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人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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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人传-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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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好极了!〃
  朱昶端视了一遍药方,道:〃贝母份量不嫌过重吗?〃宋伯良哈哈一笑道:〃不重!不重!这便是在下用药与众不同之处,贝母倍量,不用枳实,参头却为此方之主,特须注意。〃〃区区懂了,诊金几何?〃
  〃不用,三日之后,如药见效,再求公子赏赐。〃〃也好!〃
  说完,微一拱手,举步离开。
  朱昶智慧超人,宋伯良话中的隐语,他一听便知,所谓〃照方抓药〃,便是循暗记而行,〃贝母倍量,不用枳实。〃是指有两女而无男,看来〃花后张芳蕙〃母女俱在,而老参头当系指〃武林生佛西门望〃,〃名贵药材〃是说对方功力奇高……
  顺着特殊的暗记,来到一座巨??之前,朱门碧瓦,古木高耸过屋顶,显示这巨宅气派相当不凡。
  朱昶方一抵步,朱红的大门开启,一个苍头打扮的老人出现门边。
  〃来的敢是〃断剑残人〃侠驾?〃
  〃区区正是!〃
  〃小老儿奉主人之命迎请。〃
  朱昶略作思索之后,举步上阶,进入巨宅。
  门内是一道照壁,影描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山水,两盏纱灯高照。
  照壁之后,两行古柏夹着白石幽径,由于是黑夜,显得有些阴森,石径不长,可隐约看到正屋的廊柱门窗。
  老苍头引着朱昶,直到厅门走廊之上,高叫一声道:〃客人驾到!〃〃哈哈哈哈,朋友真信人也!〃
  宏笑声中,〃武林生佛西门望〃已迎了出来。
  朱昶一抱拳,道:〃阁下也很守信!〃
  〃请进待茶!〃
  〃请!〃
  进入厅中分宾主落坐,小僮献上了香茗,朱昶开口道:〃可否现在就请诸葛夫人母女出见?〃〃可以!〃西门望应了一声,随向侍立的小僮一摆手,道:〃到后院请诸葛夫人及小姐出来,就说老夫所提的客人驾临!〃〃是!〃
  小僮转身出厅而去。
  朱昶目不旁视,正襟危坐,那神情,另有一种慑人的力量。
  工夫不大,两条女人身影,出现厅门。
  西门望神态显得十分严肃的道:〃嫂子请进!〃朱昶心中又打了一个结,西门望完全是君子之风,与〃谷中人〃所说的完全相悖,难道这中间真的有误会?
  母女姗姗而入,先头的,是一个素服淡妆的半老徐娘,后随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艳光照人。
  朱昶起身道:〃寅夜造访,失礼之至!〃
  西门望引介道:〃这位便是受诸葛兄重托的〃断剑残人〃!〃中年妇人朝朱昶福了一福,然后携着女儿的手,在侧方坐下,面上一片悲戚之色。少女蹙眉俯首,在理螓衣带。
  西门望沉声道:〃朋友,有话可以谈了,如若不便,老夫可以回避……〃朱昶冷冷地道:〃不必!〃然后朝中年妇人道:〃夫人便是当年的〃花后张芳蕙〃?这位是明珠姑娘?〃〃是的!据说,拙夫尚在人世?〃
  〃还在!〃
  〃他为何弃我母女于不顾?〃
  〃他活着并不比死强!〃
  〃噢!为什么?〃
  朱昶双目灼灼,似要看澈这女人的内心,一字字凝重的道:〃他被人暗算,已是废人一个!〃花后张芳蕙面容一惨,颤声道:〃被何人暗算?〃朱昶心念一连数转,一时不知该知何启齿,问明这件公案,他受了〃谷中人〃救命之恩,答应替他办这件事,但事实与预期完全两样,事关数条人命,岂可不审慎将事,心念之间,沉缓地道:〃恕在下直言无隐,尊夫是被知友所算!〃〃花后张芳蕙〃杏目圆睁,厉声道:〃谁?〃朱昶电炬似的目光,扫向西门望,道:〃西门大侠!〃〃啊!〃母女俩同时惊呼出声。
  西门望站起来,又坐下去,苦苦一笑道:〃这从何说起?〃朱昶陡地站起来,紧迫着道:〃诸葛玉前辈亲口向在下述说,他被阁下猝施杀手,挖去一目,断了双足,推落绝谷,若无其事,诸葛前辈难道信口胡诌不成?〃西门望激动无已的道:〃老夫……为什么要做那种绝灭人性的事呢?〃〃为了谋友之妻!〃
  〃啊!天大的冤枉!〃
  〃花后张芳蕙〃以袖掩面,带着哭声道:〃我不信,决无此事,十多年来我母女蒙西门叔收容照顾,以礼相待,为了避嫌西门叔一年难得来一次,这……从何说起……〃少女明珠,侧身伏向她母亲怀中,抽咽不已。
  朱昶大感为难,这事的出入太大了,该如何处置呢?总不成重返绝谷,向〃谷中人〃再问个清楚?
