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枕寒缓缓道:“或许,她本来就是钩上的鱼饵。”
星公公自语自语道:“难道又是一个圈套?”
月婆婆微一沉吟,柳眉一竖,道:“我得去救人。”
方枕寒叹口气道:“婆婆既是要去,务必千万小心,速去速回。切记只求救人,不得恋战。”
月婆婆手掌一按,已从马背上腾空飞起,说声:“知道。”一道白色人影仿佛一缕轻烟,掠上山坡,转瞬间没入林中。
萧天祥赞道:“有所必为,有所不为,婆婆不愧是巾帼豪杰,侠义中人。”
方天道:“大人,可否让属下与方地前往,助婆婆一臂之力。”
方枕寒道:“暂且莫急,不妨稍等片刻。”
星公公喃喃道:“如果真是圈套,那么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远处林中又传来女子的呼救声和月婆婆的喝骂声,不时夹杂着击打之声。
方枕寒忽道:“不好,婆婆冲了三次,又退了回来。看来,对方似是运用什么疑阵困住了婆婆。”
星公公远眺山林,双目满是关切之色。
方枕寒道:“公公速去走一趟,以防婆婆有失。”
星公公犹豫道:“不,少爷安危,事关重大,老朽岂能再次远离。”
方枕寒沉声道:“公公放心,附近并无高手埋伏,而婆婆武功虽高,却不擅破阵,快去,迟则生变。”
星公公电目疾扫,环顾四周,一跺脚道:“好,老朽去去就来。少爷多加小心。”灰影一闪,星公公身形迅即飘起,急掠而去。
方枕寒缓缓道:“八捕,四杰。”
“碧湖八捕”与“雁荡四杰”齐声道:“在。”
“小心戒备,准备应战。”
“是。”
山岭间卷来一阵微风。
募地,一种奇怪的声音由远而近。似是树叶的摇曳声,又似虎狼的脚步声。
方天、方地、方雷、方风倏地将原先高举的铁匾横于胸前。
方水、方火、方山、方泽铮地拨出腰间的佩刀。
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凌飞虎却仍是肩扛官轿,默然伫立。
方枕寒冷笑道:“来得好快。”
轰地,两排铁箭从左右山坡上疾射而至。
仿佛一阵狂风呼啸而来。
铁箭显是由内家高手所发,其势迅猛之极,威不可挡。
两排铁箭,一左一右,再前后一分为二,分别射向轿前轿后的方天、方地、方雷、方风、和方水、方火、方山、方泽。
“碧湖八捕”腾身跃起,手中铁牌与佩刀挥动。
“铛铛”一阵急响,铁箭如急雨般纷纷跌落尘埃。
“碧湖八捕”的身影尚在空中,刹时间第二轮铁箭又怒啸而来。更急更密更猛。
“碧湖八捕”的身影在空中巡翔闪展,匾影刀光,片片泛起,仿佛暴雨中的八头发怒的苍鹰,挥舞着铁爪,搏击长空。
怒射的铁箭似是暗藏章法,“碧湖八捕”的身影被扯向两旁,中间出现了前后二道缝隙。
第三轮铁箭又起。随即是八道黑色的人影。
黑衣、黑裤、黑头巾。脸上则蒙着黑布。
这八条人影一分为二,前后各四人从碧湖八杰之间的裂缝中急掠而过。
剑光贲现。
八道白色的剑光扑向萧天祥、文云鹏、甘破败、凌飞虎四人。
方枕寒沉声喝道:“起!”
骤然间,“雁荡四杰”抬着官轿透过剑光,冲天而起,丛丛剑光在他们脚下发出铛铛轻响。
剑光一合即分,迅即由下而上席卷而来。
方枕寒喝道:“一苇渡江!”
“雁荡四杰”同时单手袍袖挥舞,身形疾斜,脚步一踢一踩一迈,四条人影抬着官轿向左平平飘了出去。
剑光在雁荡四杰身侧一阵暴响,八条黑色人影转眼间跃起空中,随即白色的剑光一旋一扫,自右向左,疾速卷向“雁荡四杰”。
方枕寒沉声道:“一波三折”!
“雁荡四杰”身形同时先曲后仰再弹,双脚一踏一盘一跃,官轿又向后急掠而退。
剑光在“雁荡四杰”和官轿的前方泛起耀眼刺目的亮光。忽地,八条黑影猛然分开,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朝着雁荡四杰又疾追而至,八道剑光化作星星点点飞刺而来。
第03节
方枕寒喝道:“撒手。出枪!”
