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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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第3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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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多阿宝面带笑容、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青年参军,他同样对这位在宋军中有特殊地位的参军,抱有一抹好奇与敬意,毕竟在此人的指挥下,宋军长从第二军在阵脚不乱的形势下,硬生生来了一次漂亮的反冲击,对卫戍军进行一次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单凭这一点就不是易与之辈,须要他谨慎对待。

封元同样眯着眼睛看着仁多阿宝,淡淡地道:“今日前来与太尉商议军机大事,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仁多阿宝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眼光中闪烁出一道凌厉的光芒,沉声道:“请大帐说话。”

“请——”封元脸上闪出一抹怪异地笑容。

“没想到仁多太尉颇好中原茶道……嗯——好茶、好茶,比龙州的茶饼强的不知千百倍……”

当二人在大帐内坐定后,中军卫卒上了香茶,封元一眼就看出这是杭州的狮峰香茗,他有感于自己的恩师王泽算策,暗叹仁多家果然有极深的汉家功底。

“大夏立国百年,我党项大族亦是深喜茶道,只是军前无好茶,还望参军见谅才是。”仁多阿宝呵呵笑着,从容不迫地与封元绕着圈圈,彼此间试探着对方的底细。

“太尉能在军前以烹茶待客,足见不是一般那些粗鄙豪酋,其实天下之大,各族苍生无不是天朝子民,想我家恩师曾经说道西北仁多家,还有罔家、幹家等大族都是党项中的汉家人,大家同为黄帝子孙,却要有今日兵戈相见,实在令人惋惜!”封元不断用言语挑逗仁多阿宝,希望能摸清他此时的态度。

仁多阿宝心中亦是盘算封元何意,不过听到封元说王泽竟然提到他家族,不禁为止愕然,道:“早听说参军是王相公得意门生,却不想竟有此豪气,更没想到王相公知道我仁多家!”

“呵呵……”封元笑着放下手中茶杯,他眼看着仁多阿宝那一抹清晰可见的敬仰神态,感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或有可能比预期还要好,于是趁热打铁道:“我家恩师学贯古今,天下间鲜有不知之事,自朝廷南迁主政并开创凤凰山书院,大宋民生、国力自不必言,太尉亦是能深有感触,就是万里之外的南海亦是臣服天朝,却不是往日之朝贡,而是由侍卫大宋水军进驻。记的恩师为在下等人讲学时曾经言党项百年事,论党项一族实为汉家旁系,同出于黄帝一脉,本应和汉家当是一体,却由于李继迁野心勃勃,夺兄爵位封地、反抗朝廷,以至于庭院之内兄弟操戈,被北方鞑虏得了便宜,真是令人心伤不已。所幸党项内亦不乏俊杰之士,重新回归汉家正朔是迟早的事,今大宋君臣锐意图治……”

仁多阿宝默默地听着,没有打断封元说话,任由封元说了将近一刻钟的时间。

封元说罢,目光中充满热情地望着仁多阿宝,希望自己的这段话能够引起他的共鸣,毕竟他已经把党项由王泽口中转化成汉家旁支,由于王泽与凤凰山书院在士林中的地位,对于仁多阿宝这样向慕汉家的党项贵族来说,是颇有吸引力的,何况当年李元昊亦是宣称党项族乃是黄帝第二十八子后嗣,他记的王泽曾经说过党项人虽然分国割据,但从民族倾向来看,还是极力要拉近和正朔的距离。

“参军是要我仁多阿宝弃兵归降?”仁多阿宝沉默了半响,嘴角上抹过淡淡地讥笑。

封元却不置可否地道:“单就战场而言,仁多太尉以为自己还有与曲帅谈的本钱嘛?”

仁多阿宝不想封元竟然断然否定,而且言下并非为劝降而来,不禁为之愕然不解,不过他转念一想,任得敬兵败之后,夏军主力已经灰飞烟灭,宋军正是气势如虹之际,自己这点残兵败将的确没有让曲端派出军中枢参行军参军这样身份的将校犯险的理由,他摸不透封元倒底为何而来,只能以沉默来对付封元。

“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于同源兄弟!”封元说着话,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望着仁多阿宝。

仁多阿宝却更加不明白封元倒底是何用意,如今局势宋军已经胜利在望,不要拿下他的小小营寨并不用费太大力气,就是兴庆也无法能说敢保万全,毕全功于一役是最好的结果,却为何说出‘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于同源兄弟’的话来。封元身为枢府行军参军、王泽的弟子,这次前来必是受到宋朝朝廷的全权委托,此话之后必有深意。

“在下实是愚鲁,不知参军何意?”仁多阿宝充满期望地一问。

“如曲帅派遣大军全力攻寨,太尉认为能坚持多久?”封元冷不防问了一句,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这句话显然刺激了仁多阿宝那根早就绷到极限的神经,却见他双目突然圆睁,两道凶光闪了出来,杀气腾腾地瞪着封元,咬着牙道:“如参军率军攻寨,在下固然不能坚守,却也要与参军试个高下,足以令贵军上万儿郎不能东归。”

仁多阿宝杀机迸现,现场气氛遽然紧张,只要封元说错一句话,就有性命之忧。但他对仁多阿宝那股摄人心魄的杀机毫不在意,却是淡然一笑,道:“看来仁多太尉的确是到了强弩之末!”当仁多阿宝愕然之际,他抬高嗓门,高声道:“没了太尉这些忠臣义士,李家也已然是气数将近!”

