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人山人海,波拉把枪放在胸前用左臂挡住避免被人看见。她移近教堂,恨不得立刻冲进去。但丁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他的手臂和胳膊肘像是简易并有效的大木槌拨开人群,安东尼紧跟其后。
他们花了10分钟才到了圣玛利亚教堂的门前。两名特工已经在这里等他们了。一直在按着门铃。波拉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她的手枪皮套露在外面,头发闪着光,两名警员看着她就像看到一个幽灵,本来不准备理她,但马上他们看到了波拉的UACV警徽。
“我们收到你的警报。里面没人回答。另外四名警察在大门那里。”
“你们怎么还没进去?难道你们不知道一名警员可能被困在里面吗!”
两名警察看着自己的鞋子。
“特洛伊警长通知我们要小心。很多人在看着我们,警长。”
波拉靠在门上,花了五秒钟恢复自己的力气。
“该死!希望我们没有太迟。”她对自己说,“你们有没有万能钥匙?”
一名警察指着自己的腰间,那里有一个突出来的兜,放着一把钢条,钢条一端有齿。人们开始注意到他们几个,有人朝这边聚集想来看戏。波拉朝那个带着撬锁工具的警察挥挥手。
“把你的步话机给我。”
警察递给波拉步话机,上面的线连在他的腰间。波拉对守在教堂大门的警察发出简短精确的命令。她命令在她进入之前,任何人不准擅自行动,当然也不许任何人进出教堂。
“有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安东尼一边喘气一边问。
“我们推测嫌疑人就在里面。现在我可以说得慢一点,对新人来说,我希望你留在外面等着。”波拉说。
安东尼把从地上捡起的手机还给波拉,“这是你的。”
“谢谢你神父。”她摆动头指着那些朝他们走过来的人,“我们破门而入时,你要尽量转移这群人的注意力。希望我们能及时赶到。”
安东尼点点头。他向四周看看,想找到一个高处可以让他站在人群前面。这里没有车子,街道也关闭了,没时间可以浪费。他的面前就是人群,他决定就用他们做掩护吧!这时一个高个子,看起来很粗犷的清教徒从附近人群里走出来,他一定有6英尺高。
安东尼走过去对他说:“你觉得你可以把我举到你的肩膀上吗?”
年轻人举起手示意他听不懂意大利语。安东尼还是用同样的语言连比划带说的,告诉他自己的目的。这样试了几次,年轻人明白了。他跪下一只腿,举起安东尼来。他的脸上笑得很灿烂。他们向人群走过去,安东尼开始唱起各个教会共享的一首安魂曲。
愿天使带你进入天堂,
当你来到,愿那殉道者接受你,
领你到圣城耶路撒冷……
人群开始跟着歌声转过来,安东尼指挥着他的“坐骑”走向街心,离开波拉和其他人。几位信心满满的教区神父跟着安东尼一起唱起来,为刚死去的教宗送行。正是为了这位教宗,他们已经站了很久,也走了好几个小时了。
趁着人群的注意力转移,两名警察得以用钢条撬开收藏室的门,他们溜进去,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听着,我们的一名警员在里面,提高警戒!”
他们成一路纵队进入,波拉简直是飞进去的,手里拿着枪。她让两名警察搜查圣器收藏室,她自己则进到教堂正厅。她快速搜查了圣马太礼拜堂,那里是空的,还围着UACV放置的犯罪现场警戒条。波拉又检查了左边的礼拜堂,手指头一直在扳机上。此时但丁在走廊里检查另外一侧,他搜查每一间礼拜堂。波拉给他做了个手势,走廊两旁到处是圣徒的雕像,他们的脸被闪烁的蜡烛光反射到墙上,看起来有些鬼魅。波拉和但丁在走廊中心汇合。
“什么也没发现?”
