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前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慈禧前传- 第44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而左右侍从,必已从医生那里得到警告,慈禧太后朝不保夕,很可能先皇帝而崩! 
  想到这里,袁世凯自己吓出一身冷汗,因为他的处境跟崔玉贵一样,都是皇帝必杀之人。说不定此刻慈禧太后已经奄奄一息,宫中乱作一团。果然如此,自己该作何打算,已到了非认真考虑不可的时候了。 
  于是,他咳嗽一声,等五姨太惊醒,要招呼睡在后房的丫头进来伺候时,他迫不及待的说:“先叫人把电话本子拿来!” 
  所谓“电话本子”是宫中来了电话的记录。李莲英、崔玉贵、小德张以及敬事房、奏事处都装得有电话,宫中倘或“出大事”,或者两宫大渐,固有消息传来,就是病势稍有变动,崔、张两人亦会通知。他急于要看记录,就是要了解两宫的病情。 
  取记录来看,只有奏事处的一个电话,说并无折子发下来,可知慈禧太后已到了无法批阅奏折的程度了。 
  这时袁世凯稍微定心些了,因而仍如往日时刻上朝。到得西苑军机直庐,只见醇王载沣与世续亦是刚到,不及寒暄,先问两宫病情。 
  “皇上恐怕是不成了!”世续当着载沣毫不忌讳地说:“皇太后亦很危险。时至今日,我可得说一句,怕是到了决大疑、定大计的时候了。” 
  “皇太后怎么样?” 
  “我也说不上来。反正肠胃虚弱极了,什么都不受,一夜起来数十遍,好人都会折腾得不成人形,何况是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正在谈着,苏拉在外面一掀门帘,一面通报:“张中堂到!” 
  张中堂神采奕奕,而细看却似虚火上升,进门拱拱手,坐下来说道:“昨儿看了一夜的《艺术典》,越看越糊涂!” 
  大家都不知道《艺术典》是什么,载沣则连这三个字都没有听清楚,率直问道:“香涛,你说看什么看了一夜?” 
  张之洞看大家都是困扰的神情,只好说明白些:“是《图书集成》里面的《艺术典》,专看医部,始终也没看出个究竟来。” 
  话仍旧不甚明白,但听的人都懂了,他大概是想了解两宫的病情,看看到底要不要紧,有什么验方可用。于是,袁世凯说:“照世中堂说,情形很不好,到了该当有预备的时候了。中堂看,该怎么办?” 
  “等滋轩来了,大家一起商量。” 
  鹿传霖这天请假,世续说道:“不必等了,滋轩今也闹肚子,派人来通知,不能到班。” 
  “我看等把庆邸请回来!”张之洞说:“到底是他掌枢。” 
  “我亦云然!”袁世凯点点头。 
  载沣还在踌躇,世续出了个主意:“咱们上仪鸾殿,在寝宫方面问安。顺便探探皇太后的意思,诸公看怎么样?” 
  “这倒也使得,不过得先派人进去问一声。” 
  “到了那里再问好了。” 
  于是一行四人,到了中海,入来薰门便是仪鸾殿,慈禧太后的寝宫在北面的福昌殿,到得此处,早有苏拉进去通知,李莲英一面吩咐宫女回避,一面迎了出来,逐一请安,动问来意。 
  “来给皇太后请安!”张之洞问:“想来好一点了?” 
  “怕难!” 
  “这会儿呢?”张之洞又问:“精神如何?” 
  “早上总比较好一点儿。”李莲英紧接着说:“王爷跟各位大人,想必有话?我请大格格到床面前代奏。” 
  “不!”载沣另有意见:“你请大格格跟皇后商量,我们的意思,想把庆王请回来,看合适不合适。” 
  “皇后去伺候皇上了,不在这里。” 
  这可是绝大的新闻,皇帝与皇后一年说不上十句话,平日望影互避,此刻却说去伺候汤药,岂不可怪! 
  当然,谁也不肯道破自己的感想,李莲英却又说话了:“我看去请庆王回京这件事,王爷跟各位大人可以作主。”他说:“如果一定要请旨,还是得大格格代奏。” 
  “就请大格格代奏吧!”世续代表回答。 
  于是,李莲英一哈腰,转身而去。过了好久,方始回来答复:“老佛爷说‘好!还得快。’”他向醇王看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沉默。 
  “那好!”张之洞说:“马上派专差下去。” 
  “要快,”袁世凯说:“可以打电报!” 
  “啊,啊,不错!” 
  正当大家要转身离去时,李莲英拉着世续说道:“世中堂,请慢走一步,我有话跟你老回。” 
  “你说吧!” 
  “这两天是要紧关头,”李莲英等别人都走了,才放低声音说:“崔玉贵忽然要告几天假,说是跟皇后回过了。既然皇后准了,谁也不能拦他。不过,如今的情形不同,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可照应不过来。我想求世中堂派人跟崔玉贵去说,能销假就销了假吧!” 
  “还有这么一回事,我倒不知道。”世续问道:“他是那天告的假?” 
  “前天。” 
  “好!我派人跟他去说。”世续又问:“上头的病,到底怎么样?” 
  “是说老佛爷?” 
  “是啊!”世续也是极低的声音:“你只跟我一个人说!到底怎么回事,大家也好有个预备。” 
  “不行了!那面跟这面,”李莲英向外面指了又向里面指: 
  “都是一两天事!” 
  世续好半晌作声不得,最后问一句:“怎么皇后忽然上瀛台去了呢?” 
  “非皇后亲去守着不可!”李莲英说:“夫妻一场嘛!送个终也是应该的。” 
  李莲英的声音很怪,仿佛要掩饰哽咽,所以语音完全变过了。世续突然打了个寒噤,掉头就走。 


