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慈禧前传- 第39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宓氖止模氖椤!
  这套书叫《鸳鸯扣》,专门描写旗人的婚嫁,从“相亲”到“回门”,一共九大段。这时正唱“开脸”,是“大奶奶亲掩亮格笑着嘱咐:‘猴儿你若还错过,就误了时辰。’”的第二天之事。适逢其会,福妞入座,载振便格外抖擞精神,使出他那浏亮的嗓子唱道:“通报说,梳头的太太们将车下,大奶奶出去迎接,佳人又不得相随,独坐在房中,心里不免凄惨。没片刻娘家的女眷都进了朱扉,见面拉手儿佳人就落,太太们也觉伤感,打那喜内生悲!到底不比她的亲娘十分亲热,也不过暂时悲惨,一霎时就展放了愁眉。大奶奶让坐装烟来叙话,仆妇们铜盆取水服侍香闺,洗净了花容,三姓人先后九线,然后把寒毛绞净又用鸡子轻推,生成的四鬓只用镊子儿打扫。开脸已毕可改换了蛾眉,未施脂粉,早已容光飞舞… 。” 
  载振唱到这里,女客们不约而同地都转脸去看福妞。羞得她坐不住了,低着头起身,退了出来。 
  一进上房,便遇见她的堂兄而承继过来变为胞兄的良揆,他愁容满面,不由得让福妞的心都跳得快了。 
  “怎么啦?” 
  “阿玛今儿个不太好。”良揆答说:“气喘得很厉害。” 
  “请大夫了没有?” 
  “去请了,”良揆答说:“刑部程二爷在前面听戏,我先把他找了来看一看。” 
  于是福妞顾不得再说,绕回廊直奔荣禄的卧室,老底下人与丫头一大堆,却都是发愣的居多。等进了卧室,只见荣禄由两名听差扶掖着坐在“安乐椅”上,满头大汗,喘得声息如牛,喉间还有痰响,比平常所见的症状重了好几倍。尤其是上痰,更令人害怕,福妞想起一位长亲临终之时,一口痰堵在喉头,立刻两眼上翻断了气,不由得心胆俱裂。 
  “阿玛!”她喊一声,跪在父亲面前,不断地用手替他抹胸。 
  荣禄说不出话,眼珠只随着她手腕上那只在晃动的钻镯转。也许晶光四射,易于眩晕,他把眼睛闭上了。 
  就此时,荣禄夫人已赶到,荣禄听见声音,睁开眼来,只是挥手。 
  荣禄夫人不明其意,福妞却懂,“奶奶,阿玛是说,你得到外头去招呼客人。” 
  前面的宾客,得知主人病重的消息,意兴大减。第二天正日的礼仪,虽然都照计划举行,表面看来,花团锦簇,但荣禄竟不能亲自接待贺客。气喘经延名医会诊,略见好转,不过医生私下透露,病成不治,即使能够拖过年,春二三月,大限必至。 
  这话在别人不过听而已,到得袁世凯耳中,就非常重视其事了。因为荣禄是真正的首辅,一旦病殁,何人继任,对他的关系极重。这件事当然早就筹划过,张之洞虽奉旨入觐,但细细打听下来,他不会内用,也就不会入军机,何况军机大臣一满三汉,就表面看,满人已用得太少了,更不会再用一个汉人补荣禄的缺。 
  情势是相当明白的,荣禄在军机处的遗缺,不但必用旗人;而且必用资格胜过王文韶、鹿传霖的旗人,才能“掌枢”。自慈禧太后听政以来,军机不用汉人“领班”已成定例,王、鹿之流,是决不能掌枢的。 
  旗人中资格可与王、鹿相并的,只有一个东阁大学士、宗室崐冈,他是同治元年的翰林,但才具平常,亦非慈禧太后所宠信。算来算去,只有一个庆王奕劻,堪膺其选,而亦唯有奕劻大用,自己才有更上层楼的可能。否则觊觎直隶总督北洋大臣这个头衔的,大有人在,而且如岑春煊、盛宣怀之流,都不是好相与。 
  因此,袁世凯以助奕劻继荣禄,视为必出死力以冀其成的第一大事。这几个月之中,多方布置,加以有四格格作内应,奕劻的帘眷,更胜于昔。可是袁世凯心中雪亮,此事成败,决于一言九鼎之重的荣禄,如果荣禄自知不起,必会造膝密陈,何人以继他的遗缺,即使他自己不说,慈禧太后亦一定会问他,万一仓促之中竟记不起庆王,而致别举,那么即令举非其人,以慈禧太后对荣禄眷顾之深,亦会勉强依从。 
  那一来便错尽错绝了。 
  是这样的一种看法与打算,所以袁世凯听得荣禄病重的消息,忧心忡忡,急于想进一趟京,在探病的同时,探问荣禄的口气,相机为奕劻活动。要荣禄肯有一言之荐,大事才能放心。 
  京津密迩,但直隶总督非奉旨不能进京,而自请入觐,又必须有非面奏不可的理由,幸好眼前有个机会。回銮之时,曾有上谕,慈禧太后将亲自谒陵,以补“山陵震骇,岁时祭谒,废缺不修”的前衍。东陵已经展谒,西陵定在明年春天谒祭,以此为由,当面请旨,一定可以奉准。 
  果然,有一天宫中谈起明年春天的西陵之行,顺便试一试芦汉铁路北段,高碑店至易州泰陵这一条支路,是否平稳?李莲英便即建议:“不如找直隶总督来,当面问一问!”就这轻轻一句话,便让袁世凯接到了立即来京“陛见”的口谕。 
  袁世凯进京,除带足了现银以外,另外有一大箱药,中西皆备,都是专治哮喘虚弱的。下了火车,宫门请安,回到锡拉胡同的北洋公所,卸下行装,换上公服,随即便带着那一箱药,去看荣禄的病。 
  这一天恰逢荣禄的精神还好,不须等候就见到了。荣禄本来是黄黄的脸色,如今更象一个蜡人,声音微弱,但显得很兴奋,“慰庭,”他说:“你我见一面是一面了!” 
