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种一个菊园,你喜欢庄子的‘秋水’,我们就在秋水降至时去东海看百川灌河……”
“凌云!”苏玉柔微微动容,她涩涩的开口道:“我不值得你卸甲归田!”
他应该是叱咤疆场、披坚执锐的大将,又岂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值不值得,只有我最清楚。就像鱼快不快乐,只有鱼自己才最清楚!”
贺凌云目光温柔而坚定,看得苏玉柔呼吸越发困难,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个人可以为了她放下所有,从此浪迹天涯吗?
“凌云,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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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归来:子非鱼的典故出于《庄子·秋水》:
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之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第五章 出京?临行作别
莲生池畔,苏玉柔捧着贺凌云送来的《南柯太守传》,倚靠在栏杆处,望着游来游去的鱼儿,心乱如麻。
从她点头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她将自己也逼到绝境。从此,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两无瓜葛,永不再见。
心还是会痛,却在慢慢的复原。
正在沉思之时,添喜提着裙子匆匆跑过来:“小姐,小姐——”
苏玉柔放下书卷,无奈的看了一眼添喜,淡淡的说:“又发生什么事了?”
添喜跑得气喘吁吁,捂着胸口,凑到苏玉柔耳边说出自己刚刚听到的话,苏玉柔的脸色微微一变:“皇上已册封泰文为皇太孙,并遣送皇子即刻出京,各赴封地?”
“是啊,而且添喜还听说,以后没有皇上圣旨,任何皇子擅自进京者,以谋逆罪处斩!”
苏玉柔站在那,呆呆的消化这突来的消息,肃王一向对皇储之位虎视眈眈,此刻花落别家,以他的个性岂会善罢甘休,皇太孙一向重文轻武,手无兵权,倘若肃王想要谋反——
“小姐,肃王他——在我们府上,你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苏玉柔心头一乱,还未等答话,就看到兄长苏玉沉带着肃王从回廊向这边走来。
隔着满池衰残的莲叶,他步履匆匆,和苏玉沉说了什么后,就只身向这边走来。
“柔儿——”
苏玉柔的手紧紧捏握着那本书,深吸了口气,才慢慢转身,清水般的眸子对上肃王,蓦地发现他的憔悴,心底一酸,却还是淡淡的开口道:“肃王,何时启程?”
祁振上前一步,突然一把握住苏玉柔的手腕:“柔儿,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一定回来!”
“你——你要回来?难道是想——”苏玉柔惊骇的望着祁振,他眼中赤裸裸的欲望,让她心悸。
“不必担心,本王说到的,一定能做到!”
“王爷,请放手!”
“属于本王的,本王绝不放手!”祁振的大手如同钳子一般,恨不得立刻掳了玉柔,随他归去。
“肃王,请自重。”一个温润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配着长剑的贺凌云已经登上亭子,走到玉柔身边,目光灼灼的望着祁振的那只手。
苏玉柔面色一红,立刻甩手挣脱祁振,下意识的向贺凌云靠近。
祁振压下心中不悦,冷声道:“贺将军,很闲啊!”
贺凌云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礼道:“王爷有所不知,苏将军已经同意将玉妹下嫁给贺某,故此贺某当然要亲自上门送上聘礼才好。”
祁振的目光从贺凌云脸上,转向苏玉柔,看到她居然垂下了头,一副默认的模样,陡然想到那天她喃喃的话语:“我决定了……”
“是这样?”祁振淡淡的开口,“柔儿,你不送送本王吗?”
苏玉柔袖中的手微微发颤,贺凌云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抬头微笑道:“自然是要送的,毕竟王爷此去燕北,大概永无相见之日,是不是,玉妹?”
苏玉柔缓缓抬起头,涩涩的应道:“是。请王爷安心燕北,玉柔恭送王爷。”
祁振从鼻子中哼出一声笑来,淡淡的扫了一眼贺凌云道:“柔儿,本王有几句话单独和你讲。”
说完径自向回廊走去,立在不远处,背影萧瑟。
第六章 威胁?三年之约
苏玉柔心里一惊,抬头去看贺凌云,后者的目光温和坚定,拍了拍她的肩,柔声道:“玉妹,去吧,我信你。 ”
苏玉柔鼻子一酸,对上贺凌云的眸子,重重的点了点头,才缓步向长廊走去。
“王爷,有话请讲。”
祁振转过身,看着苏玉柔,目光沉沉:“柔儿,不想毁了贺凌云,就安心等我回来。”
“祁振,皇上有令,擅自回京者,以谋逆罪处斩!”
