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荷颂第一回知道,原来猫也是会翻白眼的!
“还请太妃娘娘明示。这一连串诡异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猫先是没有理会她,摆了个冷脸色,过了会儿那暗金色琥珀似的眼睛,才眺望窗口处。
梁荷颂觉得自己定然是疯了,竟然在猫儿的眼中瞧出了追忆之色……
“这事,还要从太…祖皇帝说起……”
梁荷颂听了,大致明白了。
事情是这样的。大晋开国皇帝,也就是晋□□救过一个楼兰人,楼兰人无以为报,便送了一块儿小拇指头大小翠绿灵石,说是戴之便可护身保命。
这灵石便随着传国玉玺,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直到舜熙帝这一代。贤妃,也就是而今梁荷颂心头暗称的“黑猫太妃”,使了手段,弄到了自己手里。至于什么手段,猫太妃说“那么久远的事,哀家记不得了。”然后这灵石便在她身上,一直佩戴到死。而后,她再次有记忆,已经是几十年后,也就是七八月前,梁荷颂再次住进她死前所居的双菱轩。
“那太妃娘娘是如何变成了……”
问到这儿,猫太妃小鼻子里哼了一声,后股坐着,前腿高傲地站着,撑着黑脑袋,硬是做出了几丝不屑地鄙视意味。
“你这脑子怎么那么蠢,这都想不到。定然是跟那破石头有关,这猫儿脖子上正好挂着那灵石。当年太…祖皇帝戴着它,也是走到哪儿都跟着一群猫狗……”说着,黑猫琥珀色的眼睛瞪圆,有些悚然的可怖!“既然哀家重生,便一定要复仇!!杀害我的人,哀家定不饶她!”
“那,贤妃娘娘可还记得自己是如何仙逝的,是被谁人所害?”
舜熙帝逝,七品才人以及以下的嫔妃都发配去了感业寺,其它的有子女的都由子女奉养着,没有子女的,都安排在皇宫里最偏远的“安苑宫”里,默默无闻。
猫眼闪过一抹厉色。“这……哀家也不记得了。只记得是个后颈有颗痣的女人,害死了我!”
它急躁地起身来回踱步转了一圈。“我怎么都不记得了!怎么都不记得,不记得了……”
“大概真是太久,而今又换了个身子,所以才一时记不清了。太妃娘娘不必着急。”梁荷颂忙宽慰。若它要是一着急,满皇宫的抓人咬人可怎么好……梁荷颂暗暗瞟了一眼黑猫儿太妃那条,凶残地左右摇甩的尾巴,显然心里在谋算厉害、可怕的事情!
猫儿心里事儿转得越多,尾巴就摇得越厉害!不想,贤太妃也不例外……
贤太妃想了会儿,对梁荷颂道:“你而今换了皇上的身子,以你这丫头片子的经历定然困难重重,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命将休矣。不若,咱们做个交易,也算你对哀家这救命之恩的恩报。”
“太妃娘娘且说。”听闻贤妃虽狠毒,但诗书却不必那些个温婉贤淑的才女差。
“你帮我找到杀害哀家的凶手,报仇,哀家帮你坐稳这龙椅,成为真真正正的天子!”
“嫔妾倒是不求做九五至尊,只求能换回自己的身子,让皇上重归龙身,以保社稷、家国安泰。”梁荷颂正色,略有忧心,“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才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经史也不通达,坐这位子实在心里有愧。”
贤太妃猫眼睛半眯,打量她,默了默才张开三瓣儿式的猫嘴道:“别太妄自菲薄,至少,你还知道自己很蠢……”
“……”!!梁荷颂内心滚着闷雷……
“人贵在能认清自己,这样才能查漏补缺,才能进步。”
黑猫太妃说着煞有其事,然后伸开毛茸茸的右前爪,伸出脚趾甲,舔了舔,然后盯着梁荷颂的眼睛观察了一会儿眼神。
“我看你资质也不算差,一脸文采通达之相,应当是极为厉害的女子,怎地就大字不识几个?”当年厉害的庄淑皇后和这女娃说话举止十分神似,而且这女娃娃长得确实是后宫里也极少见的娇滴滴的美人。庄淑皇后,文采了得,这女娃竟是个蠢的。
梁荷颂微微暗叹。她不识字,还不是拜二叔一家所赐。寄人篱下那几年,日日被梁书敏姐妹嘲笑。文采就是她心底一块心病,阴影。
“从前不曾好好学,往后还请太妃娘娘多多提点。”
“这些都好说,只要你好好办答应哀家的事,其它不成问题。”贤太妃甩了甩脑袋,速度极快,两片儿薄薄的耳朵发出极轻的脆响。“你读书写字不会,可还会点儿其它的?罢了,算我没问,认个字都不会,还能会什么……”
不待梁荷颂回答,猫太妃就没兴致了。除了读书写字作画,其它的嘛……她似乎都会啊。
“眼下等着皇上睡醒了,你就将那蠢笨的敏才人审审杀了吧。”猫太妃有些犯困了,在凳子上趴了会儿,似又觉得有些饿了,鼻孔一张一合地闻着,往桌上那盘肉松酥饼看。
梁荷颂察言观色一把好手,当即就将那盘肉松酥饼端过来。最上头那块儿饼没放稳,“啪”一下掉下来,砸在地上。“嘟”一声,猫太妃敏捷一跃、四脚落地,咬老鼠似的一口含住那块儿饼,还本能般地左右瞧了瞧似怕人来抢……
“……”梁荷颂递到半空的饼一下子顿住了。
猫太妃嘴里叼着饼抬头。
尴尬,静默……
猫太妃缓缓吐了那饼,跳回椅子上,高贵的卧下,脑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放这儿吧。没你的事,去照顾那好…色…荒…淫的蠢皇帝吧。”
“是,太妃娘娘。”
好…色…荒…淫,蠢,皇上跟这两条应该不沾边吧。梁荷颂脑海里还记得前夜,他提笔写字的儒雅风范,还有他悉心教导她时,说得那些高深话语。尽管,她听得不是很明白。
10。梁书敏落水
贤太妃让梁荷颂定要保密,以免她遭到奸人报复、伤害。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了,但难保那些它所说的“老东西、老贱人”等一干老仇人还记着她!是以,在厉鸿澈醒来之前,黑猫贤太妃就从窗户跑了。其实梁荷颂想说,谁会吃饱了撑着,跟只猫过不去?
