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敬太后被震得哑口无言。她的儿子穆赦帝宫…变被盛丙寅杀,而孝珍的儿子继位,而今她的地位已经今非昔比。“你,你……”
毕竟是在养心殿外,不宜争端,孝珍太后背过身背对端敬。“你若肯乖乖听话,在你的寿康宫中不生事,哀家也不会动你、苛待你。来人,送端敬太后回宫。” “奉劝姐姐,好自为之,莫要逼妹妹拔剑相向。”
赶走了咄咄逼人的端敬太后,孝珍松了口气,立刻孱弱了些。贺舍姑姑忙扶住她。“娘娘,这回就这么放过端敬太后,实在可惜了这次机会。”
“亦无他法。证据都被她毁了,安公公也死了,深究下去也没有用,倒是怕牵进盛妃,到时候逼急盛丙寅,就不好。”
*
解决完这一争端,梁才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后宫中人都看见了。那是叫一个维护呀!盛妃回到自己的长春宫,进门就打了一干“办事不力”的奴才,发了一顿火气。韩贵人的婢女说,远远从长春宫路过,就听见里头奴才求饶啜泣之声不断。
梁才人以前没少被盛妃欺压以打发时间,这回有了皇上庇护,恐怕往后这后宫中,有得一阵折腾了。就看那梁才人有几层功力,能折腾到个什么地步。
淑贵妃不喜争端,虽与盛妃速来不合,但二人到底都是暗暗较劲,没有这么硝烟弥漫、明枪明炮的来。
暂且收拾完了梁书敏这素来明里欺负她的敌人,梁荷颂微微松了口气。便以她的狗命,以祭恨文的在天之灵吧。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康安年见皇上脸色发白,忙问。“要不宣太医来瞧瞧?”
“不,不碍事。你,你快去叫梁才人过来。”
“是。”
“算了,不叫了。朕,朕自己过去吧。”
这是梁荷颂与皇上厉鸿澈换身之后的第三日晚上。梁荷颂一脸苍白的到了双菱轩,屏退了左右。
厉鸿澈拖着病身,勉强能下床。“你大晚上,来找朕做什么?”
却不想梁荷颂白惨惨的脸,双眼可怜巴巴望着他,咬了咬嘴唇犹豫了半晌,似极度难以启齿。“皇上,臣妾,臣妾想尿尿……”
三天,她没敢喝水,但终究没办法逃避……
厉鸿澈冷冰冰、阴沉沉的脸色,唰一变,又唰一下,更冷更阴沉。半晌,好似地狱一般的声音从他紧抿的娇粉红唇间传出。“自,己,解,决……”
梁荷颂湿漉漉的一双眼睛。“臣妾,臣妾不知道怎么……怎么尿……”
11。念首诗来听听
梁荷颂此话话音还未落,便立刻噤声。
厉鸿澈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满脸阴云密布,双眼透过那乌压压的阴云看来,灼得梁荷颂浑身都疼,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
“站直。”
“扶着。”
……
从双菱轩出来,梁荷颂脸上终于又恢复了血色。老呆在双菱轩未免不好,梁才人已经侍寝三日了。
“皇上似乎心情不错?”康安年跟在御撵旁,适时眼梢含笑道。
“朕有笑吗?”梁荷颂侧了侧头,问。
康安年弓着腰点点头。梁荷颂摸了摸嘴角,似乎真有那么一点弧度。可,她能不笑么?顶了皇上的身子不说,还让皇上亲自服侍自己嘘嘘。啧啧,谁说她梁荷颂蠢?大智若愚,才是真智慧。
皇上自诩胆识过人、文韬武略、明察秋毫各种云云,竟还当真以为她梁荷颂换个身子就连尿个尿都不会了。梁荷颂抬头看了眼天上稀疏的星子,又细又小,银闪闪的在墨黑的苍穹里挂着,却十分的璀璨夺目。
想想厉鸿澈方才表情,梁荷颂打心底的舒坦。让他骂她哥哥是奸臣,让他说她蠢。她虽不识字,但是除了读诵诗词,那些古书经史典故,她自小也听了哥哥念叨了不少。在这后宫中,她又不得宠,显露出来不是找死是什么。不过,似乎那些典故啊什么的,也没大用途……
*
第二日,丑时三刻,天还没亮。午门前的文武百官都得到了宫里传来的消息,皇上偶然风寒,不早朝了。奏章全数由通政使司进呈内阁学士处,票拟之后,再送乾清宫,以供圣上裁夺。
通传皇上圣谕的太监传完话,众臣纷纷散去。
“听说皇上今早没有早朝?”懿宁宫,孝珍太后问贺舍姑姑。
“皇上这几日身子抱恙,许是上回也是强撑着去的,这两日下来扛不住了。”贺舍便说便榜孝珍太后捏腿。孝珍太后做舜熙先帝贵嫔之时,双腿曾受过端妃,也就是而今的端敬太后杖打,落下了遇冷就腿疼的病根儿,几十年都美好。每到梅雨季节或是入冬,那疼得犹如刻骨似的。
