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怨她,身份低微,没有依仗,除了老太太的些许恋爱,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连老爷都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才常来坐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老爷的心事更向着太太的。她不嫉妒,这么多年一直感激着,感激老太太从人牙子手里买了自己切让自己锦衣华食,感激老爷给了自己一个女儿,感激太太从未故意为难自己。
正因为这样,从小她就教导女儿谨慎谦卑,不要跟嫡出小姐争执,要温柔善良讨老太太的喜爱和太太的善待。不过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算计来的东西总是不稳固,没有底气就只能落了下乘。好在女儿好歹是朝中三品大员的长女,即使是庶出,也能找个不错的人家,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想到这里雪姨娘谦卑的接过下人端上来的茶水,一一的重新给各位主子续上新茶。虽然早已是半个主子,但是她依然保留着做婢女时的身份,端茶倒水,打帘更衣。麻雀登上了枝头,却未有一日望过本分。可能有人觉得这样太过可怜,但这么多年她却在尤府过的颇为体面,也是唯一一位养育子女的妾氏。
好不容易姜恬才跟着尤慧婉从老太太的房里出来,尤慧婉见姜恬大松一口气的狼狈样子,故意酸溜溜的道:“我们家老太太从小也没待我这么好过,待我那庶出的姐姐都比待我和善,没成想你到是个有福气的。”
姜恬四周看了看没什么外人,不雅的白了她一眼,“这点子干醋你都吃,还能不能行了。”她组织了一下措辞,慢吞吞道:“话说,我这么一会儿就看出来了,难道你不知道你祖母为何老是教训你?”
尤慧婉顿时泄了气,“我也知道祖母不是不疼我,只是觉得我太跳脱,可是要我跟你和我姐姐一样我是真的做不到呀,让我那样还不如拿刀杀了我的痛快。”
她豪气的一捋袖子,哈哈大笑,“本姑娘原应是横刀立马的沙场巾帼,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女,再不济也是个英姿飒爽的武将之女!”
两人来到了尤慧婉的院子,只见不大的一个小亭子里,栏杆外另放着张竹案,上面放着杯盘和酒具,那边有两三个丫头煽风炉煮茶,周围是一盆盆种在宜兴原矿紫砂陶瓷花盆里的菊花,品种齐全,摆放的也错落有致极为精美。
姜恬见状喜得忙问,“竟然还有酒,虽然不让客人进屋有些失礼,但看在杜康君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她知道尤慧婉的性子,加上性子本就单纯不会一些弯弯绕绕的话,因此跟尤慧婉说话放的开。
尤慧婉伸手要去拧她的嘴,“说了是要请你来吃蟹赏菊,哪里又能够没有菊了呢。你这丫头倒好,又来排揎我。”
二人这么嘻嘻哈哈的闹了一会儿,尤慧静便到了。她不好意思的抿嘴道歉,“让二位妹妹久等了。”
姜恬客客气气的回道:“姐姐说的哪里话。”
尤慧婉看不上她唯唯诺诺的,跟她没有多亲厚,却也是相处和睦,闻言大咧咧的招呼她坐下,“姐姐快坐下吧,我们这就开始上螃蟹了。”又转头兴冲冲的吩咐身边丫头彩铃,“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六个来,吃了再拿。”
姜恬跃跃欲试,也不作假,喜滋滋的搭话道:“把酒烫的滚热的拿来,再拿些冰镇的,冰火两重天,这样喝着才过瘾。”
红枣正素手取过尤府下人刚送来的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来准备伺候她洗手,闻言皱了眉头,不赞同的道:“姑娘身子弱,那冷酒是不能吃的,一凉一热你又哪里受的了,而且王爷是不让您吃一点酒的。”
姜恬闻言垮了脸,一脸敌视的瞪着红枣,“不吃就不吃,不过热酒你别想拦我。”
红枣张口欲言,话还没出口就被尤慧婉打断,笑着吩咐自己的丫头,“彩铃,给我把这丫头拖下去,好不容易来一次,罗里吧嗦的忒烦人。”她也有分寸,见红枣焦急的额头都冒了汗,又安慰道,“我有数,不会让她喝冷酒的。”
红枣不敢同意,却耐不过彩铃的铁臂铜拳,生生的被拉了下去。
姜恬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没心没肺的拍手叫好。
尤慧婉跟姜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时间久了也知道靖王爷是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疼的。她虽自称女中豪杰,也不敢拔虎须。让她吃了两个螃蟹就再也不肯上了,菊花浸的黄酒也是见她差不多了就再也不肯给她喝。
姜恬张口结舌的望着她,悲痛欲绝的道:“你怎么变的如此小气?”
