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惊奇地问:“噢?执戟郎位不入品,月俸仅有百担。你原为二品高官,今却屈此低位,难道不怕世人取笑么?”
东方朔却笑了:“皇上,只要皇上允许微臣取笑世人,微臣岂怕世人取笑?”
武帝一想,他说得很对。世上没人能取笑你,那我先取笑你一回。“可是,东方爱卿,朕这次接待匈奴昆邪王,不用车了,只用轿子和马。可长安要调集五万马匹,也是不易。你说,怎么办呢?”
东方朔明白了武帝的意思,也就不让他为难:“皇上,既然车马都很紧张,那臣一不要车,二不要马,臣有一头小毛驴,名叫‘的卢’,跑得倒也不慢。臣天天起得早一点,骑着它来上朝,也不会迟到的呢!”
武帝这回真正地乐了。“好!好!朕改天倒要看看,你那只驴子,是个什么样的神驴!”
智圣东方朔(第二部)
第十九章 勘破谜底空荡荡的未央宫大殿上,二十多名高大的武士,执着各式各样的金戈、铁矛、铜槊、方天画戟,威武地站立着。他们中间如今多了个四十多岁的人,那便是东方朔。不知是皇上故意安排的,还是大行令公孙贺没有考虑到,原来的位置都站满了,没给新来的人留下位置。东方朔一早就上殿,先摸上一把大的方天画戟,然后寻找位置,却见这个阵式自己插不进去,要么在最末梢站着,要么在靠近皇上金殿宝座的地方呆着。他选择了后者,他知道,这儿就是皇上给他留的最佳位置。
今天大臣们没有上朝。自从皇上实行“外朝内廷”策略后,朝臣们只有听到召唤,才到未央宫聚齐,平时小事,都在建章宫处理。可是这未央宫门前的执戟长队,却是不能缺少的。皇上随时随地都可能在这儿出现。再说,皇上可以游猎,执戟郎们却不可放羊啊。
东方朔执戟而立,一脸严肃的表情。站在一旁的执戟郎知道东方大人爱开玩笑,可是谁也不敢违令先开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等待着,他们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东方大人不会一点动静没有的。
东方朔是有点烦躁。昨天回到家中,向夫人讲述了自己被安排做个执戟郎的事,齐鲁女当时就火了。“你儿子还是御前侍卫呢,怎么能让你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堂前呢?”。
东方朔自我解嘲地说:“皇上现在身边有了张汤这样的人,听说张汤还给他找了个说笑的,所以他觉得用不着我了。不,不对,皇上是要我的好看,想让我求他让我官复原职,这样,我在他面前就不能想说什么说什么,必须大大收敛了。”
“不行!不去求他!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
“可是,我一天要在大殿上站几个时辰,这事情,可不是辛苦子他爹能做得了的哇!”
“老公啊,你就辛苦一下吧。你老婆知道你,这样不会太久的,你会见机行事的。再说,白天你那儿站着,晚上回家,我会加倍地侍候你!”想到这儿,东方朔乐了。
一阵嬉笑声从宫廷内传了出来,东方朔听到是武帝与众人玩乐时的嬉笑声。他侧着耳朵,想听个明白。
只听武帝高声说道:“好啦,好啦,这个玉佩,朕不能给你。朕封你为舍人,以后,让他们都叫你郭舍人,行不行?”
一个尖尖的、不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奴才谢皇上隆恩”!
原来,自东方朔离开京城,被贬武陵后,武帝终日郁闷不乐。张汤对此心知肚明,与是便派人到处寻找会说笑的人,结果找来了个跑堂的郭三。这郭三从小流浪街头,以乞讨为生,人很矮小,又长得精瘦精瘦,却因嘴皮子会说,被一家酒楼留下,做了跑堂的。酒肆之中,迎来送往,多年历练,他便练出了一副好嘴皮子,脑袋瓜反应也特别机敏,尤其善于射覆猜谜。
找到他,张汤大喜,心中想,这回我和郭三两个加起来,不就赶上那个东方朔了吗?为了事情稳妥,张汤特意将郭三弄到后宫的净身房,给阉了,然后献给武帝。武帝一听说有个姓郭的,当了自己的奴才,不知怎的,心中一阵子快意,于是急忙传他来见。只见他天生一副奴才相,全无郭解的傲慢无礼,武帝心中便乐了三分。郭三得到张汤的教诲后,自然也懂得应承,在与皇上射覆猜谜时,又是看着皇上的眼色行事,所以在后宫之中,他很快取得了仅次于杨得意的高位。这不,一大早,武帝又唤他来玩乐了。
武帝坐在案前,案上放着一块不大的金锭,还有两匹绸缎。猴精似的郭舍人站在案子的一端,而那里,已有一个玉做的镇纸和几串铢钱,分明是他赢去了的。
武帝是个玩兴极浓的人,自己不赢,便不放过对手。见到郭三赢了几次,他当然不会罢休。
“刚才你猜着了,朕封你做了舍人。这回,朕再说个谜,让你猜,猜着了,这两匹绸绢,全归你!”