当年任人宰割的宫婢,到而今后宫中地位最尊贵的太后,如何不说是一番可叹的造化呢。其中的辛酸和隐忍,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既然皇帝身子不适,哀家这作太后的也不能坐不理。贺舍,扶哀家起来。”
“太后还是歇息一日吧,眼下入冬,您的双腿旧疾又犯了,走一步都疼得如刀刮骨。皇上心善、孝顺,定然能懂您的关心。”贺舍又道,“而且似乎听陆公公说,皇上一会儿要去双菱轩,恐怕娘娘过去乾清宫,也是找不着人。”
孝珍太后沉吟了一会儿,呢喃着“双菱轩”三个字,思量了思量。“这个梁才人颜色倾城,哀家第一眼看见她便知道她不会长久的沉寂。好在她并不识字,不读经史的女子,哪怕一时得意,也终究在这后宫久长不了。”
“太后说得是,后宫沉浮,美色又能几长,没有谋略、智慧那便是死路一条。红颜未老恩先断,在这宫闱里是最多。”
一丝凉风钻进屋来,孝珍太后腿着了那丝凉气,痛得她闭目隐忍,眉间“川”字纹紧皱,依稀又记起了当年被端敬太后杖责的血腥场景。那年,她刚受舜熙帝宠幸封嫔……
孝珍太后捏攥着手里的佛珠,几欲捏断!不知是恨还是痛,或者仅仅只是害怕。
“太后大仁大义,不似端敬太后心狠手辣。皇上孝顺,往后太后娘娘可以享福了。”
孝珍点点头,然而脸色却并没有好转,而是望向殿门口的光亮,嘴里呢喃着——“蠢笨些,也好……” 孝珍太后回头见贺舍姑姑欲言又止的。“还有什么事?”
贺舍犹豫了一二,才斗胆说道:“娘娘,听陆公公说,这几日皇上举手投足颇有些古怪,时不时流露出如女子之态。而新拨过去双菱轩的宫女又暗传,梁才人行走说话,也如同变了个人,像个男人。”
“有这等事……”
*
梁荷颂抱着一堆折子,去了双菱轩。那些奏章,她可是看不懂几个字!过两日定然还是不得不上早朝,必须得让皇上亲自批阅了,她记下来。总不能每次都将那些大臣骂一通、说他们做得不好,唬弄过去吧。
就是苦了她那副身子。梁荷颂捏着毛笔,挠了挠耳际的发丝儿,瞧了眼那边桌上认真批阅着奏章的厉鸿澈。她也是而今在知晓,原来奏章也分许多种,信息公开的有奏本和题本,奏本为私事,题本为公事,这两种都要先通过内阁学士们看一遍,写上意见纸条夹在里头呈上来,供圣上裁夺。据说那保和殿大学士黎老儿十分有学识,她到可以就用他的意见。可还有一种“奏折”,那便是直接秘密呈递上来的,没人提建议,她可完全没法儿应对!
双菱轩里没有旁人,只有他们两人在。梁荷颂支着下巴,远远打量厉鸿澈。好认真啊。那奏章上究竟写着什么,能让他不顾病痛,废寝忘食呢?
将墨砚拿近了些,梁荷颂将墨汁当做了铜镜照了照。里头映着的当然是皇上厉鸿澈的脸。若是皇上是个女子,凭他的这副美貌和学识,定然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啊!摸了摸墨汁映照的男人的脸部轮廓,梁荷颂仔细看了眼鼻子和眉,好分明的棱角,看得她一颗心都要扑腾了一下。想起她侍寝那日,她又害怕、又紧张,有些反抗却又不敢反抗。虽然在侍寝之前,已经有姑姑送来了教习男女之事的画册,她都看了一遍,想想了一遍,可是实战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那晚,她从裹着的被子里探出头来。厉鸿澈冷若冰霜,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打量了许久。那冷淡的模样,险些让她因为他对她真的是毫无“兴趣”!好在,在他根本不像想临幸她的表情中,厉鸿澈让人熄了油灯,退了出去。然后,她眼前一片漆黑,心底一骇,接着便觉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一凉,扑面洒下来的是比空气更加寒冷的气息。她本能害怕,想退后,却被一只裹着结实肌肉的强壮胳膊一下扣住了后脑勺。一下子!她的双唇就被他吻住了,霸道得没给她半丝喘息的机会。她当时以为,厉鸿澈是要将她整个吃了……
说实话,她进宫前是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的,所以,她稀里糊涂地似喊错了名字。结果,当然是惹怒了厉鸿澈。好在,正在他意欲发飙的时刻,他中毒晕倒了……
所以,当晚她其实还没能受到“宠幸”……
“为什么要露出如此猥…琐下作的表情?”隔着书案以及五六步远的距离,厉鸿澈冷脸看来,嫌恶得紧!