许是贤太妃为了让梁荷颂觉得她对她来说是十分必要且有用,还特意留了不少悬念!比如它还知道其它了不得的秘密。当梁荷颂问是什么秘密时,她又支支吾吾卖关子,只说,是能够让她大大获益的秘密!
贤太妃从窗户纵身跃出去的时候,梁荷颂偷偷看了看,竟看见另外猫在那儿恭恭敬敬地等它!难道,那些猫也通人性?
*
梁荷颂让康安年将四宝斋的蕙贵嫔、敏才人先行带去了养心殿,而后又请来了两宫太后,盛妃,以及暂时代为打理后公事务的淑贵妃。本来妃嫔出事,淑贵妃应当首先来过问,怎知恰好这两日淑贵妃心痛的旧疾复发了,孝珍太后便亲自过问,没有让人去叨扰淑贵妃。
先是出了侍寝妃嫔口脂有毒之案,后又是侍寝妃嫔莫名落入芳歇宫,折腾得半死之事,这后宫一连出了这两件荒唐事,已是不得不整治。
而这两件事,矛头都对准了梁才人。
养心殿里,气氛格外紧绷!梁荷颂在正座,脸色酝酿着愤怒。旁听的两宫太后,孝珍太后时不时咳嗽,端敬太后一派端庄威严。而盛妃则是事不关己一般,时不时看看自己的缀七彩宝石的长甲,但若自仔细些,便能看见她眉梢眼睛在轻微的转动,看殿中跪着的梁书敏、梁书蕙姐妹,以及对面盖着厚毯子的“梁才人”,和眉间卷愁、柔柔弱弱似的淑贵妃。两妃一比,便显得盛妃是浓墨重彩的华贵美人,而淑贵妃则是一副水墨画,又淡又远,只有一口丹唇,素净中一点嫣红。
在跪的,有梁书敏、方姑姑主仆四人,以及声称是“被牵连”的蕙贵嫔梁书蕙主仆三人。梁书蕙身着杏黄色宫裙,袖口、襟口绣着新雅花纹,十分素雅,比之梁书敏那五彩、七彩的蝴蝶裙、满头珠钗,不知含蓄了多少。梁书蕙虽然脸色苍白,但还算镇静,阴阴柔柔的;而她的二妹梁书敏就没她那般中用了,眉毛眼睛都忍不住打颤,已经害怕到了极致!
梁荷颂看来眼厉鸿澈。她那身子真是一脸憔悴病色,竟被这狗奴才折腾成这个样子!“杀人偿命。将方翠珠这老叼奴拖下去杖毙,以尝双菱轩宫女恨文之性命!以谢梁才人受辱之恨!”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方姑姑涕泪横流、丝毫没有之前在芳歇宫地下室里虐待厉鸿澈时的威武霸气。“求才人原谅,求才人原谅奴婢……”
方翠珠怕死的哀嚎全然没了骨气。奴婢露丑相,丢的不光是自己的脸,主子也颜面扫尽。不过,梁书敏已经没有多余的脸面给人丢了。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呀皇上。臣妾,臣妾是接了太后娘娘懿旨才前去提梁才人关押芳歇宫的,不是臣妾私自做主的呀,臣妾让人审问梁才人也是因为奉懿旨行事……”
“事到如今敏才人竟还胡言乱语!梁才人方才侍了寝,皇上吩咐好生照料,太后娘娘怎会突然下这旨意。”贺舍姑姑疾言厉色,忙维护孝珍太后。
梁书敏一下子张口不敢言了,惶惶恐恐。她明明是听见,太后有命,让去将梁荷颂押入芳歇宫审问了,赐死的啊。
“杀害宫女,陷害梁才人,险些让朕也送命!”梁荷颂顺了顺怒气,竭力隐忍着,毕竟她现在顶着皇上的身份,不能太夸张。“人证物证俱在,赐敏才人鸩酒一杯。拖下去。”
“皇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梁书敏嚎啕,爬过来抓住梁荷颂的衣角,“皇上饶了臣妾这回吧。臣妾只带走了梁才人,并没有在口脂里下毒啊。”
“你亲口承认,还想狡辩?”
