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男人都难把持……”
梁书蕙眯了眯眼、思量了思量。
“主意是粗劣了些,不过,倒是让我想到个更妙的法子……”
梁荷颂,这回毁不了你的脸,让你瘸一条腿,也算对我这褫夺封号之辱的慰藉了!
梁书蕙想着,一条唇缝笑得阴森森的……
“把屋子都收拾齐整了,拿我那套淡绿色素雅裙袄来。”
“贵人要去何处?”
“懿宁宫,陪太后娘娘诵读佛经……”
梁书蕙有了主意,一下子柔和、淡然得跟方才全然不似一人。这回她被褫夺的封号,不能同行。盛妃那里暂时依靠不住,淑贵妃也是万不能投靠,只能另谋出路……
·
转眼入腊月,离冬狩没两天了。
这些日子梁荷颂“表现”良好,厉鸿澈虽极不情愿,也只得履行诺言,将那字迹歪歪扭扭的信看了一遍,揉作纸团扔在废纸篓里!
上头写的是梁荷颂要通过他口转达给厉哲颜的话,一大篇,简而言之就是:过去十分美好,我亦十分珍惜,但奈何命运弄人让你我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只求今后各自安好,你忠君爱国、娶妻生子,我安分守己,在后宫中寂寞终老,云云……
心里暗说着“可恶”,厉鸿澈呼吸沉沉,只恨不能见梁荷颂捉来狠狠掐她脖子一顿!
这女子果然狡猾,心知他得知了这话定然会生气,便写了这么一张鬼画符来,躲在乾清宫里不敢现身……
这时,姑姑方玉秀从外头进屋来。
“才人,哲颜世子来了。”
瞥了一眼那纸团,厉鸿澈光是一回想那话,都觉得头皮发麻……
……
乾清宫里。梁荷颂只恨不能把脖子拉长,伸到双菱轩的院子来看看这边情况!
真是好担心皇上会一怒之下撕了那纸团,然后……
等了许久,梁荷颂终于等到了厉哲颜回来。这些日子因着厉哲颜似乎并不喜欢皇上,是以她也不敢与他走得太近,却不想厉哲颜进来之后,双膝一屈,向她请罪。
“皇上,是哲颜愚钝了,竟错怪了皇上。”
厉哲颜抬起头来看着“皇帝”,深茶褐色的眼眸略带愧色。方才颂儿已经告诉他了,当时梁烨初的险境,并不是他刻意帮着、纵容盛丙寅的。是盛丙寅仗着功高权重,竟敢威逼皇上。
这,这是发生什么了?梁荷颂纳闷儿于厉哲颜的转变,忙扶他起来。天这么冷,他跪得这般干脆脆的,伤了膝盖可怎么是好。
“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梁荷颂好不容易才压制住了关心,不过厉哲颜并不知道跟前的皇叔已经换了个灵魂,因着那话中的关切心头一暖。
“皇叔,是哲颜冲动了,辜负了皇叔一片信任。”
厉哲颜对她面带微笑,突然态度变得亲厚而尊敬,梁荷颂一下适应不过来了。难道,其实哲颜哥哥和皇上关系本是很好的?要知道,哲颜哥哥虽礼貌谦恭,但从小便异于常人的优秀,骨子里有着自负,不经常尊敬谁的!
当然,这会儿她还不知道,厉哲颜那个学识渊博、文武双全的神秘师父,其实就是他从前的十三皇叔,厉鸿澈。
厉哲颜二十二岁,厉鸿澈二十九岁。虽然厉鸿澈只长了他七岁,但厉鸿澈从小聪颖非常,看书学习堪称过目不忘,文从大晋第一博学之人“黎大学士”,武从曾经的大晋第一勇士尉迟斌老将军,是以学识武功都难有人及!二十出头便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趋势。
不过,厉鸿澈在有夺位之心以前,都未曾表露,是以没人知道他少时就这般厉害。
三王爷病弱,势力单薄,在六皇子在位时期,受了禁足,厉鸿澈当时同为亲王,便照顾厉哲颜多些。而后厉鸿澈突然雷劈了天灵盖似的,不低调了,暗夺了昏君六皇子的皇位,才让三王爷一家得以安枕。
厉鸿澈论年龄是厉哲颜兄长,论辈分为叔父,论学识他又算是他半个老师,厉哲颜又不尊敬厉鸿澈。
当年“宫…变”,厉鸿澈便是利用的盛丙寅之势力。是以,上回梁烨初、梁荷颂兄妹遭难,他收到风声说皇上之意,意欲打压尉迟将军的势力,是以便信了。若不是方才亲口听梁荷颂说了真相,他恐怕此刻还疏远着“厉鸿澈”。
·
晚上,梁荷颂在从厉鸿澈口中得知了那些过往之后,心下无限崩溃。
哲颜哥哥啊哲颜哥哥,那些“好话”都不是我说的。指不定,有假呢!
