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红向那块大石一望之间,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
只见那块大石,刚才被那柄拂尘击中的地方,出现了无数条极耙极细的纹路已
那些纹路,一看便知道是那柄拂尘击了上去之后,再向后一拖,而拖出来的!端木红起先,还当着那柄拂尘,是什么白金丝之烦扎成的。
可是,当她转过头去,再向那柄拂尘,看了一眼间,灯光虽然黯淡,却可以情清楚楚地看出,那柄拂尘,确是马尾扎成!
端木红心中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
以一东马尾,随随便便地在大石上挥去,便能在大石之上,拖出纹路来,那老尼姑的内力之深,岂可想象?端木红在惊愕而不知所措间,那老尼姑已然以极其平和的声音道:“施主,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贫尼岂是会打诳,你走吧!”
端木红呆了半晌,心想若是要动手,只是那个哑老尼,自己已然不敌。
而这个老尼姑的武功,看来还远在老哑尼之上,自己岂是敌手!
看来,吕麟当真不在这里,但难道是自己听错了么!
她又将当时的情形,想了一想,心中不禁为之猛地一动!
她一想起了吕麟的那句话,便已然想到,吕麟一定是在对什么人说话,因为他绝对没有理由,自言自语,而讲出那样一句话来的!
而如今,那庵中只有老尼姑和老哑尼两个人,那么,吕麟向之说话的那个人,又上那里去了呢?她明知自己不是人家的敌手,但既然有了破绽,却也不能不再问上一间!
她吸了一问,道:“这庵中一共有几个人?”
那老尼姑道:“共是杬人。”
端木红忙道:“何我遍搜了一次,只见你们两人!”
那老尼姑“噢”地一声,道:“那少女不在了么?”
端木红一怔,道:“什么少女?”
老尼姑道:“前几天,,有一个少女,闯了进来,望了贫尼半晌,突然哭着跪了下来,要求皈依我佛,并还要立即要我为她剃度。但贫尼怕她年轻,难耐青灯古佛生涯,便劝她不要落发”
端木红不等那老尼姑讲完,连忙问道:“那少女如何模样的?”
老尼姑道:“那少女来时,曾求贫尼无论如何,不能向任何人讲起她的情形来,贫尼既已答应了她,自然不能再说。”
端木红顿足道:“事情和我最亲爱的一个人有关,你不能说么?”
老尼姑摇着头,道:“不能说,那少女终于耐不住走了,你要见她,出去找她吧,她只怕还未曾走远,别来扰我了!”
老尼姑一面说,眼皮便慢慢地合了拢来,等到她讲完,双目已然完全闭上,又像端木红刚来到此处的时候一样,只顾数她的念珠。
端木红心中,又气又急,想要动手硬逼,又知道自己不是敌手,无法可施之下,只得一顿足,掠出了门口,又跃过了围墙,向外驰去。
她虽然未曾见到吕麟,但是这些时间,她却也未曾完全白费。
她至少知道了吕麟是曾经到过这个庵堂的,而吕麟之所以弃马离去,看来也不是发生了什么异乎寻常的缘故,而是因为一个少女!
从吕麟的那句话听来,他分明是在哀请那少女,不要不理他。
然则,那少女是什么人呢?为什么那少女不理他,吕麟便这样痛苦呢?
端木红想到了此处,心绪起伏,再也无法平息。虽然她心中几千百次地安慰自己,吕麟是爱自己的,因为吕麟曾不止一次地亲口对她说过心
但是,端木红却开始感到,在她和吕麟之间,事情已然有什么不对劲。
她说不出事情有什么不对劲来,但是她已固执地感受到了。
外面的天色,异常黑暗,端木红低着头,漫无目漂地慢慢向前走着。
虽然她心中,还在不断地问自己:那少女是什么人呢?
但宜则上,她早已有了答案,那少女一定是谭月华!一定是的,端木红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侯开始,她已流起眼泪来。
直到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口角,她才知道,她也不去抹拭,只是低着头,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之间,她停住了。
她听到了人的声音,那是一个人在痛苦地呜咽,而她立即辨出,那是吕麟的声音。
她停住了脚步,一动也不动,因为眼前是这样的黑暗,她无怯辨别吕麟是近在咫尺,还是离她还有些距离,她只是一动不动。
没有多久,她又听到了一个女子,幽幽地长叹一声,道:“麟弟,你已然有了你所爱的人,为何还不离去,在此作甚!”
端木红一听得那声音,身子便不自由主地震了震,那正是她刚才已经料到,但又希望料错的谭月华的声音!