仁多阿宝火气并没有随着封元话语转变而消减半分,只是冷冷地道:“我当参军亦是汉家读书人,不是那些粗鄙军汉,方才军前以礼相待,若参军来此只为说些漫无边际的劝降之词,那就请回吧!”

封元并不以仁多阿宝气愤为意,反而心下暗自欣喜不已,他要的就是仁多阿宝的心情大起大落,才好把话继续深入,当下笑眯眯地道:“太尉莫要动怒,在下说过今日不是劝降,而是承奉朝廷天恩、恩师重托,前来为化解同源兄弟之间这段恩仇而来。”

“嗯——愿闻其详。”封元之言已经摆明了来意,仁多阿宝就是再在火头上,也能听出一二弦外之意,能让党项有一线生机或者他这几千人有一丝希望,自然是好事,不知不觉间他顺着封元的话接了下来。

“恩师之意乃既然党项是汉家旁支,朝廷应当点到为止,不宜赶尽杀绝,言当年德明王荫袭王爵后对朝廷亦是恭顺有加,须得施以天朝恩德化之,朝廷诸公亦是有感恩师之意,这才勒令曲帅停止对兴州的进攻,要保全灵夏百姓一线生机。然朝廷断不能容许乱臣贼子携危局邀众,更不能容许他人在危难之时拥兵自重、胁迫西平王,所以朝廷可以允诺西平王安然撤离兴州西去,但必须要剪除贰臣……”封元说话间眉宇间有浓浓的不屑之意,语气中更充满了杀机。

仁多阿宝听的即激动又诧异,他顿时明白封元的意思,也明白了封元此行真正目的,从他内心深处却不愿接受这种结局,当然李仁孝也不会甘心领受。但他知道了自己和部属有了一次逃生的机会,做为军中大将的他知道西去所蕴涵的寓意,夏国要放弃凉州以东所有土地,而且没有凉州做为屏障,宋军很难保证灵夏的安全,尽管此时这些地域大半已经不在夏军控制之下,但要在名义上彻底放弃,谁又能甘心情愿。他同样不喜欢任得敬和他的任氏家族,宫内皇帝与太后之间的传言他早有耳闻,任得敬所作所为他最是不屑,剪除贰臣是符合他的意愿的。

但是,他无法做主、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毕竟一切要决定于李仁孝。

封元没有给仁多阿宝太多考虑时间,问道:“仁多太尉以为如何?”

仁多阿宝如梦惊醒般地望着封元,仓促地道:“凭我恐怕不行……”

“怎能不行?太尉有数千虎狼之师,更有西平王的信任,一举剪灭贰臣不过在覆手之间。”

仁多阿宝正为自己方才失言而感到懊恼不已,听封元这么一说,立即尖锐地反问道:“没想到参军竟然为大夏安排的如此周到,不知这是为何?”

封元就知道仁多阿宝有此一问,他早就成竹在胸,待仁多阿宝说完,立即煽情地道:“大者,方才在下已然明言,自不必再说。朝廷制度自来是善待归附之人,如任得敬一旦归附朝廷,纵然是反复贰臣,朝廷亦是不能贸然处置,反而须授予他节度使、宫观闲差,从此将在中原大郡终身富贵,此朝廷诸公所不愿看到的结果,所以在任得敬携十万大军之势联络曲帅……”

“什么——任得敬他竟然……”仁多阿宝吃惊不小,他没有想到任得敬竟然早就和宋军勾结,对他的震撼绝不亚于这场兵败。

封元淡淡一笑,道:“他不过是不自量力而已,曲帅又岂能容的下此等反复小人,所以才将计就计,引任得敬以为打上一仗,好叫朝廷承认他的实力。殊不知曲帅岂是常人,一番大手笔,趁机把兴州最后的几处屏障一并拔去,顺便消灭西李主力,他任得敬真实自作聪明,此时还在拥兵自重、代价自估,任纯聪更是可笑,以区区五千马军就想和曲帅讨价还价,此自取灭亡之道,曲帅略施小计就解除五千精锐的武装,斩任纯聪于军中。”

仁多阿宝听的心中惊秫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其中事情竟然如此曲折,夏军的最高统帅通敌,亲手把夏军最后的主力送入了对手的虎口,想想真是可笑、可悲,如果不是任得敬这个小人,夏军纵然无力回天,却也能依托各处关防拼死力战,或许夏国决不至于有今日让对手施舍的屈辱下场。不过,令他感到出了口恶气的是任得敬到头来还是偷鸡不成赊把米,不仅自己没讨到好处,反而把自己的侄子赔了进去。