暗暗吐了口气,梁荷颂瞥了一眼厉鸿澈,没忍住嘀咕道:
“皇上自个儿说自个儿好话,竟也不脸红……”
厉鸿澈冷眉一拧,拿了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缓缓走过来,把书摁在梁荷颂怀里。
“不记完《离骚》,不许睡!”
什……什么骚?
梁荷颂一个没听清。这东西,他还没教过她呀!怎么记啊……
厉鸿澈说罢就宽衣解带,打算上床歇息,耳边隐约听见那女子低声自言自语——
“名字起得太没常识了……梨怎么会有骚味儿?羊骚还差不多……”
厉鸿澈暗暗给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羊肉确实挺骚气的。厉鸿澈掀开被子,却直对上一双鬼火似的绿幽幽的眼睛,幽暗中直惊得他差点一个劈手劈去!
!!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那成日里在屋子里乱窜的黑猫么!它大喇喇地盘在他的枕头上,甩动着尾巴梢儿敌视他,一点让的意思都没有!
梁荷颂抬头便发现,皇上正与贤太妃冷眼对视!气氛紧绷!流血冲突一触即发!
贤太妃也是,如何也不能把屁股搁在皇上后脑勺和脸搁的地方啊!而且看样子毫无妥协退让的意思,尽是挑衅。
梁荷颂心下一急,急中忽生一计,麻利儿地挑了块儿酥肉饼,往床边一扔——
只见床上黑影一闪,扑到床下,将那还未落稳、在地上跳的肉饼,紧紧叼住!“呜呜”地左右环顾、恐吓着莫须有的抢食敌人,又四脚一晃、身子一闪,叼去无人看得见的黑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吃罢,贤太妃又回到原地翕动者鼻子闻了闻那地,将方才散落的碎粒儿都舔了两嘴,似意犹未尽……
31。不当走狗!
这是冬狩出行前一日。
长春宫里宫婢进进出出地忙得不可开交。
“娘娘,这是皇上去年冬狩赐给娘娘的兽毛披风,这回带上吗?”
“带,当然带上!把重阳皇上赐给本宫的金福玉簪取来,配这蜀绣披风……”
盛妃打扮雍容,满头珠翠摇曳,身着一袭枚红色百鸟朝凤宫裙,手上宝石长甲、翡翠金镯,十分精致,不过倒不显得俗气,与她雍容而有些富贵美人相的容貌十分匹配,若是换了梁书蕙或者瘦削娇小的女子,定撑不起这华贵气场。
盛妃斜倚在榻上,双腿上搭着绒毯,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流盼生光,又妩媚又暗含些凌厉,瞟了一眼忙忙碌碌又不知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好忙的宫婢们,没好气:
“唉!别宫里的奴才都聪明机灵跟鬼似的,本宫宫里的,尽是些废物!”“把太后最近读的那本什么佛经也带上,冬狩要杀生,本宫到时候好为皇上诵经积善。”皇上不是喜欢才女么,样子也要装装。
真是操心。盛妃心烦地吐了口气,看看外头天色也快黑尽了,不知皇上今晚上还来不来。
盛妃倚在门口瞧了一会儿,直到外头漆黑,还不见皇上的影子。看来今夜,又不来了……
自双菱轩那梁荷颂得宠,皇上对她一下子就冷淡了!
“娘娘,方才敬事房的公公传消息来了,说皇上今晚又翻了双菱轩的牌子。”
门口进来个高瘦的年长宫婢,是长春宫的掌事姑姑,催昙。
“果然又是那贱人!”盛妃气不顺,坐到铜镜前把精心装扮的金钗步摇全部扯了下来,“啪啦”扔了一桌子!
“娘娘莫动气,梁才人也不过一时得意罢了,哪里能是娘娘的对手。”
“一时?这都一个多月了!”盛妃又急又怒。“皇上也是,口味难分。他不是嫌弃她没才华不喜欢她么,怎么突然一下子跟转了性似的。”
“皇上的心思,旁人也猜不准。”催昙出主意,“娘娘莫烦恼,此次冬狩大将军也要同行,娘娘便趁此机会与大将军说一说,提醒提醒皇上。开年朝廷还要靠大将军领兵平乱,皇上定然不会抚了将军的面子,独宠娘娘……”
听起来倒是这个理儿!
盛妃暗暗哼了一声。大晋半片江山都是她哥哥驻守的,跟她盛凌岚比高低,梁荷颂那贱人简直是自讨苦吃!
这时,又来了个宫女禀告:“盛妃娘娘,梁贵人来了。”
说“梁贵人”,盛妃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梁贵人是谁,直到梁书蕙进门来才想起来。
“嫔妾拜见盛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梁书蕙恭敬地下跪行礼,上回盛妃一怒之下泼在她脚上的热汤把她脚背烫了个疤,前两日才好。这会儿,那疼还犹在脚背上蔓延……
盛妃一见她,并没有好气。
“这些日子你不是弃了本宫、去巴结太后了?怎么又来了。”
“娘娘误会了,嫔妾自上次不但未能替娘娘分忧,还险些弄巧成拙之后,便一直闭门思过,想着今后如何再为娘娘效力,并不是背叛娘娘……”
“哦?”拉长了尾音儿,盛妃鼻子里哼了笑,睨着卑微跪在眼前的梁书蕙,“那你想了这么多天,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了?”
