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两个岁哥哥都去吃饭了,就留了一个苦命的他。围着院子转了两圈,还是敲了敲书房的门,轻声唤了声王爷,没有动静。
不是王爷累的睡着了罢,也不是没有先科的,想到这里他胆子大了些,推开门走了进去。
二十二回
小四子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进了书房。诶?王爷呢?
正想绕过屏风去里面看看王爷是否在榻上睡着了,听见里间传来一声闷哼,痛苦又压抑。他慌得一边连声呼唤王爷,一边就要往里冲。刚冲到黑漆款彩高山流水图八扇围屏的边上,就见一个瓷枕直冲他脑门飞了过来,接着是王爷的一声怒吼,“滚!”
小四子吓得屁滚尿流的,连摔坏的瓷枕都没管,也忘了自己进书房是干啥的了,麻利儿的就滚了。
窦成泽闭着眼睛躺在书房的榻上,左手拿着姜恬刚送来的那只荷包,放在鼻翼上,另一只手在被子里面看不见。胸膛剧烈的起伏着,额头上都是汗珠,脸颊潮红,如虚脱了一般一动不动。
好一会儿窦成泽才缓过来,又深深的嗅了下荷包上清新的味道,撩开被子坐了起来。闻到空气中糜烂的味道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拿过一边的湿帕子潦草的擦了一下**,穿好衣服。把被子裹成一团,这才向门外走去。
小四子在门外心惊胆战的站着呢,见窦成泽出来了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王爷,该去宝月轩用晚膳了,姑娘还等着呢。”
窦成泽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下,吩咐道,“知道了,你去叫岁平来把屋子收拾一下,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对于王爷绕过自己直接点名要岁平哥哥收拾屋子,小四子倒是一点都不诧异,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王爷会临时点名岁平,别人收拾可是要吃刮落的。
天黑看不太清脸色,但是王爷的声音正常,不像生气的样子,小四子摸了摸屁股,心想省了一顿板子了。逃过一劫心里高兴,遂回答的声音格外响亮,“是!”
心虚使然,窦成泽总是觉得这小子发现了什么,有些虚张声势的训斥道,“还不快去!”
小四子被吼了一个激灵,怎么又生气了呢?!
姜恬很烦躁,她和身边的四大食物把宝月轩的正房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见绣给姜锐的那只荷包。“我就不信了,它还能长腿自己飞了不成!”
红枣几个也纳闷的很,“这内室除了我们四个,外人再进不来。”
“是不是不小心掉在床底下或者被榻几压着了?”
“可是我们刚刚全部都找了呀?”
窦成泽进来看见屋子里一副被强盗劫匪洗劫一空的样子吓了一跳,抬起长腿迈过一个古铜狮子香炉,诧异道:“这是在做什么?”
姜恬看见他那股烦躁就变成了委屈,往地毯上一坐,撅着小嘴委屈哒哒的抱怨着,“我给哥哥绣的那只荷包不见了!”
窦成泽眼神闪了闪,浓密黝黑的眉毛皱了皱,“所以把屋子弄成了这幅样子。”
姜恬见他不安慰自己还说风凉话,哼了一声不搭理他。
窦成泽见小姑娘小鹿一样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一眨的,腮帮子上还带着灰,有不听话的发丝被汗水黏在脸颊上,樱唇鲜红欲滴,仰着小脑袋气呼呼的瞪着自己。就像一只贪玩的小花猫,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欺负她哭,又想宠着她笑。身子腾地燥热,心脏像端午赛龙舟的鼓声一样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是不是你前几天把那几只兔子放进来,它们给你弄乱了,或者叼走了?我听说母兔在生产小兔子后会把看得见的适合铺窝的东西叼回兔子窝。”
姜恬看着从她精心给白白一家子搭的兔子窝里扒拉出来的一团,欲哭无泪,实在不想相信这个脏兮兮边角都被咬烂了的破布就是那只她费尽心思配色搭配的荷包。
窦成泽见她都快哭了,急忙哄道,“你不是还有一只刻了字的簪子吗,就送那个罢!”