尤慧婉啐了她一口,道:“你可拉倒吧,让你吃这些已经很是担罪过了,我可不敢再勾你,不然王爷还不把我连皮带骨的一锅煮了。”
螃蟹还没什么,酒姜恬可是馋的很,在家窦成泽一丁点都不让她喝的。闻言不管不顾的就腻到尤慧婉的位子上痴缠,敌不过她的缠磨尤慧婉又让人上了一壶,嗔道:“最后一壶,再也没有了。”
姜恬满足的倒了一杯酒细细品着滋味,见尤慧静总是陈默的多。知道可能是自己跟慧婉打闹她插不进来,现如今姜恬已经把她看成窦成泽的内人了。他自己不上心,那么自己就要多多的为他创造机会,遂殷勤道:“前几天成泽哥哥给了我一只小白马,很是漂亮,还说过阵子就带我去马场骑着玩。到时候姐姐也来吧,见了你我十分的喜欢。”
语罢见尤慧静红着脸支支吾吾不肯应声,遂善解人意的道:“是姐姐没有合适的马吗,没有关系的,倒时候我的马给你骑,我骑别的,你不知道,白云可温顺了。”
尤慧婉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你个小没良心的,见了我姐姐就把我抛到脑后了,可惜了了,我姐姐去不了,既然盛情难却我就代替我姐姐勉为其难的去一趟罢。”
姜恬闻言不解的眨了眨眼睛,傻呆呆的问,“为甚么呀,马场不远的,就在京郊,而且马场是成泽哥哥的私产,没有外人的。”
尤慧静的脸已经比刚刚吃的红蒸螃蟹还要红,羞得已经抬不起头来。尤慧婉嘻嘻一笑,道“我姐姐定亲了,是品尚书院山长的嫡长子,订了亲的姑娘哪有往外跑的。”
姜恬十分错愕,震惊的道:“这怎么就……就定亲了?!”那成泽哥哥怎么办?!
尤慧婉奇怪的看着她,“年纪到了自然要定亲的呀。”
姜恬本就不胜酒力,一上马车就觉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索性踢掉鞋子窝在铺了杏子红金心闪缎锦衾上睡下。
窦成泽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虽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就怕自己不看着妞妞她又乱吃东西。正挠心挠肺之际小四子嗖嗖的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王爷,姑娘回来了。”
马车从大门径直进来,一直到了二门的垂花门才停下,红枣有些无奈的喊着姜恬,又心疼她醉酒声音很是小,这样如何喊得醒。
窦成泽很快来到,见状皱了皱眉,打开车门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酒气。顿时双眼利剑似地射向红枣,红枣吓得两股战战,低头缩脑的噗通跪下。
见姜恬的脸颊嫣红,闭着眼睛睡得呼呼的跟小猪似地,唇瓣还向上弯着不时的吧唧一下,又觉得好笑。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心头软的不行。臭丫头,又调皮又任性,都是本王惯得!
窦成泽小心翼翼的把海棠色拓枝盘扣绣花鞋给她穿好,又用马车里备好的披风严严实实的裹住才把她抱下马车。
姜恬正做梦跟尤慧婉一起在青山绿水中畅快的骑马,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执着酒壶,多么的痛快呀。突然之间身下的马儿不走了,还有什么在紧紧的箍着她的身子。她不乐意的挣了挣,却是被搂的更紧了。
哼唧一声蹙眉推搡着,“快跑快跑,不听话我打你了哦。”
窦成泽低首用牙齿咬住她翘挺挺的玉管琼鼻,低沉的笑道:“小醉猫,你不听话喝了这些酒,我还没罚你呢,你倒是会倒打一耙了。”
这一口用了力,姜恬嗷的叫了一声清醒过来,看着近在眼前容貌端正明朗的俊脸,苦着脸娇娇的叫了一声,“成泽哥哥,我对不起你。”动作太慢,把你心爱的妃子给弄跑了。
三十七回
闻听此言窦成泽脚步顿了顿,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知道她是真的担心,却是一语不发。
姜恬喝的有点多,虽然没有醉,头却是有些个蒙蒙的。见窦成泽不理自己,她有些不满意,搂着窦成泽脖子的两只小胳膊用了好大的劲儿,见他脖子弯下来头低下来才满意。不满的嘟着小嘴儿娇滴滴的抱怨道:“我跟你说对不起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呀?”
窦成泽好脾气的任她搂着,低着头小心的看着地面以防摔着她,见她不依不饶的,嘴里哄着道:“好,那为什么呢?”
