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昶一方面是啼笑皆非,另方面却又感到激奇不已,困惑地道:〃贵教是什么教?〃〃通天教!〃
朱昶这一来深深佩服老哥哥的阅历,他算明白了,这场瘟疫,是〃通天教〃制造的,一方面藉机敛财,另方面罗致党羽,这可好,不必费事寻对方,对方自己送上门来。
心念之中,故作惊骇之状,道:〃通天教?〃〃不错,通天教,本教不日将君临天下,朋友,这是一个武士求之不得的机会,老夫乃〃通天教归州分坛〃护法,现在你明白了?〃〃但,区区……〃
〃住口,你现在别无选择。〃
〃如区区不愿投效呢?〃
黄衣老者一拍掌,边门开启,门内桌上,一列大颗血迹未干的人头。
〃就像这样!〃
朱昶目光扫处,不由发指,杀机阵阵冲胸,但表面上他只装惊怖之状,嗫嚅道:〃区区……愿意投效!〃边门合上。
黄衣老者向门外立候的黑衣武士道:〃带他下去候命!〃〃是!〃
朱昶急声道:〃区区还有两位同路人,得交待几句……〃〃不可以!〃
黑衣武士一招手,道:〃随我来吧!〃
朱昶故作不情愿地,随那武士离开,进入侧方小院,院内,房中已有四名年轻人愁眉苦脸地坐着,看来也是被选上的。看见朱昶入来,齐投以木然的一瞥。
黑衣武士冷声吩咐道:〃在这里歇着,别打算出什么鬼主意,这里无人能活着开溜的。〃说完,自去了。
五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说话。
不久,隔院传来人声、剑击声,接着是一声惨号作结束,想来是一个武功不济的人被选中,平白送了一条命。
约莫盏茶工夫光景,又有比斗之声传来,是掌不是剑。
又停了一歇,一个五旬上下的瘦小老者,被带了进来,朱昶一看,心里暗道一声妙啊,老哥哥也被选上了。
〃天不偷〃大摇大摆地进来,待那黑衣武士离开之后,向朱昶眨了眨眼,道:〃老夫是走老运,这大年纪还可扬眉吐气!〃那早先的四名年轻的武士,报以不屑的一眼。
〃天不偷石晓初〃年已八旬,白发苍苍,但他这一易容改扮,谁也看不出来。
朱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天不偷〃一扬眉,向朱昶道:〃小兄弟,你的东西自己带着吧!〃说完,把包著「断剑〃的长形包裹,递与朱昶。
朱昶接过,说了声:〃谢谢!〃
枯坐了许久,那黄衣老者率同两名黑衣武士迳到房中,目光扫了众人一眼,然后沉声道:〃诸位荣膺本教武士,本座谨先为贺,将按功力高下授职,现在,有数粒丹丸,功能强身健体,是活神仙特别赐下,作见面之礼。〃后随两武士之一,立即上前,每人分一粒豆大的红色药丸。
那四名年青人,接在手中,迟疑着不敢入口。
黄衣老者微微一笑,道:〃别辜负了〃活神仙〃的德意,吃吧!〃朱昶瞄了〃天不偷〃一眼,一张口吞了下去,〃天不偷〃也跟着吞下,四个年轻武士,也只好照办。
黄衣老者又是一笑,道:〃好,稍停有酒菜招待,诸位无妨尽欢,今晚便要进坛!〃〃天不偷〃一拍掌道:〃妙啊,老头儿三月不知肉味,一个月酒未沾唇!〃黄衣老者白了他一眼,转身与二武士离去。
薄暮时分,果然有人送来了酒菜,虽非佳肴,但倒也丰富。那四名年轻武士,业已有说有笑,愁苦之容顿消,〃天不偷〃似乎也反了常态。