祁振微笑着,突然凑近苏玉柔,低声道:“倘若你敢嫁,那我就愿意大逆不道,挥师南下,你可以试试看!”
“你——你疯了!”
“不想为贺凌云收尸,就等我三年!”祁振扔下这句话,翩然离去。
苏玉柔的全身力气都被抽掉,呆呆的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心底一片寒凉,他真的会那样做吗?
不!燕北距离此地有千里之遥,他不会回来的!
不会!
如今天下安定,他断无谋反的道理!
不!
“玉妹?”贺凌云悄然来到她身边,低声道:“不要听他胡说,嫁给我,其他的事交给我来想。”
苏玉柔木讷的点点头,心下越发不安。
“岳父大人说,下月初一是个黄道吉日,适合嫁娶。”
“这么快?”
“我可是盼了好久。”贺凌云微微一笑,只是看着长廊尽头,笑容渐渐敛尽,幽然道:“不过,玉妹,可能我暂时没法和你归隐田园了。”
“啊?”苏玉柔微愣,抬起头,看向贺凌云。
“肃王此去,定然心怀不测。皇上龙体欠安,倘若一旦驾崩,再加上新皇根基不稳,只怕届时肃王谋反,生灵涂炭,明日我向皇上启奏,请求留守京师,一来可以与你长相厮守,二来早作谋划。”
苏玉柔沉默的点了点头,半晌才幽幽开口:“凌云,对男人来说,这权势真的那么重要吗?”
“因人而异。”
“那你呢?”
“你说呢?”贺凌云执起苏玉柔的手,轻声道:“玉妹,在我面前,不用勉强自己,总有一天,我会抹掉那个人的痕迹,让你相信,这个世上,有人会为你视名利、权势如鸿毛。”
阳光隔着回廊衰残的葡萄架,落在两人身上,留下斑驳的暗影。
苏玉柔不安的点了点头,耳边却依旧回荡着祁振阴恻的声音:“不想为贺凌云收尸,就等我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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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皇子已经出京,皇太孙监国。
不多日,就到了月底。
苏府和贺府喜气洋洋,婚讯传遍京师,前来送贺礼的朝中官员络绎不绝,一派热闹景象。
苏玉柔坐在阁楼上,看着大红嫁衣,那红色有些晃眼,她的脸也映衬的如同桃花一般,只是——
她的心竟如此忐忑,明日就要出嫁了,她竟然有种想逃的欲望。
不为别的,祁振的话像魔音穿脑一般,时时在她耳边回响,几次梦里都被他吓醒,昨夜竟然梦见他举着剑,刺向凌云的心口,那鲜血喷出,和这大红嫁衣的颜色那么相像!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的心如同越扯越乱的麻,将她自己紧紧缠裹,几乎艰于呼吸。
就在这时,苏夫人推开了门,低声道了一句:“柔儿,把嫁衣先收了吧。”
第七章 惊闻?婚典异变
苏玉柔放下嫁衣,第一个反应就是肃王回来了,她腾地站起身来:“娘——”
“皇上驾崩了。 ”苏夫人凄凄的开口。
“什么?”苏玉柔微微一愣,皇帝驾崩,民间三年不能嫁娶,她和凌云的婚事只怕要等到三年以后了!
不知为什么,悬在半空的心居然悄然落地,她竟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是爹爹回来说的?”
“是,刚刚你爹爹和凌云都去了宫里,这几日大概都不会回来。”
苏玉柔舒了口气,在绣榻边坐下,三年?肃王走的时候,难道已经笃定了皇上命在旦夕?
三年之后,他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兵谋反吗?
她不敢想!
也不愿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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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一封涂了火漆的书信呈献在肃王面前,他撕开火漆,看到泰文帝下旨削藩,唇角露出鄙夷的笑意,再往下,是一行小字:“护国将军贺凌云将于下月初一迎娶苏将军之女。”
祁振将那封信放在烛台上烧毁,看着那大红色的火焰,眼中戾气渐盛:“苏玉柔,你忘了本王的话吗?”
“传本王命令,明日午时,校点三军,飞鸽传书给宁王、赵王,合兵南下,务必在下月初一之前抵达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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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红绸当道,三年国丧已满,婚丧嫁娶,一时十分热闹。最引人关注的莫过于苏、贺两家的联姻,泰文帝御赐三天婚假,满朝文武全都前去恭贺。
坐在花轿上的苏玉柔,蒙着大红盖头,心随着轿子的起伏上下轻颤,她真的出嫁了!
