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又一脚踹在机甲的背部推进装置上,接力跃起的瞬间便已加速,身形一闪而逝。
最高处的一台机甲的视野里,只看见最下方的同伴完全失去的动力,坠落海面,随后遮挡在自己视线中央的一台机甲骤然一分为二,纵向的裂口中飙出一道紫影,丝毫没有凝滞之感,快到仪器都来不及捕捉,瞬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手臂上紫光一闪,霖苒晶红色的“眼睛”泛起莫名的杀意,已经将身边这一台碍眼的机甲轰成碎片。即使那碎片中飘飞的一团血雾将霖苒笼罩其中,她也丝毫不为所动——虽然霖苒在死灵界成长至今,但“前世”接受的训练和记忆还在,“伊普希洛”这个名字,原本就是作为终极“兵器”的存在,没有一个研制者觉得“兵器”也需要情感。
倒是由于她的身形在空中猛地一顿发动攻击,造成刹那间无法游离。四周残存的机甲立即将所有的火力与仇恨集中到了这一点,数百道光华顿时向着霖苒吞吐不定——只是,在她的身边,突现淡紫色的透明球体,将所有的光柱统统阻隔在外了。
霖苒凝视着远方海面上所有舰艇的中央,也是舰队旗舰的方向,不去理会身边的“苍蝇”们。她眼睛处红色的晶体镜面上闪过嗜血般的异芒,随后,双肩上巨大的金属构架缓缓张开,露出酝酿着黑色旋涡的二十四颗能量紫晶,强烈的能量波动立时席卷天空,甚至将所有袭来的“光柱”吹飞!
冷漠地看了一眼天空边缘悬浮的那一轮白色的巨月,霖苒美丽的唇一触即分,犹如判决的低音随后响起:“伊普希洛第五阶充能——超反物质炮。”
第十章 神月…殒落逝灭之阵(四)
多先生是一个身形“娇小”的男人,年约五旬,薄唇高鼻,头顶微秃,鼻梁上总是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站在缔尔身边的时候,就像个孩子般不起眼,但事实上,他却是此时“剑玫”旗舰舰桥指挥室内所有人的视线中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在这一击下都活不成了。”望着透明旋窗外天空中不断聚集的紫色,多先生随意地摆弄着手中的黑盒子,将它展开在桌面上,口中并不停顿地道,“看刚才一开始冲天的那道光芒,还有现在的那个样子,这个人必定是琉璃国的天才引导师霖苒——只有她才能如此自在地操纵‘擎天刃’,等她这一击落下来……”
虽然明白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有故意卖弄的嫌疑,缔尔还是没有多说什么。他同意多先生的判断,回头向着身后坚守在岗位上的操作员道:“命令第三小队不惜任何代价牵制对方此次攻击……代我向他们道声谢……”虽然从一开始就注定第三小队将被牺牲掉,缔尔还是深深地皱起的眉头。
“是,将军。”操作员脸色微动,却丝毫没有停滞地将命令发出。天空中那不断增大的紫色球体上,随后多了众多银灰色的“斑点”,“斑点”犹如飞蛾扑火般不断向着球体冲击着,爆炸声与机甲残片坠落的景象纷纷落入窗内,煌煌如日,声声如雷,刺得人眼耳声疼……
“多先生……我不希望第三小队的牺牲白费。”见那个多先生依旧在凝望着窗外,缔尔的话语里多了一丝不耐,语气也就不像刚才那样客气。
多先生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将注意力集中到桌上展开的黑盒子上,轻声一笑道:“从一般情况上说,威力越大的招数,对于这个世界的破坏也越大……现在看看‘擎天刃’欲扬先抑的场面,还真是华丽……”他似乎终于注意到了缔尔快要杀人的目光,顿了一下继续道,“我曾对你说过,‘天惩’是这个世界上威力最大的力量,但是,如果你期待那个天才引导师被华丽的干掉……恐怕你要失望了……”
随着他漫不经心般的话语,黑盒子在桌面上的展开终于完成——那是一种布满斑点的图案,但是细细看去,在黑色的底色上布满了成千上万颗白色的小球,散发着朦栊的光晕,灿如繁星点缀的夜空。而在所有的光星之中,有一点紫色最为奇异,它的光华是芒刺般放射的,似乎极具攻击性……
“所有舰艇对接完成,‘连体’系统启动,全部能量供应‘天惩’武器完成……”身后的程序员及时传来的信息。
多先生微微一笑,抬起一根手指——他的手指极为普通,却迅速吸引了室内所有人的目光——众人望着那根手指,在黑色底色上轻轻划过,掠过那一团紫芒的时候,时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而后外围世界空中绚丽的紫芒一敛,所有的爆炸声响随即全部消失……
“就这样!?”极静的世界里,缔尔怀疑地问了一句,看向身侧的操作员。
操作员瞪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监控屏幕,咽了下口水才道:“全舰队能量下降到百分之六,无受损加剧现象,目标……目标消失……”
