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燕忙附和:“对对对!姑姑说得对!还有她说什么、什么‘杀了它’,听起来怪血腥的!没想到余才人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突然冒出句话吓死人!”
梁荷颂弯了弯嘴角,没说什么。
在看见那一屋子摆设的时候,梁荷颂已经知道,有些事情、有些情谊,已经变了。
“辰良?”梁荷颂喊了一声,不见大灰猫。
贤太妃一听这两个字,挣扎着就跑,一溜烟儿跑不见了。
不知在何处的大灰猫这是才扑出来,噼哩噗噜的跟上去,惊起一地雪花儿。
夜里厉鸿澈来了双菱轩。无奈梁荷颂下午又惊又怕,又走了一会儿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厉鸿澈便没有夜宿,照顾了她一会儿,回了乾清宫,才看了一会儿书,康安年便进来,说冯辛梓来了。
冯辛梓进来禀告——
“皇上,找到了些许黎大小姐踪迹。她落崖后被山崖下河流中的渔船所救起,疗养了一年,之后便一直隐居在京城之外的深山中。”
拿书的手不禁一抖,厉鸿澈眸子骤然晦暗了晦暗,不觉将书页都折出一道深深的褶皱来。“朕找了她这么多年,大江南北的找,却不想她竟就躲在朕的眼皮底下。”
扬了扬眼睛观察了下皇帝凝重的神色,冯辛梓埋下眸子,“那,奴才这就去把柔妃娘娘接回来?”
“嗯。”厉鸿澈应声,而后忽然想起什么,略略沉吟。“慢着!”
冯辛梓与康安年都是暗暗抬了抬眼皮,偷瞄了皇帝一眼,心里头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双菱轩的曦嫔。若柔妃回来,不知会是个什么情况。只怕不会在这般风平浪静……
“人到宫里之前,不得漏出半点风声!”
欣兰宫。
黎惜兰从小榻上起来,喝了一碗热热的梨花冰糖露,身子才暖了些。胥常芬忙递上小手绢儿,给黎惜兰擦擦唇角。
舒了口闷在心口的气,黎惜兰缓声问:“京郊那出的消息可放出去了?”
“放出了,娘娘。奴婢的兄长办事,向来不会出错。皇上身边的冯护卫前日一早就已经得了消息,约莫这会儿已经禀告上了。”
“嗯……”虽然一切按照黎惜兰的计算进行这,但她脸上并不见喜色,“姐姐是二皇子的生母,若她回宫,究竟是喜是忧,还未可知。”
胥常芬将炉火搬近了些。
“娘娘不要太担忧,左右情况就算再差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眼下盛家、尉迟家已被铲除,娘娘的娘家与皇上用处已经不大,皇上已经一个月没来过咱们欣兰宫,比盛妃在时的情况还不容乐观!眼看,那双菱轩的孩子过不了几个月也要出世了,到时候恐怕就更难了。”
黎惜兰又叹了口气。
“你说得是。再差,也不会比现在这个情况差了。”
“娘娘您也看开些,左右后位是稳当了,过年的宴席上就会宣旨。就算柔妃回来,那也做不出什么幺蛾子,毕竟她是前任皇帝的妃子,是当今陛下的嫂子,回宫了,也就是去寿康宫旁边的那些小偏殿呆着,和太妃们一起罢了,断然争不了娘娘的宠,她也没那个脸皮……”
胥常芬说着忽然被黎惜兰一瞪,觉察自己失言,忙告罪、闭嘴。再怎么样,黎惜念都是淑贵妃的姐姐。
黎惜兰收回视线,无奈笑了一笑。天南海北皇帝都找了,还在乎这一点点距离么?再者,她也没有什么宠好让人来争的。倒是梁荷颂越来越厉害,她不得不防了,后宫女子皆不得圣心,想来想去,也只有姐姐黎惜念,是灵药。
“玉福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胥常芬想起不禁有了丝诡异的笑意。“听信儿说,那猫儿已经吃了一粒毒…药,若不得解药就会口吐白沫,七日之内暴毙。如果那猫儿真的是冤魂附身,有人的脑子、思想,定然会想明白、主动去找玉福宫的人。若不然,也没什么,左右不过一只普通猫儿,毒死就毒死了。”
点点头,黎惜兰表示知道了。胥常芬看了看她疲乏的神色,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娘娘,世子的二夫人孙燕绥传了信儿来,说那对母女又有新的发现,时跟曦嫔兄妹身份有关的,想要求见娘娘。”
乌图雅去了世子府,成了大夫人,孙燕绥就成了二夫人。真是一桩乌龙的婚事,但谁又敢说什么呢?
说起孙燕绥和那对杨氏母女,黎惜兰就不禁皱眉,厉色看胥常芬:“你是嫌月银太少,所以什么人的嘱托的都接了?”
