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问,与她去往长春殿。
许贵妃像是知道他们会来,早有准备,送与裴玉娇好些物件,又拉着她的手细心温柔的叮嘱事宜,比如身体不舒服要使人请太医,一日三餐怎生安排,府里人情往来,面面俱到,真个儿体贴。
裴玉娇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许贵妃偶尔看向司徒修,眸中也满是慈爱。
直到半个时辰后,二人才告退回去,刚刚从轿子里出来,裴玉娇就在数吃的:“我要吃莲子粥,鸳鸯卷,酱鸡,四喜蒸饺!”
想半天就这四样,不过也确实是她常吃的,司徒修吩咐下去。
去到卧房,两人换上常服,因厨房也没那么快,裴玉娇把宫里得的东西细细看了看,一样样叫丁香收起来。司徒修在书房里,马毅与他禀告事情:“……户部的账务怀王殿下在管,火兵营那里,燕王殿下又催工部赶制鸟铳弄得工部怨气很大。”想起这事儿也有些恼火,顿一顿才道,“姜左已经到衡阳了。”
他便写下一封信交予马毅:“使人送过去,在路上别耽搁,再把素和找来。”
马毅怔了怔,司徒修手下有两支暗卫,一支常留京都,一支分散于华国各处,这素和,乃暗卫中的佼佼者,寻常从不露面,便是他也只见过两回。
他应诺。
司徒修看了会儿两浙地图方才出去,只见八仙桌上已经摆好早膳,她立在桌边等他,笑道:“王爷快请。”
是等他坐下,她才好急着吃罢?
他坐下来,拿起银箸,却见她左右开弓,已经连吃了两个鸳鸯卷下去,又在盯着蒸饺,竹苓给她布上,也是眨眼间便落了肚。
这功夫一点儿没减,他看着她笑,他生来一日三餐便是如此,从不知何为美味,只见着她便明白了,满满的欢快如此容易,就像小狗儿见着主子摇尾巴,就像树苗儿遇到一场雨,那样知足。
可她满口享受着,却混不当自己一回事儿,他就坐在身边,她眼睛里只有吃的,司徒修眼见她伸出银箸,他一下将它夹住,不准她往嘴里塞,淡淡道:“本王也饿了,喂本王。”
?
☆、第075章
? 突然这么一句,裴玉娇银箸都没拿稳,从手里掉落下来。
两个丫环也忍不住朝司徒修偷瞄,好好的吃饭竟然要主子喂,哪个不吃惊,主子在家里都是被喂的那个!
司徒修浑不在乎,报名字:“蒸饺。”
看来是真的,裴玉娇心想上辈子与他同桌用膳,从来没听他提过这种要求,真真是怪了,隔了一世,人完全不一样。可他又不是没有手,怎得要她喂呢,也不是小孩儿。她犹犹豫豫的,司徒修叫丫环们下去。
眼见就只剩下他二人,裴玉娇直觉不太好,他身量高,坐在那儿都比她高了一截,如今沉着脸等她喂,就好像饿了的大老虎,连忙拿起银箸夹只蒸饺放到他嘴边。
他咬上去一口,少了半个。
她怕饺子掉下来,用手托着,蒸饺里的汁水却滴下来,落在她掌心,她疼的缩手。
他顾不上吃了,抓住她的手看,蒋大厨做得四喜蒸饺很可口,里头的馅儿极为讲究,虾肉,春笋,瑶柱,好几样食材混着,一蒸出来,还有满满的汁水,他竟忘了这个。
用帕子把汁水擦去,他道:“托什么,掉了就掉了,如今还烫伤手。”
裴玉娇道:“那么好的东西掉了多浪费?”不是有句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吗?她可看不得。
这吃的与她来说,不比珠宝的价值差。
司徒修挑一挑眉:“下回注意些。”他放下帕子,夹块去了骨头的酱鸡给她,“手伤了,本王喂你吃。”
浓香味扑鼻,酱鸡是用酱油淋炙做成的,很费功夫,做出来了那鸡浑身亮晶晶的泛着红光,她忍不住伸出舌尖先舔了舔,粉色的小舌卷着酱红色的汁水收进去,司徒修差点没拿住银箸,训斥道:“用膳要有个吃相,在外面万不可如此!”
她吓一跳。
他不给她夹了,放到碟中:“自己吃。”
变来变去的,裴玉娇被他弄得一头雾水,不过自己夹了吃更自在,又不是在家里,妹妹喜欢的时候会喂她,别人,她本来就不适应呢。
她美滋滋的又去享受佳肴。
二人用完膳,司徒修带她去园子里走了一圈,三月里春意浓,处处花开,楚王府也一样,种植了许多花木,不过比起别处王府,还是有些冷清。许是人少,走许久,除了沿路护卫也不见有多少下人。
“要是人手不够用,你可与卢成说。”他站在一汪池塘前,负手而立。
她摇摇头:“祖母说,人贵在精,多了也不好管。”
他笑起来:“那这王府,你能管吗?本王最近清闲,但过得一阵子,便要去衙门的,时常不在家中,与那些官员一样,七日一休沐。家里的事情,你管得好吗?”