郭舍人更是高兴:“皇上,您说吧,奴才等着呢。”
武帝想了想,想到了小时候的一个谜语。“一个白胡子老头,带着一袋子黑豆。一边走,一边漏……。”
还没等他说完,郭舍人就明白了,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谜底,却顺着皇上往下说:“皇上,奴才闻起来不算臭!”
武帝不太相信:“你又猜着啦?”
“皇上,您说的是羊。这个奴才岂能不知?”郭舍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两匹绢拿到了自己的身旁。
武帝笑了一笑:“朕还有一个谜。猜着啦,剩下的这块金子,全归你!”
“皇上,奴才听着。”说这话时,那金子在郭舍人的眼中发光。
武帝又想起年轻时与阿娇泛舟湖上,阿娇说的那个谜语。“水面上,有只铃,左摇右晃没有声。仔细一看,满脸坑。”
郭舍人这回装做很难很难、自己轻易猜不中的样子。“哎……啊……啊,皇上,这回可难倒奴才啦。”
武帝看了一眼面前的金子,问道:“猜不出来了罢?”
郭舍人却先上前去,把那块金子护住。“皇上,这个……,奴才以为,皇上说的,八成是水里头,长在荷花上的莲蓬吧!”
武帝一脸的无奈:“还真的让你猜到了。”
郭舍人双手捧过那一小锭不过十两重的金子,如同捧了个大金娃娃一般。“皇上,这个,可也是奴才的啦!”说完,他抱起这一堆东西,想送回自己的住所。
“慢!”武帝挥手止住。
郭舍人停了下来:“皇上,这些东西,不给奴才啦?”
武帝自己今天连输几次,岂能释然?他突然想起惩治对方的一招。“郭三,朕没心思跟你玩这个。朕叫一个人来,你要是能比过他,朕会加倍赐给你!”
郭舍人见皇上还和他玩,就高兴。“好哇!皇上,你说,让谁来?是杨得意?还是……。”他把脸转向一边,看看众位太监。杨得意早已是脸拉得好长,自从见到郭三那天起,他的心就烦透了。
武帝说:“得意,请东方朔!”
郭舍人大大地吃了一惊:“东方朔?东方朔回长安啦?皇上,求你啦,我不跟他玩!”
武帝笑了。“怎么啦?他会吃了你?”
郭舍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皇上,奴才进宫前,就听说过东方朔,他是神仙,李少君都玩不过他,奴才怎么能和他对阵呢。”其实,这些事情,有一半是他从长安酒肆中道听途说的,还有一半,是他听张汤讲述的。
武帝见他这个样子,更坚定了“复仇”心理。“不行!叫东方朔!”
“是!”杨得意露出了差不多一年都没出现过的真正高兴的面孔,对着外边的大殿,高声叫道:“请东方朔东方大人进见!”
东方朔站酸了腰板,也支楞硬了耳朵,听了这话,便匆忙地将手中的戟往身边那个大个子怀中一放,走进了内室。
杨得意呶呶嘴,示意他,要惩治惩治这个小人郭三。
武帝欠了欠身体,然后才说:“东方爱卿,你不在的时候,张汤帮我找到了这个猴儿精。你别说,他还真聪明!朕让你先猜猜,他姓什么,朕封了他个什么官啊?”
东方朔知道这是在让他慢慢入戏,也就顺水推舟:“皇上,臣要是猜着了,您怎么赏臣呢。”
武帝把玩着手中那块刚才差点输给了郭舍人的玉佩,说:“我手中还有这玩意儿,你要是猜着了,就赏给你!”
“好,皇上!您听我道来。”东方朔走向郭舍人,仔细地瞅着他,瞅得他直发毛。东方边瞅边说:“远看一头驴,近看一小儿。”
众人大笑。
东方朔不管众人笑与不笑,接着说下去:“分明是死人,三次还魂尸!”
郭舍人不干了,大叫道:“啊?皇上,他骂我!”
武帝也觉得东方朔没必要骂人。“是啊,东方朔,朕让你猜他是谁,你怎么骂起他来啦?”
东方朔却说:“皇上!您让我猜,我猜着了,怎么会是骂他呢?”
武帝不解:“你猜着什么啦?”
东方朔走到武帝身边,一边比划,一边说:“皇上你看!‘远看一头驴,近看一小儿。’这不是骂人啊!您拿起御笔,在桌上画画看?”
武帝拿起手边的笔,在纸上画了个驴头,口中自言自语:“远看一头驴。这驴子,高高的头,竖直了耳朵,跟他一点都不像,东方朔,你还不是在骂人?”