  ………………………………………………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后一页
前一页
回目录

一○五



  回到军机大臣直庐,世续发现大家都以期待的眼色望着他,内心不免警惕,但表面上很沉着,只问袁世凯:“催庆邸回京的电报发了没有?” 
  “发了。由马兰峪总兵转交。”袁世凯紧接着说:“有件大事,要等中堂来商量,外面只知道圣体违和,可不知道病势日增,万一出了大事,似乎太突如其来了,难免引起猜测,是不是该先透露一点什么?” 
  世续明白,大家都在猜想,他一定已从李莲英那里,获知两宫病情真相,所以要等他来作一个决定。这是件极有关系的事,千万不能说错一个字。 
  因此,他想了一会答说:“皇上的病,既有明诏由各省荐医,似乎天下臣民也都知道,病势不轻。” 
  “可是,如今情形不同了!” 
  “我看,只有再降明诏,紧急征医。”张之洞突然提议。 
  “这意思是,”袁世凯问:“危在旦夕了?” 
  张之洞不答,却问世续:“如何?” 
  “杜钟骏不是说了吗?”世续很圆滑地闪避着。 
  尽管他不肯说实话,无形中却等于同意了杜钟骏的看法,于是张之洞转验问道:“王爷看怎么样?” 
  “可以!”载沣点沣头,“香涛,就是你动笔吧!” 
  于是张之洞提笔来拟旨稿,写一张传观一张,等他写完,大家亦都看完,袁世凯踌躇着说:“事到如今,也无所用其忌讳,哀诏是不是也得早点预备?” 
  听得这话,醇王并无表示,张之洞却有哀戚之容:“且缓,且缓!”他说:“总得皇上自己交代,才能恭拟。” 
  世续心想,皇帝大概自己不会交代什么了。不过一旦驾崩,也许能在寝宫中发现他生前留下的笔迹,然而那也必是不能宣布的文字。 
  不过,这下倒是提醒了载沣,他说:“我看,就是这道紧急征医的上谕,也得写个奏片请懿旨吧?” 
  “是的!”张之洞答应着,动手又写了个奏片,唤了军机章京来,连同旨稿一起誊清,用黄匣子送了上去。 
  由于军机章京特为关照,是军机处的奏片,内附上谕稿,必得请懿旨定夺,所以内奏事处不敢怠慢,立即送到福昌殿,面交李莲英,同时将附带的话,照实转告。 
  “是什么上谕?”李莲英先问。 
  “那可不知道了。” 
  李莲英颇感为难,因为慈禧太后气息奄奄,话不说不动,那有精神来看旨稿?虽知决不会是长篇大论的军国重务,然而必得请懿旨定夺,可知是件极有关系的大事,倘或触犯忌讳,于病体大为不宜。 
  当然,最干脆的法子是拿里面的文件看一看,但擅拆黄匣是一行大罪,倘或认起真来,无词以解。如今自己正是忧谗畏讥的时候,说不定一两天内就会改朝换代,是谁掌权,还不得而知,也许走错一步,就会惹来一场大祸!反正谨慎小心总不错。 
  这样,就自然地想到了荣寿公主。李莲英也是这几天才悟出来的道理,不管是母在子亡,母亡子在,或者母子双亡,皇族中唯一能够保持原来地位,不受任何影响,甚至更受尊重的,只有一位荣寿公主。因此,事无大小,无不启禀荣寿公主,为的是将来如果出了纰漏,可以获得庇护。 
  荣寿公主很有分寸,国事决不过问,请军机酌量办理,“家务”则能不管就不管,抱定宗旨,只是“帮助老佛爷看看,等她老太家有了精神再回奏”。可是,对军机所拟的这道紧急征医的上谕,她觉得不能不说话了。 
  “你先看看,我觉得不能办。” 
  李莲英接到手里,从头细看,只见上面写的是:“自去年秋天以来朕躬不豫,当经谕令各省将军督抚,保荐良医。旋据直隶、两江、湖广、江苏、浙江各督抚,先后保送陈秉钧、曹元恒、吕用宾、周景焘、杜钟骏、施焕、张彭年来京诊治。惟所服方药,迄未见效,近复阴阳两亏,标本兼病,胸满胃逆,腰腿酸痛,饮食减少;转动则气壅欬喘,益以麻冷发热等症。夜不能寐、精神困惫,实难支持,朕心殊焦急。等各省将军督抚,遴选精通医学之人,无论有无官职,迅速保送来京,听候传诊,如能奏效,当予以不次之赏,其原保之将军督抚,并一体加恩,将此通谕知之!” 