姜恬这下是真的哭了,眼圈红红的,鼻头也红红的,“那次在海棠姐姐那儿买了三支一样的簪子,我给我们三个都刻了字,可是……呜呜,给哥哥的那个被白白给碰到地上摔坏了,我没有礼物可以送了……”
小姑娘哭的可怜兮兮的,两只细嫩的小爪子抓着他的胸襟,一边哭一边把眼泪蹭到他的赤褐底菖菖蒲纹杭绸直裰上。
窦成泽心里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嘴里干巴巴的哄道,“这不姜锐还没来吗,再重新准备就是了。再说,都是兄长给妹妹见面礼的,哪有妹妹给兄长的?好了好了,不哭不哭啊。”
姜恬双目盈泪,抽泣着道,“不一样的,你不懂。”
雪梨平日不爱说话,只知道闷头做事,看上去呆呆的,其实姜恬的四个丫头中,她是最细心聪明的,有时候拿不准的事儿红枣都会问她拿主意。此时她心里冒出一个很荒唐却怎么都挥之不去的念头,可是看着王爷耐心疼惜的表情,端庄正直的面庞,她又赶紧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
离姜锐回来也不过就几天了,姜恬连夜重新找了块湖水碧的缎子,在上面绣了两只胖胖的奶白色的小葫芦,简单了一点,但也十分雅致有趣,到时候兄长配着浅色的衣服,定然好看。窦成泽这次不敢再耍花招,一怕自己做的太过分被姜恬察觉,二也是心疼她昼夜辛苦。
这天姜恬一早吃了饭就到了外院的书房里,心里有事也坐不住,在书房空地上一圈一圈的来回转着,窦成泽被她转的眼都晕了,放下手中的宣州紫毫笔,捉住到处乱窜的小身子按坐在玫瑰椅上,好笑道:“头都被你转晕了,快好生坐着。”
姜恬翕了翕唇,诺诺道:“我紧张。”
窦成泽看她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有些苦涩,像小时候那样搂着她来回的摇着,时不时的亲一下柔软的发顶。
姜恬是他一手带大的,对这个结实温暖的怀抱有着与生俱来的归属感,把自己使劲往窦成泽的怀里又缩了缩,弱弱的叫了一声成泽哥哥,一声又一声,像是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一直有通信,兄长也会经常差人千里迢迢的往京里送东西,现在自己惦记了两辈子的哥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反而心里恐惧。对于记忆中空白的部分,对于偏差了历史轨道的意外,她很不安。她知道哥哥会喜欢她,但是用一纸薄薄的书信构建起来的感情,是那么脆弱不堪。有多渴望,就有多胆怯。
“姜大少爷回来了!”有人大声喊道。
姜恬一下子从窦成泽的怀里跳了起来,手足无措的走了一小步,小脸满是彷徨。
吱嘎一声,门响了,进来一个魁梧高大的身影。
因为一路骑马从西北赶回来,姜锐一身灰扑扑的劲装,脸庞被烈日晒得红红的,又黑又亮。略过被西北的风沙吹的又黑又糙的皮肤,眉毛英挺,高高的鼻梁,还有一双跟姜恬相像的杏眼,京中贵公子的儒雅贵气已经所剩无几,更多的还是从战场上拼杀累积的煞气。
姜锐看着眼前看见他就红了眼眶的娇娇嫩嫩的小姑娘,一时哽咽,嘴唇抖了抖,失声唤了声“妞妞?”
姜恬小嘴瘪了瘪,豆大的泪珠突然滚滚而下,有如断了线的珠子,贝齿紧紧咬着嘴唇,狠狠的点了点头,泪珠划过脸颊,褐色的剑麻地毯上氤氲一片。
战场上所向披靡,陋室里调兵遣将,刀里来火里去从未叫过一声苦的姜锐此时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手心里满是汗,踉跄着紧走了几步,抬手用粗糙的指腹给自己的幼妹拭泪,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万语千言在心头,一时只会说“不哭不哭”“妞妞不哭”……
姜恬感受着脸颊上被老茧磨得有些痒痒的痛感,她一向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无父无母却也从未觉得自己可怜。可这一刻却觉得委屈的不行,泪珠低落,她吸了口气想唤声哥哥,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紧紧抱住健实的腰身,鼻腔里充满了汗水和灰尘的酸味儿,却是跟遥远的已经忘却的记忆慢慢重叠。骨肉血亲,毫无道理的信任与依赖!