“不是的,不是的……”梁书敏爬过去厉鸿澈脚边。“当时臣妾只是说的气话。荷颂,你向皇上求求情,救救堂姐啊。荷颂,我是你堂姐啊,你救救我啊……”
梁书蕙暗暗撇了撇嘴角。这个没骨气的东西!
厉鸿澈眯了眯眼。若不是身上的伤还隐隐作痛,若不是亲眼看见、亲身经历,厉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一直认为“天真活泼”、“毫无心机”的敏才人,竟是个心胸狭隘、手段残忍的女人。
“盛妃娘娘,您一定要救救我啊。我是帮你办事啊……”梁书敏已经吓慌了神。
突然被点名,盛妃皱了娇美的眉头,她身旁的嬷嬷怒斥道:“咱们家娘娘一直都在宫中潜心研读太后娘娘说得李白诗集,你可不要胡乱泼脏水,什么帮我家娘娘办事。”
盛妃厉害,靠山盛大将军了得,梁书敏也不敢再说,转向最后一线生机。“大姐,当时你的宫女也在芳歇宫密室中,你要帮敏儿说两句公道话呀。敏儿是冤枉的!”
梁书蕙被梁书敏这话吓了一跳,忙反驳:“那两个宫女不听我吩咐,忍不住方翠珠的收买怂恿,背着臣妾去了芳歇宫。”又对皇上道:“皇上,此事臣妾完全不知情。还请皇上明察。”
梁书敏不敢相信:“大姐,明明是你告诉我太后娘娘下了懿旨,让带梁荷颂去芳歇宫秘密处决了,就当是她畏罪自杀了。”梁书敏再也不顾忌了,毫无遮拦道。可惜了她不够聪明,还没看清时势。
“越说越离谱了!皇上已定夺,拖下去吧。”孝珍太后带了薄怒道,“蕙贵嫔既然不知情,将那两个不听话的宫女处死,闭门思过两月,便算了吧。”
梁书敏被一路拖走,叫骂了一路。把太后、盛妃、梁书蕙、梁荷颂都挨个儿骂了一遍!左右都是要死了,也就没顾忌那么多。
梁荷颂瞟了一眼梁书蕙。她果然比梁书敏聪明得多!审问到一半儿的时候,四宝斋的奶娘竟抱来了她的儿子,三皇子。三皇子哭哭闹闹要娘,多多少少也打了一张有力的亲情牌!孝珍太后喜欢孩子,看着也不忍心。当然,这并不是不深究梁书蕙的原因,而是她二叔是江苏省的按察使,正是与盛将军一条绳的。若将姐妹倆一同处死了,难免盛丙寅发难。当然,这些大局本都不是她关心的,她本已经张口打算让人将梁书蕙这阴柔狠毒的女人赐死,却不想,被厉鸿澈狠狠瞪了一眼!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啊。皇上难道真的信了梁书蕙的温柔无辜?还是心有怜惜不忍心啊?呵,看来这次教训还是不够深刻……梁荷颂心道。
“此事便到此为止吧。皇上,你意下如何?”孝珍太后问梁荷颂。
孝珍太后说完,一旁一直安静看戏地端敬太后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喝了口茶。
“太后说算了,便是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收拾梁书蕙!梁荷颂心下已经有了主意。不能要她命,但并不能阻止她折腾她!日后,她就让梁书蕙跪着给她洗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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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宫太后一前一后从养心殿出来。孝珍太后向来身着素净一些,端敬太后尽管已经不是当朝皇帝之母,但穿得竟比孝珍太后还明艳、华丽。
“孝珍妹妹,从前哀家掌管后宫时也不见这么多事,是不是你能力有限,管不住人呐。”端敬太后走上去,笑不达眼底。
两位太后站在一处,一个高而气势恢弘,眉间有厉色。一个却稍显孱弱,若不是身上有正宫太后衣裳衬托着,几欲被端敬太后的气势压过去。
“姐姐要慎言,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孝珍太后冷声警告,却惹来端敬太后一声冷哼,围着她打量了一圈。
“宫婢就是宫婢,哪怕飞上枝头、披上凤凰羽衣,那日光下投下的影子,也是母鸡样。”
“你!”孝珍太后动气,却不想牵动胸口咳喘了几回。贺舍姑姑忙拍了拍她后背顺了顺气。
端敬太后笑得更不屑了。
“你以为这回哀家放过你,是怕你吗?那敏才人岂是有那智慧,能想到在梁才人口脂中下毒的?”孝珍太后忍住病弱咳嗽,强撑道,“别忘了,而今的正宫太后可是哀家!你见了哀家,也是要行礼的!若不行礼,那便是不敬!”
端敬太后被震得哑口无言。她的儿子穆赦帝宫…变被盛丙寅杀,而孝珍的儿子继位,而今她的地位已经今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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