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救过小羊,还救过狼崽子呢!别说你是个还能喘气的人了。“
霍去病听了这话,心中更为难受,他大叫道:“不!你……杀了我吧!”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钟粹宫中,卫长公主同样是昏迷不醒。卫子夫急得直流泪水,口中直唤着女儿。公孙贺和卫少儿在一旁,手忙脚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汉武帝这时匆匆走了进来。
卫子夫叫道:“女儿,女儿,父皇看你来了!”
武帝怒容满面地问:“是谁让公主知道了这件事?”
卫少儿急忙跪下:“皇上,臣妾该死,臣妾原是想安慰安慰公主,没想到她……。”
武帝大怒地对公孙贺说:“谁让你带她进来的?她一个女人,不知道忌讳,难道你这个大行令,也不知道该瞒着公主吗?”
公孙贺也急忙跪下:“皇上,臣知罪。”
这时卫长公主渐渐醒来,睁开眼睛。
卫子夫忙说:“皇上,没事的,公主醒来了。姐姐和姐夫来看我们,你怎能这么怪罪他们呢?”
武帝怒容稍稍缓解,仍说道:“哼!要是公主出了事,我找你们算账!”说完,他走向卫长公主。
卫长公主眼中噙着泪水,气息微弱地问:“父皇,表哥他,找到了吗?”
武帝抚摸着她的头发:“女儿,我的好女儿,你放心吧,父皇答应你,一定要把去病找回来!”
卫长公主泪水泗流:“爹,要是找不到表哥,女儿就不活了。”
武帝听了此话,不禁心头一酸,泪水也流了下来。他哽咽一下,然后强行克制自己,对女儿说:“女儿,别这么说。你知道吗?东方大人,霍光,还有你舅舅,他们都在寻找,爹说话算话,一定还你一个……活生生的霍去病!”
沙漠之上,东方朔与霍光等十余骑,他们来到鄂毕河边。霍光边看地下边叫:“东方大人,这河边,有很多马蹄印!”
“好!我们顺着这条河,再往北上!”东方朔头也不抬地说着,然后狠狠地抽了坐骑一鞭子。
那匹白额花马拼命地跑去。
草原之上,日已西斜。霍去病又慢慢地苏醒过来。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在一边给羊挤奶。他发现霍去病又醒了,便急忙将奶袋子送到霍去病的嘴边。
霍去病摇摇头,表示不愿意喝。
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觉得奇怪,便说:“你这个人!能活着还不想活,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想着你的人么?”
霍去病吃惊地看着他,反问道:“这世上,还有想着你的人么?”
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毫不犹豫地指了指羊群:“有啊!我要是不活着,它们怎么办?”
霍去病听到此话,更为悲伤。这个因为自己而无家可归的孩子,这个无人可恋却恋着牛羊生命的孩子,在霍去病的眼里,好像是上帝赐给他的一面镜子,让他照都不敢照啊!
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将羊奶再递过来,霍去病却将它打翻在地!
“大将军,大将军!你自己要一心活下去,活下去!”金日〖HT5,7“SS〗石〖HT5,6”
SS〗〖KG… 5〗〖FJF〗单〖FJ〗〖HT〗仍在叫着。
此时远处传来急剧的马蹄声。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站了起来,只见又一队汉军奔了过来。
东方朔和霍光见到了一个少年。霍光说道:“大人,看,那儿有个孩子!”
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东方朔和霍光不约而同地看到了地下的霍去病,不约而同地跳下马来,扑向前去,抱住霍去病。东方朔大声叫道:“去病,去病!”
霍光泪流满面,大哭着叫道:“哥哥!大司马,大将军!”
霍去病慢慢睁开眼睛,看了东方朔一眼:“干爹……。”
东方朔急忙对霍光说:“快,快去找一辆战车,弄两匹好马来!”
“是!”霍光抹抹眼泪,应声而去。
卫青大营之内,东方朔带着生命垂危的霍去病来到营前。卫青和将士们十分悲哀,但也都松了一口气。霍光和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等在给霍去病擦洗身上的伤口。一名随军医生在给霍去病诊治。
等到那医士看完,卫青将他拉到一边,问道:“怎么样?”
那医士回答:“大将军,他身上有伤二十七处,其中有五处带毒。”
卫青对东方朔说:“兄长,请你速速回朝,向皇上禀告此事。小弟带着去病,向长安慢慢进发。”
东方朔想了想,点头说:“这样也好。”他走到霍去病的车边,俯下身来说:“去病,你好好养伤,等我见了皇上,再回来接你。”
霍去病慢慢睁开眼睛,声音微弱地说:“干爹……告诉……皇上……。”
东方朔再往下俯了俯身子,将耳朵贴在霍的脸上。“说吧,孩子。你想跟皇上说什么?”