以前别说管王府了,她成日里光是写字念书便是一整日,都是大管事卢成在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
“只能试试。”她声音颇轻。
二人说话间,马毅领着一人过来,身材高挑,穿着袭淡绿色的裙衫,柳叶眉,丹凤眼,生得颇是标致,举止又大气从容,裴玉娇只当是哪家的姑娘。正在奇怪,印象里好似没见过,谁料耳边听司徒修道:“往后她便是你大丫环了。”
她呆住了。
竟是奴婢!
要说她身边几个丫环,长得也算秀气,可比起这人,实在差上许多,裴玉娇瞪大眼睛:“真做我大丫环?”
“见过娘娘。”她声音爽朗,“奴婢名素和,往后娘娘尽可差使奴婢。”
马毅在旁边听着嘴都合不拢。
什么叫杀鸡用牛刀,这就是!
裴玉娇细细打量她,觉得她眉宇间的英挺与妹妹挺像,可上辈子她也真的没见过她,她问道:“你原先便是王府的?”
素和瞧了一眼司徒修道:“不是,奴婢原先在府外做事的,也算细致,王爷把奴婢调进来,大抵是为好好服侍娘娘。”
原来是府外的,难怪没见过,裴玉娇笑道:“你看起来就很能干呢。”
“娘娘谬赞。”素和道,“其实奴婢也不知能否胜任,还得要娘娘多多指点。”
司徒修与裴玉娇道:“你先回去,本王有些事要要吩咐他们。”
裴玉娇点点头。
见她走了,素和的身姿也与刚才不一样,挑眉道:“属下匆匆过来,没料到王爷一句吩咐,就把属下变成奴婢了。”
她是做大事的人,混迹于酒肆赌场,隐于市井,探消息如取囊中物,如有必要,更是飞檐走壁,无处不去,当然武功也不凡,乃暗卫中的得力干将,如今要委屈做奴婢,收敛锋芒,也难怪她不悦。
司徒修淡淡道:“暂时没合适的人选,只得用你了,毕竟你是女人,陪同去茅厕也方便些。”
“娘娘去茅厕都要属下陪同?”素和惊诧。
马毅更是面色古怪。
“步步不离,自然去哪儿都要跟着。”司徒修叮嘱,“随时各种药都戴着,金疮药,解毒药。”
素和越听越糊涂,怎么弄得好像有人会害裴玉娇?她道:“既如此,不如把人寻出来一刀砍了了事。”
“谈何容易,如今也还不到时候。”司徒修正色道,“你记着你责任便是,本王不会亏待你。”
素和笑起来,她这一笑颇有风情,甚至往司徒修走近了几步,轻声道:“属下什么都不求,只求到得二十五寻个如意郎君,双宿双飞,到时还请王爷放了属下,叫属下浪迹天涯去,成吗?”
一入暗卫深似海,主子要你死都不得不死,甚少能全身而退,马毅觉得素和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然而司徒修却应允了:“好,本王答应你,只要你保护好娘娘。”
经历了上辈子,他知这尘世,富贵荣华令人眼馋,只到得生死间,也不过是一场浮华罢了,得到它,只为护得更重要的东西。假使素和真有此心愿,他不妨成全她,毕竟上辈子,她不曾有个善终。
死在他身边。
素和没想到他会答应,盈盈一拜:“多谢殿下。”
因司徒修吩咐,裴玉娇自然不好再留下来,便一路与两个丫环往回走,她倒没什么,两个丫环作为奴婢,却是很为主子考虑,在后边儿轻声讨论。毕竟素和是那样漂亮的姑娘,一来又当大丫环,她们岂能不生疑?
丁香心思更比竹苓重一些,担心道:“既是王爷吩咐的,会不会是通房?”
竹苓吓一跳。
“你刚才看见没有,我是回头瞧了瞧的,好像二人挺亲密呢!”丁香道,“王爷都十九了,我听别人说,这些皇家子弟不可能没有女人伺候的。”
就算不是王府,便是那些名门世家重规矩,不纳妾,可像这般年纪的男儿,有通房一点不奇怪。这么想的话,素和要真是通房,也是人之常情了。
二人窃窃私语,许久不与她说话,裴玉娇脚步顿住,询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还背着我?”
竹苓藏不住心思,微微垂着头。
丁香想着,这种事怎么也该跟主子通通气,好让主子有个心理准备,毕竟她们来之前,太夫人就千叮嘱万叮嘱的,要照顾好主子。万一主子后知后觉,突然发现,更不好呢,她走上前两步,低声道:“也不知奴婢们猜得对不对,娘娘自个儿得堤防些。”
“堤防什么?”裴玉娇问。
“便是刚才那丫环素和,不知是不是王爷的通房,但要知道也不难的。”丁香道,“过阵子,定能看出来。”
裴玉娇怔了怔,通房?