  “中堂别这么说!”袁世凯装出那种晚辈不忍听此“断头话”的神情,“大清的气运,否极复泰,中堂着实主持大计,着实还有几年要辛苦呢!” 
  “那里还有什么几年?不知道这个年还能过得去不!这也不去说它了。慰庭… ”说到这里,气喘又作,无法再往下谈了。 
  “中堂请节劳!”袁世凯向侍立在一旁的良揆问道:“世兄,最近请了那几位大夫来看?” 
  由此谈起荣禄的病情,袁世凯问得很仔细。他生了一双能骗死人的眼睛,炯炯清光中充满了纯挚的同情与可信赖的力量,因而木纳的良揆,亦能侃侃而谈,及至袁世凯将随带的一箱子药交代出去,这个荣禄的嗣子,竟感动得要哭了。 
  等良揆有事暂且退出以后,荣禄以略带嘶哑的声音说道:“慰庭,我这个过继的儿子,将来要请你看我的面子,多多照应!” 
  “中堂言重了!”袁世凯赶紧站起来,诚惶诚恐地说:“世凯承中堂的栽培,感恩图报之心,时时刻刻都在。世凯之事中堂,死生以之,不改初衷。” 
  这话看似他自己表白,忠心至死不改,但亦可解释为荣禄虽死,他的忠心不变,则照顾后人,自不在话下。这就是试探,荣禄亦不以为忌讳,点点头说:“你能这样,不枉我们相知一场!” 
  袁世凯听出话风,并非绝对信任的态度,心中起了警惕,恨不得跪下来发誓给荣禄听。想一想说道:“世凯不学,不过幼承家教,略知‘士为知己者死’而已!” 
  “言重,言重!”荣禄似乎有点感动,接着是浓重的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谈何容易?我一生遭人误解。”他慢吞吞地,且想且说:“象沈经笙、宝佩蘅、醇王、皇上,甚至皇太后对我都有过误会。我亦不辩,日久见人心,走着瞧好了!就如翁叔平,书生误国,罪不容诛,李文忠生前提起他来,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恭王临终之前,据说亦颇有不利于他的陈奏。所以皇太后对他深恶痛绝,常说皇上本性很厚,都是翁某人带坏的。几次问我,如何处置,我都不吭声。后来下诏‘定国是’,仿佛要革老太后的命。我看看闹得太不成话,要有杀身之祸,念在换帖的分上,所以等太后再问到我,我劝太后放他回常熟养老。如果我要坑他,我就劝太后留他在京里,那一来,不是后来跟张幼樵一样,就是庚子年跟徐小云弄成一路。你别以为本朝从无杀师傅的前例,载漪那个混球,连弑君之事都敢做,何在乎你一个翁叔平?那时候你在山东,不知道京里那个无法无天的样子,载漪兄弟连在太后面前都是脸红脖子粗地说横话,你想翁叔平那条命还能保得住。就算太后想救他,也是心余力绌,不然,立豫甫的下场,又何致于那么惨!” 
  这段话太长,说得又气喘了。袁世凯便站起身来说:“我可不能不走了。中堂话多伤气,请歇着吧!” 
  “不,不!慰庭!”荣禄使劲往下压手,示意他留下。袁世凯踌躇了一会,方不安的答一声:“是!”重新坐下。 
  “我早就想请你到京里来一趟,听听两江的情形,可又没有精神陪你。今天你来了最好,说说想说的话,心里痛快些,精神反倒好了。” 
  “我亦常想来看中堂,有些事信里总不能畅所欲言,非当面请示不可。”袁世凯略停一下说:“这一次到了南边,颇有感触,李文忠经营北洋,规模宏大,当然叫人佩服不止。不过北洋的许多举措,诚所谓‘人存政存,人亡政亡’,今后还得从制度上去整顿,才是根本之道。” 
  “这话诚然。不过,何谓‘人亡政亡’,请你举个例我听。” 
  “譬如,电报、轮船、开矿等等,都是北洋委员创办,李文忠在日,威望足以笼罩一切,那怕远在上海,李文忠亦能如臂使指,遥控自如。及至李文忠一不在,情形就不同了,既不属北洋,可又不属南洋,竟有自立为王,假公济私之势,不能不说是内轻外重,是朝廷的隐忧。” 
  举这个例,完全是为了打击盛宣怀,但不能说他没有道理,所以荣禄不断颔首,表示同意。 
  “你看盛杏荪的意思怎么样?”荣禄问说:“是不是还有把持的意思?” 