  他想到怀中的荷包,那是要取张芳蕙性命的,还有一个小包,交给他女儿明珠,看来这两件物事,以暂不拿出来为佳。
  〃花后张芳蕙〃一拭泪痕,幽怨至极的道:〃莫不成他已患了失心之症?〃朱昶一愕,这未始不可能。
  少女明珠仰起泪痕斑剥的粉面,哀声道:〃家父现在何处,我誓必要寻到他……:〃西门望接上话头道:〃朋友,此中误会,有口也说不清,还是请朋友示知诸葛兄的下落,找到他本人,一切当可迎刃而解!〃朱昶沉吟不语。
  〃花后张芳蕙〃又道:〃拙夫已失去行动的能力了吗?〃〃嗯!功力毫无,苟延残喘!〃
  〃他托尊驾查究这事吗?〃
  〃不错!〃
  〃如何说法?〃
  〃取奸夫淫妇项上人头。〃
  〃啊!天!〃张芳蕙泪水又流了下来。
  西门望寒着脸道:〃朋友准备怎么办?〃
  〃再查真相!〃
  〃何不示知诸葛兄下落?〃
  〃这……目前暂难从命。〃
  西门望突地作色道:〃朋友,恕老夫鲁莽,朋友的来意稍嫌暧昧?〃朱昶有些啼笑皆非,变成了被反咬一口,当下冷冷一哼道:〃事情不能算完,在下势必查明真相,告辞!〃〃且慢!〃
  〃阁下还有话说?〃
  〃朋友来者是客,客老夫略尽地主之谊……〃〃不必了!〃
  〃撇开此事暂时不谈,朋友不赏西门望一点薄面吗?〃〃在下惯于孤独,不喜交往,告辞!〃
  说完,深深瞥了明珠一眼,举步出厅。
  西门望紧跟着道:〃朋友,待此事澄清之后,愿能与老夫交个朋友?〃朱昶冷漠地道:〃以后再说吧!〃
  出了厅门,〃花后张芳蕙〃突地弹身追出,截在头里,激动的道:〃务必请阁下示知拙夫下落?〃〃夫人,目前办不到!〃
  〃我夫妻十余年不见面,生死两不知,阁下竟这等……〃〃夫人,请再忍耐一时。〃
  〃不!不啊!〃话声变成了哭声。
  明珠也奔了出来,边拭泪边道:〃阁下难道就不体恤别人父女夫妻之情?〃〃花后张芳蕙〃突地双膝一曲,跪了下去,明珠也跟着跪了下去。
  朱昶被弄了个手足无措,这种骨肉间真情的流露,他岂能无动于衷?如果张芳蕙没有错,一切出于误会,她也算是武林前辈,怎能受她大礼,如果她不是情急,当不致出此下策跪地以求。
  但如万一事情再出意外,岂非害了〃谷中人〃?
  自己目前大事在身,势不能陪对方再上武陵山?