兄妹俩第一次见面就是抱头痛哭,姜恬甚至连一声哥哥都未曾喊出口,后来哭累了,直接在姜锐的怀里睡了过去。
姜锐抱着姜恬一直都没有说话,安抚的轻拍着她的背脊,见后头渐渐没有的声音,便小心的把人放在了书房屏风后的嵌螺钿有架凉床上。爱怜的用手摩挲着她的秀气的眉毛,可爱的眼睫,还有被泪水浸湿的脸蛋,好半响才回神。细心的给她掖了掖身上的凉被,放下锦帐,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窦成泽在外面书案前阴沉着一张脸,被自己养了多年的小东西忽略个彻底,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姜锐见他表情沉重,以为被自己兄妹重逢勾起心底的柔情,也没多想。
心里感激他当年的出手相助和对自己幼妹多年的照顾,一撩袍脚噗通就跪下了,感激涕零的道,“王爷大义,姜锐无以为报,您把家妹照顾的极好,微臣给您磕头了!”说完实实在在的磕了一个响头。
毕竟是自己的大舅子,而且自己照顾妞妞开心还来不及,他一个外人道的什么谢呀?窦成泽在姜锐还想磕第二个的时候扶起了他,“见外了,照顾妞妞我心甘情愿。”
姜锐被他的直白说的愣了一下,一想也是,这么多年两人相依为命,之间的感情亲厚自己这个亲哥哥是比不上的,一时之间心里颇不是滋味儿。
可是怪谁呢,怪命运?怪惠王?怪平王、刘鹏飞?比起这些,他更怪的是自己,怪自己不够努力,不够有权势,不能亲自照顾在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
二十三回
姜恬这几天一直都没有休息好,但可能是心里有事儿,睡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自己在床上呆呆的发了会儿愣,眼睛很疼,她知道不是做梦,模模糊糊能听见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怕打扰她,特地小了声。
姜锐回院子里洗漱了一番还是到书房里来,一边等姜恬醒来一边跟窦成泽俩人聊着什么。正在给窦成泽说着在西北深山里藏着的军队的训练情况时,就看见窦成泽突然站了起来,他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是妹妹醒了。
之前哭成那样,姜恬有些不好意思,停在屏风边上,低着头抿着嘴驻足不前。窦成泽来拉她的时候小小声的喊了声成泽哥哥。
窦成泽见她光着脚就下地了,不赞同的打横抱着她往内室走去,板着脸训斥道,“怎么不穿鞋就下来了?”
“又不是冬天,再说还有地毯呢。”
窦成泽喂姜恬喝了一盏红枣茶,吩咐岁平给姜恬端一盏银耳莲子汤和一些她爱吃的零嘴上来。
三个人这才好好的坐下说话,姜锐不胜唏嘘,“当年把妞妞留下是对的,要是跟着我在西北,不说我没有时间照料,就是我上十二分的心,也没有王爷这么细致。”
姜恬甜甜的笑了笑,“行了,不用变着法儿的夸人了,都是好哥哥。”
兄妹俩将近十年时间未见,隔膜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消除。姜锐对姜恬的印象还是那个带着奶香味儿的五岁娃娃,面前这个却是亭亭玉立的十三岁少女。那些有关于父母,有关于姜家,有关于他的记忆,她都没有。
排兵布阵,带兵打仗,甚至阴谋阳谋他都是把好手,可哄小女孩儿开心却是实在没有经验。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都可以看得出窦成泽待自家妹妹是真好,就是母亲在世也不过如此了。
好在兄妹亲情在,姜恬性子也是乖巧贴心,察觉到姜锐的尴尬和无力后就催着姜锐给她讲一些父母亲还在的时候的事情,双亲已去多年,现在再谈并没有多少伤感,更多的是怀念与唏嘘。
“你跟小丫头们玩过家家,非让我给你当孩儿,还非得用大被子给我裹起来,我不让你就哭。”
“父亲最是疼你,倒是母亲有时候会板下脸来,有一次你不肯吃饭,还把盘子给摔了,母亲要打你,你哇哇大哭,那会儿还垫着尿布呢,一边哭一边去找父亲告状,说‘你管管你媳妇儿,她要打你的娃’,估计是跟府里的人学的。”
……
诸如此类的,说了一会儿姜恬就撑不住了,这怎么都是自己的黑历史呀,看着窦成泽憋笑憋得辛苦的不得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伸着小手指头拧他手臂内侧的嫩肉,“笑什么笑,我那会儿小呢,小孩子就要闹腾才可爱!”
用过晚膳后,姜恬心疼的看着姜锐,让他赶紧去休息,可是姜锐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看着姜恬,一张黑黑的俊脸憋得通红,不用误会,是臊的。
“哥哥,你怎么了?”
“妞妞,那个……我有事情要跟你商量一下。”
“嗯。”姜恬有些奇怪,什么事非要现在说,刚刚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不说,而且,你脸红个什么劲儿呀?
“这次我还带了两个人回来,想着让爹娘和你都看看。”
“……”姜恬一脸呆萌的看着他,这是什么情况?
姜锐这下子连脖子都红了,就跟关公似地,索性一口气说完,“如果你同意,我们这次回西北就把亲事办了!”
姜恬傻眼了,她的关注点在‘两个人’上面,眼神怪异的看着姜锐,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家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兄长也是个风流的,一娶就娶俩?!
她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哥哥,那两位嫂子,不是,两位姑娘在哪儿呢?”
姜锐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但还是清清楚楚的回答道:“就一个,她是我的副将,现在应该被王府里的下人安排休息了。”他有些心虚,讪讪的笑了下,“一见你我就什么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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