胥常芬满头冷汗,忙跪下求饶命。黎惜兰不耐烦的闭上眼睛,让她下去。
上回她因着孙燕绥带着那母女二人来见的事,去乾清宫告了一状,谁知那母女二人在皇帝面前真真假假的说了一通,跟在她面前的说辞大有不同,一听便知她们二人想至梁荷颂兄妹死地!那二人是她黎惜兰带去的,皇帝自然会迁怒于她,又毁了她好不容易才与皇帝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拉近的距离,到了这步田地!
见她?她还没那个心情!
·
家里来了个刁蛮嚣张的别国公主,孙燕绥这些日子没少受气!宫中女人多,是非多,她也不敢乱走,免得碰上人面子上实在不好意思!是以,她都在家中等消息,却不想等来了黎惜兰的拒绝!
杨氏母女也在她房中。
“世子夫人,现在可如何是好啊?娘娘定然是不相信咱们的话了。”
杨氏着急,“可是这回民妇是有百分百证据可以证明,那梁荷颂兄妹就是蜀国的余孽,意图谋害皇上啊!”
梁书柔跟着点头。
孙燕绥没好气,盯了她们二人一眼。
“上次你若有这些证据,就不会搞到这个地步!害淑贵妃娘娘厌恶于我,连面都不见,太后最近也身子差,不愿见我!”
太后入冬就腿疼,孙燕绥现在身份敏感,也厌烦了她来说乌图雅的事,就干脆也不见她。
孙燕绥脸色阴沉,想了想,瞥了眼杨氏,看得她心发慌。
“你有什么证据,交给我吧,我拿去给娘娘也是一样的。免得还要我冒着触犯宫规的危险,带你们入宫。”
杨氏脸色一变,死活不说。
证据是她们母女活命、复仇的唯一保障,自然不会交给任何人!
*
梁荷颂歇息了一晚,身子才好了些。这两日走了些路,先是去了菊香园,又去了一趟玉福宫,身子也是强撑着了。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过不了几日就可与皇上换身,待生产完毕,就换回来。这样身子虚弱的感觉,也真是受够了!
“呀!贤太,贤太怎么吐白沫沫了!”
忽地屋外院子传来飞燕的惊声!
梁荷颂心下一紧!
109。第 109 章
欣兰宫。
黎惜兰刚吃了午膳,在小榻上歇息。自中秋之宴后,她身子就越发疲弱,一日里总有大部分时间缠绵在榻上。
“娘娘,双菱轩的那猫儿得了猫疟疾,上吐下泻,被隔离出双菱轩了。”
胥常芬道。
黎惜兰睁开条眼缝,几率幽弱的冷光乍泄。
“曦嫔也舍得?”
胥常芬轻声一冷笑。
“她自然是舍不得,可是她身怀着龙嗣,又岂是她能做主的。光说皇上就是断然不会许。再说,太医之前就说了,怀孕的女子不能靠近猫狗,可能会影响孩子,所以那猫儿是必然会被隔离开去的。”
黎惜兰顿了顿,道:“皇上如此在意曦嫔腹中之子,是该这么决定……”说着咳嗽了几声,两颊涨红。胥常芬忙给她抚背顺气。
黎惜兰才慢慢好了些,抬手示意不碍事。
“余秀玲果然心思缜密,如此就将那猫儿顺理成章的隔离开来,这样要探寻它身上的秘密,也就好办多了,咳咳咳……”
“娘娘您先别说话了,身子要紧,这事就交给余才人去做就是了。娘娘最近身子也不知是如何了,自中秋之后就总是不顺遂……”
胥常芬心疼道。
黎惜兰要再说话,却张口就是咳嗽,咳着咳着,竟然咳出一口带血的薄痰来。
胥常芬大吓!
“太医,快叫太医!娘娘咳血了!”
淑贵妃正是在封后前的这个当儿,太后也算是淑贵妃的娘家人,得知了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走之前她还不忘问贺舍姑姑是否通知了皇帝!
厉鸿澈是一个时辰之后也赶来过来欣兰宫的,彼时太医已经诊断完毕。太后脸色不太好看,嫌厉鸿澈来得晚了。
黎惜兰还未醒,四位太医轮流诊断,到后来说结果之时,个个脸色发白!
“皇、皇上,淑贵妃娘娘的症状乍看是过劳所致,然而微臣四人经过深入诊断、探讨,发现……发现此乃中毒之症!”
“什么?中毒?”
淑贵妃乃是即将登临后位之人,却在这个时候中毒,放眼看宫中妃嫔,除了黎惜兰,也就曦嫔最赤手可热,最有可能将她取而代之。
然而,结果,却并非如此……
·
又过了几日,这天是腊月二十七了。
梁荷颂准备好了食盒,打算去百花园的小房子里去看贤太妃,不想才出门,便在菊香园偶听了不得了的消息——
“你们知道吗?给淑贵妃娘娘下毒的不是别人,正是香嫔!真是看不出来,平日见她温温柔柔的,也没有什么坏点子似的,不想做起杀人的勾当来也丝毫不含糊。”
“可不是嘛!太后大怒,这回香嫔是难逃一死了。唉,要我是她,早夹着尾巴做人了,哪儿还敢去想什么报仇不报仇的,朝廷的纷争,哪里是我们深宫里的小女子能够管的?”