  心念之中,他急闪开身形,道:〃夫人不必如此,从长计议吧!〃〃花后张芳蕙〃已成了带雨梨花,哽咽着道:〃阁下答应了?〃朱昶心念疾转,自己被仇家击落绝谷,为〃谷中人中原大侠诸葛玉〃救回一命,回忆当时情景,他一切正常,决非如刚才对方所测患了失心之症,但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又是如此,的确令人无法想像这中间的蹊跷,为了救命深恩,说不得只有亲自跑一趟绝谷,细究真相。
  母女俩仍长跪不起。
  西门望皱着眉,苦着脸,黯然道:〃朋友,此事非查个水落石出不可,岂能让凶手逍遥法外,你就答应她们母女吧,伦常骨肉,人同此心。〃〃花后张芳蕙〃凄声道:〃阁下,如若不允,你就把我当下贱女子杀了吧!〃朱昶在万般无奈之下,毅然作了决定,点头道:〃好!在下答应!〃母女站起身来,张芳蕙道:〃就请阁下赐告拙夫的下落地点吧?〃〃不,那所在隐僻难见,须由在下带路!〃
  〃这……怎能劳阁下跋涉……〃
  〃在下对诸葛前辈有道义上维护之责。〃
  张芳蕙目注西门望,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西门望凝重地道:〃朋友,并非老夫多心,她母女二人能托付朋友你吗?〃〃悉听尊便!〃
  〃老夫可否同行?〃
  〃这点歉难应命。〃
  〃朋友口信受托,可有征信之物?〃
  〃有!〃
  〃请出示?〃
  朱昶小心翼翼地自怀中取出那盛剧毒的荷包,手指捻住,一亮,道:〃就是此物!〃西门望面色微微一变,但瞬即恢复正常,转向张芳蕙道:〃大嫂,你认得此物吗?〃张芳蕙楞了一楞,点头道:〃认得,不假!〃朱昶收回荷包,道:〃可以相信了?〃
  西门望情意殷殷地道:〃朋友,事已定夺,请入厅小坐,容老夫水酒致意……〃朱昶冷漠地道:〃不必了!〃
  〃朋友何以见拒?〃
  〃生性如此!〃
  〃如何取齐上路?〃
  〃在鄂边利川城会合吧!〃
  〃利川,那途程不近?〃
  〃期限呢?〃
  〃十日吧!〃
  〃如此一言为定了。〃
  出了巨宅,朱昶内心仍有雾一般的迷离感觉,这件公案的发展,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本来凭一个荷包一支剑,几句话,便可了结的事,却变得如此复杂离奇。
  街上寂无行人,除了街角照路的天灯,发出昏黄的光,使数丈方圆之地略现光明外,四处漆黑一片,夜已深了,城门早闭,此时要落店投宿,已不可能。
  朱昶循死寂的街道,一步一跛地彳亍前行。
  到了宋伯良设摊之处,一个明显的暗号,呈现眼帘。
  朱昶心中一动,故作不经意地循暗号指示溜目扫去,只见一堵粉墙上,七歪八倒地画了些东西,那看起来是顽童乱涂的,画的是一个人被狗追,前端又有数只狗伏伺,下首写了几个字:〃此乃谁家之犬?〃别人看不懂,也不会留意,但朱昶一目便已了然,这是宋伯良告诉他已被人盯上了梢,而且尚有不少伏伺的人,这些人来路不明。
  朱昶心中大感奇怪,是什么人派人盯踪自己?〃通天教〃?〃黑堡〃?抑是……:
  自然,他不把这些放在心上。
  他越城墙而出,走了一程,果然发觉身后有人,他只作不知,不久,来到一座土地祠边,急施展〃空空子〃所授的〃空空步法〃,倏忽隐去。
  盯踪的人可真滑溜,没有进一步踪踪,隐伏不动了。
  朱昶也懒得理料,溜上祠顶,打坐憩息。
  天亮了,什么事故也未发生,正待起身上路……
  蓦地──
  一阵鼾声,传入耳鼓,心头为之一震,转目望去,不由惊楞了。
  距停身之处不到三丈的屋脊边,蜷曲着一个瘦小的白发老者,正自呼呼入睡,鼾声大作,这老者何时到此,自己竟丝毫未觉,自己上屋之时,根本没有任何人影,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以自己的修为,竟然毫无所觉,这老者的身手,未免太以惊人了?
