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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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风流-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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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咬出血她也下不了口,意思一下好了。

谢安面上一热,竟是罕见的脸红了:“谁教的你,啮臂盟不是这么用的。”吸一口气,又维持回原先的镇定自若:“你若想按吴子的方法盟誓,应当咬自己的手臂,见血方可。若是咬对方的手臂,意思可就变了,场合也不对。”

是他想岔了,明知道对方是个极简单的人,温水慢慢炖着便好,实不应该如此试探。

是他的总归是他的,不是他的……也不应该强求。

王琅“咦”了一声,奇道:“变成什么意思?”

谢安微微扬唇:“男女密约婚嫁。”又撩开她的缕金大袖衫,在她手臂上也轻轻咬了一口:“或作闺房之乐。”

这一刻,王琅深深感受到了没文化的可怕。

第18章 支线东都西都

东晋咸康年间,王导、郗鉴、庾亮、庾翼相继去世,陶回、孔坦、毛宝等经历苏峻之乱,军事才华已被证实的文臣武将也陆续凋零,朝中处于一种人才空前缺失的状态。

接替庾亮之职,被任命为司空的陆玩就曾经对着宾客叹息:“以我为三公,是天下没有人才了。”这还算好的——

接替庾冰之职,入主尚书台处理政务的侍中何充与王、庾两家都是姻亲,主要起协调两家关系的作用;继承王导丞相之位,录尚书事辅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因宗室身份被提拔,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继承郗鉴之位,任兖州、徐州刺史,镇守京口的卫将军褚裒是太后生父,以外戚身份上位;担任扬州刺史,居门下省的殷浩名声虽大,实无任何施政经验可言。

换句话说,无论应对北方局势变动,还是调整朝内官员职位,现在的东晋朝廷都心里没底,很难拿出准确妥当的判断。

而有“江左管夷吾”之称,史载“善处兴废”的名相王导确实是个极有远见的人。

在举朝浮华务虚、轻视庶务的风气下,他一直很注重与地方军镇方伯的交往,幕府中也招揽了大量胸怀韬略、真才实学的士人。到现在,朝堂上屈指可数的几个有见地的人才基本都与王家交好,只要说服这些人沉默,那么能意识到让王琅担任益州刺史的巨大危险性的人就没有了。

“山山上个月频繁与建康通信,又亲自前往孔家拜访,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我猜的可对?”午后晴好,天光亮丽,谢安轻轻摇动手中麈尾,神色安闲。

王琅犹自难以置信:“就……就凭这点东西……”

“当然还有一些其他因素,主要是山山的战绩太过漂亮,不仅每一次都是出人意料的大胜,时机也把握得恰到好处,不给其他人异议置喙的机会就奠定大局。我思前想后许久,只有占据益州,图谋雍、梁这样的奇谋符合山山一贯的行动。去年益州来客,就是山山当初平蜀留下的后手罢?”

王琅愣愣看他许久,长舒一口气:“你没出仕真是万幸。”

谢安被她气得笑了,抬手弹了下她脑门:“什么万幸,我难道会坏你的计划不成?”

停了停,似是想起什么趣事,他又收紧手臂,把人揽得更紧了些,贴着她耳边笑语:“怕我拆穿就好好贿赂我,我满意了一定不说。”

王琅重重咬他一口,眉梢扬起:“卿遂意否?”

谢安唯苦笑而已:“敢不遂意。”



王琅领兵进入益州境内前,先见到一个做梦也意想不到会出现的人。

“阿兄!?”

她睁大眼睛,第一反应就冲到近前看个仔细,脚步一动,却想起兄长已经过逝数年,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莫非只是长相相似?不可能,那分明就是阿兄!

王琅掐掐手心,反复再三地打量着被侍从隔在五步外的玄衣男子,目光惊疑不定。

对方背着手含笑看她,神情举止皆与王琅记忆中的兄长一般无二:

“将军可否单独一叙?”

王琅僵着身体微微颔首,挥退所有侍从。

十步见方的狭小房间内只剩下同着玄衣的两个人,倘若仔细看去,两人的容貌神韵还有几分相似之处,举手投足间的天成风度尤其相似。

先开口的是那名男子。只听他笑了一声,语气熟稔随意:

“山山看着比以前胖了许多,和麻雀一样冬天长膘吗?”

……………………………………………………………

这种一句话把人气疯的混蛋口吻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人了!一定是王允之没错!

王琅惊喜得想哭,又被他这破坏气氛的一句话气得想跳脚,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嘴唇几次颤抖,最终还是扑上去狠狠搂住人,泪水布满脸庞:“阿兄!”

王允之本想打趣两句,说些诙谐话冲淡气氛,脖颈上却转瞬感到几点热泪不住滴落。他的喉咙哽了哽,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温柔地抚了抚妹妹的头发,音似喟叹:“山山。”

亲耳听他承认自己身份,王琅愈发大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迅速将王允之上衣的襟口洇湿。

王允之叹一口气,待她哭得够了,自己到案几边倒了杯水递给王琅润口净面,又倒一杯往自己身上一泼。

王琅愣了愣,不解地问:“这是做什么?”