哐啷一声,梁荷颂手中食盒掉地!前几日淑贵妃中毒,她是有所耳闻,为了避嫌,她这几日都没有到处走,安心养身子,却不想,不想这事与尉迟香言有关!
“娘娘您去哪儿?”
康云絮忙扶住有些恍神怔忪的梁荷颂。
梁荷颂提了裙子,刚迈出步子又缩了回来。
“叫上肩舆,我们赶紧去一趟香嫔住处!”
可惜,梁荷颂终究还是去晚了一步。尉迟香言已经被关押进冷宫,听候发落!梁荷颂正在没法子,却忽然得了尉迟香言身边宫女的消息。
“曦嫔娘娘,我们娘娘说有重要的事情,必须当面告诉娘娘,还望娘娘能够随奴婢去见我家娘娘一面。”
尉迟香言自她梁荷颂进宫之后,便时常照拂,关键时刻也不离不弃,真如姐姐一般,梁荷颂自是要去看、去想办法帮忙的!“如何进去,你但说无妨。香嫔与我亲如姐妹,我怎会在她需要我的时候袖手旁观。”
在宫女的帮助下,梁荷颂终于在夜幕的时候,偷偷进冷宫与尉迟香言见上一面。
光线昏暗,梁荷颂只朦胧看清个瘦削如纸片的人影,待她转过头,见她两颊泪痕斑斑,双目闪着凉凉的水光——正是尉迟香言。
“颂儿,你可算来了。”
尉迟香言说着擦拭了两颊的泪,勉强地扬起一丝相见的喜悦笑容,看得梁荷颂心底酸楚。若她不是宫中的女人,定然值得个好结局。
“香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啊……”
尉迟香言想起尉迟家与盛家之事,冷冷一笑。
“是啊,是何苦……明明知道斗不倒她,我却还是忍不住想杀了她!”她哼笑一声,含着讽刺,“黎惜兰手段果然狠,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明知道每日的膳食有毒还继续吃,就为了名正言顺的把我这粒掉落在她窝边的隐患火炭,彻底踩灭。”
梁荷颂忍不住鼻子一酸,也心惊。
“淑贵妃竟然是明知有毒,故意将计就计,我还当她……”
“还当她是不知道,才发生这些的?”说起黎惜兰,尉迟香言冷冷一笑,“打从我进宫后,被盛妃掌嘴,之后突然毁容时,便知道了她并非外表看起来那般善良无争。”
说着她将视线落在梁荷颂身上,满是担忧,握住她的手,“我大约是活不过明早了,姐姐只是担心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尉迟香言说得欲言又止,梁荷颂只当她是在担心她为淑贵妃所害,并没有多想道其它的什么。
“姐姐不必担心,我虽不争,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人。你也不要放弃,我一会儿便去求皇上,姐姐定然能迈过这个坎儿。皇上虽然面冷,但心地还算宽仁,再说香姐姐终究是他的女人,或许会有转机……”
闻言,尉迟香言并不赞同的缓缓摇头一笑,一拍梁荷颂的手背,“相信香姐姐,这六宫中,除了你没有谁是皇上的女人。”厉鸿澈自始至终,都没有碰过她一回。这或许旁人不知道,她是清楚得很的。
尉迟香言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梁荷颂听得糊里糊涂,要再问,又听尉迟香言道——“颂儿,前路艰险,香姐姐也不能再多陪你了,往后,你可要多多保重自己。”
“香姐姐莫说丧气话……”梁荷颂眼泪模糊了眼前尉迟香言的倩影,和她暖心的微笑,如果后宫中连尉迟香言这个唯一的真姐妹真朋友都死了,这片后宫的天地岂不是更加冰冷。“这些日子是我太无用,疏忽了香姐姐的处境,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空得了你这两年的照拂……”
尉迟香言含泪笑着擦了梁荷颂的泪水。
“说什么傻话,你又送吃的又送穿的,身子不好还隔三差五的来看我,我尉迟香言在宫中能得你这姐妹,也不枉后宫蹉跎这些年岁。往后,你要好好活下去……”
尉迟香言反复嘱咐梁荷颂,话语间充满诀别,叫人心酸。
“莫要为我向皇上求情,别伤了你们之间的和气。”
尉迟香言看穿了梁荷颂所想。皇上是定然要她死的,但,不是为淑贵妃,而是为了梁荷颂。皇上最近似乎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以及颂儿的身份……
只有她死了,这个秘密才能更加安全,皇帝才能,更加安心。
看了眼还蒙在鼓励的梁荷颂,尉迟香言不禁满怀歉意。自她进宫后,她刚开始还只是不得已,而后,便将她真的当做自己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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