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恬惊呼一声连忙背过身子,脸颊绯红,娇滴滴的抱怨道:“你睡觉怎么都不穿衣服的。”
窦成泽肚里好笑,用手扶了扶额头,疲惫的道:“妞妞把衣服给我拿过来。”
姜恬咬了咬牙,断然拒绝道:“我不,我去给你叫人。”
窦成泽陈默了一瞬,声音低沉黯哑,“……也好。”就再也不说话了。
姜恬的很大的一大特点就是心软,见自己拒绝之后窦成泽连说话都变得有气无力,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过分的。何况不就是光个膀子吗,又不是没见过。她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虚汗,大义凛然的在雕花床一旁的黑漆嵌螺钿小几胡乱抱起了一套衣服。衣服都是岁平昨天晚上就配好的,所以也不用她再费什么心思。密封着眼睛,终是艰难的把衣裳给送到了床上。
窦成泽见小丫头脸颊红的像枝头绽放浓艳的红梅,心情大好,也不忍心再为难她,大手一挥示意她可以退下了。姜恬几乎是夺门而出,窦成泽在后面一张俊脸笑成了窝瓜……
窦成泽这个马场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堂堂武德候唯一的嫡女出嫁,当初也是十里长街、羡煞旁人。只可惜物是人非,马场依旧,人不再。
窦成泽黑眸幽暗深邃,里面有一些旁人看不懂的东西呼之欲出,姜恬看不了那么复杂的东西,只是觉得成泽哥哥沉浸的世界是没有她存在的,是黑暗的。
姜恬的心沉了沉,她软软的挤到窦成泽怀里做虚弱状,撒娇道:“刚刚坐马车太晕了,都怪你让我吃那么多,我不管,成泽哥哥要抱我进去。”
眉如黛山,眼含秋水,一颦一笑间自有动人之处,窦成泽心跳的快要跳出来,又听她小嘴不停的嘟囔着,“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是成泽哥哥陪着我,妞妞怎么样都不怕的。”哄人的话一串一串的冒出来,就像不要钱似地,窦成泽的心甜的快要胀破了。
他被逗笑了,用额头抵着她的,温柔的跟她商量着,“那成泽哥哥抱你进去。”见她面露难色,又继续道:“马场都是我母亲给我留下的老人,十分的可靠。而且你不是头晕,这会儿先休息下,等客人来了你就不能躲了。又不是没抱过,妞妞莫不是长大了开始嫌弃成泽哥哥了?”最后一句语调幽怨,简直是伤心欲绝,见者伤心,闻着流泪。
姜恬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虽然头一点都不晕,但人刚刚活泛了一点,别被自己一打击又回去了。遂忍气吞声的任他一路抱着,先去马场专门给窦成泽备着的小院子走去。
岁平是多么善解人意聪明伶俐的下属,见状早早的把人清理了一番,因此一路上倒是没有见什么人,姜恬肚子里那一丁点大的不虞也消散了。两个人相依为命,相互照顾已经成了一种生活的本能。
房间自然没有王府里的富丽精致,但是自有一番雅趣。房子是用竹子搭起来的,里面的椅子,包括床,桌子都是竹制品。有的竹子竹节处还有节外的小支小叶,已经干涸,但还是绿意盎然的挺着,丝毫未曾萎缩卷曲褪色。
姜恬看的叹为观止,“成泽哥哥你这个房子真好。”
窦成泽亲亲她跳起的眉毛,笑道:“什么我的,也是你的。”他情人间低语似的呢喃,“我的都是你的。”连我都是你的。
姜恬下巴顶在窦成泽硬硬的胸膛上,吐气如兰道:“成泽哥哥是在给我赞嫁妆吗?”
窦成泽其实很喜欢姜恬的不谙世事,她越不谙世事就会依赖他更多,属于他更多,他开心还来不及,开心的额手称庆想要放鞭炮过大年。但也会时不时的被她的不谙世事气得脑仁疼,这就是有所失有所得吧。他恼恨的道:“你想的美。”
姜恬撇撇嘴也不在意,反正到时候她也能来玩,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不再装弱柳扶腰的病美人,利索的从窦成泽的怀里跳出来,一屁股坐在一把圆圆的竹椅上,又使劲的蹲了蹲,奇怪的是一丝声音都没有。
窦成泽见她娇憨,倒了杯竹叶茶给她吃,好心的劝解道:“别蹲了,不会响的。”
姜恬一饮而尽,享受的叹了口气,仰着脑袋枕着竹椅后面软软作响的竹叶枕头,“这儿可真好,成泽哥哥这么上心布置,不会是金屋藏娇了罢?”