王允之无奈地看她一眼:“总不能说将军抱着我大哭一场,把我的衣服都哭湿了吧。”又低头瞥一眼自己身上的大片水渍,屈指轻轻掸了掸,“现在可以说将军被我激怒,泼了我一身茶水。”

王琅被他说话的神情口气逗笑,连睫毛上沾着的泪珠也一颤滚落:“然后呢?”

到底是件大喜事,王琅的情绪很快转好,膝盖碰膝盖地坐到王允之旁边,一眨不眨地笑嘻嘻看他,仿佛要把几年没见的份全部补回来似的。

“然后?”王允之也翘起唇角,伸手刮刮她脸颊,“当然是将军大人被我宠辱不惊的心态深深折服,痛改前非悔过自新,恨不得亲自为我执鞭的圆满结局。”

王琅忍不住用手捶他:“你才该痛改前非呢。”

暮间天气转凉,王琅伸手摸摸兄长被茶水泼湿的上衣,站起来扬声让屋外侍从领王允之去耳房换衣,自己则趁着这段间隙下了一连串命令,诸如吩咐征用民居的主人准备饮食果子,全军留在镇中休整一夜明日上路等等。

等王允之换好衣物,一起用了晚饭,可以算得上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兄妹俩心照不宣地早早入眠,转换到梦境中进行不便让外人知晓,更深层次的谈话。

王琅早先一味高兴,后来心情稍微平复,立刻意识到王允之出现在益州边界这件事的不同寻常之处:“阿兄这两年莫非一直待在益州?怎么会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直觉地感到这件事与姜尚脱不了干系,脚步直接转向梦境灵枢所处位置——姜尚这一年忙着修复封神榜,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灵枢中央的阵眼处梳理灵脉,很少与王琅交谈。

广袖翩翩的王允之一边与她并肩而行,一边极有条理地与她交谈:“山山问题真多,我还是把事情完整叙述一下好了。”

“当年庾怿送我毒酒,被我察觉后密奏成帝,最终庾怿自己饮毒酒自尽。事情明面上算告一段落,水面下的矛盾却正演变到最激烈的一步。”

王琅眉头一蹙,听不下去地打断:“庾怿咎由自取,与阿兄有什么关系?”

王允之的嘴角仍微微翘着,那是与王琅再次重逢的喜悦,没有别的什么可以消减。因此,即使已经隐隐猜出结果的王琅为他大感不忿,他却仿佛谈论的是于己无关的微末小事一般,眉目间一派风流雍容:“话可不能这么说。争端虽然是庾怿挑起的,但我毕竟没受什么损伤,反倒是庾怿饮鸠自尽。”

王琅并不赞同:“阿兄没受损伤是因为阿兄机警,换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这种结果?即便庾怿不自尽也应该被判处死刑,没有收监问斩已经给他留有颜面了。”

话虽如此,她也知道这样的言论太过天真,撇过头抿抿嘴唇,声音低沉下来:“不过这么一来,阿兄与庾家也算结了死仇了,死者为大。”

怎么想也无法平息愤怒,她的尾音终是带了几分冷嘲。

王允之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中带着安抚:“我们家与庾家原本就是政敌,丞相、庾元规先后离世,两家间的斗争不仅没有随之缓解,反倒起了愈演愈烈的趋势,若非庾冰、庾翼兄弟顾全大局,只怕第三次内乱免不了要爆发。”

他提到庾冰、庾翼两人的名字,王琅也不好再说重话,毕竟这两人的人品都是她所认可的,彼此间的私交也可以说得上不错。

王允之见她沉默不语,眉目间也舒展一些,含笑握住她的手:“接连两场内乱,元气尚未恢复,朝廷再不能经受第三次内乱了,更何况涉及到的王、庾两家都是中流砥柱般的最顶尖的门阀,一旦争端拿上明面,彻底激化,结果必然是毁灭性的。庾怿看不清这一点,我却不能不顾虑。”

说到这里,事情已经十分清楚,王琅于是接着他的话头问:

“所以阿兄就选择诈死,将矛盾重新掩至水下,也将庾氏庾怿的死还清,两相抵消?”

王允之微微点头,认可她的推断,抬头望一眼前方手握书简,专注于阵图中浩若繁星的衍化的白发男子,停住脚步:“剩下的事情我都是与这位真人商量后定下的,包括山山刚才的三个问题,他也都知道答案。”

正说话间,姜尚也放下手中书简,与王允之对视颔首后望向王琅,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兄长是晋朝少有的纵横策士之才,灵活机变,敏锐警觉。益、雍、梁局势纷繁复杂,需要有一个人为你预先处理关系、打探好一切,而数遍晋朝,也就是你兄长有这个能力,碰巧他又与你关系极好。这样一来,在你领兵征战关中时,作为后方的巴蜀也有信得过的人坐镇,一举两得。”

王琅气得手都在抖:“一举两得?你想没想过有多危险!这种事情我绝不同意!”