  这是指盛宣怀所管的电报局、招商局、铁路局等等。袁世凯与荣禄早就商量过,应该逐一收回,由专设大臣督办,而盛宣怀似乎只肯交出电报局,因而荣禄有此一问。 
  这一问,正中下怀,袁世凯随即答说:“这很难说。他的说法是,电报因为宣扬政令有关,宜归官有,轮船纯为商业,不易督办,不可归官。至于铁路,那就更不必说了。” 
  “铁路先不必谈,张香涛出尽气力在撑他的腰,先让一步。 
  电报、轮船不妨先接收,你看应该怎么办?” 
  袁世凯成算在胸,徐徐答说:“电报不妨设一位电政大臣,专归官办。轮船比较费事,不是内行,会受船上的挟制。好在北洋水师学堂的人才很多,请中堂奏明,暂交北洋接管,将来是否另简大臣、另设衙门,大可从长计议。” 
  “这个过渡的办法很妥当。”荣禄指示:“明儿太后召见,提到这件事,你就照此奏好了。” 
  “是!”袁世凯停了一下问:“请中堂的示,这一次电召,除了谒陵的差事以外,不知道太后还会问些什么?” 
  “地方情形是一定要问到的。商约也会提到,”荣禄想了一下说:“太后对各项新政之中,最关切的还是不外乎练兵筹饷两端,你应该有个预备。” 
  “请中堂指点,太后问起这些情形,该怎么样答奏?” 
  “你认为怎么才对,就怎么答。” 
  这是很开明的态度,但袁世凯觉得有些事还是先征得荣禄的同意为妙,于是先谈商约。 
  “照中国的规矩,士农工商,商为国民之末,如今大非昔比了。西洋各国,皆是商而优则仕,日本的政治,亦几几乎操纵在商人手里,中国如想国富民强,与各国并驾齐驱,自非重视商人不可。”袁世凯紧接着说:“六部既有工部,则新官制中更应该有商部。” 
  “商部?”荣禄有些困惑,“工部其来有自,由唐朝的‘将作大匠’演变来的,商部从无先例!再说,如今的商务,又不止于盐铁,花样很多,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中堂剖析得极是!”袁世凯说:“设商部原是仿照西洋的办法,他山之石,可以借鉴,是故筹设商部之先,必派专人先到各国考察商务,将来设部就不致茫无头绪了。” 
  “这个法子可行!”荣禄问道:“考察商务之人,可就是将来商部的堂官呢?” 
  “照道理说,应该如此。” 
  “这就要好好看了!看谁合适?”荣禄问道:”你心目中可有人?” 
  袁世凯早就有了人,但不便明说,故意想了一下说:“我的意思,以少年亲贵为宜。” 
  荣禄摇摇头,鄙夷地说:“那班大爷只懂吃喝玩乐,懂什么商务?” 
  听这一说,袁世凯不敢将人选提出来,只说:“慢慢物色吧!” 
  “也只好如此。”荣禄又问:“你到庆王府去过没有?” 
  “没有!”袁世凯答说:“宫门请安之后,换了衣服就到中堂这里。” 
  “那么,你请吧!我不留你了。” 
  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替袁世凯设想,好早早去看庆王。而越是如此,袁世凯认为越要表示他跟庆王的关系,不如外间所传那么密切。因而很快地答说:“我打算明天给庆王去请安,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早一天晚一天都不生关系。” 
  “既然如此,你就在我这里便饭。” 
  “是!”袁世凯欣然说:“我就叨扰了。” 
  荣禄的服饰,在京里与立山齐名,夏天扇子,冬天皮衣、常年的朝珠,讲究每日一换,从无重复。日常饮馔,亦复精无比,论品类之繁,也许不能与上方玉食相比,要说精致,却过于天厨。大致进贡的名产,都能见之于他家,其中固有出于慈禧太后所赐,而大部分是各省进贡之时,另有一份馈献“相国”。这天就有松花红的白鱼,是平常人家有钱难买的珍馐。 
  但对荣禄来说,食前方丈,举管踌躇,因为胃口太坏,加以气喘这个毛病,在食物上禁忌最多,所以更无下箸处。相反的是袁世凯,他的食量惊人,但品质不甚讲究,最喜吃鸡蛋,一顿早饭能吃掉一笼蛋糕,二十个白煮鸡蛋。 
  此时一面吃,一面谈,没有停过筷子,片刻之间,将一盘蜜炙火方、一盘银丝卷,吃得光光。荣禄只就锦州酱菜,吃了半碗小米粥,看袁世凯如此健啖,羡慕极了! 
  “怪不得你的精力那样充沛”荣禄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