|他谢谢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这么看顾着他,已经多次被人怀疑金屋藏娇,更离谱的人说他其实有龙阳之好,对心头好更是痴心不虞发誓不娶王妃不生子……
窦成泽看了一眼闭着眼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金屋里藏得‘娇’,这个小笨蛋更是不知道自己就是他的心头好。
他没好气的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乱说什么,尤家的人也应该快到了,你先好好歇歇。”
姜恬哼了一声,揪扯着胸前的一缕头发,突然想起一件事,“成泽哥哥,我上次的时候已经跟慧婉说好了,把白云给她骑,我骑你的马罢。”她很中意白云,但是总是觉得矮矮小小的马不够威风,总要骑着高头大马才有女将军的风范。
窦成泽脸僵了僵,脸色不虞,“人家尤姑娘将门之后,骑马射箭样样拿手,必会有自己的马,哪里需要你来准备。”小混蛋不仅大方的把本王让给别人骑,现在还把本王辛辛苦苦从云贵找来的矮脚马这么大方的就给别人骑,欠教训了罢?
姜恬不放弃,继续苦口婆心的道:“可是我已经说了呀,她有是她的。你教我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不能言而无信啊。”
窦成泽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冷声道:“快把你那些小心思收一收,不许打别的马的主意!”
姜恬苦着脸悻悻的嘟囔道:“可是白云太小了呀,我上去她会很累的。而且我已经会骑马了,为甚么还不能骑大马。”她搅着手指绕来绕去,锲而不舍的控诉他,“而且大家都在一起玩,就我的马比人家的都要小好几号,人家会笑话我的呀。”
小嘴口齿伶俐理由咕嘟咕嘟的跟鱼泡泡似地往外冒,窦成泽苦笑不得,努力不去看她撅嘴幽怨的小模样,一锤定音,“就你这点分量连花姑娘和白白都驼的动,没我的命令我看看有谁敢把马给你。至于白云,你要是给别人骑,我就把它送走炖了。”
姜恬委屈哒哒的含着明晃晃的小泪珠,窦成泽一瞪眼睛,威严道:“敢哭,哭了就回王府。”
姜恬赶紧憋着气把眼泪憋回去,死死地咬着嘴唇,生怕自己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窦成泽真把她给送回去。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她才不要。
窦成泽对于自己夫纲仍震表示很满意,遂大方的道:“你乖乖听话,喜欢这里是不是,以后我常常带你过来?”却是再也不提你的我的的话头了。
姜恬梗着脖子一声不吭,一看就是在闹脾气,突然她转身对着窦成泽甜甜的笑,如一只久居深山的小白狐,魅惑又天真,“成泽哥哥你过来。”
窦成泽不争气呀,明知有阴谋还是禁不住诱惑,走了过去,干巴巴的盯着眼前的如花美眷道:“怎么了?”
姜恬又笑了笑,纯洁无害,“你低下头来。”
窦成泽眼睛黏在了粉嫩如樱花花瓣的唇儿上,听话的弯身低下了头,无比的乖顺。
“嘶~”
姜恬笑眯眯的凑近他,在窦成泽期待的几乎抖得不能自已时,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窦成泽满面无奈,安抚着她的背脊让她松口,“小坏蛋,跟野猫似地。”
姜恬反驳,“你才是野猫,野猫又凶又丑,还臭还脏。”
“好好好,我是野猫。”是什么都无所谓,松口了就行。
这时候岁平来通报,客人到了。
窦成泽被姜恬磨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对着镜子头疼的盯着自己脖子上的齿痕。这么显眼,还是这个位置,连遮都没得遮。
姜恬看着只是吃吃的笑,没心没肺道:“没事的,像一朵红色的水莲花,很是好看。”
因为来的是尤慧婉,其兄长尤景焕跟姜恬的年纪相差也有些大,所以姜恬也屁颠屁颠的跟着窦成泽来迎接客人,连个帷帽都没带。
到达马场待客的简易花厅的时候,看见屋子里的人,窦成泽的脸上风雨欲来,一下子黑如锅底。
尤慧婉带着帷帽看不清楚脸色,尤景焕脸上虽带着客气疏离的笑容,但眼睛里的怒气却是无处可藏。
四十回
来人是谁呢,原来是臭名昭著的廉郡王世子窦成昆,说来还是窦成泽的堂弟。只是这窦成昆从小就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不过他名声臭并不仅仅因为这,毕竟皇家权贵,地位在皇帝之下,太功勋卓著,洁身自好了反而不好。怎么着,你是想跟皇帝比贤能叫板呢是吧?
