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地的买卖当地人做,现在是城市里的人可以到乡下去做买卖,乡下人也可以到城市里来做买卖,城乡的交易活跃了,城乡的物资供应充足了。过去怕开放自由市场以后,东西都给乡下人吃掉了,大城市里的人吃不到东西。事实不然。开放自由市场以后,第一个占便宜的还是大城市。拿河北省的梨来说,开放了自由市场,农民并不卖给通县、保定,而是打主意卖给上海、北京这些大地方,一卖就是大生意。(三)开放了小土产自由市场,“将”了国营商业和合作社商业的“军”。过去的买卖是按照我们的行政区划的路线走的,现在不行了,农业生产合作社直接派人到上海去,中间环节没有了。上海、天津卖东西,不要经过河北省,不要经过保定再下乡,哪里便当,就在哪里卖,完全是按照经济路线。这就暴露了我们又官又商的人做买卖,做不赢小商人;暴露了我们的环节多,有些人没有事情干。现在有不少土产,乡下的收购价比我们的高,但在城市的卖价比我们还低。道理很简单,他们的环节少,走直径,所以赚钱多。而且,农民欢迎,城市里的人欢迎,商人也欢迎。这不仅暴露了按行政路线经商的弊病,也反映了我们过去那一套机构需要改变,不改变不行了。
在开放自由市场中,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一)哪些东西可以进入自由市场未划清楚。哪一种开放,哪一种不开放,没有具体化。有的地方开放无边,把统购的东西也开放了。这一开,我们要收的东西就收不到了,有完不成统一收购计划的危险。(二)自由市场开放以后,你也买,我也买,势必提高价格。有些东西涨价以后,由于东西多了,价钱又平稳下来,这是合适的。有些东西的生产时间需要一年或几年,因此可能还要涨一年或几年才能落下来,比如茶叶、桐油等。有些东西的价钱涨得有点过分,已经超过刺激生产的必要限度,这是不适当的。(三)农业生产合作社做生意,哪些可以做,哪些不应该做,也需要明确规定。
如何解决这些问题?
第一,把我们现在的农业产品分为三种。一种是法定统购的物资,如粮食、棉花、油料等。第二种是没有法定但实际上要统购的,就是说,委托国营商业、合作社商业统一收购的,如茶叶、蚕丝、烟叶等。第三种是小土产,自由成交的一些东西。现在看起来,要把第二种委托收购的东西,一部分移到第一种里边去,一部分下降到自由市场,把第二种缩小,扩大第一种和第三种。为什么要扩大第一种呢?一个理由是,自由市场开放以后,农民就问,这个东西政府统购不统购?如果没有规定统购,他们要自己卖,不卖给我们了。法律上不加规定,他就不卖给你。这样,我们的工业原料、出口物资就有收不到的危险。我们禁止商人向农民收购,这容易,而要禁止农民出卖给别人,就比较困难。在当地也许还可以禁止,如果他们卖到外地,便难以禁止了。另一个理由是,过去的收购,实际上等于统购,可以把它移到第一种。当然,统购的品种可以分成几类。有些东西除了自留部分以外,都要卖给我们,比如粮食、棉花等。有些东西,我们只统购百分之七八十,其余的可以自由出卖,比如烟叶等。有些东西,可以不定任务,比如收废铁、废胶,不能说你一定要卖给我多少,只能说不准别人收,只能由国家收。不列入第一类的东西,尽可能列入第三类。但是,某些省还应该有一些第二类的东西。它那个省有一些特殊重要的东西,比如四川的某一种药材,在全国并不列在第二类,在本省可以列在第二类,掌握一定的收购比例。鸡、鸭、鹅、蛋这些东西,都可以列在第三类,让农民自由出卖,这个政策很有好处。第三类商品在自由市场开放也应该由少而多,一步一步地开放。要经过典型试验,逐步推广。现在有许多东西,如果讲需要的话,出口也需要,职工也需要,农民也需要,大城市也需要,小城市也需要,所以国家只好拿来作统一分配,不然有可能供应了次要的部分,而挤掉了重要的部分。
第二,价格政策要作一些调整。统购产品任务完成以后,允许自己卖,卖的价钱,可以等于我们的销价,也可以略高于我们的销价。对第三类的小土产,一般的不加干涉,只有个别品种的价格超过了限度,可由当地有关机关出来限价。
第三,对农民贸易要作一些新的规定。(一)凡是农民自产的东西,应该让农民买卖,可以在当地卖,也可以远销。现在农民是很想远销的,但是只要过一个时期,我们把批发机构搞好了,把运销路线调整合理了,那末,农民也不一定愿意自己远销。如果我们的手续费不高的话,他们自己远销并不一定多赚钱,弄不好还可能赔钱,自然就不再远销了。过去就有生产和贩运的分工,这种分工是有道理的。(二)不应该提倡农业生产合作社做贩运生意。不是他们自己生产的东西,专门去做贩运生意,我们不提倡。(三)农业生产合作社兼营手工业,原料来得容易,但可能挤了城市里和集镇上的手工业。应该规定,凡是农业生产合作社兼营的手工业,和市镇上的专营手工业有冲突的时候,应该照顾专营手工业,不然他们没有饭吃。