朱昶早已偷偷含了一会〃天蜍珠〃,一见诸人情状,知道所料不差,那丹丸果真是控人心意之物。
六人聚桌畅饮,朱昶暗把〃天蜍珠〃在自己酒杯内浸了片刻,然后乘闹嚷之际,与〃天不偷〃换了杯。
没有多久,〃天不偷〃又回复常态,但他懵然不自知。
二更初起,两名黑衣武士入房,其中之一道:〃诸位,我们上路了!〃四名年轻武士,恭应了一声:〃是!〃
朱昶望了〃天不偷〃一眼,两人也齐应了一声〃是!〃出观,上道,直朝西奔。
奔了一程,朱昶一看四下无人,闪电出手,点倒了两名带路的武士。
四名年轻武士,大惊道:〃怎么回事?〃
朱昶知道无法解说清楚,简单地道:〃四位在观中所服药丸,乃易性之毒,现在给你们解了,逃生去吧!〃说完,不容四人分说,强迫每人含了一会〃天蜍珠〃,四人先后回复本性,相顾愕然,〃天不偷〃大声道:〃还不走吗?〃四人弹身疾纵而离。
朱昶低声向〃天不偷〃道:〃老哥哥,我们等上一阵子吧!〃〃你这是什么意思?〃
〃等他们自己人来救这两个爪牙!〃
〃不怕露出破绽?〃
〃无所谓,暗的不成来明的,老哥哥,您也暂时走了吧!〃〃为什么?〃
〃小弟的目的只是〃五毒魔〃,一个人见机行事,比较俐落!〃〃嫌我累赘吗?〃
〃老哥哥言重了,论阅历见识经验,小弟我望尘莫及,只是此去对付的是〃毒道〃高手……〃〃说着玩的,无须解释了,我们何处碰头?〃〃中午打尖的那小店隔壁,有家旅邸,就那里如何?〃〃好,回头见,小心应付!〃
〃小弟理会得!〃
〃天不偷〃转身便走,走出不远,又折了回来。
〃老哥哥还有什么吩咐?〃
〃险些忘了大事……〃
〃什么大事?〃
〃此次瘟疫,其实是一种慢性之毒,〃通天教〃制造这伤天害理的事端必是暗中在四处水井内放毒,如得不到解药,将无以善后……〃〃小弟知道了!〃
〃我们分头行事……〃
〃老哥哥要采什么行动?〃
〃嘻嘻,老本行,今晚且光顾〃仙游观〃中那活神仙,他们施符,符上涂的必是解药,另方面来个釜底抽薪……〃〃何谓釜底抽薪?〃
〃放出话去,要住民停止饮用现有井水,另行凿井或暂用江水,以断毒源。〃〃好计较!〃
〃老偷儿去也!〃
也字声落,人已在数丈之外,再一闪没入暗影之中,朱昶大是叹服像这等身法,除了〃空空身法〃之外,武林中恐无出其右者。
约莫半刻光景,数条人影,电奔而至,当先的赫然是那黄衣老者。
朱昶迎着高声叫道:〃禀护法,出了事!〃
人影陡然停住。
黄衣老者目光一扫地上两名黑衣武士,栗声道:〃怎么回事?〃〃遭受突袭!〃
〃人呢?〃
〃被带走了!〃
〃你怎不被带走?〃
〃呃……小的不是吹牛,凭所学还不致随便被人带走!〃〃他俩死了?〃
〃是被点了穴道,不知对方使得什么手法,小的解不了!〃〃来的是何许人物?〃
〃全着黑衣,全有披黑色风氅的……〃
〃嗯!本座知道了,〃黑堡〃是自速其亡。〃说着,移步俯身,检视两名弟子,好半晌没有声音,显然这护法大人也解不了。朱昶暗自好笑,他使的乃是〃玉匣金经〃所载的手法,等闲人岂解得了。
黄衣老者怒气勃勃地大声呵斥道:〃带他们回分坛!〃随行的手下,立即有两人上前各负起一人,一行人弹身上路。
不久,来到一所庄宅之前,互相通了暗号,长驱入庄。
这庄宅规模不小,不知是霸占了谁的。
一路戒备森严,每一道门户,都有武士把守。
朱昶被一名武士,带到跨院中一间设有床铺的房间内。
