可比求雨祈福什么的简单多了,他的小妻子忽然右手捂嘴,似乎是想吐的样子……
大燕国第一公子的脑中忽悠悠地闪过一个词——孕吐。
虽然他也很期待他们的孩子,只不过……现在是不是太早了,除了摸摸小手,亲亲小嘴,他还什么都没做呢。
而且,孩子?
他真的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么?
是奢望吧。
傅家的诅咒,如深夜梦魇,跗骨之蛆。
以凡人之力窥视天机者,必受神罚。
他一直不敢告诉他的小阿狸,他怕她恐惧,更怕她离开自己。
他和她的宝宝,多么好的一个念想……
看见她不适,他马上心软起来,不再压…着她,而是坐起来,同时把榻上的太乙捞到怀中,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宠爱,“哪里不舒服?”
太乙抚着胸,顺了顺气,“晚上吃多了,你又太沉,压得我反胃得……”
不等她抱怨完,便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这次完全被压得紧紧的。
他刀枪不入,深得各类美人儿喜爱,却唯独会被顾家阿狸气得胃腹疼痛,七窍生烟。
这丫头,居然又揶揄他重,“身轻如燕,来去如风”,她当这句话是形容旁人的么?
他务必要好好收拾她,立夫威的大事就在今晚了。
他的唇就在她鼻尖外一寸,呵气如兰,“这是我的第一次,恶心也得做下去。”
“第一次?”话刚出口,太乙忽然意识到自己声音大了,连忙低了低,“傅汝玉,你不是已经年过而立了么,而且……”而且,你不是风流得要死,红颜知己多得要命么?
师父曾经说过山下的男人均是三妻四妾,小小年纪便会有专门的丫头引领着行云…雨之事,越是位高权重,越是娇妻美妾环绕,红颜知己不断,享尽齐人之福。
旁人的话,她可以不信,但对于师父的话,顾太乙从来是深信不疑。
所以,此时此刻,她很震惊。
傅大巫眼皮跳了跳,“你就这么希望你的男人是二手的?”
第一次见到她,他就知道,这是他命定的爱人,乖巧可人,软糯甜美,就是他喜欢的那种可以握在掌心里的小美人。
时间长了,傅汝玉渐渐发现,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乖巧可人,软糯甜美啊!
她就像是一块裹着糖衣的苦药丸,娇娇的表象下是一颗豪爽的心。他看得出她竭力掩饰,一口饭要在嘴里咀嚼三十六次才咽下去,走路时一步分为三步走,小小的微笑也要捂着嘴……但她偶尔也会露馅,譬如每次自己做些亲近的动作,阿狸都会毫不犹豫地挥拳出手,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大口喝水,大块吃肉,上树下河,赶老鼠打蟑螂,什么都少不了她。
还记得,第一次看她拿他最爱的水缎银鞋拍死一只蟑螂的时候,恰巧经过窗外的他惊愕得险些晕过去,他本该冲进去,当面拆穿她,结果却也只是靠在花墙上,扶着额,看她熟练地毁尸灭迹……等她出去之后,他立刻翻窗而入,用化尸水化掉了那只鞋,最后想想,连那瓶化尸水也丢到了池塘里。
傅汝玉觉得她很奇怪,但更奇怪的是他自己。
面对这样一个表里不一,近乎于人神分裂的姑娘,他居然越看越欢喜。
她喜欢装,他就不拆穿她,既然她乐在其中,就由她去好了,至少她对自己的心是真的,这就足够了……
这边厢,榻上的顾太乙怕他一生气就不要自己了,马上笑着哄他,“身子是不是二手有什么重要,只要夫君你的心是一手的就好啦。”
傅汝玉别过脸,嘴里哼着,眼角却带着笑,“花言巧语的小骗子。”
一双软软的小手忽然环上他的脖颈,他一愣,回头间便被身下的太乙吻住了双唇。
就是这么轻轻的一吻,傅大巫的脑袋轰隆了一声,哪里还有什么气恼,方才还傲娇不已的心马上化成了一汪春水。
他修长的手指插入她浓密的黑发间,深深的吻如狂风暴雨般一波连着一波。他要占有这个姑娘,她的双唇,她的身体,她的心,他要和她生好多孩子,他要同她白头偕老,永不分离……阿狸,阿狸,忍着点,接受我好不好……阿狸,你又打人……阿狸,你真好……阿狸,你是我的了,我真幸福,阿狸,阿狸……我爱你……