紧接着,已听得吕麟充满了喜悦的声音,道:“月姐姐,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土你终于肯理我了!”
谭月华的声音,和吕麟的激动,充满感情的声音,恰好相反,她淡淡地道:“你走吧,我开目,我是为了要你走,以后也别来见我了!”
吕麟却道:“不!我不走!”
端木红一听得吕麟的话,禁不住脑中一阵昏眩,身子也向旁侧了一侧。
挪一侧,几乎令得她就此跌倒在地!幸而她身旁有着一块大石,她索性将身子靠在大石上,这时候,她只觉自己双足发软,就算靠着大石,几乎也没有法子站得稳!
谭月华淡然道:“你在这里作甚,你最爱的人,在等着你哩!”
谭月华在讲这两句话的时候,语音平淡之极,而且绝不类假作,简直一点感情也没有,更不要说有丝毫情意了!
吕麟却立即道:“月姐姐,你误会了,你应该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
端木红亲耳听得吕麟,讲出这样的话来,她双眯更是发软,若不是她右手紧紧地抓住了石角,早已然一跤跌倒了!
吕麟爱谭月华,那是端木红已然知道的事,但是谭月华却想不到,就在吕麟对自己讲了这么多动听的话,失志相爱之后,他仍然会对着谭月华,讲出这样的话来!
端木红觉得她自己,仿佛被一块浮云,托了起来,在半空之中,虚无依靠的情形之下,在到处飘荡一样!
只听得谭月华道:“我不会误会的,我听得端木红讲起过你对她说是如何地爱她,我也听得过你亲口对她说,你是如何地爱她,麟弟,你只当世上根本没有了我这个人,走吧!”
吕麟哭道:“月姐姐,你还是误会了,我对她说这些话,只因为我在无意之中,砍断了她的一条手臂,以此弥过!”
端木红越听越是难过,眼泪如断线珍珠也似,滚滚而下。
她抓住石角的右手,已然抓得不能再紧,她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几乎已然出血!
正在此时,一阵清风过处,将乌云吹开,星月光辉,照映大地。
端木红怔了一怔,泪眼昏花,向前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谭月华正盘眯而坐,吕麟站在她的面前,满面俱是爱怜之色!
端木红竭力地停了停神,她从来也未曾见过吕麟以这样的面色,对过自己!剎时之间,她只觉得一团怒火,在胸口打滚,若是不将这团怒火发泄出来,她连自己都不能想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她陡然之间,站直了身子,向前跨了一步,用大得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声音,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不要你可怜我!”
她只叫了一句,吕麟和谭月华两人,都已然陡地吃了一惊,转过身来。
吕麟忙道:“红姐姐,你怎么来了?”
端木红像是根本未曾听得吕麟的叫唤一样,一面泪水直流,一面不断地叫道:“我不要你可怜我,不要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便将我当作一条断了腿的狗也似,来可怜我!”
谭月华忙道:“端木姑娘,你听我说!”
可是端木红并未给谭月华将话说完,便以尖声的呼号,打断了她的话叫道:“不要听!我不要听“什么话都不要听!”
她剧烈地喘着气,胸脯起伏着,在月光下,面色简直像一片灰,突然,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又道:“什么话都不要听,这世界上,有什么话是真的?”
她才讲完了这一句话,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甜,“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已然张口狂喷而出!这时时,吕麟正好向端木红走去,端木红这一大口鲜血,喷得他一头一脸!
吕麟怔了一怔,痛苦地叫道:“红姐姐!”
这时侯,吕麟实在是感到了无话可说,他心中所爱的,一直是谭月华,他之所以对端木红这样,也绝不是花言巧语地窃取端木红的芳心,而是为了他断去了端木红一臂之后,心中后悔到了极点,下定决心要使端木红感到快乐所致。
实则上,当他口中说着爱端木红之际,他的心中,何尝不是极痛苦?
他对谭月华所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但是这却是绝不能给端木红听到的话。
可是偏偏造化弄人,端木红听到了!
端木红不但听到了那些话,而且立即生出了如此强烈的反应!
当下吕麟并不抹去脸上的血渍,呆了一呆之后,再踏前了一步,内心倒含着无限痛苦,又叫道:“红姐姐,我──”
但是他只讲了四个字,端木红已然疾扬起手来,“叭”地一掌,打在吕麟的颊上!
打了一掌之后,她陡地一个转身,便向外直掠了出去!
谭月华连忙道:“端木姑娘,你别走,你要知道麟弟的心──”
谭月华只叫到此处,便自住口不言,因为再叫也没有用,端木红向外掠出之势,快得出奇,谭月华话未曾讲完,她早已饮没在黑暗之中不见!