倏地,银光乍现。
“雁荡四杰”同时弃轿举枪。
四支银色短枪迎上了八道剑光。
官轿猛地向下疾落。
枪剑相交,震起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方枕寒单掌伸出轿帘之外,向下一拍一按,官轿的落势倾刻由疾而缓,徐徐飘落。
募地,两条绿色的人影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掩至轿前。
伴随着两声阴森森地冷笑,两名绿衣人各出右掌,一闪之间没入轿帘之中。
“小心!”不远之处传来一声惊呼。
一辆马车从后疾驰而至,喊叫的正是那个赶车的妇人。
方枕寒冷笑一声,双掌齐出,同时拍中攻入轿来的双掌。
轿内外三人俱是一震,同时发出几声闷哼。
那赶车的妇人身形疾掠而起,飞在空中,一条长鞭向右首的绿衣人猛抽过去。
马车中人影一闪,一个蒙面少女疾掠而出。
骤地,一排铁箭迎面射至,那妇人身形急停,手中长鞭只得回卷,护在自己和身边那蒙面少女身前。
那两个绿衣人怪笑几声,正待再出左掌,方枕寒冷笑一声,双手劲力疾摧,那两名绿衣人猛觉一股大力袭向自己右掌,举在空中的左掌突然停住,只得倾全力以右掌相抗。
三股劲力撞在一起,轿内的方枕寒轻哼一声。
那两名绿衣人惨笑几声,身形倏地倒翻了出去。
山坡上传来一阵急啸声,随即一排飞石疾射而来,在人群中炸起重重白雾。
萧天祥喊道:“小心,迷焰石!”
白色的烟雾迅即转浓,刹时间所有的人影都变成一片模糊。
浓雾中,听见方枕寒一声沉喝:“回来,别追!”
烟雾渐渐消散,原先与“雁荡四杰”缠斗的八名黑衣人和偷袭方枕寒的那两个绿衣人早已踪迹不见。两边山坡上曾以铁箭迫住“碧湖八捕”的神箭手们也已悄然退去。
四周一片宁静。
一切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一场梦。
“碧湖八捕”、“雁荡四杰”,还有那妇人和蒙面少女都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关切地注视着官轿。
轿帘低垂,里面悄然无声。
蒙面少女终于忍不住,急道:“方枕寒,你怎么啦?”她身形一闪,向官轿扑去。
人影一晃,方泽、方火如两尊山神般拦住蒙面少女的去路。
那妇人长鞭一挥,已轻轻卷在蒙面少女的腰间,叹口气道:“大人正在运功疗伤,不会有事的。”她鞭上运劲,已将蒙面少女扯了回去。
那少女跺跺脚,再也说不出话来。红布后的一双俏目仍是焦急地望着官轿。
“嗖、嗖”两声,微风过处,落下三个人影,正是星公公、月婆婆和一个神情惶惑、衣衫不整的村姑。
星公公、月婆婆扫视当场,望着满地的铁箭,同时问:“出什么事了?”
方天上前一步,道:“大人刚才遇袭,现今正自疗伤。”
星公公身形一晃,正待掠向官轿,忽听轿内方枕寒长吸一口气,道:“好了,不碍事了。”
那蒙面少女眼中露出一片惊喜之色,随即目光转动,身形一闪一飘,飞身没入马车的车厢之中。
星公公心中不安,道:“大人受惊了,请恕老朽护卫来迟。”
方枕寒笑道:“公公何过之有,切勿自责。”他稍顿,又道:“只是,这‘残缺神功’倒是果真厉害。”
星公公一惊,道:“怎么,是那两个老魔头?”
月婆婆脸上闪过一片怒容,咬着牙道:“‘天残’‘地缺’!”
众人惧是一惊。“天残”“地缺”乃兄弟二人,曾是黑道上的两大魔头。当年二人作恶多端,滥杀无辜,终于激怒方枕寒的恩师——一代大侠“采薇客”。泰山之颠,采薇客与“天残”“地缺”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决战,“天残”“地缺”终于不敌,受重创后逃遁而去。从此二人便消声匿迹,不想今日却在此处魔影重现。
星公公忽道:“我去看看。”身影掠处,已飞上一侧山坡。
方枕寒忙道:“小心。”
“不碍事。”话音未落,星公公已没入林中。稍久,他的身影从林中飞出,一起一落,三个回旋,又掠向另一侧的山坡。片刻,星公公疾掠而回,落在轿旁。
方枕寒问道:“公公可看见什么?”
星公公叹口气道:“对方显是用心良苦,预先在山坡后辟出捷径,可在转瞬间从近百丈之外迅速赶至,发动突袭,当真是厉害得紧。”
方枕寒道:“哦?”他沉吟片刻,又问:“这位村姑可是你们所救?”