梁书蕙这才抬起头来,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团来,呈上。
“盛妃娘娘,梁荷颂恃宠而骄,几次不将娘娘放在眼里、见面也不请安不说,还霸占皇上、让皇上冷落娘娘,实在罪无可恕!”
盛妃听了气拍了桌子。梁荷颂是可恶!
催昙忙取纸团了递给盛妃。
展开一看,盛妃皱了眉头。“这都什么东西,鬼画符似的……”
一丝儿阴阴的冷笑从梁书蕙一边嘴角卷起。
“这,是梁荷颂那贱人的夺命绳……娘娘,您再好好瞧瞧……”
盛妃美目流转、蹙眉琢磨,渐渐看明白……
这纸团,可不就是梁荷颂写了给厉鸿澈,让他转达给厉哲颜的话么。
梁荷颂在二叔的梁府与梁书蕙一共生活了好几年,梁书蕙对她歪歪咧咧的字迹隐约识得,更别说,她还有人证了!
上回的郝御医之案是栽赃陷害,这回,可是真真切切、白纸黑字!哪怕皇上再偏袒,也不可能偏袒到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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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是冬狩之期。一大早,长春宫就炸开了——“快传太医,快传太医,盛妃娘娘长疹子了!”
收收拾拾几天,结果临到日子给出了疹子,盛妃心里的不甘、气愤自是不用说!
结果太医署给她看病的两个太医都调遣去冬狩出行了,并未进宫,只得另外再寻!那满身的疹子,一大早上可差点没把她痒死!
“本宫向来身子健康,怎会无端端出疹子!你们给本宫好好看诊!究竟是谁胆敢对本宫下药!”
盛妃大怒,若不是想着等皇帝冬狩回宫后就可办梁荷颂,尚可抚慰一二,她真是要气死!
一大队人的行程,当然不可能因为盛妃而耽误。
皇帝出宫冬狩。京城百姓夹道看新鲜玩意儿。这“玩意儿”嘛当然就是宫中的金贵人物了。
若是夏天皇宫里的人出来还能从轻纱幔帐间看个隐约人影,现在大冬天儿的,皇撵、大马车,都覆了厚厚的棉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百姓依然看得津津有味,连马车罩子都这么精妙绝伦、华贵非常,里头坐着的人是何等的穿金戴银就不必说了!
道旁,三两个百姓低声议论:
“听说皇上后宫里就数盛妃娘娘最美若天仙,又是盛大将军的亲妹妹,得宠得很!可惜,这什么都看不见,亏我起了个大早蹲在这儿等!”
另一人“嗤”了声道:“盛妃?盛妃已经不得宠了,换成一个姓梁的才人了。我有亲戚在宫里当差,说那梁才人出落得才真是美若天仙!又二八年华比盛妃小了八岁,年轻貌美、声音婉转,估计过不久就得赶超了盛妃。”
“真的?怎么这天下美人,都挤进皇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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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丰山物产富饶,是片没有人烟的原始山林,不过一直有寿山人看守着,边界上又站了御林军确保安全。
同行的妃子有淑贵妃、珍妃、韩贵人、梁书蕙、“梁荷颂”等十来人。不过,一半儿都安排在行宫里了,与皇帝同行到山下的,也只有淑贵妃、珍妃、梁书蕙和假“梁荷颂”厉鸿澈。
“日落之时,在此集合,猎物多者胜。胜者,朕嘉赏黄金百两,封‘勇士’!众爱卿可不要让朕失望。”
“臣等定当竭尽全力!”
梁荷颂装模作样地按照厉鸿澈所说的话,走了一遍。前几日他就给她反复讲了注意事项,除了盛大将军临行前听闻盛妃抱恙未出宫来,临阵推了没有来以外,其它的与厉鸿澈早前说的都没有什么出入。
梁荷颂生涩地甩了甩马鞭,暗想,盛大将军也确实够大胆的,竟敢水了皇上。多行不义必自毙,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啊。
事实证明,银子和美名的魅力是无限的!
但看那些个武将、臣子们笑呵呵地,打了鸡血似的拍马屁股狂奔入山,梁荷颂暗笑了一声,嗤之以鼻。
这些个自诩清高、惺惺作态的臣子,在官场上挤兑他哥哥,明里暗里骂哥哥是贪起家,唯利是图。看他们现在这拼命的样子,不一样是为搏名利么!
当年哥哥科考第一,本是状元,却被二叔使诈买通考官让人顶了哥哥的名次,改了分数。哥哥落选,走投无路,幸得遇到哲颜哥哥,将他引荐给尉迟老将军。尉迟老将军给了个主意,将哥哥安插到了皇上身边,当了个銮仪卫,说是之后只能看他自己造化。尉迟将军老辣,也是怕担责任,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