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阿良良木君。问一个问题可以吗?是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什么」
「就像月亮的模样,这是什么意思呢?」
「诶?什么?」
「不是忍野先生说过的吗」
「那个啊……」
啊啊。
想起来了。
「忍野那家伙不是说过蟹的形象,可能会换成是兔子也可能是美女吗。就是指这个啦。月亮的模样在日本是兔子捣年糕的形象,在海外却有形容成蟹或者美女的侧脸的情况」
嘛,我本身是没见过啦,只是听过这样的传说。听了讲解的战场原发出了,「原来是这样啊」的带有新鲜感的附和声。
「你还真是了解这种无聊的事情呢。从出生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这么佩服你」
居然说我无聊。
还说什么从出生到现在。
我决定要挽回一些面子。
「没什么,我可很精通天文学和宇宙科学哟。有一段时期相当热衷于此呢」
「算了吧,在我面前就不要装模作样了。我已经全部了解了。反正除此之外什么都不知道对吧?」
「听说过语言暴力这个词吗」
「那你去给我找来专管语言的警察啊」
「…………」
感觉就算是现实中的警察也招架不住她。
「我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那个——譬如说,在日本,说起月亮的样子果然还是和兔子有关,为什么在月亮有兔子,你知道吗?」
「月亮上是没有兔子的。阿良良木君,都成了高中生了为什么还会相信那种事情呢?」
「就当作有吧」
咦,难道不是当做有吗?
如果有的话?
有哪里不对啊……
「在很久很久以前,当时有神,还是佛来着,算了那边都无所谓,神还在的时候,兔子为了神,自己跳进了火中,烧焦自己的身体当做奉献给神的贡品。这自我牺牲的精神感动了神明,从此为了让大家不要忘记这只兔子,而在把它的形象留在了夜空中的月亮上」
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过,记忆上已经有些模糊了,差一点都无法作为知识来炫耀了,嘛啊,大致上应该是这种感觉吧。
「神也做了很过分的事呢。这不简直就是把那只兔子拿来示众吗」
「重点不是这里」
「兔子也真是的。为了能得到神明的认同,就以自我牺牲为手段,结果不还是被看透了,真是肤浅啊」
「这故事绝对不是这个寓意啊」
「不管怎么说,我都无法理解这故事」
这样说着。
战场原又脱掉了刚刚穿好的新上衣。
「……你其实只是想向我炫耀你自傲的身体吧」
「自傲的肉体什么的,我才没有那么自大呢。穿反了而已,只是前后颠倒哦」
「真是高水平的错误啊」
「但是我确实不擅长穿衣服」
「像小孩子一样的家伙」
「不是那样的。太重了啊」
「啊」
大意了。
是啊,提包很重的话,衣服不也是一样的吗。
十倍重量的话,就算是衣服也不能轻视。
反省。
太大意了——真是不谨慎的发言。
「只有这个是做到烦也没习惯——但是,没想到你能发现其中的原因呢,阿良良木君。真是吓了一跳。说不定你的脑袋中还有脑子在呢。」
「这当然的咯」
「当然的……像你这样的生物的颅骨下面还有脑子,简直好像是奇迹出现了一样哦?」
「好过分的话啊、喂」
「不要介意。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这房间里有个人还是挂掉比较好……」
「?保科老师可不在哦」
「你是在说那位应该值得尊敬的引导你人生的班主任老师死了会比较好吗!」
「蟹也是如此吗?」
「诶?」
「蟹也和兔子一样也是自己跳进火坑了吗?」
「啊,啊啊……不是,我不知道蟹的故事。有什么由来吧。虽然没有认真考虑过……难道不是因为月亮上也有海吗?」
「月亮上是没有海的。一脸自作聪明地说什么呢」
「诶?没有吗?原来没有啊……」
「天文学家也会吃惊啊。那只是名字而已啦」
「这样啊……」
唔——。
果然还是敌不过头脑好的家伙啊。
「真是的,露出马脚了啊,阿良良木君。稍微有点期待你学识的我也太轻率了啊」
「你认为我的脑子非常笨是吧」
「居然察觉到了!?」
「当真在惊讶!」
似乎还想隐瞒起来。
玩真的啊。
「因为我的错,才让阿良良木君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笨……都是我的责任啊」
「喂,稍微等下,我就那么笨得出奇吗?」
「放心吧。我不会因为成绩而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
「这种说法已经等同于差别对待了啊!」
「不要唾沫横飞。低学历会传染的」
「我们一个学校啊!」
「但是最终学历就不一样了吧」
「唔……」
确实啊。
「我会是硕士毕业。你则是高中肄业」
「都高三了怎么可能退学啊!」
「你肯定会自己哭着跑去求人,请让我马上退学吧。」
「居然如此冷静地说出了只在漫画中才能看到的恶棍发言!?」
「偏差值测试。我,七十四」
「切……」
居然先说了。
「我。四十六……」
「四舍五入的话就是零了呢」
「哈啊!?骗人,结尾可是六……啊,你,难道是把十位数给!你对我的偏差值做了什么啊!」
明明赢了将近三十分,还做出这种鞭尸的行为!