第四,改变对市场的领导办法。为了适合现在的情况,我们过去利用、限制、改造资本主义工商业的那一套办法,要加以改变。现在要搞过傤行(注「过傤行也称转运行,是一种为客商办理货物水陆转运业务的商行。有些转运行,还附设货栈,代客储存货物。——第26页。」)、交易所,帮助农民和小商贩之间的交易和贩运。自由市场开放以后,并不是一点管理也不要了,还需要有管理。要组织集镇上的市场管理委员会。当然不是像从前管得那么死。不该管的完全不管,该管的还是要管。管理委员会要吸收各个经济部门的人,特别是要吸收农业生产合作社有关的人,因为只有商业机关,没有管理农业生产的单位参加,是搞不好的。
*注「这是陈云同志在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上发言的一部分。」
做好商业工作(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做好商业工作*
(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在这几天的会议上,同志们提出了很多问题,集中起来,主要有这么三个:一个是感到商业工作不好办,要东西的向你要,该给你东西的却不给,两个夹攻,好象磨盘里的麦子。另一个是商业的组织工作混乱,同各方面的关系不够协调。再一个是对几年来的工作如何估计的问题。我现在就这几个问题讲一点意见。
先说商品供应紧张的问题。
商品供应紧张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全国财政贸易和经济建设情况的反映。今年的商品供应比过去六年紧张一点。今后是否会年年如此?不能那样。如果年年如此,那问题就大了,就不仅是商业工作的问题,也不只是当年经济工作的问题,就需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建设方针是否妥当。今年所以出现商品供应紧张状况,主要是由于实际工作中的缺点。
求得预算表面上的平衡并不困难,少打上一些开支就可以“摆平”。例如今年农贷二十五亿元,没有打入预算,想靠后备款解决,这样好像就平衡了。过去说现金收支没有不平衡的,货币流通量多了,可以靠多卖东西或者增加储蓄把它收回来。其实不尽如此。今年是靠挖商品的库存勉强搞平的。现在的货币流通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十亿元,买不到东西,成了人民的储藏手段。因此,简单地从商业一个方面来找供应紧张的原因是不行的,还要从全国的经济情况特别是财政情况来找原因,只有这样才能说明问题。
八届二中全会(注「八届二中全会指一九五六年十一月十日至十五日在北京举行的中国共产党第八届中央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会上,刘少奇作了关于目前时局的报告,周恩来作了关于一九五七年度国民经济发展计划和财政预算的控制数字的报告,陈云作了关于粮食和主要副食品(猪肉和食油)问题的报告。最后,毛泽东作了总结性的讲话。——第28页。」)对于今年的经济情况作了这样的估计:生产发展,就业增加,群众高兴。这是一。第二,建设投资大部分恰当,只有一部分不恰当或者用多了。总的约多用了二三十亿元,其中基本建设多用了十五亿元左右,学校、文化、农林水利都多用了一点。农贷应该有,但未列入预算,而且多了一点,二十五亿元农贷中约有十五亿元是必要的。把五亿农民组织起来而且不发生混乱,贷点款是值得的。但是,农贷要列入预算,预算不平衡就得减其他的开支。职工工资已经三年没有增加了,今年也应该增加。这样下来,社会购买力就提高了,商品供不应求。不仅如此,生产物资也供应紧张。例如,钢铁已经吃空了过去四五年的积蓄还不够。
经济建设,一九五三年是小冒(注「一九五三年小冒指这一年财政方面的预算盘子打得过大,入不敷出,到六月底,大概有二十一亿元赤字。中共中央和中央人民政府及时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加以纠正。通过增加生产,厉行节约,到这一年底,不仅财政收支都比上年有较多的增长,而且收支平衡,略有结余。——第28页。」),今年又是小冒,比一九五三年冒的还大一点,暴露的问题也就更明显一些。只要我们很好地吸取今年上半年的教训,今后不再冒,商品供应就不会再这样紧张了。