“任得敬——”他狠狠地嘀咕着这三个字,双目迸射出汹汹地怒火,仿佛要吃人一般。

封元见怪不怪地道:“太尉息怒——如今不是怨恨的时候,还是想想如何剪除这个反复贰臣为宜,对朝廷、对西平王都有好处。”

“难道朝廷真的不能留我主居住兴州?”仁多阿宝显然已经认同封元之言,自觉地把皇帝改成了我主,兴庆府改成了兴州。

封元在听出别样意味后,心下大喜若狂,但他还是极力压抑着心中的狂喜,语气平缓地道:“太尉——朝廷大策其容得你我在此讨价还价,这种结局对于李家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若恩师再三坚持,恐怕朝廷令曲帅进军的旨意早已到达军前,到那个时候,恐怕西平王除了东赴行在安享富贵之外,只有殉国一途了,还望太尉三思,能够劝解西平王顺应朝廷旨意。”

仁多阿宝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接封元的话。

封元呵呵笑道:“太尉恐怕还不知当前局势,那就让在下为太尉稍作解释……”

当下他把目前的军事形势原原本本地对仁多阿宝说了一遍,而且没有添油加醋、更没有妄断形势,因为时下的局势根本不容他添枝加叶,夏国早已经败局已定,如果说怀州之战前夏国还有一点微弱的希望,那随着怀州上空的硝烟散去,夏国的命运几乎被定格在失败者的格局之内,就是连金国全力支援也无力回天。何况此时的金军正在趁火打劫,妄图在这艘即将沉没的破船之上,不遗余力地捞取可以得到的任何一点好处。但由于宋军进展顺利,后方治理的颇有成效,完颜活女在掂量掂量手头实力,放弃了越过地斤泽南下的意图后,全力抢夺北方的关隘和人口、牛羊,金军三个万夫队虽说兵力不多,但对付已经兵力严重不足的夏军足够使用,不少北方的部族或是对宋军怀有敌意的人,或是被金军掳掠而去,或是投降了金军。

他相信凭仁多阿宝的智慧能够领会到目前夏国面临着何种危局,可以说西迁对于李仁孝乃至不愿归宋的党项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在即将亡国之余能留给他们一个生存立国的空间,无论是处于何种目的,已经算是宋朝给予他们最大的恩赐。当然他并不寄希望于仁多阿宝身上,对于朝廷而言,仁多阿宝不过是一个在恰当的机会中被选中的恰当人选,最多是一个传话之人,一个能够帮助宋朝间接除去尴尬的人,也是一个能够帮助李仁孝在凉州以西站住脚的人。

仁多阿宝被围困多时,今日才从对手口中知道目前的局势,他也渐渐明白宋朝君臣的企图,想想当年显赫一时,威震西北的大夏竟然沦落到不得不接受敌人为之安排的角色,他感到凄凉而又悲哀。

但他又无法拒绝这种来自对手的‘善意’,不禁长长一叹,生涩地道:“晓得了——”

当宋军主要战线相继沉寂之后,参战的宋军将吏无不尽情地享用这难得的清闲,除了必不可少的轮流值戍戒备外,宋军将吏利用难得的战斗空隙非常热衷的进行射猎等游乐。而正是宋军战线上一片轻松的时候,与怀州接壤的夏国都城兴庆却发生了夏国内部最大的一次血拼。

事源于当封元扬言仁多阿宝竟然死硬不降,坚决死拼倒底之际,宋军开始进行大规模调动,其汹汹的气势绝对令人相信仁多阿宝在劫难逃,谁知道仁多阿宝竟然率军从宋军围困的薄弱点冲了出去,一直退到了兴庆城外,并把营寨设在西壁任得敬大寨的南面。

随着仁多阿宝入宫陛见之后,在紧张的气氛之下又涌起了一股异样的平静。

当任得敬这头老狐狸有所发觉这股异样的气息不久,李仁孝隐忍已久的钢刀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而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的兄弟任得恭。

一夜之间,兴庆城各门关防被卫戍军控制,任得恭被移讹亲自指挥卫戍军从府邸中拉出当场格杀,很多任得敬兄弟的家眷还有他们发展的亲信都被擒拿关入了内狱,当着一切正在进行时,两万多夏军将吏快速出城,在城外由仁多阿宝统一节制,展开对任得敬的合围。

仁多阿宝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对任得敬几处军寨进攻,而是派出部分兵力对各寨进行牵制,用三千马军精锐悄悄接近任得敬中军大寨,当任得敬发觉之时为时已晚,在军中内应的接应下,仁多阿宝的部众已经进入了大寨。寨子内没有多少夏军将吏真正反抗仁多阿宝的军队,因为任得敬和宋军勾结的传言早在军中流传,将吏们很自然地把传言和任得敬拒不入城陛见联系起来,所以当皇帝打出清楚逆臣的名号后,很少有人为任得敬卖命,就是其中军卫队也有相当一部分放下了兵仗,更何况其中还有很多被强行抓来当兵的平民。

任得敬的中军卫队残部抵抗了一阵子,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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