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及此地,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幅悲惨景象,只觉心头一酸。泪水涌到眼眶,连忙掩面。
孙大真参见之后,正想开口问他今夜山中情势如此紧张,忽见悟玄大师满满眶热泪,濡濡欲滴,不觉一惊,因为像他这种高们,不但武功高强,修养也极为精深,虽然心中有多大隐衷,也不该激动至此。
他略一楞神,忽然若有所思的心血翻腾不已,又追问道:“会祖师叔他老人家好吧?”
周围那六僧,一闻孙大真提起尊元一老,俱各默然垂首唏嘘连声,眼神闪动着愤怒悲痛之光。
旁边的黄加觉得有点不对,身不禁打了个寒战,但他为人忠厚正大,只在心中骇跳,并未说话。
那语玄大师只觉一股热血,真冲上来,身子微微一颤,却不作正面回答,郑重地道:
“你的掌门师伯正急盼你回寺商讨大事,你回来得正巧,赶快到第三殿见他。”
孙大真虽觉悟玄大师言不由衷,必有隐痛,可是他生领谦恭,师叔之言,不教违作,轻秀舒眉,躯身道:“师任性论。”
侧首一望黄勇,道:“黄兄,咱们走罢。”
黄勇略一颔首,又抱礼一悟玄大师,放步走去。
两人走过情玄大师身侧时,只听大师低沉的补充一声道:“尊元祖也在第三殿等你,你得好生致礼。”
老和尚这话,当然是点醒孙大真的,孙大真人本是聪明,却一时不悟语含玄机,心中稍宽,恭声道:“师侄遵论。”
一出谷口,即至登峰道上,两旁古柏刺空挺立,柏树下面不少鹤鹿栖息,呈现一片佛教圣地之景象。
登及峰岳,庄严堂皇,镇冠神州的少林寺,赫然矗立眼前。
大门之上,只见一块横匾,安然斜伸至宽敞广场的尽头,墙下列有一排石墙雕柱,柱上各有一只雄狮,昂首仰天,气状山河,这种气派,无怪乎少林寺兼甲天下。
孙大真走至坪地之处,忽然停步观望片刻,只见着大一座庙宇,只剩下正面三座大殿灯烛依然明亮,其余的屋宇完全陷人一片黑暗中。
天色刚黑不久,整座庙宇,已万簌俱寂,既无梵贝之声,也无课徒操武音响,一切都像死了一般的沉寂。
虽然三座大殿的灯火仍然明亮如故,但这时草坪上已甚为黑暗,只有最近庙门的两三丈内,稍微亮一点。
在黑暗的笼罩下,整座庙寺呈现一片沉寂的凄凉,孙大真不安之感油然而生,低声道:
“奇怪,未近深夜,全寺的人,难道都睡觉了不成?”
黄勇江湖阅历博广,一睹这等情形,已知全寺紧张伺敌之程度,已臻严肃得近乎恐惧,他悄悄点明道:“恐系大敌将临之故——”
孙大真心弦一震,但见黄勇说得异常郑重,综观全山紧张气氛,事先事后,脉络相,不是严密戎备、还有何事?但少林派执全武林之牛耳,谁敢到泰山顶上动土?孙大真虽然聪慧不凡,至此也迷茫了,蓦然他若有所悟的忖道:“莫非是剑鹰帮?”