同志们或许会说,人为什么这样笨?其实这也难说。在商业部里,年初也吹风说煤多了,甚至说布多了。做实际工作不犯错误是很难的,搞过肃反和土改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文章上写既要反对“左”倾又要反对右倾,这是容易的,但做起来就很不容易。今年在全国社会主义改造高潮中,经济建设上冒了一点,这是难免的,今后也难以保证不重犯,社会经济生活是复杂的,多变的,不会象看电影那样简单。半年来冒了一下,使我们取得了经验,也有好处。
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必须兼顾,必须平衡。看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这种平衡大体上是个比较紧张的平衡。建设也宽裕,民生也宽裕,我看比较困难。我们的耕地只有这么些,但人口多,吃的、穿的都靠它。如果不搞建设,失业半失业照旧,社会购买力很低,商品供应当然一时可以不紧张,但不搞建设更不行。搞建设,增加就业,一部分农村人口转入城市,就要多吃、多穿、多用,社会购买力就要提高,商品供应就会紧张。但是,绝不能紧张到使平衡破裂,而应是紧张的平衡。所谓紧张的平衡,就是常常有些东西不够。例如猪肉,就可能常常不够。又如棉布,再增加三千万担棉花,每人也不过四丈多,还是紧张的。这一条应该有精神准备。有一些东西多了,是暂时的现象。如前几年说纸多了,今年一年就用光了。五金交电物资也有类似的情况。商业部门不要单从加快商品周转和多提供上缴利润出发,轻易喊什么东西多了。不能片面强调流通速度,因为我们不是胡同口的小贩,也不是永安公司(注「这里所说的永安公司,是上海的一家大型百货商场。一九五六年一月实行公私合营。现为上海市第十百货商店。——第29页。」),而且和解放初期也不同了。现在我们担负着调节生产和需要、组织供需平衡的责任。因此,既要考虑周转快,又要考虑社会的必要储备。
看清楚商品供应紧张的原因很重要。这样就不会只在内部吵架,而不从整个财经工作上找原因。只在内部吵架,打破头也解决不了问题。
现在谈改进商业工作的问题。
第一,过去七年商业方面的一套组织形式和工作方法,是适应对私人资本主义利用、限制、改造那种情况的。现在三大改造(注「三大改造指国家对农业、对手工业和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第30页。」)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情况发生了根本变化,商业工作也要随着改变。
第二,过去商业工作那一套,固然有利于同私人资本主义作斗争,但是也有许多不利于人民的地方。我们国营商业做生意是“独此一家”,很有点“独霸的味道”。山西省委书记说,一个老太婆织了一点布,赶集去卖,干部说她违法,把她吓得丢下布就逃跑了。这当然不是商业部长、副部长下的命令,但要考虑到商业系统有二百五十万职工,许多人政策水平不高,成分复杂。领导机关要求既要完成任务又要照顾群众利益,说是容易的,要做到就不那么容易。特别是农产品采购方面,我们工作上的毛病更多,农民有一肚子气。我们挖农民的多,例如粮食仓库有不少“溢余”粮食,就同我们一些粮食收购单位搞大秤进、小秤出那一套有关。国营商业是“亦官亦商”,老百姓难以对付我们。总之,脱离人民群众的事情很多,报上登出来的就不少。
第三,集权太多,分权太少。这是历史形成的。解放以后,为了迅速恢复经济,实行财经统一,要求集中。同私人资本主义作斗争也要求集中。但是,商业系统这一条线,不过是一条做衣服的线,并不象水泥柱子那样牢靠。在商业工作方面,重要的事情必须靠各级党政来抓。县委能有个副书记管商业工作,县委会能够时常讨论商业工作,我看就“天下大定”了。山西太谷县试点,把四个公司划给县管,利润百分之四十上缴,百分之五十归地方,百分之十归企业。这样一来,县委大力抓商业工作,销不出去的商品销出去了,收不起来的东西收起来了。一年下来,全县增加收入十万元,而原来一年才只有一万二千元的机动费。即使一县一年十万元,全国两千个县才两亿元;如果一县五万元,全国才一亿元。县里有权有利,商业问题就解决了一大半。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