吕麟呆呆地站着,左手按在被端木红打了一掌的颊上,一动也不动。
谭月华向他望了一眼,道:“麟弟,你该知道你害了她了!”
她讲完之后,并不再多事停留,便缓缓地向前,走了开去。
月光映出了她修长的影子,在地上缓缓地移动着,不一会,也已然不见了。
只剩下了吕麟一个人,仍然呆呆地站着,四周围变得如此之静,静得吕麟的心头,感到那样的空虚。谭月华走了,端木红也走了,他都好象未曾觉察一样,端木红掴他的那一掌,用的力道甚大,但是他也全然不觉得任何疼痛。
他站着,手按在左颊上,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将手放了下来。
在他的手背上,也溅有几滴端木红喷出来的鲜血,而他的手心,因为按在脸上的关系,更是满手是血!他的眼光,停在自己的手上,又是好半晌一动郡不动,但是手指却在微微抖着。
突然,他伸手摸向腰际!
但是一摸之下,却摸了个空,他本来是想抽出紫阳刀来,将自己的左手,也砍了下去的。但是摸了一个空后,他痛苦地一震,突然一个踉跄,向旁跌出,但又立即站定。
站定了之后,他张口想叫,却又不知道叫什么人好,谭月华和端木红,俱都不在了!
就算她们还在的话,他再叫她们,只怕两个人也没有一个会答应他了!
他是一个薄幸儿么?一点也不,恰恰相反,他将爱情看得如此之重已但是,命运却这样地捉弄着他!他踏出一步,来到了那块大石之旁,紧紧地抱住了那块大石,像是想将大石压碎一样!
吕麟用尽力气,抱着那块大石,他是想借着那块大石的紧压,好令自己像是悬汤在空中的心灵,有着依靠,他在神思恍惚间,又想起了日间,突然之间,和谭月华相遇的情景来。
当他离开了东方白等人之后,驰出了十来里,便已到了一个市镇。
他在那镇铺之中,买了七匹骏马,骑着一匹,牵着六匹,迅速地往回路驰来。
也心知东方白等人,离至尊之宫,还是十分近,随时随地,都可能有危险发生,所以他绝不在半途中有任何的耽搁。
但是世事的变幻,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之外,也不是人的意志,所能左右!
当吕麟策马疾驰,离开他和东方白等人分手之地,只不过六七里远近的时候,陡然间,也勒紧了马缰,停了下来。
他看到一个窈窕的人影,正背着自己,向前缓缓而行!
那人走得并不十分快疾,只是在踽踽独行,而对于从道上传来的马蹄声,她也显然未曾注意。可是吕麟一看到她的背影,却陡地呆住了不动!
在那一剎时间,吕麟什么也没有想到,只是想到:快追上去!快!再迟一刻,只怕又要见不着她了!因为吕麟在一眼望见了她的背影之际,便已认出了那女子乃是谭月华!
虽然谭月华长发披散,而且身上所穿的,是一件灰 的袈裟,但是吕麟还是一眼就认出她了!
吕麟不顾一切,飞身下马,便向前追了上去,驰出了七八丈,才想起东方白等人,若是久候自己,不见回去,心中自然会着急,也一定会顺着自己的去路来找,但是他们却难以明白自己的去向,所以他才一伸手间,以一式“一柱擎天”,断下了枣树的树干,以表明他是由此而去的。
谭月华在前面行走,去势并不十分快疾,吕麟身形几个起伏间,已然将要追上,他心绪激动已极,嘴唇头动,好一会,才叫出了杬个字来,道:“月姐姐!”
他那一声叫唤,令得谭月华为之猛地一震,回过头来。
吕麟此际,和他相隔,已只不过五六尺远近,谭月华转过头来,吕麟向她一看间,不由得呆住了动弹不得!
只见谭月华的面色,是如此之苍白,简直一丝血色也没有。
但是令得吕麟想到害怕的,却还不是谭月华的那种苍白的面色,而是谭月华面上的那种冷漠之极,他从未见过的神情!
那种冷漠的神情,使得谭月华在望着吕麟之际,像是完全在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吕麟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失声道:“月姐姐,你怎么啦?”
但是谭月华却一声不出,立即转过头去,身形如烟,向前疾掠而出!
吕麟本来早已料到,谭月华不愿意再和自己见面。
可是他却未曾料到,谭月华会以这样冷漠的神情,对待自己?
当吕麟和谭月华两人,无意之中,在唐古拉山魔宫之中相遇之际,谭月华也是一照面便返身逸出,但是她那时面上的神情,却是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