红灯覆细雪,帐中融融春。
傅大巫抱着枕头做着春梦,梦里他和他爱的姑娘在一起了……
顾太乙瞧着他眉眼间外溢的甜蜜和幸福,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旋即麻利地剥下他的上衣,前胸后背仔细检查了一番,并无异样之处。
在关键时刻,她终于想起了可以令人入梦的华胥决,只因傅汝玉本身是大燕巫祝,上奉神明下通妖鬼,稍不留心,法术就会被看破。太乙怕他发觉,刚刚才主动吻了上去。
她又看了看傅汝玉有明显变化的腰下某部位。
嘿嘿。
第二日(上)
太乙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爪子一挥,把某男彻底扒了个一…丝…不…挂。
马赛克菌,马赛克菌,马赛克菌。
她眼观鼻,鼻观心,走过平原,越过峡谷,翻过高山,一路细细地看下去,再看上来,拎起某男的大长腿再仔细瞧瞧后边……顾太乙是越看越心凉,这分明就是一具正常成年男人的身体,一丁点特别之处都没有啊!
……
“你去找一个叫傅汝玉的人,沙罗香的秘密就在他身上。”
……
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自己费了这么多力,不会一点有价值的东西都发现不了吧。
梦里的男人还在痴痴地笑,太乙看着生气,踢了他一脚,胡乱地给这位穿好衣服,盖上被,又念决在自己身上和被子上留下了一些洞房过后应有的痕迹,做好这一切,她把傅汝玉向榻里滚了滚,自己则裹着小被子睡在了另一边。
房间里很温暖,只是太乙刚躺下的时候,臂上的金臂钏隐隐传来一丝凉意。
太乙闭上眼睛,手指慢慢摩挲着它,这个金臂钏随她多久了?
好像快三百年了吧。
那是一个人送的礼物,说起那个人来,记忆里似乎也是个喜欢美人儿,并受美人喜欢的人呢。
一身晃眼的袍子,黑发和袍子上沾着细碎的紫色花瓣,脸色苍白,不过一双眸子却黑得很,仿佛是把世上所有的黑暗都吸进去的一般。
太乙隐约觉得这不是他的真面目,除了那双眼睛之外。
他的假面之后应该是更盛大,更惊心动魄的美丽吧。
可恶啊……一个男人那么美有啥用!
那时候,她问:“我们还会见面么?”
他把描金折扇别在腰间,唤云而起,衣袍迤逦,微笑道:“不会了,看你的样子活不到那个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太小了,小到只到那人腰间,小到遇到带一丝温暖的东西就拼了命地想靠上去,小到不知道什么是天命……
入夜之后,傅汝玉迷迷糊糊间向旁边摸了摸,又把太乙揽回到怀里,太乙也累了,睡得十分实在,被人搂回去了也不知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夜凉,她还向他怀里缩了缩,很温暖。
一个冬夜,一场春…事,一枕美梦……
第二天,是傅汝玉先醒了,一切太过美好,若不是看到怀里的小妻子,他都会不禁怀疑这是一场大梦。
她像只小奶猫一样,小小的,软软的,缩在他怀里,呼吸悠长,眉目舒缓,似乎是在做什么美梦。
傅汝玉注视着太乙巴掌大的小脸,心里琢磨着,也不知这丫头梦中有没有自己,想到这,他又幽幽叹气,傅汝玉啊傅汝玉,一个大男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
他轻轻捏捏她的脸颊,捏捏之后又觉得不够,捧起她的小脸左亲亲右亲亲,动作很轻,怕吵醒她。只是单单亲亲又怎么够,他掀开被子的一角,红色的肚兜,半透明的纱衣,还有深深浅浅的吻…痕,只是看着心就开始澎湃起来了。
正要有所动作,太乙忽然醒了来,睡眼惺忪,似梦非梦,但一瞬间,她看到了傅汝玉拎着被角的手,还有不怀好意的眼神。
下一瞬间,一记长拳对着傅大巫高挑的鼻梁就飞了出去。
傅汝玉心中正想着美事,一时间走神,躲闪不及,正好被打中。
“阿狸,”傅大巫一个反手包住她的爪子,凶她道,“你又打人!”