越想越对,胸中热血沸腾,他双拳紧捏,咬紧牙根,恨然道:“黄兄咱们快进寺。”
这时全虽一片沉寂,大门却洞然大开,可不必敲门,孙大真身形已如脱弓之矢疾飞出去。
猛然门枪上火光大作,同时有人沉声道:“来人止步”孙大真眼神一花,慌忙缩身停步,呆了一下,抬头望去,门扇下不见人影,却露出七柄寒光夺目的刀尖。
当下朗声道:“少林俗家弟子孙大真,特来向掌门师伯请安。”
这两番话说得声音极高,余声荡漾空际,历久不绝,语毕,立见刀光齐收,人影连晃门后闪出七名身披红色袈裟的僧人,恭立两旁,脸上都流露着严肃的神情。
孙大真朗目一扫,已看清这七名全是三十五岁的高手,与以同辈,是以淡淡一笑道:
“各位师兄们辛苦了,请禀报师伯说孙大真参见。
右首一个僧人合掌肃然道:“掌门大师伯在第三殿,请师弟自便。”
孙大真一颔首,整一下衣冠,肃然踏人气派宏伟,肃穆庄严的少林寺。
寺内景物清幽,地方宽广之极,第—座大殿金碧辉煌,灯火通明,两旁端坐三十名红袈僧人,垂目禅坐,方便铲斜倚于右肩,一派如临干戈的光景。
孙大真停步一揖礼,那三十名红袈僧人俱睁眼肃目相送,孙大真竟放开沉重脚步,走向偏殿。
从旁边偏殿走廊穿过,又是一座烛光明亮如白的大殿,婀娜香烟之下,又是二位技黄袈的老憎,盘膝人禅,声息不语,魔杖横放于膝上,那种严威的景象,教人肃然起敬,却也不寒而惊。
孙大真环目一扫,不由动容,那二十位黄袈老憎俱最佳高手,嵩山庙宇不下数座,这群老僧平时都居一庙主持的方丈,今年全都聚守二殿,紧张情形由此可见一斑,他连忙躬身行礼,那二十名黄袈老僧已闻步履声,睁开眼睛,炯炯神光凝注在孙大真身上,露出一缕怪异的光辉,这种眼光悲,喜皆有。
孙大真略一停留,只见他们无启口的预兆,逐垂臂又顺着走廊向后而走去。
女大座大殿却较幽暗,六根烛火熊熊燃着,一位黄袈僧人盘膝端坐神案之前,背向他。
他那修长潇洒的背影在烛光下显露无遗,却动也不动。神案面上,仅挂着一幅布幔,幔前空空净净附了三束清香别无他物,冒出缕缕黄烟。
孙大真但觉数座大庙静寂得近似悲怆的气氛,心神一沉,站在门口当中,遥遥向内躬身行礼,道:“孙大真参见掌门师伯。
悟海禅师身躯微微一震,却头也不回的道:“你回来迟了!进来吧。”
孙大真垂臂人室,心中却因感而驻异忖道:“他一开口便说我回来迟了,与悟玄师伯如出一辙,到底他们怪责的含意安在?”
悟海样师严肃地道:“大真,你可记得那幅帐幔门后是什么?”
孙大真道:“弟子等身受本门师祖慈悲,收归下不,怎敢忘去此帐幔后是达摩先祖的仙相。
悟海禅师轻轻叹息一声,道:“不错,如今便命你揭开帐幔,观祖师竖义,还有……
咳,不说了,你揭开他可知道一切。
孙大真听得如坠五里雾中,难解禅师弦外之音,他却肃容上前,对着帐幔恭恭敬敬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礼之后,才轻轻拉开帐幔:举目望去,登时惊得他魂飞天外,头皮炸,怔在当地,半响说不出话。
目光及处,但见素帐之内,以达摩祖师的画半相,覆盖着一具尸体,单只露出一只黄色的草靴。
檀香浮动,蚊帐微微飘晃,孙大真怔住半响,回顾悟玄禅师,只见他双掌合什,眼皮垂合,口中喃喃诵着经文,庄严肃穆,沉静悲戚。
孙大真眼光又注向那具尸体,在郑素幔之内,放着两张很小的茶几,茶几上则是二只旧烛,灯光惨黄,阳气惨惨。
悲痛地忖道:“这具尸体是谁呢?按照本门祖师遗训,因有本门不共戴天之仇恨而惨死者,始能以祖师画相覆盖尸者,以誓全派之人将为此仇恨共生死……天心祖师伯灵骨,即覆以祖师画相……”
念头如电迅掠而过,身后传来悟海禅师沉痛的声音,孙大真,再将祖师的画相揭开!”