姜尚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所以当时没告诉你,现在事情都解决了。”

“……你混蛋!”

第19章 支线门阀政治

王琅也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小望之所以能瞒她、敢瞒她,兄长之所以赞同小望的决定,都是因为她的实力还不够强,无法让人放心交心而已。

不过这件事小望做得确实混账,她也不打算道歉。

习惯性地反省完自己行为的得失,王琅抿抿嘴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布置。

如同没有妥善安排继任者的管仲死后,齐国百姓反而更加怀念他一般,曾经在益州驻守三年、广施德政的王琅重返益州后更受拥护。假借经商名义往来益、雍两州的王允之一如姜尚所料帮了大忙,凭借多年累积的军政经验与近乎天生的敏锐直觉,几处关窍位置上的风吹草动都在他掌握之内。

王琅考虑过是否要替兄长将假身份的痕迹进一步抹平,但根据姜尚的建议,她与兄长一起编了个晋人喜欢的类似烂柯山的离奇故事,上报朝廷,恢复王允之的原本身份。

因为王允之原本是江州刺史,官至二品卫将军,位比三公,一旦恢复身份,朝中对王允之新任的官职很难拿定主意,而王琅一定是要将兄长留在益州的。于是在奏疏中陈词,请求将益州刺史之位转拜兄长,自己仍领雍州刺史,都督益州、雍州诸军事。

朝中本来就对驳回何充之议,将王琅从地广兵强、门户要害的荆州换至偏远险阻的益州做刺史颇感不安,一接王琅之请,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满足王琅的要求。

横竖王琅是分出自己手中的权力给兄长,没有影响朝局变动,真是求之不得。负责辅政的会稽王司马昱干脆大笔一挥,给王琅在益州、雍州之外,加都督秦州、凉州诸军事,又加羽葆鼓吹,以示隆宠。

对东晋来说,雍州也好、秦州也好、凉州也好,要么属于前凉,要么属于后赵,反正都不在晋朝的控制范围内,给出去也不心疼。

对王琅来说,却是大义到手,出兵后可以名正言顺接管关陇、西凉地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琅一边安安心心与兄长一起处理益州事务,一边厉兵秣马,等待时机。

此前一年,自封大都督、大将军,代理凉王的前凉张骏因病去世,在位二十二年,终年四十岁,继承张骏之位的是年仅十六岁的世子张重华。

张重华继位以后下令减免赋税,去除关税,开放园林,赈济贫民,又派遣使者送上印章,结好石虎。但石虎焉肯错过此千载良机?立即下令侵扰凉州,不久攻陷河西屏障金城,趁火打劫的动作迅速有力。

大难当头,张重华听从凉州司马的进谏,任命主薄谢艾为中坚将军,领五千步骑迎战。谢艾不负所望,大破石赵麻秋,斩首五千级。次年四月,石虎命麻秋、石宁再度西征,围攻前凉战略要地枹罕。张重华任命谢艾为军师将军,率领三万步骑进攻赵军,战线一直推进到黄河岸边。

张重华能力平平,所任命的谢艾却着实是一名军事奇才。

石赵军队的麻秋率领三万军队迎战谢艾,两军列阵,旗鼓相当。谢艾却不急不躁,在军前乘坐轺车、戴白巾,鸣鼓而行。麻秋大怒:“谢艾不过是个年少书生,两军交战,竟然不着戎装,而穿儒服,如此的藐视我!”于是下令麾下最精锐的三千黑槊龙骧军进击,冲击前凉军的阵脚。

前凉军中见势恐慌,部将也纷纷劝谢艾乘马作战。谢艾却下车坐上胡床部署军队,指挥作战,并派军沿河迂回包抄,前后夹击,击败赵军。赵军败退,谢艾乘胜追击,斩赵军将领杜勋、汲鱼,俘斩一万三千人,麻秋只身逃归大夏。此战之后,张重华封谢艾为太尉府左长史,进封其为侯,食邑五千户,赏赐帛八千匹。

五月,麻秋在枹罕又聚集十二万大军,企图再次反攻。张重华决定亲征,被左长史谢艾、别驾从事索遐劝阻。于是任命谢艾为使持节、都督征讨诸军事,行卫将军,率步骑二万出城拒敌。谢艾再次击溃赵军,班师途中讨伐反叛的斯骨真部落,斩首千余,获牛羊十余万,大胜而归。为了庆祝胜利,谢艾还给东晋朝廷上表,表达要“靖扫妖氛,广清异类”的愿望。

自古功高震主,兔死狗烹,尤其在君主本身缺乏能力与自信的情况下。

谢艾三次以少胜多,迫使石虎放弃灭亡前凉的念头,可谓国之柱石,中流砥柱。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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