姜恬却是生气了,气恼的用小手打他,“你都把我当小孩子,这么敷衍我我可是会生气的。”
窦成泽任凭她没头没脸的用小拳头打着自己,不是不疼的,他却甘之如饴,“没有敷衍你,我是真的好奇,妞妞告诉成泽哥哥好不好,嗯?”最后一个字百转千回端的是情深似海。
姜恬是听不出来的,她看着眼前眉目英俊的男子,常年的忧虑在眉间留下了深深的印迹。二十多的年纪,不小但也不大,本是意气风发的壮年,如墨漆黑的双眸里却有着不该出现在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身上的沧桑与疲惫。她突然很是心疼,他们的身世处境如此相同,自己何其有幸有他相护。
窦成泽见她明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聚集了一层雾气,里面满满的都是心疼,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是不是困了,睡罢,我抱你回去。”
“成泽哥哥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做过一个梦。”
窦成泽的呼吸一滞,不知该怎么搭话干脆就闭嘴不语装深沉。果然姜恬并不需要他说什么,抬起小脸用力的跟他贴着磨蹭了一下,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我见你满头白发的坐在地上,好像发疯了似地要去杀人。”
那样久远的记忆,窦成泽一直都想忘却,只是怎么都不成功,失去她后的痛苦与煎熬有时候即使抱她在怀都是那么的痛彻心扉。妞妞梦到的应该是她刚死的时候罢,他鼻子酸酸的无法呼吸,“又胡说了,梦里的事情怎么打准的。”
姜恬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赞同,却固执的要说下去,“理智告诉我那只是一个梦,我的成泽哥哥会一直好好的活着,可是……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我,那就是真的。”
她伸出葱白的小手捂住他欲言的嘴巴,“我害怕。”又歪着脑袋懵懵懂懂的看着他,用那只捂住他嘴巴的小手指着心脏道:“做梦的时候,还有想到那个梦的时候这里就会疼的喘不过气来。”
姜恬的眼泪已经哗啦哗啦的往下流下来,她重新把头埋进窦成泽的怀里,闷闷的哭着,没有声音,只是时不时的抽噎一下。
窦成泽穿的薄,很快就感到胸前一片濡湿,他心疼了。大掌把她的小身子往上抱了抱,用干燥的唇瓣去寻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一下下的吮吸着她前呼后拥的泪珠,长长卷卷黑黑硬硬的睫毛刺得嘴唇里面的嫩肉痒痒的难受。声音带着颤抖的笑意,道:“所以你才这么热心的给我找女人?小坏蛋,是不是又看上哪个新人选了?”
姜恬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吞吞的开始剖析自己对窦成泽的深厚情谊,“我从小就是跟你长大的,对于亲人的记忆实在匮乏的可怜,所以可能会对哥哥不公平,但我不能骗自己,在我心里第一重要的人是你。”
窦成泽闻言低低的嗯了一声。
姜恬继续道:“虽然我可能不喜欢你的妻妾,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娶她们,有了妻子儿女,你就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了。”虽然不愿意,但我长大了,总会离开你的。
窦成泽没听见别的,只听见了那句‘我可能不喜欢你的妻妾’,他怀着一丝庆幸的试探道:“为何不喜欢她们?”
姜恬拧着眉头想了想,白了他一眼,道:“因为你对我这么好,她们肯定不喜欢我的。”
虽然早知会是这样无厘头的答案,心里还是有些失望,薄薄的衣衫挡不住错落有致的曼妙身姿,可是他的妞妞还是这样的孩子气。
围场行刺事件在定国公朱存周明察暗访下终于有了眉目,正元帝佛然大怒。
“逆子,还不跪下!”
康王窦成沅被吼得毫无准备,他张煌无措,噗通一声跪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上,连声高呼着‘父皇冤枉’。他本是平王一队的人,这事几乎天下皆知,他又怎会派人去行刺平王?
正元帝对于他的喊冤不为所动,朱存周已经是他为数不多还可以信任的人了。
朱存周却是面露迟疑,为康王辩解道:“皇上,捉住的刺客虽说是康王殿下的一名侍卫。但此刺客在康王府的地位并不高,也不得康王殿下倚重,所以微臣觉得也许康王殿下……”说道这里他也说不下去了,不是没查过,但线索查到康王福就断的干干净净,如果这不是真相的话,那幕后主使手段未免太过惊世骇俗。
正元帝冷笑,“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如何有这么大的本事突破围场重重防卫把三只猛虎悄无声息的放进去,而且……”他手中的金樽重重放在九螭金纹案上,“那次围场狩猎,本是睿王与平王一组,若不是睿王被朕在半路临时叫走,那么此时重伤在床的就不仅仅是平王一人了。”他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平平庸庸的儿子了,一箭双雕啊。一旦平王与睿王双双遇难,那么朝中除了不得圣宠的靖王,就只有他能当大任了。
康王此时整个人手脚冰凉,两股战战,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牙齿打颤的厉害,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他从小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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