霍去病瞪眼瞅向天空,脑海里浮出卫长公主的形象。他微微一笑,说道:“干爹……请您……
告诉……皇上……,别……打了……,我想……有个家……。“
东方朔的泪水夺眶而出。“好的,孩子,我这就回长安,给你安顿一个家!”
卫青和众人全部流下了眼泪。
建章宫中。武帝面有愧色地听着东方朔的禀告。整个宫殿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丞相李蔡也被挡在外边。近半年没有见面了,东方朔黑了许多,瘦了许多,但他却精干了许多。武帝觉得,自己在宫中坐收渔利,远没有东方朔能去战场,要痛快淋漓。一见面时,武帝真想扑过去,拥抱一下这位兄长。可他又觉得不行,不知因为自己是皇上而东方朔是臣子呢,还是因为东方朔是神而自己是人的原因,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了些距离,尤其是自己的母亲离世以后。
然而武帝还是觉得,他平生心灵上最最快意的事,便是与东方朔在一起交流;而那些后宫御女之事,只是身子骨里头的快意。
东方朔只是轻轻地一揖,便坦然地坐在武帝面前,简要地述说霍去病封禅后,得到武帝之命,便深入追赶匈奴单于的事。他的神色非常疲惫,说话时根本没有过去常见的激情。
武帝的心里七上八下。他为匈奴单于最终被消灭而兴奋不已,同时也为霍去病处于危险之中深感心痛。他为英勇善战的汉家将士深感自豪,同时又对匈奴如此顽强深为震撼!听了东方朔的一番报告,他首先发问的不是霍去病的病情。这也大大出乎东方朔的意料。
“东方爱卿,你辛苦了!你说,我大汉毕其功于一役,这回真的将匈奴斩草除根,不留后患了么?”
东方朔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倒不知如何回答武帝的话!自己亲身经历了这场战争,他所受到的震撼,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年轻时写的那三千竹简,把世界想得如此简单,天下好像特别渺小,想让一个人主宰天下,简直易如反掌;而今他所见到的,天下是如此寥廓,一个人处于其中,不过蝼蚁而已。也许武帝居于庙堂之中,还以为天下如若干泥丸,在手中捏着,看哪个不顺眼,就把它弄碎,再重新捏上一个。殊不知,将一个人放入大化之中,他自己不过一颗泥丸而已。不管你是大的,小的,还是金丸,石丸,最终都要像泥丸一样消失,而造化还会捏造出更多的泥丸来。匈奴“一只鞋”不过是个泥丸,而你我二人也都是泥丸而已。斩草除根?不留后患?那荒沙大漠之上的绿草,你能斩得完吗?哪怕你用天火来烧它,明年它还会勃然而发的!除非你让他连一滴水都没了,一望无际全成了沙漠,那样便可没了生命,可你面对那褐黄埃埃的一片,难道不像一只沙虫一样可悲么?
“东方爱卿,你怎么了?”武帝第一次看到能言善辩、从不为人所屈的东方朔,今天陷入长时间的思考之中,不能马上应答自己的话来。他是太疲倦了,还是别的原因?
“皇上!你问臣是否匈奴已被斩草除根,是否还有后患,臣没法回答啊。匈奴单于死了,可乌维太子没了踪影,说不定他几年后便会出来;‘一只鞋’可以被剿灭,被撕毁,被烧掉,可是您不能不让草原明天再出来一只更能奔跑的马来!您纵然有一千个卫青,一万个霍去病,也不能将草原上的草全部除掉,让沙漠里的生命全部消失啊!”
武帝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可是,照你这么说,难道朕的这场战争,打到如此地步,还不能一劳永逸,不能说是完胜?”武帝像是对东方朔发问,也像是问自己。
“我们胜了,彻底地胜了!‘灭匈奴于大漠之上,得四方诸国朝仪,’臣在竹简上说的这话,马上就可以实现了。可是皇上,臣觉得这种胜并不是长胜,并不是完胜。”
“那你说,什么是长胜,什么是完胜?”
“长胜便是不争胜而自胜,完胜便是使人从心底臣服。圣人之道,便是如此啊!”
“这么说,朕离圣君,还差了许多?”
“皇上,不是您离圣君还差了许多,而是臣的智慧离圣人还差了许多!臣二十二岁之前写的那三千竹简,今天看来,如小儿涂鸦之戏,不可全信啊!”