不到上花轿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这一天竟然真的到来。
这段迎亲的路上,让她回想起三年前,她站在人群之中,看着那个男人骑在那匹彪悍的汗血马上,意气风发的去迎娶徐大学士的女儿。
纵然现在想起,心还会隐隐作痛。
如今,坐在花轿中的人,换成了她。从今天起,她就将成为贺夫人。三年来,她的心已被凌云慢慢融化,他的温和儒雅,他的多情体贴,都让她如沐春风,感激在怀。
嫁给他,是最好的报答。
“新人到!”喜娘高声喊道,轿子停下,一阵爆竹噼里啪啦作响。
她的心陡然一惊:这么快就到了?
一双手掀开轿帘,递送到她面前,那双手修长白皙,掌心有薄薄的茧子。
苏玉柔忐忑的伸出手去,足尖踏在一片红色的爆竹碎片上,耳边听到贺凌云熟悉的声音:“别怕,跟着我。”
蒙着盖头,一路传来恭贺之声,不知走了多远,听到此起彼伏的赞喝之声,就听到有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贺凌云父母早逝,对着灵牌深深的跪拜下去。
第三声刚刚喊出口:“新人对拜——”
苏玉柔还没等拜下去,就听见一个声音在外高声喊道:“将军,圣旨到!”
苏玉柔微微一愣,就听贺凌云道:“玉妹,稍等。”
所有人全都跪在:“吾皇万岁——”
苏玉柔微微一愣,就听贺凌云道:“玉妹,稍等。”
所有人全都跪在:“吾皇万岁——”
贺凌云大步上前,跪在地中,就听黄门急声宣读圣旨,众人刚开始还以为是皇帝送来贺礼,都在喜庆之时,陡然听到肃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伙同成王赵王兴师百万,围住京城,今日就要攻城时,都吓得面如土色。
苏玉柔如同一盆雪水从头顶浇下,他竟然真的回来了!
第八章 决战?生死一役
“凌云——”苏玉柔焦灼的低唤了一声。
接过圣旨的贺凌云大步走到她跟前,沉声道:“别怕,我早有准备,你安心在家等我!”
说完又转向众人:“各位不要惊慌,肃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先皇早有准备,贺某这就进宫面圣,带兵迎战,婚礼不能终席,贺某改日再答谢各位。”
众人听到这番话后,总算稍稍回过神来。
贺凌云转向添喜:“送小姐回房!”
说完就要离开。
苏玉柔没有扯下盖头,心中一乱,一把抓住贺凌云的手腕,低声道:“凌云,对不起。”
贺凌云淡淡一笑,低声道:“玉妹,就算不是因为你,肃王谋反,我也要与之决一死战,不必多想。”
“可是,他说过——”
“玉妹,等我回来,倘若——我不能归来——”
“不要乱说,我等你!”苏玉柔重重的捏了捏贺凌云的手腕,坚定的说:“进了这个门,我就是你贺凌云的女人,你必须回来,否则我永远都不能原谅你!”
贺凌云心头一软,喉结上下滑动,目光深沉,重重的点了点头,才想起她看不到,立刻沉声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放开苏玉柔,大步离开。
苏玉柔站在那里,周遭的吵杂都与她无关,添喜在贺府人的引导下,将她送入婚房。她呆呆的坐在婚床之上,心如翻江倒海一般。
凌云,我要等你回来。
那他呢?他若兵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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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青冥山
血色残阳,旌旗在风中猎猎如飞,遥听得半山腰的号角声越来越近,厮杀声、哀嚎声混成一片。
山下,众骑兵拥着一个黑袍男子,仰望山中如火如荼的血战。
“殿下,贺凌云已被围困三日,尚能有此骁勇,幸亏殿下设下这个套圈,否则——”近卫鹿鸣万分庆幸。
坐在马上之人,望着山顶,手握缰绳,眸色渐冷,他是他唯一的劲敌!柔儿,你该后悔当初的选择!
“传我口谕,活捉贺凌云。”
“是,王爷!”
山上,侍卫拥簇着一个白袍将军,众人面色越发冷峻,看着山的西面,夕阳斜斜落下,除了郁森森的丛林,并无一点援兵的影子。
“将军,我方只剩下不足千人,援兵迟迟不发,这样下去恐怕支持不到一个时辰了,请将军突围!”副将墨甲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