“有、有吗?”梁荷颂忙摸了摸脸,却不想手上沾了几点儿墨汁,这一摸成了花脸。
见她那沾满墨汁的脸,厉鸿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旷古以来,只怕也没有这样一位的“皇帝”。罢了,罢了……她本来也就是个女人,虽然在后宫折腾了七八个月,但阅历来说,还是个“少未经事”的女人……
梁荷颂本以为又要挨厉鸿澈怒斥,却不想,他大步走过来,一张芳香的手绢儿盖在梁荷颂脸上,轻轻擦了擦。
“方才让你认的诗词,可都认识了?”眼前是桃花芳香的手绢儿在来回的擦弄,梁荷颂听见厉鸿澈冷声问她。虽冷,倒不至于前两日那般怒。
“认,认得差不多了吧……”
“念来听听。”
厉鸿澈在梁荷颂身旁坐下,一副私塾老师要检查学生劳动成果的作势。
“下月便是孝珍太后大寿。朕早前答应过太后,在寿宴上要题词作诗。你这段日子要加紧学习,能多认几个,是几个。”
梁荷颂心虚地眨了眨眼。“念、念哪首?”
冷冷瞟了眼梁荷颂,厉鸿澈在那几张已经被糊得东一团墨西一点黑的诗词纸张上,瞧了眼。“就,挑你最熟悉的哪首念来听听。”
梁荷颂点了点头,“哦”了一声,在几张诗词里挑了挑,可都没拣出个结果来。厉鸿澈叹了叹气,捡了一张出来。“就这首,念吧。”
梁荷颂拿起那白字黑字儿,疙疙瘩瘩念。“床……”
厉鸿澈点头,示意她念得对。梁荷颂继续第二个字,“前……”
“连起来念,不必看朕,别停。”
梁荷颂点点头,对着那张纸头痛不已,细小着声音念道:“床、床前日……”
厉鸿澈陡然一个锋利的冷眼投过来!“你再念一遍,大声些。”
梁荷颂将诗往桌上一摊。“皇上,这诗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臣妾念不出口啊……”
“……”厉鸿澈默了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你倒说说,这诗,到底粗俗不雅在何处!”
咽了咽口水,梁荷颂指着第三个字:“这描写夫妻之事,实在太过于露…骨……”
12。皇帝头上绿飘飘
“床、床前日……月光。”
一顿。
“楚人也上……”
有一字不识,略。
梁荷颂颤抖抖地念了前两句,扬了扬眼皮,瞧巴了一语不发、黑沉着脸在一旁坐着如同黑石冰雕的,厉鸿澈。
似有一股野兽般的怒气从厉鸿澈鼻子里喷洒出来,落在梁荷颂的肌肤上,冰得脖子都一凉,让她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哼了一声,又冷,又低,然后牵动左边嘴角笑得让人后背发寒。“你是嫌夫妻二人不够热闹,‘楚人也上’,嗯?”
那个尾音上扬的“嗯”字,饱含了刺骨的冰寒怒气!
念错了就念错了嘛,何必这么凶?她早说了她字认得不多,还得些时日学习进步,可这天之骄子的男人非还就跟她杠上了似的。梁荷颂心有怨言,但不能直接顶撞,咬了咬唇道:“皇上,要不,要不臣妾还是先不念了。等再学习几日,念给皇上听,如何?”
“……”
“皇、皇上,唉皇上……”梁荷颂压低着声音拍门,生怕惊扰了旁人被人听了去。
可恶,厉鸿澈竟然一语不发地将她赶了出来!
“皇上,放臣妾进去吧……好歹臣妾学了一下午,没有成果,那也有苦果啊……”
门缝里终于传来厉鸿澈的声音,又冰又冷。她似看见他咬着牙、隔着门瞪着她。
“若不给朕好好地学,只有后果!”
他不是开玩笑的!梁荷颂立刻听了出来。下月十八,就是孝珍太后的寿宴。作为太后的儿子,她这临时顶班的皇上,也是必须要上。厉鸿澈担心,她也不是不担心啊。
门外终于安静了,屋里厉鸿澈坐在案前,一手轻按着奏章,一手拿着毛笔,皱眉头瞧着奏折,可脑子里却自动回放着方才梁荷颂念诗时的模样!
“啪”一声,厉鸿澈将毛笔拍在了墨砚上,溅开一圈大大小小的墨汁点子,晕在宣纸上黑白分明。
可恶的女人,好好一首思乡绝句,在她嘴里竟成了淫…词浪…语!
罢了,她现在也还不大,不到十六。他足足长了她十三岁有余,看来往后,只能他多焦心了。
整理了整理纷乱的思绪,忽略了身上发热的疼痛伤口,厉鸿澈重新拿起奏章和毛笔,继续批阅奏章。不论如何,既然身处高位,就要对天下百姓负责。而今朝廷奸臣当道,腐…败蛀虫无数,这条路再难行,他也坚持下去!
对于他厉鸿澈来说,除了江山社稷,没有什么是重要的,包括他自己!而女人,也不过是他繁衍香火的工具,以保江山延续。三年一选秀,女人仿佛永远都不绝,往他后宫里涌……
假装昏…庸酒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