“对啦,皇上!高高的头,竖直了耳朵,我写给你看!”他拿过武帝的笔,在案上写下了“高”
的头,边上又写了个直耳朵。大半个“郭”字已现端倪。
武帝恍然大悟:“好!好!朕明白了。高头竖耳一个驴,下边再加一小儿,在这儿加个‘子’字,正是郭字!”
东方朔笑了:“皇上,你说,臣这是骂人吗?”
武帝回答得不着边际:“是,是,骂得好,骂得妙哇!”
郭舍人走过来,看到这个字,臊着脸说:“皇上!就算他猜中了我的姓,那他还说:”分明是死人,三次还魂尸!‘不还是骂人吗?“
武帝想了想。“这里头有个‘三’字,算是猜到了名。不过。你说他是‘死人’和‘还魂尸’又是什么意思?”
“皇上,人死了,是不是作古了哇?”东方朔问。
武帝还是不解:“是,又怎么样?”
东方朔说:“那我说的‘分明是死人’,就是一个古人。这没错罢。您让我猜他是什么官职,皇上,他的官职,不就是一个古人吗?”
众人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武帝转动一下眼睛,这回不用笔画了。“对,对!一古人,人一古,古一人;正是舍人的”舍“
字!东方爱卿,天下奇才,舍你其谁?来,这玉佩,就归你啦!“
郭舍人平白无故地被骂了一顿,竟把张汤的耳提面命给忘了。他恼怒地说:“皇上,这不算!
奴才说个谜。要是他能猜着啦,奴才就将皇上刚才赏赐给奴才的东西,全部给他!“
武帝想看的,正是这个。“好!你说出来,让他猜猜看!”
郭舍人想了半天,想到一个难的。他眼睛观天,口中说道:“粽子头,梅花脚;屁股后面旗儿飘,站着没有坐下高。”
众人一愣,还没多想,东方朔就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这还用猜吗?
是一条跟你一样的狗!“
武帝看了郭舍人一眼:“咳!你要说,也说个难一点的,这个,朕都能猜出来!”
东方朔并不客气,手指着绸缎说:“快把那些东西给我!”
郭舍人只好将绸缎给东方朔,可是把金子留了下来。东方朔伸手便去拿。
郭舍人急忙护住:“不行!我再说一个,跟你有关的,猜着啦,再给你;猜不着,这绸缎还得还给我!”
他一转眼珠,说道:“绿的叶儿,绿的枝儿;红马下个绿马驹儿。一到夏天,绿马驹变成个红马驹儿。”
武帝跟着凑热闹:“哎!这还像个谜语。东方爱卿,你猜啊!”
郭舍人走到武帝跟前,对他悄悄地说出了谜底。武帝大喜,以为东方朔这回猜不着了。
东方朔摇了摇头:“你这个猴崽儿,给爷爷玩这个?爷爷自小吃的是仙桃,还有人说我是桃仙,你偏偏弄个桃来让我猜。把金子拿来!”本来他想说郭三你这小子,但觉得这是说霍去病和辛苦子他们的,说郭三,抬举了他。于是他便以爷爷自居。
郭舍人吃惊地说:“皇上,你看,他又猜着啦!”
武帝双手一摊:“那还说啥?把金子给他呗!”
郭舍人舍不得:“皇上,这金子,金灿灿的,在奴才身上,还没捂热呢!”
武帝有点烦:“好啦好啦,让他说一个,给你猜,猜着啦,你再要回来!”
郭舍人来了精神:“对!对!东方朔,你说一个,给我猜。猜着啦,金子就得还给我!”
“那好。爷爷我可要说啦!”
郭舍人说:“不许说得太远,也要与我有关才行!”
“当然,说的就与你有关。听好了!”东方朔走了两步,回过头来说:“‘混沌里头坐,四周挺暖和;一坐三百日,出门没话说。’你说说,这是个什么哇?”
郭舍人支吾了半日,“这……这……这是包饺子,不,是吃馄饨!”
东方朔大笑:“哈哈哈哈!你不愧是个饭袋肉桶,就知道吃!”
郭舍人认为很有道理:“可不是吗?饺子馄饨,一煮起来,四周还挺暖和。”
武帝也认为不对:“那饺子馄饨,也用不着一坐三百日啊?还出门没话说呢?吃了饺子馄饨,出门就没话说了吗?”
郭舍人没词了:“那……皇上,东方朔这谜,与奴才没关系,该罚他!”
东方朔又乐了。“哈哈哈哈!没关系?我问你,你是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从你娘的肚子里,那个混沌世界里,那个四周挺暖活的地方,坐了三百日,坐出来的?”
郭舍人一想,可不是嘛!就是胎儿!我怎么就猜不着呢?可他嘴中还要硬:“可是我……我……
我出了门,就说话了哇!“
这回轮到武帝哈哈大笑了。“哈哈哈哈!你要是出了那个门,就能说话,那就成妖了!”
东方朔招呼着说:“来吧,猴儿精,你东方爷爷现在俸禄薄,正愁没钱买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