但丁摇头:没有。
忽然,他们同时发现了在近大门处的地板上有一行字。那是写在洗礼池底部地上的。是拉丁文,红色,很大,斜体:
Vexilla Regis Prodeunt Inferni①
①这是一首拉丁语赞美诗的第一句。
“地狱之王的旗帜已经近了。”一个声音吟诵着,从两人后面传来。
两人吓了一跳,同时转过身。安东尼正走近。他在外面带领唱完诗歌,然后溜进教堂。
“我想我告诉你留在外面。”
“算了。”但丁打断波拉的话。他的注意力被地板上的字吸引。“我叫其余人都过来。”
波拉看起来有些精神错乱。她的心告诉她应该立刻下去,但是她不敢走进黑暗。但丁跑向大门打开上面的锁。两名特工走进来,还有两个留在门口警戒。一名警探从腰带上取下手电交给但丁,波拉抓过来走下去。她的后背靠着台阶,全身紧绷,手枪直指前方。安东尼没有跟下去,他留在上面轻轻做了一个简短的祷告。
不一会儿,波拉从黑暗中冲出来,她一爬上楼梯就冲出教堂。但丁缓慢地一步步走上来,他看了安东尼一眼,摇摇头。
波拉站在街上,满脸泪水。她尽量远离大门,然后开始吐掉胃里的一切。有几个来自外国的年轻人看到她,好心地走过来问波拉需不需要帮助。
波拉挥手让他们走开。安东尼走过来,递给她自己的手绢。波拉接过来擦着自己的眼泪和吐出的东西。她觉得自己的头在旋转。不可能啊,庞底罗不可能就是那个,那个捆在柱子上血淋淋的一堆!木里兹·庞底罗是一个好人,中庸,总是充满惊喜和同情心,又带着一些恶毒的幽默。他是一名兄长、一个朋友、一个伙伴。他是一个好同事,喝咖啡时总是他付钱,因为他总在那儿。他在波拉身边很多年了,波拉无法相信他就这么走了。他从一个大块头已经减了好多磅。波拉想把刚才看到的景象从眼前抹去,她的手用力地捂着眼睛。
这时她的手机响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讨厌此时的打扰。波拉站在那里有些麻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是庞底罗的。
波拉差点吓晕过去,安东尼看着她的样子,眼里充满迷惑。
“谁?”
“下午好啊,警探,你感觉怎么样?”
“你是谁?”
“警探,算了吧,是你说如果我想起什么有用的就给你打电话的呀!而我刚记起来我要把你的同事清理出局。我真是非常抱歉,他挡了我的道。”
“我们会抓住你的,弗朗西斯科,或者我该叫你卡洛斯基?”波拉恶狠狠地说出每一个字,她的眼睛还充满泪水,说话的时候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设法击中对方要害。这样她就知道凶手的面具已经给撕掉了。
另一头沉默了一会儿,但是只是很短的一会儿。波拉没有让对方太惊奇。
“那么你们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好啊,代我问福勒神父好。自从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他的头发又掉了不少。而你看上去很苍白啊。”
波拉的眼睛瞪大了。
“你在哪儿?你这个有病的浑蛋!”
“你不知道吗?我就在你的身后啊!”
波拉看着街上成千的人,人头攒动,有些戴着草帽,有些戴着垒球帽,他们都挥舞着小旗,喝着水,在祈祷和唱歌。
“你干吗不过来啊,神父,我们可以聊聊呢!”
“不,警探,我想我最好和你保持距离时间更久一点儿。不过别以为你们知道我不是那个好老头弗朗西斯科,你们就会有什么进展。那个老头子的生活还是在正常进行。我最后放了他。不用担心,你们很快会再听到我的消息。那时就不会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么麻烦了。我原谅你了,你对我很重要。”
说完卡洛斯基就挂了电话。
波拉冲进人群,胡乱拽住一个又一个人,毫无目的。看到一个身高差不多的她就拽住那人的胳膊,看到冲着别的方向的人她就上去摘掉他的帽子。人们聚拢又散开,波拉像疯了一样在人群中乱撞,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丢了魂。即使如此她还想着要是有必要她就准备这样检查每一个人。
安东尼挤进人群,抓住波拉的胳膊,把她拉出来。
“这样不行的。”
“你把手拿开!”
“波拉,我们走吧,他不在这儿。”
波拉开始哭泣。安东尼伸开双臂抱住她。周围的人流像蛇一样从他俩身边缓缓走过去,走向约翰·保罗二世的遗体瞻仰地点。而在这个蛇一样的人流里面,某个地方,隐藏着一个杀手。
第20章 圣马太研究所
萨凯姆·派克,马里兰
1996年
第72号访问笔记,病人代号3643,医生坎尼斯·克洛,以及助理医生安东尼·福勒和萨乐·范阿巴拉
克洛医生:下午好,维克多。
3643:好啊,又见面了。
克洛医生:今天是催眠治疗,维克多。
(如前,笔记省略假设部分。)
范阿巴拉:1973年。从这时开始你只要听我的声音,不要听其他声音,你明白吗?