目光所及,脑海登时轰地一响,人也摇摇欲坠,但见画相之下,僵卧着一具苍白长须,身着黄袈的老僧遗体,数个月传艺深思,在他心目中早已深刻留下曾祖师步音容笑貌,一望之下,立时辨认出来,那仰卧的素慢内的尸体,正是本门三十二代仅存的硕果尊元一老。
孙大真痴痴凝视着尊元一老的遗体,只觉胸中热血翻腾,再也难以控制魂忿激动的情绪,大喝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扑拜在尸体之前,放声大哭起来。
温馨的旧情往事,现下都化成悲忿痛苦,这一哭当真是衷恸悲绝,谁说丈夫不弹泪,只因未到伤心处……悟海禅师也是泪涔涔夺眶而出,羞惭垂头,沉声道:“一切罪过,均是由于你这位庸材无能的师伯所致,贤师侄你快些节哀起来吧!”
孙大真已哭得泪尽血流,这一哭暂时发泄了他拥塞在胸中的悲忿,悟海禅师这时取出一块绿光耀眼,六寸见方的古玉,道:“大真,你可认得这是什么?”
孙大真立时肃容整衣,跪下道:“这是历代祖师相传的信物,谁奉渝掌受绿玉佛牌,谁便继承本派掌门之职。”
禅师道:“不错,不过还有一半你团顾忌不敢说出,即是奉接佛牌之人,若将剑牌遗失,定然将掌门之职传于继承嫡徒,自身须在祖师灵前发誓,踏遍寰宇,赴汤蹈火,也要寻回佛牌,交还按职之人,万一在三年之内未获,便要回祖师灵前自戳仟罪,再由该继承掌门的嫡徒,复交职位于嫡录孙他则继其师遗志,走天下,寻佛牌,如又三年期满,佛牌未得,那只好再传遗志,而后一代一代循传下去,直至佛牌寻回本寺为止。
他说到这里,歇了一下,伸手缓缓摩娑佛牌,神情之间,隐约流露出一点感慨。
孙大真不敢插问,沉跪静听。
悟海禅师又接着道:“你是否还记得本门三十代掌门师祖,于一夜之间,被侠盗落一谷偷去伏牌和佛光玉像两件镇山之宝么,后来掌门师祖秉夜赶到断肠古寺,与洛一谷恶斗三天三夜,终于洛一谷为当时掌门师祖的气魄感动,才归回沸牌,却坚持不住佛光玉像,着门师祖无奈国寺,但人精疲力尽,最后真元气耗去而一命归西,遗下各必取回玉像的命,可惜那侠盗洛一谷不久也年老寿纳,一命乌呼,从此玉和埋没于世,直至年前恩师为完成此遗,使演出断肠古寺那幕血海深仇!”
禅师浩然一声长叹,继道:“洛一谷生前劫盗天下,虽成名盖世,无人奈何但死后怕仇人挖墓,鞭其骨,再则其身中珍藏许多稀世密室,是以生前便自制坟墓,机关重重,而每道机关的锁,那是天下武林最玲稀之宝,本门绿光牌便是坟墓门的子一关,善哉,善哉,洛一谷一生聪明,却留下此重大过失,万不该将锁的宝物,归还失主,阿弥陀佛,浩劫,浩劫……”
孙大真听到这里,若有所悟的道:“请问师伯,遁世门活擒龙妙算老,逼问出洛一谷秘密之后,便四处残杀掠夺,莫不是在搜集进坟的锁。”
悟海禅师倏然一抬目,寒光逼人,登时把孙大真吓了一惊,忖道:“掌门师怕这等博通佛法,精深修性之人当且真发杀念,自家里担加身,犹未了结,又添一笔血仇,奈何,奈何?暗中感叹间,只听悟海禅师大声道:“正是,祖师叔也回此而犄生,因为祖师叔不但是老硕果,且也是首位高手,遁世门不顾一切,段首先于昨夜暗算于他老人家,以削除本门主力,欲藉以想震骇威胁本派门人,以利今夜夺佛牌。”
孙大真心头一沉,凭曾祖师叔尊元一老,那身精奥绝古的武学,竞然也横遭毒手,由此可见遁世门手段之辣,武功之高。
悟海禅师的脸色又变成沉着而坚定,他冷笑道:“其实这些恶魔也大低估了本派的力量,岂是叫人能轻信撼慑服的目前全派已哀兵必胜,他们不来则已,一来管教生的来,死的回!