通房不是侧室,通房还是丫环,侧室得要纳的,可这素和真会是通房?她一时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乱乱的。
看主子没个反应,竹苓忙道:“都是奴婢们瞎说,只是突然来个丫环,心里没个数,丁香嘴又快!”她瞪了丁香一眼,“娘娘心里有个数就好了,奴婢看是未必的,毕竟才成亲,王爷与娘娘多好啊,今早上还要娘娘喂饭呢!”
这倒也是,丁香笑道:“谁叫大宅院里事情多,咱们做奴婢的总是容易风吹草动,可多个心眼准没错的。那素和,奴婢瞧着就是有些古怪,跟咱们不一样。”
那气度,那容貌,也确实是,竹苓难以反驳。
她们七嘴八舌的,裴玉娇有点蒙,上辈子司徒修并没有什么通房,反正她是没听人提起,也没有纳妾,难道这辈子这习惯也改了?
等到司徒修回来,见他坐着喝茶,她就偷偷打量他,见他拿了书看,她也打量他,只每当他回望过来,她就忙收了眼睛。
可有没有通房哪里是看就能看出来的,竹苓跟丁香两个着急。
那一双大眼睛好像无所不在,总是时不时盯着他,司徒修叫奴婢们下去,走到她身边道:“今儿是突然发现本王太英俊了?还是……想本王再疼疼你?”他一下把她打横抱起来,小妻子难得懂得勾引人,怎么好能不满足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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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6章
? 他突然兽性大发,裴玉娇想起早上的疼,哪里肯再让他碰,大着胆子就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他吃痛,眼眉却含笑,低下头去轻咬她耳垂:“你还知道欲拒还迎了,你何时那样聪明的?好娇儿,别怕疼,一日几次,过几日你只会更快活。”
言辞赤裸裸的,好似个浪荡子,听得她脸颊通红,可偏生他生得好,浑身上下都是皇家的清贵,她就差没捂住脸,咬着嘴唇道:“什么欲拒还迎,我没有。”
“你不是总看本王吗?”他将她放在床上,脸对脸不过几寸的距离,“本王给你好好看,你别再偷偷摸摸的。”
虽觉得她像个小贼,可他心里却喜欢。他拿鼻尖蹭了蹭她,又亲亲她的脸颊。
裴玉娇身子一僵,原来他发现了,她倒有些心虚,其实她只是想观察下他,因这两辈子,性子差得大,她实在奇怪,明明长得一摸一样呢!可在侯府,她的家人一个都没有变,怎么唯独他那样不像。
见她睁着眼睛,心意被戳破的尴尬,他将自己外袍脱了,埋下身,伸手去解她外衣。
她两只手护得紧紧的不给:“我只是看看你,没有别的意思!”
可她越护着,躲躲藏藏,越叫他心痒,口中道:“你别不承认,你原先可不会这样看本王。”他力气大,很快就扯开她棉袄,又见来脱她棉裙,她实在怕痛,叫道:“我是为素和,才看你的,我想知道她,她是不是你通房。”
他动作顿住。
趁着这空隙,她一下把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只露出一对大眼睛盯着他瞧。
他斜靠向床头,隔了会儿才说话,声音有些冷:“谁告诉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她小声道:“没有谁告诉,我自个儿想到的,因为她,很漂亮!”知道司徒修的脾气,想到上辈子泽兰差点被他打死,她不能供出那两个丫环。
原是自己自作多情,司徒修略是恼火,伸手去扯她头上的首饰,一件件拿下来道:“她不止漂亮,还会功夫,琴棋书画也精通,便是四书五经都读遍了的。”
原来这么厉害,是因为这样才能当通房?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直到一头乌发被他解散,才回过神:“那真是你通房?”
他本是要告诉她实话,可听她声音低沉,垂着头,像是不太高兴,他改了主意,挑眉道:“你觉得呢?”
她心想,那必然是了,她一下很不乐:“这不好!”
“哪里不好?”他问,“男儿家有几个通房算得什么,本王又没有纳妾。”只有纳妾才是正式的,通房要真论起来,跟丫环没区别,要打发了卖了,只凭主子心意。故而两家结亲,便是知男方有通房,寻常多不在意。
她气得没法回话,可又不甘心就认下了,想一想道:“你,你娶我前没说。”
“你也没问啊。”他轻声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托起她下颌,“怎么,吃味了?”
她摇头:“不管是纳妾,还是通房,对正妻都是不好的事情!”
“哦,是吗,只是不好的事情,你并不为别的生气?”司徒修手指微微用力,像是要看到她心灵深处。
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明晃晃的,澄清的像没有泥沙的水,她并没有往别处想,大概他真去歇在素和那里,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