“那好!那你就再苦思冥想几年,你先做个智臣,智仙,不,你先做了智圣,再来教朕做圣人、圣君,做那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千古一帝吧!”武帝这么说着,心里很是急躁。
人就是这样,苦苦盼着一个果实,在期盼的过程中,是那样美好,那样玄妙,那样充满诱惑,那样让人难以自制;而那个果实一旦到手,一旦有了结局,却就失去了玄妙,失去了诱惑,甚至失去了期待的意味!圣人有那么多的成功,难道他们也是成功越多,失望愈多么?
东方朔站了起来,好像倦意已从脸上消失。“皇上,蒙皇上吉言,臣愿做一名智圣,愿辅皇上做一代圣君。可臣觉得,有一句话,才道破了人生至乐的谜底。”
“什么话?”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唯求索,才有兴趣,才有美好,才有玄妙,才有诱惑,才能让人难以自制,让人奋发向上啊!”
武帝吃惊地看了看东方朔,觉得他像个智者,一下子拨动了自己的心弦;同时又觉得他像个疯子,他又成了屈原!可不是么?“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正是屈原的话!
谁不在求索?朕最大的求索,就是想长生不老,就是要不死!你东方朔可以一会儿屈原,一会儿桃仙,一会儿文曲星,一会儿又是谁也不敢惹的太岁!可我呢?虽然我是“朕”,可“朕”
还是要和第一个称“朕”的秦始皇一样,“祖龙化烟”;像朕的高祖,朕的祖父,朕的父皇一样,哪一个不是“朕”?哪一个又不是走马灯一样,进了长陵、霸陵、阳陵!对了,为什么我祖父平生慈爱万物,天下称其文德,他偏要以“霸陵”作为自己的墓号,而自己幼有武力雄霸天下之志,却只能建立一个茂陵呢?
这一君一臣,他们历经磨难,得到了久盼之功,盖世之功,而他们自己却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之中!
东方朔没有沿着屈原的思路再往下走,他想起了在沙漠上受着风吹暴晒的卫青和将士们,特别是在缺医少药情形下受着苦难的、浑身是伤的霍去病!他的心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又回到了眼前这既可爱、又可敬;既可指望,又难以捉摸;既能够引导,却又难以控制的皇上身上来。看到他那堕入沉思的样子,东方朔觉得,这人为什么愈有智慧,愈要承受那么多的烦恼!
只有婴孩,才是最幸福的人!还有,那个名叫金日〖HT5,7“SS〗石〖HT5,6”SS〗〖KG… 5〗〖FJF〗单〖FJ〗〖HT〗的匈奴孩子,是那样天真无邪,那样清澈如水!如果没有他,就没了霍去病,那我东方朔,还有皇上,现在还不知要忍受多么巨大的痛苦呢!
“东方爱卿,你说,去病的伤势要紧吗?”武帝也从沉重的思考中“醒”了过来。
“皇上,很难说啊。沙漠上缺医少药,而去病他身上的伤,共有二十七处。”他没有将五处带毒的事情如实说出。
武帝长叹一声:“去病啊,去病,都是朕害了你!”
东方朔说:“陛下,臣临行之前,去病有句话,让臣转告皇上。”
“他,他要朕为他做什么?”
东方朔说:“去病他求你,别再打仗了……。”
武帝“哦”地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这是霍去病的话?他要做什么?”
东方朔不管武帝信不信,还是将话传上:“去病说,他想有个家!”
武帝恍然大悟,眼睛开始潮湿起来“是啊!匈奴已灭,他该有个家了!朕答应过他,答应过我的女儿啊!匈奴已灭,该让他们成家了!”
钟粹宫中。卫子夫正和卫少儿、修成君、金娥等人,在一块儿劝卫长公主。
“我说公主,那霍去病是金打的身子,天大的命,不会有事的!”修成君说。
卫少儿此刻少了一些负疚,她力劝公主进食:“是啊!我的好女儿,你再吃点东西吧,不然,你娘要急疯了啊!”
卫长公主遥望着远处,在那儿发呆。
突然,一个小太监叫到:皇上驾到!
武帝快步走进来,边走边叫:“女儿!女儿!大喜啊!大喜!”
卫长公主跳了起来,扑向武帝:“爹爹!表哥回来啦?”
武帝高兴地拍着手:“回来啦,快回来啦!”
卫长公主向武帝身后看着:“爹爹!表哥在哪儿?”
武帝用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笑着说:“看把你急的!东方大人刚刚回朝,他说,霍去病找到啦!”
卫长公主的脸上又起疑云,她半信半疑地问:“那他怎么不和东方大人一块回来?”
武帝有点急,但又不得不耐心地向女儿解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