所有人都瞪大的眼睛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丝毫没有惊讶他的话——多先生轻轻一笑,回答了缔尔的问题:“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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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天然安静地坐在自己的轮椅里,低头俯视着身下洁白的表面。淡淡看不清晰的缝隙里,竟意外地有紫色的草,从白玉般的色泽间渗透出来。
此时他身处的位置,是数万米高空白色“月亮”的表面,巨大球体的最顶端。它的庞大程度是叶天然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从最中心的位置,勉强能看清弧线的边界。
以叶天然的轮椅为中心,弥漫的青线衍生到这个巨月表面的每一寸,焕发的青芒腾起,几乎将巨月撕成碎片。而最接近叶天然的位置,青线反而扭转为奇异的环形,环形四周的八个方位上均是空洞,向外投射着不同的光芒。
这巨大的阵形,在巨月上,只是复杂纠缠的藤蔓图案,蕴涵的是近乎无限的生机活力,但是,当它映射到整个死灵界时,就如同铺天盖地的咒符,拥有生杀掠夺的魔力,在转瞬间将阻拦其形成的一切通通粉碎。
大地开始震动的时候,巨月之上亦开始出现狂风嘶吼的线条。只是那比刀剑更锐利千倍的风,似乎被某种东西压抑住了。它咆哮与巨月表面的同时,四周的天地里却是极度的静谧。在那种尘世间似乎无法永恒的安静里,死灵界所有人眼中的世界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扭曲了一下,展开一层黑幕般的色彩,速度之快以至于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是光线稍稍黯淡一刹那,再没有其他异样的感觉。
世界却已经不同,至少,开始向着与以前不同的方向变化……
纯黑色的雾气开始在巨月的上空聚集,像要再次遮掩去了苍穹上倒影的大陆。月光的颜色在渐浓的雾气里逐渐地明显起来,将朦胧中透着七彩的异华倾向大地上蔓延的法阵。随着叶天然身边八方空洞中光辉的流转,地面的震颤愈加强烈,隐隐中甚至有将整个大地撕裂之势。山河江海,在这一刻通通变成了摇晃不定的存在,山岩倒置,沙漠龙卷,林海飘摇,雪原迸裂。死灵界的世界,从来没有过波及范围如此广阔的剧变。
叶天然身下的水面,幽冥海与琉璃海上,狂风卷袭的巨浪真正达到了“滔天”的地步,偏偏在巨浪的浪尖,水花向虚空中延伸出根本不可能存在的线条,一个又一个水浪卷成“浪圈”不断向着天空的方向直伸过去。
如果有人注意的话,他会发现所有的“浪圈”都是向天空中的银白色巨月卷来。而这硕大的人造物,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不断西移,在短短一刻的时间里,巨月就横贯过了琉璃国上空四分之一的天穹,并继续向着幽冥海中心漂移……
叶天然的意识始终保持在清晰与模糊之间的位置,虚幻难解,似有还虚。他要保持的,就是那种飘渺遥远、以至于不可琢磨的“无”的境界,那是所有一切的缘起,也是所有一切的终结,而最重要的是——它是“殒落逝灭之阵”关键的阵眼——中央,“虚幻不定之无”。
“寒夜”静静地躺在他的膝上,散发着几乎亘古不变的寒意,也连接着幻境与死灵界的现实这两个世界。它将千百年来所有一切的记忆灌输到叶天然的脑中,就好似一本无所不包的“百科全书”;它也给予千百世纠结的尘世回忆,恍若人世间无尽的爱恨情愁,缠绵不断。叶天然在找,他要在那比海洋更广阔的意识的世界里,找寻他要的答案。
此刻,凯恩并不在叶天然身边。如果没有意外,强行再次开启“封彻之翼”的力量后,凯恩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碧波国,在那森林的世界里找寻一段不燃的枯枝——
“此枝不可燃,徒留星河岸,
混淆世间千百年,喜亦无所念,哀亦无所念。
待时月,了结凡心千千劫,
恨苍天,落此物翩跹。”
那样的词句,从“寒夜”微凉的剑脊上传至叶天然心间,叶天然为之动容之后,却已经明白——那就是九种媒介之一,东南方,“混淆降临之炙”。
而小丫头耶妮娜,怕是已经借着诉神之力化身“海皇”,用那样的特殊能力在瞬间穿越了琉璃海与幽冥海,到达了对岸的“拂晓”国。叶天然已反复交代过,如果她路上没有贪玩的话,凭“诉神师”的实力应该可以取来九媒介中的一种——西南方,“众生惶恐之清”。
“寒夜”之上,划落心间的词句中,对于那一缕“清”有云:
“此霜犹未洁,浊水染遍叶,
尘泥蒙蒙独寂寥,笑亦无人扰,哭亦无人扰。