所以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领着鸟笼子、蝈蝈笼子上妓院喝酒的王公贵族了。可是窦成昆坏就坏在他招惹良家妇女,招惹良家不算,就是官家小姐的肚子也搞大了四五六七八个。
窦成昆之所以敢这么肆意妄为是有屏障的。首先,他的祖父是楚孝帝,也就是窦成泽曾祖父最受宠的小儿子,而且这位郡王闲云野鹤,最爱的就是四海为家,对于党争夺嫡一事他从不掺和,但是当哪位兄长有难时,只要他知道都会跑到皇宫大门那儿去长跪不起以求皇恩浩荡,因此窦成泽的祖父登基之后对待这位不像皇家人的幼弟十分的照顾。
第二,窦成昆的父亲窦德英小的时候曾经把被自家亲兄弟推进太掖池的正元帝救了下来,自己却成了半个傻子,脑子时而清楚,时而糊涂。正元帝当时在众位皇子中是很不显眼的,比小透明还不如,因此对于窦德英的舍身相救的情分十分的感恩。也因为他傻,不记得自己对正元帝的恩德,以前的一些事情也都忘了差不多,因此正元帝对他更加的厚待。
窦成昆是知道不了这么详细的,但是他自小聪明(虽然从来没有用到正道上),看的出皇上对自己家的情分不一般。故此胆子越来越大,横冲直撞的一路得罪了不少人,却一直平平安安的长得肥肥壮壮。
进来他厌倦了府里已有的数都数不清楚的女人,也不耐烦去赌坊妓馆,因此趁着秋风凉爽之际来京郊溜达溜达,兴许能碰上意外的惊喜呢。当然,结果并没有让他失望。
尤慧婉自小在民风彪悍的西北长大,善骑马射箭。来到京郊见路上并没有什么行人,因此求了自家兄长,想要自己骑骑马。尤景焕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环视了一周,点点头就应允了。谁知好巧不巧的,窦成昆就出现了。
窦成昆自小喜渔色,自诩天下女子尝尽,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寂寥之感。但他自小从未离开过京城,哪里见过大西北马背上长大的姑娘。
见到尤慧婉的时候窦成昆眼睛一亮,来了兴致。一身红色骑马装的妙龄姑娘,身量高挑健美,浑身洋溢着野性与不羁,连肤色都比普通姑娘不同。新鲜,刺激,够味儿!因此他抿了抿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涎着脸就凑了上来。
因此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因为是骑马,因此姜恬今日也是一身玫红色的骑马装。如此媚俗的颜色穿在她的身上,却是清极艳极,让人一见忘俗。一张如描似画的精致脸庞,云浓时发,月淡修眉,体欺瑞雪之客光,脸夺奇花之艳丽,金莲步稳,束素腰轻。身量娇小,年纪也较小,但是却凹凸有致,玲珑有致。
窦成昆只觉的自己之前的二十多年都白活了,一双眼珠子根本都不够用,恨不得多生出二三四十双来齐齐黏在眼前小仙女的身上。密密麻麻,一丝不透。
姜恬本来欢欢喜喜的来迎接自己的小姐妹,谁想还有个外人在场。她好奇的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睛望过去,顿时就蹙了眉头。哪来的登徒子,混账胚子!
她不动声色的往窦成泽身后藏去,窦成泽身材高大伟岸,把娇娇小小的她遮挡的严严实实,窦成昆顿时就急了,作势要往窦成泽身后把姜恬揪出来。
窦成泽眼里寒光迸溅,杀气凛然,一个格挡挡住他,寒声道:“廉郡王意外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人家主人是在讽刺他不请自来,不懂礼数,但是窦成昆丝毫没有入耳。
他垫着脚想再看一眼那简直能要了他的小命的美人,也不理睬窦成泽。
窦成泽甩臂将她挥开,手中拳头攥的死紧死紧的,脸色冰冷,微侧脸庞对着姜恬吩咐道:“先带着尤家姑娘下去吧。”
他的神情实在可怕,虽知不是对自己,姜恬也有些害怕。尤慧婉闻言嗖的一下就来到了门边,拽着姜恬,两人迈出门槛七拐八拐的就不见了影踪。
窦成昆有心想跟过去,奈何窦成泽拦的严实。整日里的纵情酒色,他哪是对手。到底不甘心,窦成泽这么个爹不疼没娘爱的没落王爷他还不放在眼里。因此吊稍着三角眼问道:“刚刚那名女子可是靖王殿下的姬妾,本世子看上了,靖王殿下开个价吧。”
岁平岁安在旁边不忍直视,像看个死人似的盯着他,癞□□打哈欠,好大的口气!癞□□想吃天鹅肉?简直不知死活!
窦成泽气急反笑,很是和蔼的跟他寒暄,“成昆,你这些年过的倒是潇洒。”
窦成昆得意一笑,以为窦成泽有事相求,傲然道:“好说好说,别的不敢说,但是在皇伯父那里,本世子还是能说的上话的。”
“啊啊啊”的惨叫,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响起。窦成泽的拳头像是用铜水铁泥浇筑的,一拳拳的让窦成昆疼的死去活来,痛彻心扉。
这次窦成昆是临时起意跑出来的,只带了两个人,此时一个在外面去停马了,屋子里有女眷另外一个也没有跟着,所以连替他挨拳头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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