  “莲英,”荣寿公主此时想到,应该先征询他的意见:“你看,怎么样?” 
  “奴才不敢胡出主意。” 
  “我是想问你,你算是外头的百姓,看了这道上谕,心里怎么想?” 
  “从去年秋天就不好,治了一年,反治得阴阳两亏,标本兼病,可知病是决好不了啦!” 
  “就是这话罗!我看这道上谕一下,就跟大臣还没有死,先赏陀罗经被一样,非死不可了!” 
  其实,荣寿公主心里还有个想法,万一等这道上谕一发,而慈禧太后一口气接不上,反崩在皇帝前面,那时所引起的疑虑,十分严重。皇帝已经不治,倒说死的是皇太后,然则必是宫廷生了人臣所不忍言的疾变!就象当年都知慈禧太后病重,宫中出了大事,必以为是在“西边”,那知道进了宫才知道是慈安太后!如果说有一千个人进宫,惊诧的决不止九百九十九。只是提到这段老话,怕李莲英刺心,所以忍住不说。 
  但就是说出口的那个理由,也很够了,李莲英完全同意,点点头说:“是,奴才亦觉得不必多此一举!” 
  于是商量决定,将原件交内奏事处退了回去,说是由军机上王大臣斟酌办理。这话是出于慈禧太后口谕,还是什么人的决定,军机处无从打听,便不敢贸然明发,亦只有搁在那里再说了。 
  “皇上怎么样了?”张之洞跟世续说:“请脉的情形如何?” 
  “没有请脉。” 
  “没有请脉?”张之洞骇然,“命若游丝之际,怎可没有医生?” 
  “皇后在瀛台,没有说要召医,亦不便带医生去请脉。” 
  张之洞倒抽一口冷气,一部二十四史在心里翻腾,不知怎么想起了唐朝中宗的韦氏。叹口无声的气,颓然倒在椅背上,面如死灰。 
  “香涛!”载沣发现了,很体贴地说:“我看你脸色不好,莫非身子不爽,不如请回去休息吧!” 
  “多谢王爷!”张之洞强自挣扎着,很快地站了起来,似乎有意要表示他腰脚尚健:“如今危疑震撼之际,之洞忝居相位,不能定一计,发一策,若说连在都堂枯守的耐心都没有,还成个人吗?” 
  他的声音很大,连对屋的军机章京都听到了,不知他因何发此牢骚?载沣同样亦不甚明白,只有报以苦笑。 
  袁世凯很沉着,他将前后经过情形一层一层想下来,知道瀛台如今是天下最机密的一处地方,这个四面临水,一桥仅通的别苑,此刻出了些什么事,只怕荣寿公主与李莲英都不会知道。皇后大概要为皇帝送终以后,才会离开瀛台。 
  但是,皇帝临终以前,总得再让医生看一看,才能对天下后事交代得过去!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就说:“今天虽未请脉,不过不可不让医生伺候着,倘或病势突变,传召不及,岂非天下臣民的终天大恨?” 
  “说得是,说得是!”载沣连连点头,向世续说道:“就照慰庭的话办吧!” 
  “是!”世续答说:“等我告诉内务府大臣。” 

           ※        ※         ※ 

  内务府直到半夜里才派人分头去通知,说是皇上病重,赶紧到西苑伺候。派到杜钟骏那里的一名内务府笔帖式,私下告诉他说:“皇上大概快驾崩了!西苑有电话来,预备‘吉祥板’。” 
  到得西苑,是凌晨四点钟,警卫森严,不但人数较平时加了许多,而且稽查特别严格,稍微眼生些的人,便有护军上来盘问。其时宫门未开,上朝的亲贵大老,轿子陆续而至,都找个安稳的地方在轿杠下“打杵”停下,静候至六点钟开了西苑门,方始进宫。 
  名医只到了四个,内务府只通知了四个,杜钟骏之外是周景焘、吕用宾、施焕。这天不在内务府公所候旨,而被领到军机处一间空屋中休息。这四个都知道,此刻的内务府,有许多自深宫中泄露出来的秘密,是不能令外人与闻的。 

           ※        ※         ※ 

  将近十一点钟时,庆王奕劻从东陵赶到,一进城直到西苑。一身行装,满面风尘,进了军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