  莫非他是盯踪者之一?
  心念及此,故意干咳一声。
  那老者翻了一个身,梦呓似的道:〃大梦谁先觉,万事我自知,祠顶睡未足……:唔,何物扰人清梦?〃朱昶这时看清了,这老者赫然是〃天不偷石晓初〃。这老偷儿显然是后自己而至的。这决非巧合,亦非偶然,对方是有意的。
  心念之中,冷峻地道:〃在下是人,非物!〃〃天不偷〃揉了揉惺忪睡眼,翻起身来,打了一个哈欠,目注朱昶,裂嘴笑道:〃幸会!幸会!原来是〃断剑残人〃!〃朱昶双目射出寒光,冰声道:〃阁下追蹑区区,有何见教?〃〃追蹑?没这回事,老夫只是夜行疲乏,寻个宿处而已。〃〃是这样吗?〃
  〃信不信由你。〃
  〃希望下次不再有这种巧合……〃
  说着,飘身下地,举步便走,那份冷漠,孤傲,世间少有。
  身后传来〃天不偷〃的声音道:〃自以为顶天立地,豪气凌云,迟早还是断送在石榴裙下!〃朱昶心中一动,不知这老偷儿在胡扯什么,也懒得去理睬,故作不闻,自顾自的蹒跚而行,但心里终究有些不能释然。
  温煦的朝阳,使大地苏醒,晓雾渐开,路上已有了早行人。
  朱昶就路边小店打了尖,继续上路,他必须在十日内赶到利川与〃花后张芳蕙〃母女会合,他实在不愿回那伤心之地,但又不能不去,他想,时已经年,〃谷中人〃也许已不在人世,因为离开时〃谷中人〃曾说过不久人世的话,如果〃谷中人〃真的辞世,这公案岂不成了千古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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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道路,渐见荒凉,前后不见行人。
  朱昶施展身法紧赶路程,单凭一条右脚着力,速度仍然十分惊人。
  正行之间,忽感空气有些异样,暗中似有人影浮动,不期然地缓下身形,收为慢步而行,暗忖:昨夜被盯梢的谜要揭开了。
  走不多远,忽见距路边不及十丈的疏林中,隆起一堆新土,土堆前树立了一块石板,上面刻了七个大字:〃断剑残人葬于此。〃朱昶看罢,哈哈一阵大笑,折身走了过去,只见那是新掘的一个土穴,想来对方是等待着埋葬自己。
  他看了看形势,迳直走到土穴旁一棵老树下盘膝坐了,腰间剑横过来,剑柄靠在膝上,然后合目静坐。
  极微极微的响动传入耳鼓,他知道对方已现身迫近,但他没有睁眼。
  一股疾风,迎头罩下。
  〃哇!〃惨号之后,是〃砰!〃然倒地之声。
  朱昶没有睁眼,手中断剑斜举,剑气把头顶两丈之内的枝叶,扫得纷落如雨。
  〃哈哈哈哈,断剑残人,真有两手!〃
  狂笑声震得四周的空气波动如风。
  朱昶放落断剑,睁眼,起身,双眸迸出两道带煞的寒芒,面前,横了一具黄衣武士的尸体,可能这武士见朱昶闭目趺坐,以为有机可乘,猝施偷袭,以致丧生。
  两丈之外,兀立着一个黄袍怪人,一张多角脸,尽是横肉,双眼白多黑少,青芒熠熠,身高在八尺开外,这怪人,正是曾以〃天罡煞〃伤了朱昶〃狂魔〃。
  朱昶认得他,他可认不得眼前的〃断剑残人〃便是年前的〃苦人儿〃。
  杀机,涌上了朱昶心头。
  目光转动之间,不由暗自心惊,四下都是人,不下五十之多,逐渐迫近。
  朱昶心想:看来今天要大开杀戒了。
  〃通天教〃派高手截杀,是意料中事。〃叙州分坛〃被挑,分坛主〃剑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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