「要是没有个百分的差距,就别想赢我哦」
「把自己分数的十位数也给……」
不可原谅啊。
「总之,以后请不要在方圆两万公里的距离内靠近我」
「命令我离开地球啊!?」
「说起来神吃掉了那只兔子了吗?」
「诶?啊,话题又转回来了吗。吃没吃……要是深入到这种程度的话就变成猎奇故事了吧」
「就算不深入也够猎奇的了」
「不知道,因为我脑袋很笨」
「不要再闹别扭了。这会令我很不舒服」
「不正是你让我变得这么可怜的吗……?」
「就算你一个人如此可悲,世界也不会为你爆发战争的」
「连一个人都无法拯救的家伙没资格评论世界!先救助眼前这微小的生命吧!你的话是可以做到的!」
「嗯。决定了」
战场原在白色的吊带外面套上白色的夹克,然后穿上下摆张开如喇叭形的裙子,在换衣工作终于结束后说道。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就去北海道吃螃蟹吧」
「我觉得就算不去北海道也能吃到螃蟹,虽然完全不合时节,嘛啊,战场原想去的话,那就去吧」
「你也要一起去哟」
「为什么!?」
「啊啦,你不知道吗?」
战场原微笑着。
「螃蟹、非常、好吃哟」
006
这里是这个地区中最偏远的小城。
一旦到了夜晚,周围就会变得非常昏暗。黑咕隆咚的一片。正是这种与白天的落差,让这幢废弃建筑的内与外的界线,变得几乎无法分清。
让我来说的话,因为是从呱呱坠地起就一直居住的城市,所以诸如违和感、不可思议之类的感觉肯定不会有的,而且,不如说这样才觉得是正常,不过,让流浪者忍野先生来说的话,这种落差——大抵、与问题事件有很多盘根错节的关系。
简单来说就是密切相关。
他也这么说过。
这些先暂且不论。
现在是午夜零时,过了片刻。
我和战场原同骑一辆自行车,回到了之前的废弃私塾。后坐上的坐垫是战场原家里的东西。
因为什么也没有吃过的缘故,多少有些饿了。
将自行车停在和傍晚时同样的地方,从同一个铁丝网缝隙中进入大楼区,忍野已经在入口处等着了。
仿佛一直等在那里似的。
「……咦」
对于忍野的打扮,战场原感到意外。
忍野一袭白服——将身体裹在'净衣'(译注:净衣,陰陽師的服装)里。刚才还蓬乱的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和傍晚时相比简直要认不出来似的,不过至少外观变得整洁了。
人靠衣装啊。
实际上这样看来,反而会觉得不舒服。
「忍野先生——难道是神职人员吗?」
「唔呀?不是哦?」
坦率地否定了。
「既不是宮司也不是叮б死病K淙皇谴笱毖≡竦目颇浚还⒚挥械缴裆缇椭啊R蛭懈髦指餮南敕亍梗ㄒ胱ⅲ簩m司,神社的最高神官。
叮б耍话闵裆缰性趯m司之下辅佐宮司的职位)
「想法是指……」
「都是自身的原因啦。可能真相是觉得会很无聊吧。其实,这套衣服,单纯是为了打扮整齐啦。我只是没有其他整洁的衣服而已。既然要去撞神,不光是大小姐,连我也必须准备妥当呢。难道我没有说过吗?要先创造气氛。阿良良木同学那时候,可是手持十字架颈悬大蒜,以圣水作武器来战斗的啦。关键的就是形式。不要紧的,礼法虽然很复杂,不过别看我这样其实也是专家。绝对不会干出随意舞一下幡,朝大小姐头上洒一些盐之类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事」
「啊,是啊……」
战场原稍微咽了下口水。
有点不知所措呢,但是总觉得,这对她来说,有点过剩反应似的。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唔嗯,感觉不错,大小姐变得十分澄净哦。真是了不起。姑且先确认一下,大小姐没有化妆吧?」
「我认为不化妆应该会好一点,所以没有」
「是吗。嘛,总之这是正确的判断。阿良良木同学,也有仔细地沐浴过了吧?」
「是啊。没有问题」
既然我也要一同在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战场原跑来偷看我洗澡的那个乱子还是保密吧。
「嗯。你看起来好像没换洗得很干净呢。」
「不用提这种多余的事情」
虽说要同在场,但我只不过是个旁观者。不用像战场原那样连衣服都换掉,就算洗得不干净也没关系吧。
「那么,让我们快点把它搞定吧。已经在三楼,准备好场所了」
「场所?」
「嗯」