数十年,人心惶惶夜难眠,
风过耳,渐渐两世间。”
心念微微动时,叶天然身后东南方的空洞中猛地腾起一团苍白的火焰,照耀在这洁白的月亮表面,竟不是十分分明了。虽然没有回头,叶天然却完全感觉得到,心知那是凯恩找到了“混淆降临之炙”。只是似乎在大地上安放的位置较近些,为了节省本来就不多的时间,凯恩直接放在了“映射”后那巨大阵形相应的位置,因此没有返回巨月之上。
意识到这一点,叶天然不禁微微舒了口气。那样接下来是……
东北方,“肆意灰飞之岩”,词云:
“此石坚如情,磨砺未能平,
流经洛水三千里,生亦无心语,死亦无心语。
凄凉意,伤断桥头寒四季,
零落时,小城沙吹絮。”
西北方,“寂寞决绝之瀑”,词云:
“此水梦中饮,混沌清如许,
一世情人两兄弟,聚亦无处觅,散亦无处觅。
星河记,花落旧日伊人影,
舞迷离,何处传笛音。”
叶天然不知道,是何人在“寒夜”的记忆里写下了那样的字句。只是在传达到自己脑中的刹那,似乎有朦胧的熟悉……
第十章 神月…殒落逝灭之阵(五)
如果说,东南、西南、东北、西北方的媒介是“物”的话,那么剩余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上的就是“理”——是天地长存之理,是人心善恶之理,是喜怒哀乐之理,亦是阴阳伦常之理。也可以说,先前的是物质层面,而之后的是精神境界。
当西方代表着“世俗本源之纯”的空洞处腾起光华的时候,叶天然幽幽地叹息了一声。他无法看见巨月下方的情景,但是有一种明确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平静地等待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虽然在巨月上感受不到这天地间倾覆的震荡,但四方而来的庞大气机却带给叶天然惊惧般的微颤。膝上“寒夜”轻鸣,叶天然开口低吟。
“大风无声,湍水无浪,烈火无焰,万物无影。”
他说了十二个字,而且在常人眼中几乎都是不可能的情况——狂风呼啸,怎可无声?怒海滔滔,焉能无浪?熊熊烈炎,或许可以无焰,但是即使是在千百盏灯火下,万物还是有影的,只是淡化到人的肉眼无法看见……这段话难道是在说,当某一种东西到了极致时就必然会“物极必反”么?
叶天然没有继续吐出那答案,因为在他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时候,在巨月上最关键的阵眼范围内,空气突然变得极静——当然,叶天然原本就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最中央的,天地间的风啸与浪涛声全被阻隔在阵眼四周透明的防护罩外了。
只是他先前的静与此时的静绝对不同。如果说他先前的静,像山涧树梢滴落的露水击打在小溪里,反而显出深山中的静谧的话,此时的那种“静”,就像是表面平静、深处却暗流汹涌的水潭,可以在顷刻间夺取一个脆弱的生命……此时的叶天然,是不是像那样脆弱?
“侄女原以为,会快三位叔叔一步的。没想到三位对此事也如此重视……”白色“月亮”东北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个黑点,疾速掠近。随着那话语结束的同时,此人已跨越了数里距离,几乎在一瞬间就来到阵眼防护罩边,速度之快令人乍舌,而且那话语在风声涛声中,丝毫没有变调散乱的迹象,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叶天然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身华丽的长衫,雕龙画凤、镶金镂银自不必说,但那属于贵族帝王般的华丽里,却清楚地透出飘逸自然之气息,让他微微一怔。那是一个四十出头的英俊男子,脸上笑容温和,似曾相识,眉宇间散发一种绝对自信并傲然的压抑感。
男子却望着叶天然身后,开口笑道:“若是这样的天地剧变还不能觉察到原因的话,千叔叔我在这个位子上也白坐了这数十年了……贤侄女说是也不是?”
叶天然这才发现最初开口的并不是眼前这个男子,最先开口的人反在他身后。只是那女子的声音偏近于中性,一时竟没有察觉出来。虽然知道自己坐在轮椅上望不见身后,叶天然还是不禁偏了下头,而这一偏头,使他看见了右边矗立着的另一个男人。
看见他的第一个感觉是极冷,冷冽的像冬季里最猖獗的寒风,能轻易撕裂人的肌肤,紧随其后的,是死亡临近的压迫与恐惧。偏偏那个冷漠的男子却有着一双忧郁伤怀的眼眸、一头美丽的银白色齐腰长发,而细细看去,他的面容并不逊于身着华丽长衫的男人,还要年轻少许的样子——这样的一个男子,无论在何时,都会吸引美丽出众的女子的目光的。
可惜叶天然不是女人,他也没有那样的心情,所以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