星公公道:“正是,这姑娘被悬在山崖边上,我们赶到之后,破去迷阵,差一点不能将她救回。”
方枕寒缓缓道:“对方算准婆婆必然先去,公公则必后援,显是对你们非常了解。”
月婆婆冷哼道:“还不是那两个老魔头,他们三十年前就是我们不共戴天的冤家对头。”
甘破败端详着从地上捡起的铁箭,忽道:“少爷,这种铁箭似乎正是当年官军之中的神机营所用那种。”
方枕寒道:“哦?”随即默然。
星公公嘿嘿一笑,喃喃道:“这可真有意思。想当年,郑国公海彬麾下的神机营曾经所向披靡、百战百胜,陈国公吕蒙兴则以精通阵法著称,据说,‘握奇阵法’正是他的那手好戏。难道竟是他们?还是,对方故布障眼法……”
方枕寒微笑道:“对方确是老谋深算。不过,他毕竟还是性急了一点。所以,就算他障眼法再多,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咱们不妨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轿帘一掀,方枕寒缓缓步出官轿,他回过头来,看了眼那顶轿子,叹口气道:“可惜了,好端端的一顶轿子。”
凌飞虎一愣,忙伸手去摸那轿子。哪知手刚触轿杆,便听见嗡然数声,那轿子倾刻间化作无数木块碎屑,塌落尘埃。
众人皆是一惊,随即明白,定是方枕寒在与“天残”“地缺”对掌时,将对方“残缺神功”的内力转入了那顶轿子。
“残缺神功”既霸道又阴狠,能使轿子质碎而形存,可见其厉害之极。但方枕寒在这顶早已吹弹得破的官轿中运功疗伤,谈笑风生,然后态度从容,昂然步出,使官轿看去仍似完好无损,足见他举重若轻,定力惊人,比起“天残”“地缺”自是更胜一筹。
星公公不禁连赞两声:“好!好!”
方枕寒微微一笑,随即脸色肃然,伸手掸去身上的灰尘,迈步走向那辆马车。
那妇人心中暗惊,双目注视着对方,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方枕寒走至那辆马车近前,却不理那妇人,脸朝那帘幕低垂的车厢,躬身行礼,朗声道:“微臣方枕寒拜见公主殿下。”
那妇人脸上一呆,随即叹了一口气,苦笑不语。
马车中一时间静寂无声,里面那少女不知在想些什么。稍久,才听她格格笑道:“哼,我就知道迟早瞒不过你。”
“碧湖八捕”与“雁荡四杰”都是一愣,立刻明白马车中坐的竟是当朝皇帝的御妹建平公主,便纷纷躬身行礼。星公公、月婆婆却站在一边微笑不语。
方枕寒道:“公主千金之躯,岂能轻涉险地。倘若一但有所差池,教方枕寒如何向圣上交待?”
建平公主道:“什么险不险的,我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挺热闹有趣的。”
方枕寒道:“公主私出京城,圣上一但得知,定然挂念。还请公主……”
公主恨恨道:“怎么,你是要逼我回去不成?”
方枕寒苦笑道:“微臣岂敢逼公主殿下,只是奉劝……”
建平公主冷然道:“方枕寒,用不着你管,我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办你的案,我走我的路,咱们各不相干。”
方枕寒叹口气,半晌道:“公主既然不愿回去,还是与微臣同行为好,一路上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建平公主转怒为喜,轻笑一声,道:“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
方枕寒苦笑一声,转身面向那坐在马车前面的妇人拱手道:“这位可是‘麻衣仙姑’祁雪君前辈,方某有礼了。”
那妇人似早已料到,微笑还礼道:“方大人不必客气。”
建平公主奇道:“咦,她是我师叔,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你怎么认识?”
方枕寒道:“玉壶山‘翠微门’中,‘羽衣身法’有如此造诣,又能将‘锦袖掌法’融入鞭法之中,使得出神入化的人,除了‘翠微门’掌门翠衣神尼,看来只有长年闭门不出、修静炼性的‘麻衣仙姑’了。”
“麻衣仙姑”祁雪君笑道:“方大人过奖了。”
方枕寒道:“祁前辈方才出手相助,方某自是感激不尽,只是这一路上或许还有凶险,公主乃千金之躯,还请前辈全力护卫公主,其余之事尽可交给我等来应付。”
麻衣仙姑道:“方大人之意,我已明白,请尽管放心。”
建平公主吃吃笑道:“方枕寒,用不着你来为我瞎操心。”
方枕寒不语,又行一礼,转身走回,道:“我们走吧。”
星公公道:“少爷,你还是坐我的马吧。”
方枕寒笑道:“你在马上闷得无聊,想找我做替身,我可不上这个当。”
月婆婆也道:“少爷,你是官,咱是民,还是上马为好。”
方枕寒道:“婆婆何时也讲起这些俗套来了,我从京城坐到这里,也该走走活动一下了。”
星公公忙道:“我也走,不骑这劳什子马了,省得老打嗑睡。老婆子,你呢?”
月婆婆骂道:“你当我是什么人,叫我一个人骑在高处,丢人现眼不成?”
众人哈哈大笑。月婆婆却又要让那被救的村姑上马,怎奈那村姑硬是不肯,只得作罢。
于是,方天、方地、方雷、方风高举牌匾在前开道,方枕寒、星公公、月婆婆和那村姑走在中间,建平公主的马车紧随其后,“雁荡四杰”两旁护卫,方水、方火、方山、方泽殿后。一行人虽是时而有说有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