说着,忍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建筑物的黑暗中。明明穿着那样醒目的白衣,转瞬就消失不见。和傍晚时一样,我就像牵着战场原的手似的抓着她的手腕,追上忍野。
「不过,忍野,你说快点什么的,好像很简单的样子,真的没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我现在做的是把年龄芳华的少年少女在深更半夜中带出来这种事,作为成年人,想早点搞定它也是人之常情吧」
「那,就是说,不知道是蟹还是其他什么的那个东西,可以轻松地消灭吗?」
「这个想法可真够草率的呐,阿良良木同学。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忍野头也不回地耸了耸肩。
「这和阿良良木同学那时候的小忍,小班长那时候的魅猫是不同的哟。而且忘记了可不好,我是和平主义者。基本方针是非暴力绝对服从。虽然小忍她们是怀着恶意与敌意袭击阿良良木同学和小班长的,不过这次的蟹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你是指——」
事实上,只要遭受了伤害,那就应该认为存在恶意和敌意,不是应该这样判断吗?
「我说过的吧?对手可是神哦。只是存在于那里,什么也没有做。理所当然,只是在那里存在。阿良良木同学只要放学就会回家吧?就类似于这种事。这次是大小姐自找的麻烦」
不会捣乱,不会主动袭击。
也不会去附体。
自找的这种说法我认为太过分了,然而,战场原却一声不吭。是没什么想法吗,还是说,在心想将会发生什么,所以忍野的话没传入她的耳中。
「所以,把它消灭或者干掉什么的,请抛开这些危险的想法吧,阿良良木同学。现在开始我们要做的呢,是向神祈愿哦。我们是居于下风的呢」
「祈愿——吗」
「是的。祈愿」
「只要祈愿,就可以“好,拿回去吧”地收回来吗?战场原的——重量。让她恢复体重」
「虽然不敢断言,不过或许可以呢。因为这和年末年初的参拜理由不同。拒绝人类殷切的祈求,他们还没没顽固到那种程度。所谓的神明,其实都是神经很大条的家伙呀。特別是日本的神明喲。先不说所谓人类的这个群体,就我们个体而言,对那些家伙来说,是怎样都好的。真的是怎样都好喲?实际上,在神明的眼中,我也好阿良良木同学也好大小姐也好,是没有区别的呢。这和年龄、性别、体重都没关系,我们三人,完全相同,都是“人类”而已呢」
完全相同——
不是“同样”,而是“完全相同”吗?
「嗯……這和诅咒什么的,有根本上的不同呢」
「喂」
战场原用下定决心的口吻,说道:
「那个蟹——现在还在我身边吗?」
「是的。在那里,同时也存在于任何地方。只不过,为了让它能够降临在这里——需要准备一些手续呢」
来到三楼。
进入,教室中的一间。
进去后发现,整间教室都围上了一圈稻草绳。(译注:稻草绳是神道中的祭具。)
传说将天照大神从天岩户骗出来的时候,太玉命为了不让其再度回到天岩户而以稻草绳围住门户,由此起源)
课桌和椅子全部被搬了出去,在黑板的前面,设立着神台——祭坛。
从《三方折敷》、供品、供物都准备齐全来看,大概不是匆忙设置的布景吧。四个角落设有灯烛,将整个房间照得通明。(译注:三方折敷,即为神明乘供品之白木台,因有三方之孔而得此名。从正上方看的话,是既像正方形也像八角形的正中有一个“三”(感觉像“乾”的符号)'
「嘛,看起来就像是结界的东西呢。正式的说法就是所谓的“神域”。不过其实也没那么厉害。大小姐,用不着那么紧张哟」
「紧张什么的——才没有呢」
「是吗。那是好极」
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教室的中央。
「两位,请闭眼,低头好吗?」
「欸?」
「因为这是在神明的脚下呢。这里已经是了」
然后——三人,在神台的前面排好。
因为与我还有羽川那时候相比,处理方法完全不同——要说紧张的话,我的确很紧张。是因为这种郑重其事的气氛吗——总觉得,这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
畏缩着身体。
自然而然,摆出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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