房间内有几名武士在掷骰子,呼么喝六,对朱昶的来临,恍若未见。
朱昶乐得清静,一个人坐在靠窗桌旁盘算行动的步骤,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好耽延,公主的安危,一直紧紧攫住他的心,这里的事,今晚必须解决,至迟明天上午。
突地……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走到门外,向里头一探,大声道:〃王三和,你们六人二更天到〃仙游观〃接换何奎他们!〃正在聚赌的武士中,做庄家的黑面汉子抬头道:〃李头目,您带班吗?〃〃嗯!〃
〃明天的活神仙是那位?〃
〃宋护法!〃
〃嘿!难侍候……〃
〃王三和,别口没遮拦!〃
黑脸汉子伸了伸舌头,道:〃须要准备什么物事?〃〃没什么了,带一坛子画符的水去!〃
〃向宋护法领取吗?〃
〃我会带来!〃
〃弟兄们,下啊!痛快的玩两把!〃黑脸汉子吆喝着又开始掷他的〃独牛〃。
姓李的头目,转向朱昶道:〃坛主传见,随我来!〃〃是!〃
朱昶立起身来,手中仍提着那包袱。
〃朋友,放下吧,没人偷你的!〃
〃这……这是区区从不离身之物!〃
〃有宝贝吗?〃
〃差不多!〃
赌骰子的武士中,一个尖嗓门道:〃听说这新来的功力很高,连赵执事都不是对手……〃王三和斜了那说话的一眼,道:〃可能得个执事的位置,功力虽高,但人看起来很土!〃朱昶可着了难,坛主召见,当然不能带随身行头去,但包袱内是〃断剑〃,又不能放手,一时之间,倒楞住了。
姓李的头目催促道:〃快呀,让坛主久待吗?〃朱昶想了想,仍提着包袱出门。
那头目笑了笑,不说什么。
经过了重重警戒,来到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前,李头目高声道:〃新进人带到!〃〃进来!〃
姓李的头目推了朱昶一把,道:〃你自己进去!〃朱昶点了点头,举步上阶,入厅。厅中设有法案,看来这是发号施令的地方。法案之后,端坐着一个锦衣老者,双目灼灼如赤练蛇,令人一见便心生寒意,两侧,各有八把紫檀大木椅,但此刻仅只坐了三老者,一中年黄衣老者也坐在其中。
那居中坐的,当是〃五毒魔〃无疑了。
朱昶入厅,朝居中躬身为礼,道:〃参见坛主!〃〃嗯!你手带何物?〃
〃私人行装!〃
〃五毒魔〃阴鸷的目光扫向右道第三个黑袍老者:〃邱总管!〃黑袍老者忙起身道:〃卑职在!〃
〃准备好了没有?〃
〃诸事齐备,候坛主示下!〃
〃移座〃武厅〃!〃
〃遵令!〃
※ ※ ※
〃武厅〃,灯明如昼。
令台上,端坐着原来在令厅中的几个高级人物。
台下,演武场地宽广约三丈,两侧排列了近二十名武士,老少不等。
朱昶被安置在入口之处。
〃五毒魔〃沉声发了话:〃宋护法!〃
黄衣老者在原位欠了欠身,道:〃卑座在!〃〃此子何名?〃
〃朱永日!〃
〃功力可列几级?〃
〃他在观中一招而折赵执事,似可列入一级。〃〃一级?〃
〃是的!〃
〃命一级武士与他较量!〃
〃遵谕!〃
姓宋的护法转目朝两厢排立的武士扫了一遍,大声道:〃郭执事,试他一剑!〃一名四十左右的中年武士,应声而出,到了场中央,朝台上扶剑为礼,然后转身侧立。