3643:明白。
范阿巴拉:他听不到你们,先生们。
克洛医生:那次我们进行了罗夏克测试①。维克多的反应属于正常,他指出一些常见的鸟和花,只有两张他说他什么也没看出来。安东尼,记下来:如果维克多对一些东西没有兴趣,其实是因为这些对他的影响太深。我希望在催眠中可以刺激这些深层反应,那么我们就知道这些影响的根源来自哪里。
①罗夏克(Rorschach)测试:也称墨迹测试,是人格测验的投射技术之一,由瑞士精神医生罗夏克1921年最先编制。测验中有10张墨迹卡片,其中5张白底黑墨水,2张白底及黑色或红色墨水,另外3张是彩色的。受试者被要求回答他们最初认为卡片看起来像什么以及后来感觉像什么。心理学家根据回答及统计数据判断其性格。
安东尼:我不同意深层刺激的方法,并不是因为这些是否会是经验主义,而是当天在催眠中时,病人不会有和正常情况下一样对垃圾信息自动抵制的机制,这样就会使遭受心理创伤的可能性加大,危险系数增加。
克洛医生:他的自动抵制机制已经被他的大脑放弃不再工作了。你知道这个病人在生活中的某一段时间遭受过严重的弃绝。我们必须越过障碍,揭开造成他现在这样的源头。
安东尼:可这样代价太高。
范阿巴拉:先生们,请控制一下你们的讨论内容。现在不管我们给他看什么图像,他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克洛医生:但我们可以描述图像,开始吧,范阿巴拉医生。
范阿巴拉:好的,维克多,这是1973年。我想让我们去一个你喜欢去的地方。我们选哪里呢?
3643:救火安全出口。
范阿巴拉:你经常待在安全出口吗?
3643:是的。
范阿巴拉:告诉我为什么?
3643:那里空气新鲜。没有怪味道。在我家味道很不好。
范阿巴拉:你家里有什么味儿?
3643:腐烂水果的味道。那是从埃米尔的床上发出来的。
范阿巴拉:你弟弟病了?
3643:是。没人照顾他。我妈妈说他是被鬼附身了。他不能见光,他的手发抖,喉咙疼得够呛。
克洛医生:这是脑膜炎的症状。畏光,脖子僵硬,抽搐。
范阿巴拉:没人照顾你弟弟吗?
3643:我妈妈想起来就喂他吃削好的苹果。他闹肚子,我父亲什么也不想知道。我恨我父亲。他看着我然后告诉我去给我弟弟洗干净,我不想去,那让我恶心。我妈妈也让我干事情,我不想干她就把我压到暖气片上。
克洛医生:我们已经知道他受到虐待。现在让我们看看在罗夏克测试中他是怎么看到那些图片的。这个更让我感兴趣。
范阿巴拉:让我们回到安全门。坐在那儿,告诉我你感觉如何?
3643:空气新鲜。金属片在我脚下。我可以闻到前面犹太人的店里食物的香味儿。
范阿巴拉:现在我想让你想象一幅画:一块很大的黑色污迹,很大。上面填满了各种形状。污迹最下方有一个白色的小椭圆形。你觉得这是什么呢?
3643:黑暗,我单独在壁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克洛医生:请注意,我想我们这里有些东西。
范阿巴拉:你在壁橱里干什么?
3643:他们把我关进去的,就我自己。
安东尼: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克洛医生,看看他的脸,充满了痛苦。
克洛医生:闭嘴。我们马上就要得到我们想要的了,范阿巴拉,我会把题目写在这块板子上,你按照我写的读给他,行吧?
范阿巴拉:维克多,你还记得在被关在壁橱里之前你都做了什么吗?
3643:很多事,埃米尔死了。
范阿巴拉:他怎么死的?
3643:他们把我关起来,我自己一个人。
范阿巴拉:我知道了,告诉我埃米尔怎么死的?
3643:他在我们的房间里,爸爸在看电视,妈妈出去了。我坐在安全出口那里,然后我听到一个声音。
范阿巴拉:什么声音?
3643:像一个气球撒气。我把头探进来看,埃米尔的脸色非常苍白。我和我爸爸说话,他拿起一罐啤酒扔向我。
范阿巴拉:他打到你了吗?
3643:打在我头上。我流血了,哭起来。我爸爸站起来举起他的胳膊,我告诉他埃米尔的事,他变得非常生气,他说那是我的错。因为我在照顾他。我要受到惩罚。然后他就又来了。
范阿巴拉:和以前一样的惩罚吗?他又碰你那里了么?
3643:他打伤了我,我头上流血耳朵也流血。可是他突然停下来。
范阿巴拉:为什么?
3643:我听见妈妈的声音。她对着爸爸大吼大叫,很凶。说的什么我也听不懂。爸爸说他已经知道了。我妈妈尖声叫着大声喊着埃米尔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埃米尔再也听不见了,我很高兴。然后妈妈揪住我的脖子把我关进壁橱。我大喊起来。我很害怕,使劲敲了壁橱门好久。她打开门晃着一把刀说,如果我再喊,她就用刀把我捅死。
范阿巴拉:那你怎么办?
3643:我不叫了。就一个人待在里面,我听到外面的声音,那些声音我不熟悉。有好几个钟头,我就一直待在壁橱里。
克洛医生:那些声音一定是救护车把他弟弟抬走。
范阿巴拉:你在壁橱里待了多久?
3643:很久。我自己,后来我妈妈打开壁橱,她说我一直表现很坏。上帝不喜欢总给家长找麻烦的坏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