太乙似乎还在梦中,干笑道:“看你居心叵测,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样子就忍不住为民除害。”
他还是被她义正言辞的模样逗笑了,装模作样地暗了暗眸子,“谋杀亲夫,看我不罚你。”说着便像一座大山一样罩在她身上。
这句话倒是很有威慑力,太乙连忙做小服软,装娇娇小娘子。
华胥决一日只能用一次。
若是现在用了,难免这位晚上再出什么幺蛾子。
她低头,藏在他的阴影里,声音娇软地呢喃:“不要了……疼……”
听着自己口中说出的话,顾太乙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
太娘了……
“嗯?”傅汝玉一时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太乙只好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微微高了些声音,“那里……疼……”
说完,她慌忙把头埋到被子里。
她藏得快,倒是没看到傅大巫脸上那刹那的尴尬。
房中安静了片刻,只是片刻,“出来。”他声音清洌。
“不要。”她瓮声瓮气。
“乖。”声音低了低。
“不。”
“不罚你了,出来吧。”调子完全柔化了下来。
“真的?”太乙露出两只眼睛。
原来装娇花,也是会上瘾的。
傅汝玉无奈地揉揉她的发顶,“真是个小狐狸精。”
太乙眉毛皱成一团,“师父说狐狸精是骂人的。”
他把她连着被子一起揽到怀中,吻开她纠结的眉宇,“你师父诓你的,狐狸精是对女人最高的评价。”
阿狸经常是三句不离她师父,开始时,她那么一说,他也就那么一听,可听多了,他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鉴于她师父似乎一直在教导她山下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他曾一度以为她师父是个受过情伤的女人,鉴于这小丫头每次提到她师父时都是一双眼睛亮亮的,他也一度怀疑她的性…向……但,据他后来旁敲侧击得知,她师父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很不一般的男人……
不过,就算她师父不一般又怎样,就算阿狸的眼中有爱慕又怎样,她现在是他傅汝玉的人了,谁都别想分一杯羹。
傅汝玉的怀抱暖暖的,太乙一点都不想起床,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果不其然。
她想,既然他把自己当成娇娇女,那就姑且软弱一些吧,“我可以再睡一会么?”
只是,她又不禁想,若是这样一直娇软下去,南音他们还会当她是大哥么?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很远的地方要去,她没有资格在这里停下……
温柔乡是英雄冢,温柔乡是英雄冢,温柔乡是英雄冢……她又开始在心中默念。
他吻了吻她软软的唇瓣,笑道:“睡吧,我抱着你。”
“那多麻烦你啊,还是……”说着,小脑袋一耷,竟是马上就又睡着了。
傅汝玉抱着她躺回到床榻上,仔细掖好被角,然后就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安静乖巧的睡颜。
三千世界,那么多瑰丽的风景,却偏偏对她动了真情。
很多事情,果然都是说不清的。
只是想到她说的,“身子是不是二手有什么重要,只要夫君你的心是一手的就好啦。”傅汝玉的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安。
等太乙再醒来,已经中午了,日头好得不得了,房檐上的细雪被小风吹得簌簌而落。
她坐起来,四下里看看,傅汝玉不在身边。
去哪里了呢?
她想找件儿衣服穿,却发现床头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昨夜被撕坏的喜服,一看到它们,就是一种一场大梦的不真实感。没办法,太乙只好扯了一件傅汝玉的黑袍子穿,袖子很长,挽了三四折才勉强露出她的小手腕。
唤了丫鬟进来,小丫鬟说大人一大早就急匆匆地进宫去了。
“陛下有要事?”奇怪了,他明明说陛下放了他三日的假,怎么又跑到宫里去了?
“不是……”小丫鬟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道,“是元妍帝姬生病了。”
“元妍帝姬?”太乙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便又重复了一句。
对于这位帝姬,太乙也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据说她出生的时候,皇宫弥漫在一片紫气之中,有仙鹤齐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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