〃朱永日,你自选兵刃,与郭执事对一剑。〃朱昶实在不耐烦这些过场,但又不能不应付,闻言之下,片言不发,移步到兵器架上随手取了一柄长剑,到场中与那中年武士相对,左手仍提着那包袱。
姓郭的中年执事眉峰一紧,道:〃把那包袱放下!〃朱昶微微一笑道:〃不必!〃
〃别太托大?〃
〃这不是托大,在下一向单手用剑。〃
〃我们互攻一剑。〃
〃很好,请吧!〃
〃你先出手!〃
〃执事乃教中先进,在下不敢占先!〃
〃如此,接招!〃
剑化一片银星,挟嘶嘶剑气,猛洒而出,由上而下,所有要害大穴,全都在被攻击之中,厉辣得令人咋舌。
朱昶此刻尚不敢炫露身手,手起一剑,封闭门户。
一串连珠金铁交鸣,姓郭的执事攻出的一剑,全被封挡于门外,脸上登时一红。
朱昶道了声:〃承让,现在请接在下一剑!〃话声中,长剑斜斜划出,不疾不徐,平平淡淡,但却使人无从招架,这是〃天地交泰〃之中最玄奥的一式,朱昶把它分拆了单独使出。
姓郭的执事弹退三步,脸色极是难看。
朱昶并未跟踪进击,好整以暇的收回了剑。
〃分坛主五毒魔〃一抬手,道:〃够了,留坛观察,七日之后正式授职。〃所有在场的全部起立躬身。
〃五毒魔〃从台后侧门退了下去。
朱昶由另一名武士领着,回到原先憩息的房间内。
六名聚赌的武士,已结束停当待命,床头上放着一个瓮瓶,想来那便是画符用的符水了。
不久,那姓李的小头目匆匆而至,关照朱昶道:〃朱永日,这房内只剩你一人,好好歇着,别乱走!〃朱昶点头应了一声:〃是!〃
一行七人离房而去。
朱昶关上房门,熄了灯,倒在床铺上假寐,心念起伏如潮,是采取行动的时候了,该如何着手呢?
三更,万籁俱寂,除了偶而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外,什么声息也没有。除了走道,灯火都已熄灭。
朱昶毅然作了决定,暗中更换了衣服,戴上蒙面巾,佩上断剑,把一身短打打扮捆成小包,背在背上,然后,启门而出,如幽灵般直扑后院。
来往逡巡的警卫,只是些普通武士,根本连他的影子都无从发觉。
房舍鳞次栉比,要查出〃五毒魔〃的寝处,可真不容易。他拣最后一进居中的一间掠去,隐身屋角暗处,在打主意。
突地……
一条人影,进入院中,朝上房高声道:〃分坛掌令鲁元,有要事禀报!〃朱昶精神一振,自己已摸对了地方。
房内,传出了〃五毒魔〃刺耳的声音:〃什么要事?〃〃总坛有急令下达!〃
〃说吧!〃
〃根据密报,大理国公主入中原,被〃黑堡〃劫持,而所谓〃断剑残人〃,是该国镇殿将军,同时也是国师〃空空子〃的弟子,太上通令各分坛全力侦缉〃断剑残人〃,如有发现,不得任意动手,须由总坛处理!〃〃嗯!〃
朱昶心头大震,不知这些消息,对方是如何探悉的?
〃弟子另有一事禀报!〃
〃何事?〃
〃两名被制穴道弟子,业已不治死亡,捕获的五名〃黑堡〃门人,经以〃制心丸〃灌服问供,声称该堡并无其他高手在归州附近活动,对劫人伤人事全不知情。〃〃鲁掌令对此有何意见?〃
〃卑职认为那新进武士朱永日大有可疑……〃〃什么理由?〃
〃六名新进武士,五人脱走,只他一人留下,而且观他比武所使剑法,大异中原流派,其真实功力,并未显露,他在〃仙游观〃本已服了〃易性丸〃,但观察他的反应,心性似未改变……〃〃这点本座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