这充满血腥的意味,刚强不屈之意,孙大真无比震惊的望着掌门师伯,灯光照射下,昂胸端坐,双目如电,充满血丝,他像是突然发现,这个武功高强,仪态昂伟的师伯,压根儿不该是佛门中之人。
于是他也感染了这分豪气,激动的大声道:“师伯语深中理,遁世门一出现管叫他们束手伏罪。纵然不来,我们也要万里追击,维护人间正义!”
这几语声如洪钟,神威凛凛,悟海禅师凝注着孙大真,倏然呵呵大笑起来,声如天雷连珠暴响,震动殿宇,却复有一种悲枪之味。
孙大真也感染地愤慨,反而哈哈大笑。
两人的笑声合起来极响,四面的僧人俱诧异的睁着眼睛瞧了过来。
笑声渐渐沉落,悟海掸师伸手抚摸着大真的肩膀,长叹一声道:“以佛骨深厚,不能成正果,原不应该插足这血腥的旋涡,可是本专存亡衰盛,却全托了你一人身上……”
孙大真惶怒的道:“祖师慈悲,始有此身,大真焉敢负大义而顾全身,大真罪该万死,出师出月,总因怯惧血腥杀戳,至以未尽全力寻找剑鹰帮……”
悟海禅师连忙摇手阻止,和气地道:“你不必引荷自负,但慰吾佛慈悲,助你完此大慰!”
”说到此处,只听东边远处钟声一连三响,在这寂夜群山之中,那钟声在十里外听来也分外清楚。
悟法禅师微一动容,道:“本座因今夜情势危殆,特命三十三代达摩院老禅师叔,在东边灵盏峰,悟玄二师弟伏在南方仙迹谷,三师弟悟真戎各西方镇魔岩,还有悟修师弟镇压北方一线天,现闻东方呜钟告警,可能灵泉峰就有敌迹出现,你可去那边协助达摩院天觉师叔!
孙大真心中泯腾,朗声道:“师侄领论。”
躬身退出殿外,至直这时才想起黄勇因何事这么久没进来,心中不觉生疑,忖道:“也许黄兄谦虚有礼,不得师伯命论,不敢擅进。”
忽听悟海禅师追声道:“大真,若问本寺十里钟声二长响,应尽快赶回!”
孙大真恭声领论,转身出去。
庙门之外,明月皎辉,寒风犹劲,那有黄勇的身影?孙大真凝目四望,忽闻东方钟声又起,却得前情势更急,他心中暗悔,想道:“只惊早先没有招呼一同进殿,这时却不能再找他了……”
东方钟声又是三下急响,显然敌人来势宏大。
别看平日不语,性格恬淡,这时却急如星火,一顿足,身形真个有若一股轻烟,疾奔而去。
翻过一座山岭,忽见一个人影极快地从树木山石而转出来。
孙大真承受一代高僧佛门神功,功力异世,目光一掠,已看出是个青衣老人。
虽只一看,那老人已轻意一声,一伏身,悄没声息地忽然立足十丈开外。
孙大真一扫之下,吃了一惊,心中暗暗忖道:“那青衣老神迅的身法,这手轻功,当个这世真没几个能作到,传闻剑鹰帮赤木子已涉进中原,这青衣老人草非即是……可惜没听人提起他的面容,此刻竞分不出来……”
心中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